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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缚小瑾
华西女子监狱外的芦苇荡,已经枯了三年。
夕阳西下,瓢泼大雨,漫天风雪,春风杨柳。
不论什么时节,一眼望去都是一片凄凉与枯萎。
这三年一根草没有长过,一朵花没开过,华南从没有大旱的时候,雨水充沛气候cháo湿,那边地势又特别低,也不会有人下去踩踏伤害,在这样情况下还能枯死,简直成了一件奇闻。
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庞大田野,现在只剩下了干秧子,软趴趴倒在泥坑里,一副扶不上墙的懒样。
监狱里的狱警说。可能是被附近河流浸了碱或者酸,腐蚀得不长了,总之这片原本就非常荒凉的土壤,雪上加霜后更成了被整座城市所遗忘的角落。
冯锦和一群女囚蹲在院子口,正在给一批货物做包装,她十指有三个指尖绑了胶带,日积月累的工作下她小拇指已经有些弯曲,监狱内冬天yīn冷暖气开得不足,夏天又十分湿朝,她才三十岁就经常会因为恶劣天气而腰酸背痛,关节就好像注入了冰,疼得阵阵恶寒。
她将分到手中的最后一个包装好后丢进盒子里,她揉了揉酸麻的膝盖缓了片刻,从自己的位置起身,找到狱警检查了工作结果,便提前回到房中休息。
她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盯着摆放在枕头旁边的镜子和木梳,纪容恪每年都会送来一个新的,只是款式相同,连颜sè都分毫不差,他知道冯锦恋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用顺手的舍不得换,就算换了也要一模一样的。
她小小的柜子中累积了无数相同的东西,什么都有,他想的面面俱到,哪怕她用不上的,他也从来不会遗漏。
她不知道期间扔了多少,每年这么一批一批的送进来新的,哪里还放得下,扔的时候她心尖儿仿佛被戳了一个洞,感觉扔掉的不是一样物品,而是自己逝去后再也找不回来的青春。
澄净透亮的镜面倒映出她此时略显苍白的面庞,她有了皱纹,眼角和chún边,额头也有一丝浅浅的,笑得时候会爬上来,所幸冯锦原本就不喜欢笑,所以很少看得到。
但她自己知道,她最好的时光,都在这铜墙铁壁之内,悄无声息的破碎了。
那镜子底下的托架是金铜,镶嵌了暗红sè的宝石,一条凤在上面飞,龙在底下盘错着,嘴里衔着一朵牡丹花,一侧绣着红颜二字,她盯着那苍劲又端正的笔迹,她知道这镜子天下也难找,一定是纪容恪找人定制的,那红颜是他的字,凤凰是鸟儿里最漂亮也是飞的最快的,她姓冯,是凤的谐音,纪容恪想告诉她,哪怕白驹过隙红颜易老,她依然是他眼中艳冠群芳的牡丹,他依然愿意将她含在口中。
冯锦手指颤抖着抚上那镜面,她看着玻璃上返出的自己,她不知道再一个七年过去,她会变得怎样苍老,而那般丑陋的自己,他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吗。
立春那天,贺宅拍卖会在法院外的拍卖场举办,由于势在必得的决心,纪容恪并没有为委托其他人暂代自己出席,而是亲自带着何一池到达了拍卖现场。
法院所展出的几件拍卖品几乎都是贺归祠持有,在前不久抄家查封时从书房暗格及地下室搜查出来,除去宅子不提,只那些名玩古董字画,珠宝玉器黄金就足有几个亿的价值,几乎世间珍品一应俱全。使在场无数商人叹为观止,也惊愕于贺归祠从政大半生这无比贪婪的丑态,竟将自己一套宅子变为了藏宝库。
纪容恪对之前的一切东西都不感兴趣,那些他也有,甚至不比贺归祠的差,他唯一目的只在压轴的贺宅,他答应了贺润,一定要把贺宅的所有权原封不动交给她,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到他的承诺。
他这辈子已经亏欠了太多,这女人很固执很痴傻,他能想到她后半生并不会快乐,她难以敞开心扉接纳除他之外的男人,而没有丈夫的女人,就没有归宿,她的人生跌跌撞撞,到处都是峭壁和荆棘。没有人帮助她去砍杀,更没有人许她碧海蓝天。
可贺润就是这样,她脑子里一根筋比冯锦还要倔,她撞上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拍卖会的特聘主持人是华南第一快嘴,四十岁出头,长相十分端庄,她从电视台做了很多年幕后,大约觉得厌了。退出来在本省范围内接各大活动,也算半个名人,商业领域非常有威望。她在台上转身时不经意看到落座首排贵宾席却始终沉默的纪容恪,他没举过牌,甚至都很少抬头看一眼拍卖台,似乎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完全是一个局外人。
