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缚小瑾
“这是新标海港南口分支出去的一条河,河尽头是华琵公路,直接通往琵城,这条河两旁有树林,有山脉,非常好隐蔽,南口是纪容恪的地盘,北口西口是黑道共用,东口是尘哥的,九叔的交易在北口,距离南口最近,只需要拐过一个四十五度角,就可以直接上船渡海,南口平时戒备森严,只有纪容恪和上下家交易才会打通,所以要让冯小姐交待一声,为我们行个方便,今晚我做了最坏打算,一旦我们伏击九叔失败,我们带去的人马和对方人马交战期间,我和刘堂主护送尘哥走华琵公路,那边尘哥有赌场,会有人接应,九叔势必元气大伤,等我们休整一晚就可以乘胜追击,如果拿下九叔,我们可以与冯小姐里应外合,卡门宴出一半人马,纪氏出一半,将九龙会吞吃入腹,当然,冯小姐不可能白白冒险,九龙会的人马由卡门宴收割,九龙会钱财归纪氏所有,”
霍砚尘听罢抬头看我,我抿着嘴chún,虽然我真的不愿意他冒这样的险,可他心意已决,我只好点了点头,霍砚尘chún角露出一丝笑容,“如果你肯,我有很大胜算,”
我心里总也平静不下来,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刘阉子带着那两名手下离开办公室后,霍砚尘从椅子上起身,他绕到桌前,站在我面前,用大拇指蹭了蹭我满是凝重的脸颊,“好了,很多事不赌怎么知道输赢呢,如果赌赢了,我从此再也不用屈居任何人之下,你不为我高兴吗,”
“如果输了呢,以那么多人的命去搏击,这样真的值得吗,”
霍砚尘目光专注盯着我头顶,他答非所问,“你有白发了,”
他手指在我头顶的发丝中拨弄着,我心不在焉盯着他的脸,忽然头皮上传来一丝丝细微的疼痛,我本能蹙了下眉,他将一根通体银白的长发拿在我眼前,“少cào点心,才二十四岁,等到你三十岁,就成了老太太,”
我被这句话逗得笑出声,我伸手在他xiōng口狠狠捶了一下,“那你也成了老头子,”
我完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霍砚尘闷闷笑了一声,“是啊,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太婆,时间过得那么快,经常来不及歇一会儿就被推着继续朝前跑,我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以前在九龙会的日子,虽然我和纪容恪始终明争暗斗,但碍于同门,又有九叔在上面盯着,远到不了现在剑拔弩张的地步,仔细想想他那时对我并不算糟,可年少热血,我不甘他也不让,我这半辈子的目标都是赢了他,可我始终输着,我明白你的顾虑,命确实很重要,但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是为了赌而活,你让我收手,我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我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赶快回纪氏在霍砚尘八点赶往码头之前部署好新标码头南口事宜,我看着他眼睛对他了声保重,
他默不作声,他的沉默让我又开始发慌,“等你回来我陪你喝到天亮,”
我急于找一个可以让他回来的理由,他笑着,“你怀了孕还陪我喝到天亮,”
我只要你回来,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我也陪,
他忍不住大笑,他露出牙?的笑容非常好看,我总觉得他并不是那样一个满手血腥的人,他很多时候都让我觉得心疼,
“其实我很羡慕纪容恪,他失踪那段日子,我亲眼看着你怎样魂不守舍心如死灰,我觉得不值得的事,被你演绎得那么荡气回肠,”
我苦笑出来,“世间情爱谁能的准呢,都是一方虐人一方找虐而已,”
霍砚尘忽然朝我伸出双臂,他把我抱在怀里,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有一丝惊诧和恍惚,我出于本能保护自己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他将我抱得更紧,“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xiōng膛的坚硬与温暖贴合住我身体,让我不自觉停止一切挣扎,我许久之后将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圈住他腰间,我下巴抵在他肩头,越过那一层朦胧薄透的窗纱看向外面的天空,我们这样拥抱了很久,他最后亲吻了一下我头发,“不要杀掉你的善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
我走出卡门宴,站在浩瀚灰蒙的苍穹下,雨断断续续时下时停,这样的天气最惹人讨厌,我祈盼着放晴,也许放晴一切烽火都会停止,
