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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缚小瑾
他知道假如他回不去,她就完了,他得回来,拼了命也要平安回来,他可以护着她,可以给她他能给的一切,这世上就只有他能让她高兴,他怎么舍得丢下她呢,
而她又回报了他什么,她偎在九叔身边笑靥如花,她从没有给他抚过琴,他到底被隐瞒了多久,这顶绿帽子到底戴了多久,
她怎么这样无耻,怎么这样会演戏,
纪容恪忽然蹲下,他眼眶微红,他看着同样潸然泪下的孟合欢,此时他竟没有半点冲动要拭去她眼角的泪,她可真脏啊,这副身体,这张面孔,这双眼睛,曾经含娇带羞,曾经千般柔情,是只给了他吗,她还承欢在谁身下,那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身下,
他忽然嗤笑出来,带着冷意,带着讽刺,也带着千万不甘,他喊她名字,就像这五年间那样,欢欢,或者合欢,他都在喊,不停的去喊,直到孟合欢哭成泪人,几乎断气伏在他膝上,他才停止下来,
“九叔给了你什么,”
他问她,“你告诉我,你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
他话音落下,忽然悲愤得心如刀绞,他狠狠扼住她喉咙,将她整个身体都提起来,bī迫她面对自己,不允许她逃避一丝一毫,他盯着她的眼睛犹如冒了火,在那一瞬间攻击得她体无完肤,
“刺激,快乐,还是地位,还是我给不了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做出这样肮脏不堪的事,这五年我怎么教你的,竟把你教得这么糜乱放纵,”
孟合欢被他扼住,她无法喘息,很快一张脸便被憋得通红,他仍旧不肯松开,像是着了魔,恨不得掐死她,才能泄了心中这口恶气,
她终于抵抗不住,脸sè迅速由红转白,他看着她上翻的眼皮,和几乎涣散的瞳孔,她越来越睁不开的猩红眼睛里,是他扭曲狰狞的面容,残bào恐怖的眼神,
他恢复过来最后一丝理智,倏然松开手,新鲜空气顿时疯狂的guàn入进来,孟合欢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捂着xiōng膛剧烈的咳嗽,咳得涕泗横流,
她想解释,可不出话来,她也无话可,都是真的,她脑子糊涂了,她在底层受了那么多年的欺压,她眼睁睁看着因为贫穷因为懦弱而家破人亡,活得不如有钱人家里一只狗一只jī,她爱纪容恪,她比谁都爱他,可她也拒绝不了九叔给予她的诱惑,
一念之间,
她与他的感情,破败于她糊涂的一念之间,
纪容恪将那个盒子丢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坠落于她洁白的纱裙上,像轻飘飘的一根绳,从此这头是她,那头却不再是他,





红唇 纪容恪番外八 道不尽情仇陌路
贺家倒了,
这个庞大的曾呼风唤雨统治一方的世族大家,用四十余年的戎马生涯所慢慢堆砌起来的荣光与政界江山,只倾塌于一夕之间,
有人贺家是因为被算计,还是自己的女婿与儿媳联手,才会垮塌得这么快,有人是因为贺家人心四分五裂,纠葛了两辈人的恩怨让父子不谐,才会心生嫌隙,内讧到给了外人可趁之机,每个人对这个从盛到衰的家族都众纷纭各有评断,其实所有的悲剧都来自于人心最深处的贪婪,只有贪欲恶念,才有连根拔起的巨大破坏力,
像一阵疯狂肆虐的飓风,可以让这个世界生灵涂炭,
贺归祠最先倒下,被带入相关组织秘密tiáo查,贺夫人躲回娘家对此事置若罔闻,把自己从他的罪孽中择得一干二净,她的无情让贺归祠原本的扛罪之心动摇了,他不想牵连贺夫人,单纯为了贺润,他对她早已随着这漫长的婚姻和她的假面贤良而消磨得荡然无存,他只知道女儿没了父亲,不能再没了母亲,他希望为贺润留下一脉亲情,他知道纪容恪靠不住,他怕自己的女儿连最后一份依靠都没有,
可贺夫人的蛇蝎心肠与狠毒无义让他太寒心,不到三十年的夫妻,他为她欠下了了漫长一生的情债,他为她做了一个聋哑人,做了一个没有心的丈夫,他现在回想起来他对亡妻的狠绝,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怎么做得出呢,他当时到底受了多大的蛊惑,
可到最后,他的十八重罪孽又换来了什么,是她明哲保身,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
贺归祠当然不会再饶恕她,他将她替自己收受贿赂,为娘家谋私利的事一一坦白,而这坦白的结果,就是贺夫人在一一的满月礼上被警方当众抓走,连最后一丝颜面都没有留存,
