千秋我为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苒君笑
他没把这烫手山芋丢给贺悠,现在贺悠自己却主动找上了门来,皇帝不得不好好考量一下,贺悠的用意。
贺悠掷地有声道:“皇上不知何处将她安置,那么微臣愿意替皇上分忧解难,娶了静娴公主为妻,好好软禁她。如有可能,微臣会让静娴公主重新怀有子嗣,来日诞下子嗣愿重新送进宫中,成为看管静娴公主的筹码。”
贺悠道:“静娴公主今时今日虽疯疯癫癫,来日万一有清醒的可能,当初静娴公主嫁给秦如凉的时候不也是疯疯癫癫的么;所以臣以为,唯有从新给静娴公主一个孩子,才是最稳妥的筹码。”
皇帝道:“到时静娴公主的孩子同样也是你的孩子,你舍得?”
贺悠1;148471591054062回答:“臣对她并无男女之情,这一生也不只有她一位妻室。臣还会有别的子嗣,只要能让皇上安心、让大楚安定,区区一个子嗣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正色道:“贺爱卿,你为朕如此殚精竭虑,究竟所求为何?”
皇帝要如何相信,贺悠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没有私心,仅仅是为了替他分忧解难?
倘若一个完全无私的人,是在身边留不得太久的。因为这样皇帝会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牵制他。往后更加是一个未知数,一旦他有异心,就会立马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
皇帝压根不信贺悠是个无私的人,不然他不会来这朝堂上摸爬滚打。
贺悠为皇帝做了这么多事,历历在目,但他主动要娶沈娴这件事,还是让皇帝有些诧异和疑虑。
贺悠跪伏在地上,幽幽道:“家兄当初犯下弥天大错,臣贺家本该受到牵连,但皇上网开一面,让微臣和年迈的父亲得以置身事外,微臣心中感激不尽。如今家父病养家中,仍对亡兄念念不忘。”
“在家父心中,唯有亡兄才配做他的儿子。而微臣,一直是那个不孝子、败家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
贺悠平放在地上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皇帝把这一细节默默收进眼里。
贺悠道:“微臣想要飞黄腾达,就是为了证明,微臣不比谁差。而今家父整天念念亡兄,微臣更要让他在晚年里知道,微臣同样能使贺家光耀门楣、名垂千古!”
贺悠抬起头,眼眶里饱含热泪:“微臣愿意付出牺牲和代价,换来我贺家昌隆长盛的一天。皇上问微臣所求为何,微臣求加官进爵、显赫一世!”
皇帝渐渐放松警惕,拉长了声音道:“贺爱卿,你可愿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贺悠毫无保留地露出渴望,“臣求之不得!”
皇帝意味深长道:“年轻人,有野心有拼劲这是一件好事。你且谨记你亡兄的下场,若是背叛朕,朕同样会让你下场凄惨。不仅如此,朕护你贺家免遭祸事一次,可不会再护第二次了。”
贺放当初求财求色,最终死在了色胆包天上。而这贺悠,不贪财不好色,却是贪恋权势、勇猛直上。
皇帝的话也是给他一个警醒,让他莫要忘乎所以,毕竟再大的权势,都是皇帝赐予他的。既能赐予他,便能随时收回来。
贺悠叩谢道:“微臣谢皇上教诲。微臣能有今日,定不会忘记皇上提拔之恩。能为皇上鞠躬尽瘁,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皇帝沉吟着开口道:“你主动求娶静娴,只怕她一旦进了你家门,你家中也不会安宁。先前你欲至她于死地,后她又认定你拆散他们母子,可能恨你入骨呢。”
贺悠道:“臣家父在静养,不宜烦扰,臣若娶得她,请皇上恩准臣另置办宅院。静娴公主绕是再恨臣,待成亲之后,臣也是她的夫君,是她将来孩子的父亲,她又能怎么样呢?”