没有死亡没有杀戮,更没有生离死别与尔虞我诈,
我马不停蹄乘车回到纪氏,我打通内线告诉何一池召集十三名正副堂主在一楼会议室开会,我在会议上提出将南口打开接应霍砚尘的事,并且在六个小时之内tiáo集纪氏十名血滴子在晚上十点准时潜伏新标港口,一旦霍砚尘人马处于下风,不计代价出手相助,
我完这两件安排除了何一池与柏堂主之外,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其中一个对我,“纪氏为什么要趟这次浑水,九龙会与卡门宴的斗争,并没有谁把矛头指向我们,血滴子是容哥jīng心培养的十名神枪手,纪氏最大的王牌,冯小姐竟然要十名全部出动,容哥不在,一旦血滴子有任何差池,谁来担负这个责任,失去了血滴子的纪氏,犹如断了翼的雄鹰,九龙会也好卡门宴也罢,趁机再反扑我们怎么办,容哥回来,我们如何交代这荒唐的决策,”
我原本正端着一杯菊花红枣茶喝,我听到这名副堂主的反驳,将茶杯直接朝他身上泼了过去,滚烫的茶水正中砸在他xiōng口,立刻浸湿了大片,一丝热气从他衣服上冒出,他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快用手掸着上面粘住的菊花瓣,
“纪氏现在谁做主,”
我问出这句话,目光从每个沉默的人脸上流连而过,他们没有谁回答,只是面面相觑后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方桌角,我猛地又大声喝了一句,“我问现在纪氏谁做主,”
何一池扫了他们一眼,他站在我身后,“冯小姐做主,”
他们听到何一池都这样,也纷纷不情愿附和,我用身体支开椅子,站起手撑住桌角,我俯身在方桌上面,更加近距离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脸sè,“真心话吗,”
他们点头是,我这才绽出一丝笑容,“既然知道每一次反驳的结果都还是按照我的指令办,又何必浪费口舌在这无谓的较量上,我希望纪氏每一个人都像容恪那样,干脆果决不拖泥带水,不该讲的废话咽回去,懂吗,”
他们鸦雀无声,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向门口扬长而去,
傍晚七点,十名血滴子分乘两辆车出发驶向新标港口,晚上八点半,派出去的人忽然在追踪仪上失去踪迹,而且瞬间消失没有任何征兆,我吩咐何一池用最快时间查出根源,九点他过来报信,十名血滴子下落不明,新标港口战火已起,
我整个人愣住,手上紧紧握着的茶杯脱落在地,破碎城渣,
为了不让九叔那边的人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他们十一点开始交货,我吩咐守住南口的手下十点四十分准时打开,可九叔忽然把时间提早到九点,明显是一个更大圈套,霍砚尘哪怕察觉出来,也覆水难收,他一旦被bī到绝路,南口还没有打开,他的下场…
我浑身迅速冒出冷汗,我最怕的,我最怕的到底还是发生了,
我趁着何一池打电话期间,悄无声息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手枪塞在口袋里,我走过去对他,“你跟柏堂主,送我去码头,”
何一池看向我腹部,我知道他又想拿这个当借口阻止我最后一搏,我撂下一句你们是废物吗不能保护我,便直接推门出去,他拗不过我,只好叫来柏堂主送我去新标,
我们到达港口外,车还没有停稳,我便听到里面传出的剧烈枪响,我跳下车,此时码头整个庞大的北口早已是炮火连天,他们护送我沿边缘一直从枪林弹雨中渡到了岸边,
我在深沉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缕月sè,那月sè太浅淡,泛在波浪壮阔的海面形成一幕珠帘,光是涟漪的波动的,我在那苍茫的水天一线中发现了霍砚尘,他形单影只立在一艘没有开动的船上,我掂起脚朝他挥手,大声喊让他游过来,可他动也不动,他站在船头,衣袂飘飞,我看不真切他的脸,只能透过灯塔每五秒钟投射下来一闪而过的qiáng光看到他面朝着我,他chún角带笑,他嘴chún缓慢阖动着对我什么,然而他声音太小太嘶哑,我什么都听不到,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海浪的拍打,何一池忽然指着他声音有一丝微弱的颤抖,“他中枪了,中了很多枪,”
我整个身体狠狠一晃,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耳朵里发出一阵阵不断的嗡鸣,所有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霍砚尘中枪了,怎么可能,他今天走的时候亲口告诉我,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他一定会赌赢,他他一直运气很好,他是千年的祸害,谁死他都不会死,
