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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只隔一道帷幔,帷幔后面就是病重垂危、昏迷不醒的武则天,而帷幔外面,就是她晚年倚为感情支柱的两位情郎,这两个情郎正冷静地讨论着她死后该如何保全自己的富贵荣华。
二张手下真正的死党都是一群手高眼低的纨绔子弟,面对这种军国大事哪有什么办法,就是张易之也只是比起张昌宗来显得沉稳一些,面对这种国家大事他同样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手的感觉,以致商议多日,他们商量出来的尽是一些异想天开的主意。
这时,张柬之对羽林卫中级将领做出调整的消息传进了他们的耳朵,虽然对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变化,他们有点灯下黑的感觉,可是张柬之的举动却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二张更加不安了,马上召集奉宸监的一班美少年“智囊”们商议对策。
作为二张手下首席智囊,身材颀长、容颜俊美的樊乐远气势汹汹地道:“张柬之此举必是针对咱们,奉宸令,人家已经屠刀高举了,咱们必须得马上应变。”
张昌宗茫然道:“这些天,咱们一直都在商量如何应变,可一直也没理出个头绪,你倒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变?”
樊乐远道:“奉宸丞,您是云麾将军、左牛千卫中郎将啊,您手下有千牛卫的上万兵马,而奉宸令则是司卫少卿,总理武库、武器、守宫三署。圣人把这两个职位交给你们,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么?
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由您下令调千牛卫入宫,由奉宸令打开武库,将甲胄弓弩等一应犀利的武器下发,清理宫中原本的戍卫,由千牛卫入值宫廷,把整座皇宫牢牢控制起来,有重重宫墙为屏障,谁也休想打的进来。
张易之变色道:“你这是做什么,想谋反不成?”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一千八十八章 谋莫难于周密
张昌宗听了樊乐远的话,旁徨心虚地答道:“这个……!自·担任千牛卫中郎将以来,因为要侍奉圣人,我一共也没去过几次军中啊,不晓得那些官兵是否肯听从我的调遣。而且我只是一个中郎将,外无战事,无权调动大军……”
樊乐远道:“这个好办,御玺如今不是掌握在奉宸令手中吗?只要奉宸令拟一道圣旨,以天子的名义调兵,谁敢违抗呢?”
张易之沉不住气了,厉声再问:“那么我们调兵控制宫城之后又该如何呢?难道我们还能造反不成?”
樊乐远道:“造反自然力有不逮,索性假天子之诏,诛杀心怀不轨的张柬之那些人,咱们总该做得到吧?”
张易之道:“张柬之背后乃是当今太子,你以为杀了一个张柬之,就能解了我们目前的困局吗?”
樊乐远恶狠狠地道:“那就连太子一起杀!”
张易之冷冷地道:“杀太子?你以为相王、梁王那班人会袖手旁观?”
樊乐远并掌如刀,向下用力一切,面色狰狞地道:“那就一不作二不休,把太子、梁王、相王还有太平公主那些人统统干掉,到时候群龙无首,还不是由着咱们摆布?”
樊乐远一番话,把他的美少年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这小子疯了!”
樊乐远看看他们震惊的表情,晒然道:“怎么?你们怕了?这种事,当年来俊臣就想干,而且他还真就这么干了,咱们如今有皇帝在手,只要再控制宫城,颁布圣旨,大义在手,有什么不能做的?”
张易之连连摇头,道:“你以为他们会洗干净脖子坐在家里等着咱们去杀?他们会不防备咱们?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么?你可知道一旦失手意味着什么?异想天开!真是异想天开!”
“慢来慢来!樊兄的主意未必不能一用!”同属奉宸监的曹胜突然两眼放光地道:“诛杀诸王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他们那么多的子侄统统造起反来,咱们只靠一支千牛卫绝对弹压不住。不过,如果我们拉一派打一派呢?”
曹胜环顾众人,道:“相王和梁王都是已经无缘皇位的人,如果我们拉拢其中一派为咱们所用,答应捧他做皇帝······”
张易之闭了闭眼睛,缓缓地道:“你不要忘了,咱们曾经杀了武家的人和李家的人。”
曹胜道:“那又如何?利之所在,他们会放不下这点仇恨?何况,死掉的人是太子的儿女和魏王武承嗣的儿子又不是相王和梁王的亲生儿女。咱们只要控制宫城和皇帝,再和相王或梁王谈判,以皇帝宝座为饵相诱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曹胜的想法虽然大胆,却也不无道理。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张易之道:“武家不行,武家的人掌握了京师大半的兵权,而且武家子侄众多,个个身居高位,根本不需要我们,只要我们捧武三思上位他龙袍一穿,立刻就可以把咱们一脚踢开!”
张昌宗兴奋地道:“那咱们就找相王,如何?”
张易之站起来在殿上徐徐地踱了一阵,迟疑地道:“梁王手中有兵权,太子手中有大义朝臣虽各有拥附,但是自从狄仁杰死后,相王一派势力大减。再加上太子之位确定后,相王为了避嫌,刻意同朝臣减少了来往。
如今朝中各派势力,以相王一派的力量最为弱小,就连太平公主都比他势力大咱们扶持他?就算他肯答应,那也太冒险了些如果咱们有能力灭了太子和梁王,扶持相王上位,何至于身处如此尴尬的境地呢?”