这场拍卖会临近结束,最后的重头戏即将上演,主持人想要活跃气氛,自然把念头打在了纪容恪身上,她笑着问,“纪先生今天是来观戏的吗?您全程都没有动作,不会以为我看不到吧。”
华南上层人士都知道,纪容恪的岳父是贺归祠,也就是这场拍卖会所有物品的的主人,考虑到贺润的安全。离婚的事纪氏一方对外始终隐瞒,所以大家都还以为纪容恪不曾摆脱贺家女婿的身份,哪怕贺家倒了,这身份也要挂一辈子。
大家非常清楚贺归祠这些东西来源不净,亵渎了庄严而沉重的法,纪容恪与他之间变化莫测的战役,最终也以他掠夺了贺氏名下两家企业并指派自己情妇和妻子将贺家完全推倒为结局而宣告胜出。
这样千丝万缕的微妙关系,让大家好奇又愕然,不仅是这些,还有纪容恪擅于利用女人的手腕,并且可以让这些女人彼此了解仍旧为他鞍前马后里应外合,甚至毁掉了自己娘家,自己的人生,这让多少情场不得志的男人暗暗眼红。
于是拍卖会一直贯穿的平静,在这个关口被倏然打破,所有人都将目光凝聚在纪容恪身上。想看他如何巧妙应答对付过去,而纪容恪明显不在乎什么声名,他见多了大风大浪,再刁钻的人也迎战过,何况是这样看钱定胜负的场合,他更没什么好在意,只对此微微一笑,非常直白说,“我要贺宅。”
主持人对他的不加掩饰愕然一秒,“纪先生完全有能力得到今天一切拍卖物品,这难道不是对狱中的贺老先生最好的安慰吗?想必纪太太也非常欢喜,可您似乎没有这个想法,是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吗?”
纪容恪偏头看向最后一名礼仪小姐,她托着一个红sè盘子从后台走上来,站在主持人旁边掀开盘子上蒙盖的黑布,将贺宅的模型展露出来,她鞠躬示意后,又原路返下台,纪容恪这才把目光重新移到主持人脸上,“有区别吗。万物根基是阳光,人的根基是食和房,我将根基带回去,管她马太太王太太,不都应该觉得这才是慷慨男人的作法吗。那些古董玉器。哪一件比得了贺宅的贵重。”
主持人愣了愣,底下人群内有爆发出笑声和掌声的,为纪容恪的财大气粗而喝彩惊叹,所有人都在三秒之内纷纷附和起来,主持人旋即也笑,“纪先生头脑睿智,改日有时间还要向您多多请教。”
纪容恪脸上笑容收了收,他拿起竞拍牌,注视着那块模型语气平静温和,“可我没时间指教。”
对于这套宅子,有兴趣的人比比皆是,拿得起钱的也不在少数,可几乎没有冲出几个和纪容恪针锋相对的人,不是不想,而是大多颇为忌惮他的势力和威望,前三lún还有部分人不断追价。到第四lún,还坚守的只有那么两三个,最终纪容恪毫无悬念以一亿三千万拍下贺宅,成为最后的持有者,也是整场拍卖会拍出最高价的物品。
拍卖结束后纪容恪走到后台签署文件,何一池在门外等候,他出来时大批记者蜂拥而至,迅速将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何一池与保镖极力阻拦,仍旧难以杀出一条出路,有几名记者冲出重围奔到距离纪容恪最近的地方,将话筒递到他chún边,用力挣扎抵挡住身后要取而代之的其他记者。
“纪先生我们可否采访您一些问题,有人看到您带着纪太太回琵城,在民政局出现过,并且纪太太目前不居住在您的庄园里。请问您的婚姻是出现了变数吗?”
记者这个问题仿佛一剂定海神针,将所有吵闹喧哗拥挤都倏然打退,顷刻间鸦雀无声,纷纷看向纪容恪,似乎并没有掌握到这个重磅新闻,都好奇于它的虚实。
纪容恪破天荒没有冷面回避,他深知没有必要回避,很多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他不希望等到六年以后冯锦出狱,却要在他身边忍受被指控横chā一足破坏他婚姻的骂名,他想要肃清一切,让她出来后安安静静的生活,过最好的生活,不被打扰自由自在,任她喜欢与讨厌,任她放肆与欢笑。
他没有否认说。“我与贺润女士,不论最初的结合,还是在相处中都是彼此自愿的,不能说完全不存在商业利益,但我是一个不受约束而且非常高傲的人,大家都很清楚,我不会以我的婚姻去赌注我要做的事,何况这还牵扯到一个无辜女孩的人生,我当然会慎重。每一段婚姻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到了末路,都有它一定的原因,这份原因不必对外人道,也希望大家可以尊重。”
记者锲而不舍将话筒更近的贴向他chún边,“纪先生,能告知贺宅是否为您送纪太太的分手礼吗?”