警方闯入宴厅时,纪容恪正抱着一一,贺润满脸甜笑切蛋糕,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她的女儿,可她也一样爱一一,因为这是纪容恪的骨肉,也许爱一个人真的会爱他的全部,包括和他有关的东西,但也不代表女人的妒忌之心就不再充满攻击力,如果冯锦没有在狱中,而是自由的,就在贺润的生活世界中来来往往,她一样会点燃埋葬心底的恶毒之光,而不会是这样温柔良善的面孔,
越是单纯的女人,在为嫉妒而发疯时,她的所作所为越是面目可憎,
一一的满月礼在纪容恪名下的五星级酒店内举办,是纪氏所持有的企业,可即便内外三层戒备森严,依然挡不住手握证据来势汹汹的警方,他们破门而入时,惊动了两旁筵席间观礼的宾客,女眷被那庞大的阵仗吓住,纷纷发出低低的尖叫,而男宾则意识到了什么,彼此相互间唏嘘,警方迅速进入控制了两个出口,第一时间在主桌找到了贺夫人,为首的警察出示了相关证件,并对她清来龙去脉,贺夫人原本还以为高枕无忧,她已经签署了与贺归祠离婚的协议书,只差最后一道手续没有办理,几乎是尘埃落定,她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撇清干净,
贺润将手中的刀子扔掉,她推开司仪冲过去,拦在自己母亲前面,那名刑警并不理会她,而是转身看向抱着一一站在台上漠视这一切的纪容恪,“纪先生,首先恭喜您喜得贵女,其次十分抱歉打扰了令千金的满月仪式,我们也是受到上级指令,赶到现场立刻抓捕贺夫人归案,请您多多包涵,”
这样一句话出,现场立刻哗然,许多人都难以置信,贺夫人怎么会犯案,贺家难道不出面阻拦疏通吗,
人群内有了解内情的政客泄露了一丝内幕,现场顿时有些不受控制,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有些来头,可都没怎么听贺家被tiáo查,毕竟贺家性质太特殊,自然保护得十分隐秘,这样一来算是彻底满城风雨,可就算上面想瞒,也明显瞒不住了,
纪容恪笑着捂住一一的脸,不让她吓到,他,“请便,但我不希望打扰太久,”
刑警难得见纪容恪心情好不予计较,他们立刻点头应承下,将贺夫人从椅子上扶起,是扶起,和扯也没什么区别,贺夫人有些惊慌,她脸sè惨白拉住贺润的礼服下摆,朝她摇了摇头,贺润急忙哀求那名警官,“您了解清楚了吗,不要听信谗言冤枉她一个妇道人家,我母亲并没有做过什么,她…”
贺润咽了口唾沫,她知道自己父亲保不住了,她能保一个是一个,她咬了咬牙,“都是我父亲做的,我母亲一无所知,她只是一个女人,她唯一的身份就是我爸爸的夫人,不要因为我爸爸的错,就牵连到无辜的她,”
刑警斩钉截铁打断她,“贺归祠亲口交代贺夫人有哪些罪状,没有他的坦白,我们也不会到这样场合抓捕她,他作为丈夫总不会无中生有栽赃自己妻子吧,”
贺润身体狠狠一颤,她觉得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她爸爸会连最后一条路都不给妈妈留,而且还要把她一起拉进去,难道失去权势的他,被这狼狈的局势bī疯了吗,再深的仇怨也是夫妻啊,女人胆小怕事无情也可原谅,男人怎能如此无义,
贺夫人听到刑警直呼贺归祠的名字,而不再喊尊称,明白大势已去,再如何挣扎辩解都是徒劳无功,只能让自己背负多一条拒不认罪的恶果,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刚才的惊慌反而在这一刻沉淀下来,她不再那么恐惧了,有时候知道结果,也是一件对自己的解脱,
她沉吟了片刻,耳畔的嘈杂与喧哗令她想到了最后的牵挂,她睁开眼问,“我唯一的女儿没事吧,”
刑警肯定没有,贺夫人点了点头,“我女儿平安就好,我全都承认,否则我就算倒下,也不会放过害我女儿的人,不管他是谁,我就是个毒妇,我恶毒了一辈子,到死我也不在乎多一件坏事,”
贺夫人的话,让贺润倏然嚎哭出来,她抱住贺夫人,不断喊妈妈,妈妈我不能让您走,我会想办法救您,
她转身迫不及待看向纪容恪,她祈盼着他能站出来一句好话,她知道纪容恪现在更是今非昔比,他已经成为了华南最不可撼动的人物,他一句话,即使改变不了最终结果,也总能得到一丝缓和与周转,
然而纪容恪并没有理会,他只垂眸望着怀中的一一,他脸上是温柔无比的笑容,他眼睛里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他不想chā手,贺润心里陡然一寒,她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石沉大海,
警察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贺夫人,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侍者与表演人员花费了极大功夫才将场面压制下来,在半个小时后归为平静,