千秋我为凰 第502章 而今她却成了婚礼上的新娘
皇帝道:“贺爱卿拳拳之心,着实令朕感动。即日起,贺悠由四品礼部侍郎擢升为正二品礼部尚书,原礼部尚书碌碌无为,予以罢免。”
贺悠再次叩谢:“臣谢主隆恩。”
皇帝笑道:“贺爱卿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近了一大步。朕希望你有朝一日有能力助朕稳固朝纲,如你爹贺相那样。朕可以许诺你,来日你有机会继承贺相的衣钵。”
“臣定竭尽全力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传朕旨意,赐婚礼部尚书和静娴公主,近两日挑个良辰吉时,让二人尽快完婚。”
开年以后,朝中大小事务亦是繁杂混乱,皇帝尚且顾不过来;关于沈娴的事,皇帝确实不想再管。
这个疯子就丢到贺悠那里,不论好坏,只要她活着就行。
后宫已经被她给弄得一团乱了,一听说她要嫁给礼部尚书为妻,个个都烧高香,恨不得她立马就能嫁走。
大楚各地经历了雪灾饥荒,冻死饿死无数,朝廷都无动于衷。
眼下开春更是没有粮食耕种,百姓寒了心。各地方已经陆陆续续有暴乱发生,朝廷官府都以强力镇压。
可越是镇压,民愤怨怒只会更甚。压制得越凶,反抗得就越凶。往往结果会适得其反。
相比之下,京城里就相安太平。
在度过了一个较为冷清的新年以后,天气暖和,百花齐放,京里男女老少喜迎花朝,大户人家依然相约京郊踏春赏花。
据地方上奏来的消息,发生暴乱的城郡,好像都有一群人有组织有目的地撺掇民众、煽风点火。
皇帝下令,所有暴乱民众一概抓起来,一个个严加拷问。
地方官府衙门能有多大,牢房只怕都装不下。牢房装不下的就一刀杀之。朝廷的手段血腥暴力,使得暴乱却也在最快的时间里短暂平息下来。
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娴和贺悠的婚礼一切从简。日子就定在两天后。
婚礼那些繁复的礼节步骤也能省则省,只要把沈娴送到喜堂上,跟贺悠拜了堂入了洞房,这门亲事就算成了。
两天的时间里,尚衣局临时赶制出一套嫁衣,搭配一套首饰头面,送到太和宫来。
而贺悠得皇帝首肯,在外置办了宅院,装点了喜堂和婚房。
宅院里值守的侍卫都是从宫里派遣来的,以便看着沈娴。
两天眨眼就过去了。
沈娴呆滞无神地坐在妆台前,身着火红嫁衣。玉砚悲戚地给她挽发上妆。
从护国寺回来以后,太和宫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沈娴接受不了,玉砚也接受不了。
现在沈娴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疯疯傻傻的样子,玉砚眼睛都哭肿了也无济于事。
崔氏说,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倒下,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一定要照顾好公主。
如果连她们都倒下了,还有谁是真心关心公主的?
遂玉砚咬牙坚持了下来。
沈娴的痛苦,玉砚感同身受。小腿不在了,如今她还要另嫁他人。而这个人还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贺悠!
玉砚清楚得很,沈娴心里的人是苏大人,在护国寺的时候玉砚好不容易放下了成见,看他们成双入对,可转眼间又是物是人非。
还能有什么,比沈娴如今的遭遇更造化弄人的?
玉砚哽声道:“公主,这两天来你一句话都没说,奴婢知道你心里苦。等离开这宫门以后,奴婢一定会誓死保护公主的,会帮助公主的,一定要帮公主逃出去。如若老天爷保佑,奴婢这辈子兴许还能陪同公主一起浪迹天涯呢。”
崔氏进房来道:“玉砚,时辰不早了,快给公主戴上首饰,盖上红盖头罢。”
从太和宫出来,就要别了这座她和小腿曾一起生活的宫宇。
沈娴红绸下的视线不过方寸,她僵硬地走上木桥,到达对岸。
几个嬷嬷守在那里,负责陪同把沈娴送上花轿。
花轿就在宫门口,贺悠带着仪仗队,皇帝特地允他宫门口骑着高头大马,迎娶沈娴。
今日他一身大红吉服,身上没有半分天真浮躁,而是端的沉稳世故。
一看之下,贺悠五官依旧白皙如玉,眉目有些内敛,俊秀挺拔,竟也有了一种风度翩翩的成熟。
玉砚一见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外表好看又怎样,他还不是坏事做尽,迟早要遭报应!