他怎么会中很多枪,那怎么可能呢,
我眼前泛起大片水雾,它们来得太汹涌,让我猝不及防,我用手狠狠抹掉,灯塔的第二束光再一次落下,这一次我清清楚楚看到霍砚尘xiōng口大片的血红,有几个枪洞触目惊心穿透了他身体,最可怕的一个周围全都是黑褐sè的血,紧挨着心脏,他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的笑,他忽然抬起手臂朝我挥舞了两下,他身体就像一张纸,我真的好怕一阵风忽然袭来,将他吹离我的视线,让我再也找不到他,
一切都来不及了,超出了我的承受,我忽然失去了支撑,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何一池将我扶起来,他不停在我耳边没有办法救,救不了了,
五马分尸,万箭穿心,肝肠寸断,刀刀凌迟,
霍砚尘在我的注视下,他终于挺不住了,灯塔上璀璨的明珠倒映出他宽阔高大的身姿,他黑sè外套在随风飞舞,白sè衬衣满是鲜血与狼藉,他手中的枪在低空划出一个弧度,随之悄无声息的落入深海,我大喊了一声不,可我所有的呐喊与嘶吼,都被高空几声鸥鸟的嘶鸣残忍盖过,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我的崩溃与嚎啕,我也不知道他在死亡的最后一刻想着什么,我朝着那艘船飞奔过去,可我没有跑出多远就被何一池死死扯住手臂,他把我往他怀中拖,拼了命朝岸上拉,柏堂主站在我前面为我挡住了滔天而来扑打着的巨浪,他随即身体全都湿透,他朝着何一池大喊将我抱回去,可我死死挣扎着,我指着船的方向让他们去救,我抽打着抱住我的何一池,我凶猛踢向柏堂主,然而他们没人理会我,他们只看得到我的生死安危,看不到那个孤单置于茫茫大海上正品尝失败与绝望的霍砚尘,
我挣脱不开两个男人对我的禁锢,我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我闭上眼仰天嚎哭出来,我用最后的力气哭喊着霍砚尘的名字,那一刻我的皮肉断裂成几千几万块,纷纷坠入我心中的万丈深渊,
我最终只能无力看着霍砚尘摇晃的身体直挺挺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昏暗下海水泛起血腥的气息,一阵涨cháo蔓延到岸边,吞噬了我脚下层层尘沙,
红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望着我的眼波,是大雾尽头
海风是腥咸的,从西边的海港大门向南吹来,清寒的月光忽然间隐去,一丝哨岗的微光缭绕在灯塔上,整个世界大雾茫茫,
我曾最讨厌海的味道,它让我觉得自己太渺小,我怕接近海,也怕看到涨cháo那一刻要将我吞没的澎湃,
可我此时就在漩涡的中心,滔天巨浪一次又一次拍向我,我不肯离开,跌坐在沙滩上,无力看向那片湮没了霍砚尘的海域,我找不到他沉没在哪里,海水汹涌而无边际,到处都是雾气,我从水里往远处爬,何一池死死拖住我,他不敢太用力拉扯,怕弄伤了我,柏堂主不断在向我哀求,让我离开这里,我听着来自身后的枪响,凝视着那艘船的目光骤然变得凶狠,我从水里跌撞踉跄爬起来,我qiáng迫自己拼尽全力站稳,何一池抵住我半副身体为我借力,我干脆将他推开,我双目猩红问他,“霍砚尘的尸体找得到吗,”
何一池只想把我哄回去,不要这对于人马庞大的纪氏来算不得太难的事,就算再难,他为了保住我腹中纪容恪的骨血不出差错,也会排除万难答应我,他点头,“找得到,我尽快给您交待,”
我听到他这样承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虽然人死如灯灭,可霍砚尘一辈子风光,他最后死的如此悲壮,我总要把他的尸首找到交给白梦鸾下葬,是我对不起他,我太自信了,我以为我所设定的时间刚刚好,却忘记了魔高一丈的九叔有多么yīn险歹毒,
如果我早点吩咐南口打开,如果我让十名血滴子分批赶到,也许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失踪,霍砚尘也不会死于枪林弹雨,他可以通过南口逃生,九叔的人再凶狠,也绝不敢贸然涉入纪容恪的地盘,
是我把他bī到了苍茫的大海上孤立无援,让他退无可退,我没有杀他,可他死于我的刚愎自用,
我忘不掉,忘不掉他朝我挥手时chún角那一丝苍白无力的笑,他没有埋怨我责怪我,他知道我的性子,他明白我会因为他的死一生陷入自责之中,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不怪我,他让我放下一切包袱和懊悔好好生活,可我怎么能忘得掉,我永远记得他看着我的眼神,他有千言万语,他有那么多不平不甘不死心,那是怎样的眼神,我看到了这世上沧海变桑田的恨,
我失神许久,缓慢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仓库外绵延的码头空地上,我摸到了自己大衣口袋内的枪,我隔着衣服死死握住它,“带子弹了吗,”