纪容恪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一一睡下了之后,他则带领着何一池与秘书对每一桌的宾客进行接触,贺润独坐在角落以泪洗面,
她知道他厌恶这样不懂事的自己,在他女儿的好日子上垂泪哭泣,这不是抹煞吗,可她控制不了,她终于知道冯锦为什么会那样的话,她真的到了毫无退路的一天,她的眼泪里有对贺家倒塌的绝望怅惘,也有对自己的无限忧愁,
她只剩下纪容恪了,如果再失去这个男人,她将一无所有,
她必须拼尽全力握住他,哪怕分明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她也别无选择,
满月酒散场后,纪容恪这一晚应酬下来多少有些疲惫和困倦,何一池驱车将他与贺润送回在郊外的新宅,保姆已经备好了醒酒汤与清粥小菜作为宵夜,正站在客厅内等候,
隔着皮看不到瓤,保姆还以为他们心情很好,笑着走过来从纪容恪手里接过一一,轻声诱哄着,一路颠簸她忽然惊醒了,正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四下看,薄薄的小嘴里吐着一连串nǎi白sè的泡泡儿,保姆逗弄了一会儿,赶紧抱到婴儿房内喂nǎi去,她一边往门里走一边似乎漫不经心问贺润,“老夫人回老宅了吗,怎么没跟着先生太太一起回来,”
贺润听到保姆这句话,自然戳中了泪点,她抿chún红了眼眶,对纪容恪,“我上楼洗澡休息,有点累了,你早点睡,不要忙到太晚,”
纪容恪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
他知道她怪他,筵席上她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可他不但没有伸出手救她于水火,反而冷冷冰冰亲眼看她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他怎么会出手呢,他等这一天绸缪部署了多久,她以为他真愿意在贺家内苟延残喘吗,当初这条路不过是因为他真的没路可走罢了,他要贺家的支持,要贺家的权势做掩护,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还留着这利用过后早已成为残废的物品干什么,他巴不得贺家倒得更凶,
纪容恪在一楼看了两份文件,又抱着一一拍后背帮她打nǎi嗝,他做好这一切看着一一躺在婴儿床里入睡后,才进浴室洗了个澡,上二楼卧房,
贺润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可分明什么都看不到,今晚是yīn沉的大雾天,连一丝星光都没有,黑压压的一团雾霭,看得人心里更沉重,
纪容恪推门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她,像是失了魂魄,又像是风筝断了线,在浩瀚无穷大苍穹内跌跌撞撞,悲哀的喘息着最后一口气,
贺家是真的倒了,贺归祠这棵大树再无重生的希望,贺家也就永远站不起来,从此以后在华南的历史上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因为它的存在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耻辱,一个无法扭转颜面的漏洞,
除了贺渠还在最后的底线上挣扎着为自己开脱,甚至不惜以脱离贺家为最后的筹码,也要把自己择出去,贺家整个案子已经浮出水面,最后的结果即将大白天下,
不出意外,贺润是这场法律与道义的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贺家在倒塌的同时还牵连进去很多人,一倒倒了一片,波及面之广,危害力之大,令人哗然震惊,
贺润失神中察觉到门口的人影,她立刻看过来,在见到纪容恪那张熟悉又冷漠的脸孔时,她张了张薄chún,最终一个字也不出来,
千言万语,他不爱她,什么都是徒劳,
纪容恪站在她身旁,手掌十分自然握住她肩头,他将她脑袋按在自己xiōng膛前,轻轻对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这世上能逃过的少之又少,你既然是平安的,贺家的事我不想再chā手,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贺润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她用力环住他身体,她狠狠吸着他身上属于她最爱最依恋的味道,生怕他也是一个梦,她睁开眼忽然就发现他不在了,梦醒了破碎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容恪,我们要个孩子吧,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哥哥没有子嗣,我想为贺家留一条根脉,算你可怜我,行吗,”