崔氏叮嘱玉砚,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要好生照顾沈娴。
玉砚只得忍下。
贺悠接了亲以后就带着队伍折返回新宅。
此刻新宅里宾客满堂,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皇帝对这婚事漠不关心,但这婚事好歹也是御赐的。现在贺悠又是朝中二品大臣,同僚们理应上门道贺。
但也不乏有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要是公主能在婚礼上发疯,那就有得好看了。
新宅里热热闹闹,皇帝的御书房里则冷冷清清。
公公来回话道:“皇上,贺大人已经把静娴公主接回去拜堂了,这会子估计该礼成了吧。”
皇帝问:“那秦如凉呢,有没有去1;148471591054062?”
公公道:“贺大人给他递了请柬,但今日他没去。他好像去了城外的陵园,给丧子扫墓。”
皇帝冷笑,称心如意道:“儿丧妻嫁,朕就是要让他痛不欲生。”
沈娴被送进喜堂,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就是贺悠。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双脚和一方衣角。
两人一同站在喜堂上,算不上登对,但也不突兀。
宾客们难免要窃窃私语一番。
想起前年,约莫也是这样一个时节,静娴公主回到将军府大闹婚礼时的光景,那时她在京里一战成名。
那时也是这般宾客盈门、喧哗热闹。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去闹婚的,而今她却成了婚礼上的新娘。
落得个疯傻二嫁的结局。说来令人唏嘘。
旁边喜婆正高声唱和:“吉时到——新郎新娘准备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啊,新娘子不能这样!还没拜完堂呢!”
所有人猝不及防,还不等拜完堂,沈娴突然撒起了疯。
她一把丢了和贺悠牵着的红绸,在喜堂里大掀大砸,器皿茶瓷碎裂一地,宾客们连连大惊后退。
贺悠连忙让人把贺相送出喜堂,以免遭到殃及。
再回头看沈娴时,见整个喜堂被她破坏殆尽,根本无法再继续拜堂。
贺悠便道:“来人,先把静娴公主送进洞房!”
千秋我为凰 第503章 进了新房,锁了房门
沈娴被送走以后,前院继续摆筵席,好似这场疯闹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贺悠还亲自出面招呼宾客,连桌敬酒,谢过大家前来参加他的婚礼。
一些人心中是鄙夷的,认定贺悠是个为了能往上爬则无所不用其极之辈。
宅院里的张灯结彩虽布置得平平无奇,可这婚房却是花了点心思。
红烛绣床,无一不精致华美。
婚房的门一关,几个嬷嬷守在门外,玉砚则陪侍沈娴一起被关在了里面。
玉砚神经绷紧,在新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咬咬牙,索性伸手把发髻上特意准备的尖锐发簪抽下来,垂泪对沈娴道:“公主,奴婢不会让那个白眼狼靠近的!他要敢来,奴婢就用这簪子狠狠刺他!”
沈娴沉寂很久,忽然开口道:“二娘呢?”
玉砚一愣,知道这会儿沈娴又是清醒的了,便四下看了看,茫然道:“二娘……奴婢也不知道,好像她一同出宫以后,叮嘱奴婢要照顾好公主以后,奴婢就再没见过她……”
这时玉砚才反应过来,“对了,二娘呢?从进门到现在,奴婢一眼都没再见过她!”
“算了。”
此刻,夜幕降临,深巷胡同里,一扇院门正被敲响。
一位女主人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打开院门。
原以为是她家男人回来了,却没想到门边站着的是一位衣着普通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崔氏见了她便笑道:“你就是我家主子提到的那位善心夫人吧?说夫人曾收留过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和姑爷私奔未曾,在夫人这里逗留过半日,夫人还记得吗?”
女主人道:“我记得,印象深得很。你这是……”
“可否容我先进去再说?”
“嗳,你先进来吧。”女主人注意到崔氏怀中的孩子,“这就是他们的孩儿吗,生得可真漂亮。”
崔氏道:“我今夜前来,有求于夫人。这孩子生了重病,城外有世外名医能救他,只是这会儿城门已经关了,所以特来求夫人帮忙,救这孩子一命……”
女主人也是为人母,能体会那种焦急。她之前也应诺过,可以帮得上忙的。
女主人问:“可是要把他送出城去?”