何一池见纪容恪沉默,他抬起手臂推开了那个话筒,“抱歉。私事不便回答,纪先生不是娱乐明星,他是商人,不愿过分bào露自己的生活状态。”
这名记者被后面奋力拥挤的其他记者推到后面,有人在嘈杂的人群内高喊,“纪先生深爱的女人是您的妻子还是传言为您坐牢的冯小姐呢?”
那位世人口中的冯小姐,是纪容恪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脆弱,唯一不能言说的伤痛。
他几乎从不在大众面前提及,也没人敢问,他私下说的也少,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维持了大概两年左右,冯锦这个人,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未曾干预过他的生活与岁月。都默契十足的绝口不提,如果不是因为一一,他大约真的不会提了。
他不是忘记,而是不想,说来说去又有什么意思,他只想等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做给天下看,他会怎样对待那个为了他尝尽人间极致痛苦的女人。再美好的承诺与誓词,不也一样被现实打败的惨不忍睹,而从不曾言说的东西,反而用它qiáng大的力量,展现给世人什么叫稳稳的幸福。
这么多年何一池尚且不敢毫无缘由的提起她,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所有人都以为纪容恪对这个问题要恼,纷纷四下散开,离开那名提问的记者,像是孤立一般看着事态的发展。
可纪容恪出乎意料的没有恼,他眯眼看了看落地窗外繁华似锦的霓虹灯,会场内人声鼎沸,每一位拍卖到珍品的赢家都被围了一团,各方恭贺络绎不绝,俨然变成了一片人情交际所,纪容恪在这份sè彩弥漫的喧哗中和不断更迭的交际空间里静默了良久。忽然感性说,“我深爱的从来都是那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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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 生病在医院,今天三点第一更延迟到六点更新
我现在在医院,喉咙痛的不行,从昨晚开始一直咳,今天下午3点的更新一起延迟到6点发布,第二更不变,晚10点半,大家可以直接晚上10点半看两更,抱歉。




红唇 纪容恪番外十五 含情脉脉
贺润一直追到一家露天咖啡厅,那黑sè的人影一闪而过进到里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润赶紧也追进去,一直跟上二楼,这家咖啡厅里客人不多,布局也不混乱,空了许多桌子,要找一个人不算困难,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在一把白sè大伞下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的贺渠,她在看到他那一霎那,不由自主的眼泪汹涌出来,这个被外界一度认定是畏罪自杀尸骨无存的男人,他忽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视线里,在这黄昏渐沉,月亮初上的朦胧夜sè下,久别重逢的亲情刺激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像是积蓄了水的海绵,暖暖包裹住她。
她冲过去从侧面一把搂住贺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怀里的男人身体一僵,她低低哭着,眼泪大片大片坠落在他头顶,浸湿了柔软的头发,她发不出声音,只哽咽着一声接一声的喊哥哥,贺渠逃亡多年,早已不习惯别人对他的触碰和亲近,可贺润身上软绵绵的香气,让他骤然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紧绷的身体在流逝的时间里缓慢松懈下来,他伸手抚了抚她脸颊,“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出现了吗,还哭什么。”
贺润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她在贺润对面坐下来,一名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过来,贺渠下意识别开头,将缠裹在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拉了拉,遮盖住自己半张脸孔,贺润点了两杯温水和一些食物,等到菜品全部上齐后她顺便结账埋单,吩咐服务生不要再来打扰。
贺渠将围巾从脸上拆掉,贺润拿着水杯看到他削瘦的下巴和塌陷的眼窝,忽然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险些又滚落下来,记忆中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早已被逃亡的岁月折磨得形容憔悴,仅剩最后一丝残留的力气还不至于垮掉,却再也找不到昔年毓质翩翩的神采。
她还记得他高中时有多风靡,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喜欢他,他是全家的骄傲,比她不知道优秀了几百倍。贺润最喜欢到他学校里找他,在人群最多的地方,隔着很远大喊他哥哥,他会笑着朝自己挥手,或者把篮球扔给同伴,迅速奔跑过来递给她一瓶酸nǎi,他逆着阳光站在cào场正中央,青涩好看的脸庞上满是汗水,她踮起脚尖来都还够不到,他嘲笑她小矮子,然后将她抱起来高高的举着,让她为自己擦汗。
贺润每次从学校离开都会有大批女孩子围上来问她是不是贺渠的妹妹,那是她最骄傲的时刻,她曾觉得拥有一切都不及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哥哥。
尽管后来知道贺渠对她并不真情,他其实是憎恨她与贺夫人的,憎恨到了骨子里,只是找不到机会报仇而已,他那些微笑的温和的脸孔,都是一副残忍又虚伪的假象,他的心计深重到令贺归祠都愕然,可贺润依旧恨不起来他,他是她眼里最完美的男人,完美到不真实,完美到她愿意仰望他一辈子。
这些铺天盖地的美好回忆像涨cháo的海水一样狠狠砸向了她,贺润红着眼眶问他,“哥哥,值得吗。逃了这么久,七年了,爸爸妈妈在监狱你没有看过,你也不来找我,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贺渠喝了口水,他抬眸看贺润,“什么样的日子好过,你以为纪容恪就好过吗?每个人吃的苦不一样而已,谁也不会轻轻松松一辈子。”
贺润握住他的手,“可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逃到过了追溯期为止,难道我要坐牢吗?”