纪容恪垂眸看着她头顶一丝丝翘起来的乱发,他眼前莫名的闪过另外一张脸,苍白的削瘦的,倔qiáng的骄傲的,连笑都那般清冷,那般令人回味无穷,
她固执得像一头驴,一头斗牛,撞的头破血流,还不允许别人置喙半个字,
她自己是坏女人,这世上那么多人,都她是坏女人,
他忍不住笑出来,对,就是个坏女人,勾走了他的魂儿,还偷一送一拐跑了他的心,
这世上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会孕育出这样恶毒的女人呢,
贺润等了很久也不见他话,她用力扯了扯他衣袖,带着哀求与试探,“容恪,行吗,”
纪容恪这才回过神来,他抿了抿chún,“别胡思乱想,我们有一一就够了,她太小,”
贺润满是期待的脸就这么凝固僵硬住,再也挤不出一丝哪怕勉qiáng的欢笑,
有一一就够了,可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女儿啊,她看着一一,她觉得心慌,怎么会生个女儿呢,怎么会生个与冯锦那样像的女儿呢,十三年啊,她不折磨自己了,又换了一个女儿来折磨,让纪容恪日日夜夜看着一一,连她母亲也忘不掉,




红唇 纪容恪番外九 众里寻她千百度
一一自从上后,纪容恪把倾注在她身上的jīng力大部分转移回了工作上,纪氏这几年整体躯壳开始渐渐洗白,投资掌控着正儿八经的商业,虽然内部经营的生意还有许多隐晦的性质,比如独霸一方的夜总会金苑,以及将金玉贵打得节节败退的赌场,依旧是赚钱的主力军,可由于整体的局势走向,留给外人的印象极难挑出什么错漏.
在贺润周旋奔波于为自己父母寻找最好律师辩护的同时,贺渠忽然间下落不明,失踪了.
警方原本派出一拨人马对他进行暗中监控,因为无法让他配合tiáo查或者下达逮捕令,贺家所犯下的一切重罪,在口述与纸质证据中,他几乎都没有参与过,与贺归祠有牵连的人也都没有接触过贺渠,只知道存在这么个人.
警方曾想网开一面,但纪容恪这方已经打了招呼,大有斩草除根的意味,他贺渠应当连同制裁,不该成为漏网之鱼,他是贺家长子也是独子,贺归祠做的事他绝不可能毫不了解.警方被qiáng烈施压后,只能重新收集证据,可贺渠却在法院里离奇失踪了.
警方在外面车里潜伏到了晚上九点,依然不见他下班出来,便化妆为便衣进去勘察,果然发现他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早已是人走茶凉.
公安方面立刻对贺渠下达秘密通缉令,也通过他逃跑一事确定他为有罪之身,
纪容恪春风得意,在商场风生水起,他是半路出家的商人,可做出来的效益却胜过那些老牌企业的掌权者,他有着过人的jīng准嗅觉,十分娴熟而沉稳的把控方式,以及对待商场和市场超凡的审判力,这成为他很快在华南商业至高位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关键因素,
纪容恪那一季度有新的项目投资,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他一天最多达到六个应酬,从早喝到晚,常常回家吐很久,痰中还带着一丝粘稠的血渍,让贺润看得心惊肉跳,
贺润劝过他不止一次半次,可他不听,她知道他想用忙碌的方式忘掉那个驻扎在他心里又死活不肯见他一面的女人,他无处发泄的思念与愧疚,使这七年的时间里,没人比他过得更苦,
贺润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过得好,她开始为了纪容恪放下自己的一切骄傲与矜持,忘掉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生活,就像千千万万普通的家庭主妇那样,做一个贤惠又简单的女人,她用心习做饭家务缝补和chā花,习泡茶下棋音乐,凡是他喜欢的涉猎的,她一样都不放过,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在纪容恪来了兴致时,陪他下一局,给他沏壶茶,或者为他唱首歌,
可以在他怀念冯锦,眼中看不到自己的时候,信誓旦旦对他,这世上除了冯锦,还有一个女人更爱你,她想为你生儿育女,是你不肯,那她就为你洗手做羹汤,为你当一个最平凡的妻子,