“正是。”
“你等等吧,一会儿我家男人回来后我跟他说说。”
“多谢夫人。”崔氏拿出一只荷袋,放在女主人手上。
女主人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棵子。崔氏道:“这是主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务必收下。”
上次那两位到她家里来暂避,她就收了一锭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不少了。而今竟又是一荷袋的金棵子。
女主人一旦收下了,在这件事上她便得更加卖力帮衬。
夜色渐深,前庭里热闹的宾客宴席慢慢消沉了下来。今日拜堂的时候静娴公主已经大闹过一场了,眼下谁还敢去闹洞房,于是乎宾客们吃过酒宴以后就纷纷告辞散场了。
前庭一下子就变得异常安静冷清,只余下几个下人,默默地收拾残局。
贺悠喝了不少的酒,走路都打晃子。下人要来搀扶他,被他拂袖推开,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后院新房的方向去。
守在新房门口的几个嬷嬷见状,上前扶了扶他,道:“新驸马爷怎的喝这么多酒,一会儿可怎么入洞房?”
贺悠笑道:“今天爷高兴,怎么不能喝酒了?再来几壶,爷也同样能入洞房!”
玉砚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贺悠来了,她是又着急又害怕。
玉砚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回头看了看床畔安静的沈娴,一脸决然道:“奴婢是不会让他进到这新房里来的!奴婢这就出去拦下他!”
贺悠和公主……那怎么可能!就好像牛头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他们一点都不般配!
玉砚不能让贺悠就这么进来,她一定要阻止!
趁着贺悠与嬷嬷说话间,玉砚打开房门就飞快地走了出去,并将房门牢牢关上,自己挡在了门前,手里的簪子随时警惕戒备着,嫉恶如仇地瞪着贺悠。
玉砚咬牙切齿道:“有我在,今夜你休想得逞!贺悠你这个恶心的人,公主以前真是看错了你!”
贺悠满身酒气,似醉非醉,廊下朦胧的灯火下,他那一双眼睛淬得发亮。
贺悠笑道:“今日是我和公主大婚之喜,新郎入洞房,天经地义的事吧,你算什么东西?”
玉砚暴怒道:“你意图谋害公主在先,现在还想与公主大婚,你做梦吧!”
“今日你不让我进,我还偏要进。”
说着贺悠就往前了一步。玉砚不管不顾,举着簪子就朝贺悠狠刺下去。
尽管她心里很害怕,可是保护公主成了她的无限动力。
小腿已经不在了,现在公主孤身一人,她要是再不保护公主,就真的谁也不能帮公主了。
只是玉砚力气小,还没碰到贺悠,就被他一手给拦截了去。
贺悠以前跟着霍将军练过,轻巧用了用力,就让玉砚吃痛,手里的簪子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贺悠一把将玉砚撇开,对嬷嬷道:“你们几个,把她给我绑柴房里去。”
嬷嬷领命,当即就把玉砚押起来。玉砚一边挣扎一边唾骂:“贺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敢动公主,你不得好死!1;148471591054062”
新房门前还剩一个嬷嬷。贺悠揉了揉额头,正欲推门进去,回头又吁道:“你去给爷拿碗醒酒汤来。”
那嬷嬷转头就去准备。
随着玉砚的叫骂声越来越远,新房门外也恢复了平静。
玉砚一个小小的丫鬟,又能敌得过谁。
门外安静了许久,才重新响起轻细的脚步声。一只手把在门扉上,轻缓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淡然从容地转身关门,随手将那门闩拨上,锁了这新婚房门。
红锦铺满香桌,上面摆放着一壶合卺酒,还有一杆如意秤。
那身影在香桌前站了片刻,随之洁白的手指轻捻起那杆精巧的如意秤,然后转身朝绣床这边走来。
沈娴正静坐在那绣床边上。头上盖着的红盖头一直没取,盖头下她垂着眼帘,无动于衷。
千秋我为凰 第504章 没礼成,你仍旧是我的女人
金色系着红绸的如意秤伸了过来,正欲缓缓挑起她的红盖头。
红烛幽燃,约摸烛芯有泪结,发出细微的噼啵声,烛光跟着轻轻摇曳几许。
只是如意秤刚一碰到盖头一角,沈娴忽然伸手,那大红袖摆下的手莹白纤细,却蕴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倏地握住了如意秤的秤杆。