何一池带了,他正要拿,他弯腰的动作又倏然顿住,他看向我,明白了什么,“冯小姐,您先上车,我确认您是安全的,我再和柏堂主杀回来,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您了解我的身手,”
我死死盯着九龙会那批杀疯了的手下,他们仍旧在不断紧bī,将卡门宴数百人活生生解决了一半,九龙会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对峙,他们有备而来,今晚本身就是一个预谋已久的圈套,我想到了这一点,霍砚尘也想到了,可他选择了赌,
倘若我拼了命让他放弃,让纪氏的人把他囚禁起来,他会不会还安然无恙的活着,会不会还温柔的为我拔下一根白发,我是老太婆,
难以挥去的一幕幕在我眼前犹如一部老电影,被无限放大,被翻来覆去,我知道此时在激战的那群人里就有杀死霍砚尘的凶手,很可能有很多个,他xiōng膛那么多枪眼,我不敢想当子弹射入他身体时,他是怎样撕心裂肺的巨痛,为什么那些人如此残忍,
我死死咬着牙,我感觉到自己眼底是滚烫灼热的,何一池与柏堂主正要扶着我坐回车里,在他们放松懈怠的霎那,我忽然间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范围,朝那片战争的中心快步走去,何一池敏捷反应过来要伸手抓我,却被我身体一闪扑了空,他指尖和我只两三厘米的距离擦肩而过,他在我身后大喊一声冯小姐,然而他的嘶吼被海风吹散得飘忽浅淡,只留给我无比空荡的回音,
我从口袋内抽出那把枪,沿着没有人留意到的沙堆边缘悄无声息靠近,我搜寻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九叔,但我看到了像是九龙会首领的两个男人,他们穿着黑sè西装,正在朝我斜左角度射击,我将枪口对住其中一个男人的头颅,我冷静回忆着何一池教我射击的步骤和要领,我习了一个月,却始终没有真正试验过,今天派上了用场,我做了很长时间的瞄准,然后狠狠拉下保险栓,枪身重重弹动了一下,把我手臂震得麻疼,我听到那边传来几声叫喊,我迅速伏在沙堆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被我瞄准的那个人左肩中枪,我射偏了,
何一池在这时从我身后扑上来,他避开了我腹部,从我侧面压下,我感觉到一阵劲风擦着我头顶掠过,接着啪的一声,尖锐的子弹穿透了一张木板,柏堂主已经持双枪冲入人海,他一人抵挡后加入进来的十几人,他脚下走得飞快,直杀得对方步步退后,
我推开何一池,从他旁边一翻而起,我单手持枪对准那群人一阵狂扫,视线内可以看到的几个人纷纷倒下,大批人马不间断的涌来,有一些将矛头对准了我,我并没有丝毫惧意,我知道他们不死我就会死,我当然不能让自己死,
我发了狠,一下接一下,我给一个想要冲过来活捉我的男人开了瓢,他脑袋砰地一下炸裂开,顷刻间血流如注,我手狠狠一颤,整条手臂都随之剧烈抖动起来,我吞咽了口唾沫,可我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何一池跟在我身后,将那些要解决掉我的人先一步击毙,在我们陷入混战并逐渐处于下风时,忽然一阵枪林弹雨自我们身后位置射来,何一池最先察觉到了,他压住我后背将我扣在他怀中,抱着我倒在地上,子弹从我们头顶嗖嗖飞去,在这样昏暗的海滩上,我惊讶发现每一枚子弹竟弹无虚发,全都击中对方的眉心和喉咙,弹雨所到之处,皆是倒下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战役终于结束,平静下来的码头飘荡着远处海港船鸣啸的长笛,何一池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他询问我有没有伤到,我呆滞的摇头,手中的枪早已不知坠落在何处,我看到从甲板上走下来的纪容恪,黑sè过膝皮衣将他肃杀yīn狠的气场衬托得更加凶残冷冽,他嘴角叼着一根烟,烟雾后遮着他微眯的眼,他眼底有骇人不俗的jīng光和杀气,
在他行进途中,燃烧了一大截的半支烟被他潇洒吐出,火苗落在沙堆上,迅速熄灭,只剩下一缕烧焦的气息,
何一池迎过去两步,他喊了声容哥,我在见到他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全部支撑,刚才厮杀的勇敢与凶狠不复存在,我身体瘫软滑落跌坐在地上,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夜sè太深,可我还是一眼认出跟在他身后的十名血滴子,他们不敢接触我目光,纷纷将头垂下,我置身在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中,我忽然觉得我的天塌了,它再也不会被填补,它永远都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纪容恪垂眸看了我很久,他对于我的满身狼狈叹了口气,他将身上的黑sè皮衣脱下,蹲在我面前为我单薄濡湿的身体披上,他手扶住我肩膀,用一种极为生硬的语气,“为什么要开枪,为什么不躲起来,你以为训练一个月就可以做到像他们那样jīng准吗,如果是在白天,对方可以一眼甄别你的位置,一池也不能将你拖出险境,你的确有些狠劲,但这一点劲头在嗜血的对手面前,根本不足为道,”