可这一切的勇敢与坚持,终究在纪容恪的毫不珍惜与满不在乎里,消失殆尽,
她忘不掉,忘不掉她去滨海酒店接应酬结束的纪容恪回家那个晚上,
当时华南下了一场雨夹雪,空气特别yīn冷,cháo湿得仿佛寒水都可以渗入皮肤里,贺润怕冷,她最怕冷,她怕冷遗传了贺夫人,只是贺夫人寒腿,她是腰疼,冬天来月经成为了她的生死劫,她十三岁初cháo,到二十四岁一共十二年间,她数不清自己冬天哭了多少回,每年那三个月的深冬啊,她真动过死的念头,
纪容恪虽然并不爱她,可在她月经那几天,他依然会尽到丈夫的职责,记住日子提前提醒她保暖,为她熬热乎的姜汤,用勺子一点点喂她喝进去,用大掌贴在暖气片上,焐热了再为她暖腹,所以贺润觉得这世上啊还真没绝对的事情,她最讨厌冬天来月经,可也只有来的时候,她才能体会到纪容恪作为丈夫的温情,她原先喜欢秋天,因为爱他,她喜欢冬天,
贺润坐在车里,冒着严寒将车窗摇下来,她全神贯注盯着那扇酒店大门,看着进进出出的陌生人或者半熟的面孔,她不知道自己迎着风寒等了多久,脸被冻得一片红,她终于看到了纪容恪,他被何一池搀扶着,跌跌撞撞从门里出来,他喝多了,喝得酩酊大醉,虽然在贺润意料之中,可她还是经不住生气,何一池也不知道劝,铁打的身子也架不住这么往死里喝,
其实纪容恪在酒桌上可以不喝,大家敬他不假,但谁也不敢guàn他,他现在是什么人物啊,跺一跺脚比山洪海啸还可怕,他如果温和婉拒,这事也就作罢了,可他非接着,一来二去人们都,纪容恪酒品最好,从没有驳过谁的面子,一点不居功自傲,也不藐视别人,大家都笑吟吟来敬他,还以为他高兴,
贺润就不理解了,冯锦到底有什么好,怎么就把纪容恪荼毒成了这副模样,她再好还能胜过他自己的命吗,人如果不惜命,这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她隔着方方正正的窗框看对面石子阶上坐着的纪容恪,他脱掉了西服,皱皱巴巴的衬衣上挂着一根酒红sè领带,他不断在呕吐,也不断在嘟囔着,此时他的哪里还有半点那高高在上的气度,他就是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用他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心痛与崩溃,
如果不是他遇到冯锦之前,早就练就了百毒不侵的坚qiáng,对任何事无动于衷的冷漠,他也许真的就垮了,贺润想象不到,他这样风光的男人,垮了会成什么样,和令人心生悲悯的乞丐一样吗,
何一池怕他受凉,不停想要将他拉扯起来,可纪容恪的身体一直在下沉,何一池没他力气大,又硬生生脱了手,而纪容恪也就被那股中途放弃的惯力惹得匍匐在地上,湿冷的地面,浮了一层cháo湿的水坑,他脸忽然跌落在里面,带着一丝泥wū,贺润本能要推门下去,但她握住车门的手紧了又紧,松了又松,最终还是放弃,
她下去干什么,他大约想要冷静,自己不是冯锦,不会在出现的霎那,激起他眼底半点星光,
何一池从水坑里把纪容恪捞出来,他急了,他一向在纪容恪面前的好脾气,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何一池死死扯住他衣领,狼狈的,湿答答淌着脏水的衣领,他大喊,“容哥,七年半了,该振作了,”
纪容恪混沌迷茫的目光,在他脸上一点点聚焦,最终彻底定格,他看着何一池,看着他满是焦急与失望的脸,他低低,“还有六年,一池,我真怕自己扛不下去了,其实如果不是一一,我早就扛不住了,”
“那你怪谁,”何一池眼眶通红,他更加用力扯住纪容恪死命摇晃着,“当初她本可以过得很好,即便她没有得到后来的风光,可她也能活下去,她那么聪明,她总能找到吃饭的路,容哥,是你非要招惹她,不顾身边人的劝阻,现在因为这份招惹,几乎毁了她半辈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难过,罪魁祸首是谁,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不曾迁就她,她只能来迁就你,迁就你的结果,早该想到是这样,”
何一池知道劝不了他,苦口婆心在固执的人眼中只能是一纸荒唐,还不如骂他,他清醒时候何一池不敢骂,哪怕他不急,可他凌厉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从眼睛里渗出来,让人看了发慌,但纪容恪现在醉了,他醉得已经失去了一多半的理智,何一池敢骂他,哪怕骂不醒,
坐在车里的贺润看着这样揪心的一幕,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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