贺润忽然觉得有些绝望,为改变得天翻地覆的贺渠内心的固执而绝望,“不可能的,哥。现在华南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警方已经把你列为在逃重刑犯,你当初为什么要逃,我会尽力帮你,我帮不了,我会跪下求容恪,我会用自己的命威胁他请求他帮助你,可你不该逃,逃是最大的错。你躲了七年半,你不可能再躲七年半,任何人在法律面前也无法侥幸,法律只会冤枉错判好人,绝不会漏掉有罪的人。”
贺渠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狠意,“你要bī我自首,你想看我毁掉自己后半生?”
贺润哽咽着摇头,“哥,你怎么不明白我的苦衷呢。我会想要看我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自由吗,但没有办法,不是我要看你毁掉,而是你别无选择。”
贺渠忽然一把甩开贺润握住自己的手,他用力的动作让贺润身体被冲击得狠狠一颤,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他冷笑一声,“贺润,你太愚蠢了,你以为我自首就有好下场?爸爸有军功,他又上了年纪,当然可以得到网开一面,可我没有立功,又占据着重要地位,我会成为杀jī儆猴最惨的一个,再说你以为纪容恪会放过我吗?他会不断给局子里面的人施压,一个是呼风唤雨的他,一个是落魄成阶下囚的我,你觉得我能逃过他的狠毒吗。”
“容恪不会那样,我们离婚了,是我主动提及的,并且我没有索取他一丝一毫补偿,他心里亏欠我,只要我提出的他一定会满足,我一定央求他放过你,我可以保证。”
贺渠在听到这番话后,整个人脸sè都变了,他无比狰狞用手按在桌上,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桌子压垮,“你和他离婚了?”
贺润被他扭曲的面貌吓住,她咽了口唾沫胆怯点头,贺渠又急又气,他此时为贺润的愚蠢与自以为很伟大的xiōng怀恨得牙痒痒,他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么会存在如此蠢笨的女人,简直到了极致,他忍了又忍,才将已经控制不住的愤怒压制回去,“你疯了吗?七年半都坚持过来了,为什么要离婚?”