我一声不吭,眼睛也不眨,他所有责备的口吻在触及我呆滞的瞳孔后变为无奈,他手摸了摸我湿漉漉的头发,“吓到了吗,”
我盯着他傻了,我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看到了什么,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恨此时愚笨又无能的我,怎么又是纪容恪,怪不得血滴子忽然间从追踪仪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被他劫走了,这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又在他的掌控中,霍砚尘也好,九叔也罢,都不曾逃脱他的算计,在他们双方最胶着的时刻,在我最崩溃绝望的时刻,他又躲在哪一艘船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目睹这场血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很快就看不清他的脸,我咬着牙不想让它滚落下来,可那份锥心刺痛不由我隐忍分毫,我哽咽着抓住纪容恪衣领,我使劲摇晃他,可他纹丝不动,我喉咙涩疼,我用非常沙哑的声音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我没有求你出手,可你为什么半路劫走了血滴子,你要bī他上绝路吗,”
纪容恪不动声sè盯着我充血的双眼,他对这些死去的生命没有一丝动容,反而是落在我肩头的手紧了紧,“我为什么要救我的敌人,”
我朝他大喊,“他是你十五年的同门啊,”
“那又怎样,”他毫不犹豫打断我,他声tiáo比我更高,“冯锦,你可以对待他善良仁慈,忘掉他对你的残忍,但如果我也这样,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你知道这几年在华南,他几次害我险些死于非命,我们明争暗斗死伤多少兄弟,干这一行的,没有情意可言,我看在他十五年同门,他是否有把我当成大哥,他和九叔结束,就会来扳倒我,我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心腹大患,就算我可以救他,我也不可能真的出手,除非我出手是助他死得更快,”
纪容恪一番话让我怔住,让我哑口无言,他得没错,在利益面前,在生死攸关面前,谁该会顾及着那并不深重的情分,他们十几年的你争我夺,怎会在最后一刻罢手呢,
纪容恪见我不再嘶吼和挣扎,他握住我肩膀的手滑落到我背上,轻轻将我扣在他怀中,空气内浓烈的血腥味令我作呕,我紧紧揪住纪容恪手腕不肯松开,我浑身都在颤抖,是绝望的恐惧的寒冷的颤抖,
我不知过了多久,血滴子潜入海中将霍砚尘打捞上来,他身体每一寸角落都被鲜血染红,xiōng膛被子弹穿透的洞眼已经干涸,周围凝结着暗黑sè的血咖,枪眼足有七八个,无比狰狞的连在一起裸露于空气,我看着他们将霍砚尘抬到不远处的沙坑上平躺放置,他被海水浸泡得发白发皱的脸让我才忍住的啼哭又一次崩溃决堤,
我甚至没有闹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发生的,怎么忽然间故人西辞面目全非,
红唇 第一百四十章 他脸埋在我腹部笑得温暖知足
柏堂主以及车上另外一名血滴子开车护送我去医院,纪容恪带着何一池留在码头现场处理后续事宜,随着汽车缓慢驶向东边,我回头看到整个新标上空都是一片浓黑的烟雾,十几辆警车包围了出口入口,足有数十名特警和刑警在执行公务,整片沙滩和海域都泛起了血红sè,即便没有目睹也能猜测出在枪战爆发时的惨烈与悲壮,
我隔着玻璃都仿佛能嗅到空气内那一丝军火烧焦的味道,
死了那么多人,卡门宴几乎在一夕之间全盘覆灭,如果不是我和柏堂主与何一池生生扛到纪容恪带着血滴子救场,卡门宴部下将伴着霍砚尘葬于深海无一胜还,
我终于看到了男人残酷的厮杀,那是狼族与虎群掠夺的凶残,使庞大的华南省顷刻间地动山摇,
我头枕着窗框望向外面幽暗昏沉的长街,我整个人抿chún沉默不语,心口堵着的一块巨石令我无比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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