沈娴依然垂着眼,冷淡道:“我之所以没掀这盖头,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而不是等着你来掀。”
对方不答,两相僵持着。
沈娴道:“贺悠,方才在前堂夫妻对拜之礼没成,所以你我不算夫妻。你若不想像上次那样挨揍的话,趁早出去。”
沈娴以前以为,有朝一日当她穿上一身嫁衣,能和她一起走进喜堂、从此执手百年的人会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只可惜不是。
那她这一身嫁衣不是为任何人穿。这红巾盖头,也不是为了任何人而留。
她握着如意秤的手刚要使力,蓦然间,头顶上方响起来温浅的声音:“虽然过程不如人意,但好在,总归是把你弄出宫了。”
沈娴的手端地一颤。
那轻颤顺着如意秤,传达到了对方的手上。
她瞠着眼,轻移眼梢,视线便定格在了旁边的一双黑靴和翩翩衣角上。
那不是贺悠大红色的吉服。那纯黑如墨的衣色,在这满堂红彩里显得尤为醒目。
如意秤,趁着沈娴手里的力道松懈,依然固执地勾着她的盖头一角,一点点往上挑,边轻声细语道:“你与贺悠,没有礼成,确实不是夫妻。”
她顺着纤细笔直的如意称,看到了握着它的那只手,修长干净。
沈娴抬眼往上看时,胸中纵是风平浪静,在清晰地看见他的那一刻,蓦然变得惊涛骇浪。
此刻出现在婚房内,真实地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不是贺悠,是苏折。
他黑发袭肩,烛光打照在他的轮廓上,剪出一道侧影,在他脸上微微闪烁,忽明忽暗。
他微微上挑起唇角,眸底惹着笑。
和着那略有些苍白的一脸倦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也变做了惺忪慵懒。
沈娴久久看着他,眼眶淡红,一动不动。她连眼都没眨一下,大抵是怕,一眨眼,眼前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门外的嬷嬷,端了醒酒汤回来,见廊下空无一人。再看房中,依稀有一道男子的身影,便想当然地认为是新郎贺悠。
嬷嬷推了推门,发现门闩上了,便道:“新驸马爷,您要的醒酒汤,奴婢给端来了。”
苏折深深地看着沈娴,淡淡开口道:“眼下我不需要醒酒汤了,你退下。”
清醒也好,醉酒也罢,人都进了新房了,还要什么醒酒汤。
等今夜一过,明日这些嬷嬷就可回宫复命了。因而嬷嬷也不再打扰,退了下去。
苏折把如意秤轻轻放在桌上,道:“阿娴,谢谢你。”
沈娴袖中的手努力抑制着颤抖,应道:“谢我什么?”
“我以为这一次,我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另嫁他人。从宫里到宫外,到今时今日,你都做得极好。”
“你要我相信你,这不就是你早就安排和计划好了的吗。”沈娴皱着眉头还故作镇定地笑,“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但今日,我与贺悠成亲,终于得以脱离了皇宫那个地方,可当我站在喜堂上面对贺悠时,他总归不是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我不能和他行夫妻之礼。”
这些天在太和宫里,沈娴承受了最痛的打击,往后的一切或许在她心上都已算不上最致命的痛。
沈娴她只是在坚守自己心里认为仅剩的那点宝贵的东西。
她心里苦,苏折心里也苦。
外人都道她是承受不住失子之痛,疯了。
可是苏折知道,她的装疯扮傻之下,隐藏着一颗如何执着清醒而又满含伤痛的心。
苏折抬手拿起那壶合卺酒,斟好两杯,道:“做再坏一点的打算,即便你与他行了夫妻对拜之礼,只要没喝这交杯酒,没过这洞房夜,就不算彻底礼成。你仍旧是我的女人。”
沈娴无言。明明有话要问,可是她在害怕。
苏折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又低沉道:“阿娴,往后小腿,姓苏名羡,他堂堂正正叫苏羡。”
沈娴心里一滞,终于喘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他,还在吗?”
苏折放下合卺酒壶,转过身,细长的眼梢里夹杂着若有若无淡淡的红润水色,道:“你愿意信我,我便要倾尽全力。他当然还在。”
沈娴仰着头,明明在太和宫时眼泪都流干了,眼下她却突然有好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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