贺润面对贺渠不理解的质问,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他不爱我。”
“爱多少钱一克,甜的还是辣的,可以用来解决温饱吗,可以用来上天入地吗,可以用来返老还童吗?既然都不可以,为什么要固执这微不足道的东西。”
贺润一怔,她看着贺渠的目光愈发悲凉而陌生,他不懂自己,连她最爱的哥哥也不懂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该耗着纪容恪,耗到天荒地老,耗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可耻又恶心,像一块不要脸的牛皮膏药死死缠住他,看着自己本该大好的人生,在天意弄人和自作自受下满目疮痍。
也许哪怕她要离婚,也该狠狠索要一笔,而不是两袖清风,故作大方却苦了自己,颜面又能换取什么,道义和尊严在这个社会早已被荼毒得无比廉价,一文不值。
“哥哥,我要的婚姻不掺杂利益,是爱情,是纯粹的圣洁的爱情,即使最开始没有,也要慢慢滋长出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没有爱上我,我为什么不及时悬崖勒马解脱彼此,放我和他一条生路,难道耗到白发苍苍形容陌路,让我活在崩溃与绝望中一辈子吗。我得不到他的爱情,我可以得到他的感激,他的缅怀,他一样会铭记我,这是对我赔进去的漫长光yīn最好的补偿。”
贺渠听她沙哑的喉咙挤出这一个个可笑的字眼,他真想打她,可打也打不醒,陷在爱情迷途里的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出他今天来见她的最大目的,“贺润,我需要一笔钱。”
贺润一怔,一笔钱。
她没有钱,她只有宅子,贺宅价值连城,她倒手卖掉轻而易举,可她不会那么做,她本可以在纪容恪面前留下百分之百的高傲与尊严,她舍掉其中一半将祖宅要过来,绝不是为了钱,如果她要钱,她可以找纪容恪要,多么庞大的数字他也负担得起,更不会回绝她,然而她唯一的想法只是为自己父亲留下这一脉根基,传到再也不能传下去的那天为止,她无能为力救他,只能尽这一份孝心。
她不动声sè捏住皮包的背带,“你要多少。”
贺渠说,“一千万最少。”
贺润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一万,她连首饰都还给了纪容恪,哪怕典当东西都拿不出来,她知道贺渠要这笔钱一定用途不正,她泪眼汪汪注视着他,“哥,你还不知悔改吗,你还想做什么,不要再把自己往绝路上bī了,我求你了。”
她想要伸手拉他,可贺渠烦透了她这副苦口婆心却让人憎恶无比的样子,他一把将她伸过来的手推开,“你给不给。”
贺润咬了咬牙,“我没有,我给不了。”
“纪容恪欠你那么大的人情,一千万会不给你吗?”
贺润眼泪吧嗒吧嗒的滚下来,“如果这笔钱我要来会害了你,我为什么要做。让你逞一时之快悔恨终生。”
贺渠盯着她眼睛,他一字一顿冷声问,“你帮不帮。”
贺润内心都要炸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贺家会一步步走到今天,为什么她被万千宠爱的美梦一夕之间破碎得彻彻底底,亲情,爱情犹如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没有了依靠,找不到落脚处,她多想被人拯救而不再继续流浪,她不明白自己从没有涉足过的错,为什么判决了她永远不能翻身的罪。
她哭着用手埋住自己脸,她不断摇头,“哥哥,我求求你,我拿我自己的性命求你,你当我是你最后的亲人,为了我你放弃吧,不要再挣扎了。我等你,我愿意等你出来,我们离开这里,到其他城市相依为命,好不好。”
贺渠捏着那只盛满了水的杯子,他掌心猛地用力,水杯骤然被压爆,碎片四分五裂散落在地,有的迸溅到空气里,擦着桌上的花盆掠过,弹下二楼,水花从他指缝间渗出,滴答滴答的沿着他手腕滚落下来,湮没在黑sè的袖口里。
贺润听到那一声爆裂的脆响,肩膀剧烈一颤,她不敢抬头,她听到他重重推开椅子的尖锐声,听到脚步声飞快远去,她僵硬的坐在那里,苍白的小脸闷在掌心内嚎啕大哭。
纪容恪在次日早晨驱车赶到女子监狱,送进去许多食物和用品,冯锦依然不见他,他也习惯了,除了委托狱警把东西送到,他还准备了一张相片要交给冯锦,相片上是他搂着一一在花园水池旁边照的,一一没笑,严肃起来的小脸像极了二十四岁那年的冯锦,金灿灿的光芒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一抹剪影勾在纪容恪脸上,他在笑。
他之前每次来都会带一张一一的照片,可从没想到把自己也照进去,后来他终于茅塞顿开产生了这个没皮没脸的想法,他害怕,害怕冯锦把自己忘了,他知道她看见相片里有自己一定苦笑不得在心里唾骂,但没关系,总好过她忘了,他只要一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记不起自己的样貌,纪容恪心里就慌,慌得不行。
他讨厌照相,八百年都懒得拍一张,为了拍好给冯锦的这张相片,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很久,练习怎么笑最自然,怎么站不死板,怎样的眼神含情脉脉能再次拨动冯锦沉寂近八年的心弦。
他十分忐忑把照片和东西一起递给狱警,坐在接见室里等,他等了大概半小时,狱警忍着笑推门走进来,他立刻起身过去问收了吗,狱警点头,“食物和用品都收了。”
纪容恪说,“照片呢。”
狱警忽然忍不住,她憋着的笑让纪容恪蹙眉,狱警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面,纪容恪看到了半张相片,是属于他那半拉,冯锦把一一抠下去留着,把他给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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