此言一出,众皆哑然,计划固然是好的,可说到底,他们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皇帝不是他们想立就能立的,如果他们招揽相王,相王就算垂涎皇位,只怕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能力,说不定反手就把他们卖了以取信太子。
一时间,众少年的商议又走进了死胡同,这时候帷幔后面忽然传出几声轻微的咳嗽,一个宫娥惊叫道:“圣人醒了,圣人醒了。”
张易之连忙把手一抬制止众人言语,压低声音道:“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退下!”说罢,他故意把发丝弄得凌乱了一些,好象衣不解带侍奉君前,弄得十分憔悴的样子,一溜小跑地冲进了帷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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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曲江,雪尽南坡,寒意袭人。
站在芙蓉楼上,在晴朗的日子里,可以看到远处终南山上的积雪浮
杨帆推开窗子,没有看向终南山,却眺望着北方如严整棋盘般的城池。
终南山,隐逸之地也,他现在正积极入世呢。
火炉熊熊,沈沐可没有杨帆那么强健的体魄,这么冷的天他有些受不了,杨帆一开窗子,寒风透入,正坐在炉前煨火的沈沐机灵灵便打了个冷战,赶紧拿起皮裘裹在身上,这才举步走到杨帆身边。
杨帆没有回头,只是迎着风雨,眺望着远处宫城恢宏的气象,感慨地道:“谁能想到,在这一片安静之下,一场巨变即将形成?此番我们若能成功兵变,或我大唐可以重现上国之雄了!”
沈沐紧了紧裘衣的领口,闭紧嘴巴,待他适应了冲鼻而来的寒气,这才开口道:“显宗这一遭打算冲在头里么?”
杨帆摇了摇头,道:“我仔细考虑过,若求一时富贵,尽管出头,若求长久富贵,那么做任何事,都该留上三分,不可锋芒尽露····…”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把目光落在芙蓉园中一株高大的树木上,因为积雪压覆,那棵大树苍老的树干已经裂开,摇摇欲坠于风雪之中。
沈沐笑了笑,露出一丝欣然之意:!过完年,我就离开。”!
虽然显隐二宗一向配合默契,但这一次,隐宗不打算涉足其中·不只沈沐要离开,隐宗的许多重要人物都要在政变之前离开长安。
一旦显宗参与的政变失败,按照杨帆和沈沐之前的约定,显隐二宗就要互换身份·明化为暗,暗化为明,那时杨帆将率领显宗避居幕后成为隐宗,而沈沐则率领隐宗同政变后的胜利者接触,成为显宗。
看到沈沐又打了个冷战,杨帆笑了笑,顺手关了窗子·沈沐舒了口气,回到炉边除去皮裘,杨帆也走回来·在火炉边坐下,斟了一杯烫好的酒。沈沐道:“临行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小心武氏趁火打劫。”
杨帆安详地一笑,道:“这一点不用我们操心,张柬之已经想到了。在南疆,我和那老家伙打过交道,此人老谋深算,心机颇深·这种事他怎么会想不到呢?他不只防着武家,对我也不是绝对的信任呢。”
沈沐忍不住笑起来,道:“谁叫你当初和武家走的那么近′如果我是张柬之,国运家运尽付于一役,我也不敢对你丝毫不做防备啊。呵呵·他要怎么做?”
杨帆道:“这一战,策划并主持兵谏的是朝中众大臣,他们是兵变的主力,皇太子是号召天下的旗帜,通过他的大义名份聚拢人心,并在兵谏成功后主持大局。
这几次突厥入侵,皇帝都是以相王为帅·命宰相为副帅,虽然真正掌权领兵的是副帅·可相王毕竟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直到如今,相王担着的军职还没有解除呢,他现在可是南衙诸卫官兵的最高统帅……”
沈沐强调道:“只是名义上的。”
杨帆道:“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同样是一种大义名份,如果皇帝已经对政权失去控制,控制着大半兵权的武家又承认他的身份,那么,他就能号令戍守九城的各卫兵马,维持兵谏时整个京城的安定。”
沈沐眯着眼睛想了想,轻轻点点头,道:“继续。”
杨帆道:“太平公主是女流,行动不会那么引人注意,所以这段时间,就由她居中联络,奔走各方,做为太子、相王和梁王各派之间的联络人。”
沈沐点点头,道:“京都兵力,分为南北两衙。南衙本应由宰相们号令,现在有张柬之、崔玄晖两位宰相,再加上相王这位南衙名义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武家也不从中作梗,南衙应该可以掌握手中了。那么,北衙呢?”
杨帆道:“北衙复杂一些,北衙诸卫兵马,大多掌握在武氏家族手中,驻扎于宫城北侧的玄武门外,这些兵马,武三思和武懿忠可以控制大半。其中直接戍守宫城的是羽林卫,羽林卫不在武三思和武懿忠的控制之中。羽林卫分为三支力量……”
沈沐微微一笑,道:“你的千骑,就是一支独立力量了?”
杨帆点点头,道:“不错,左右羽林卫大将军平时可以号令于我,但我实际上直属于天子,完全可以拒绝他们的军事调动以及命令。那么接下来就是左右羽林卫两支力量了。左羽林大将军是武攸宜,左右左为尊,他掌控着整个羽林卫,但实际上他能直接调动的只有左羽林卫,李多祚掌握禁军、北门宿卫二十余年,右羽林卫已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平时他遵从武攸宜的命令,可是关键时刻他若想抗命,武攸宜也奈何不了他。”
沈沐轻轻举起杯,道:“互相制衡,层层牵制,女皇帝好手段。”
杨帆道:“可惜,手段太复杂,有时反而是致命伤。”
沈沐呷了口酒,悠然道:“不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李多祚大将军,也被张柬之策反了?”
杨帆点点头,道:“没错!在二张和武李两家之中,他会做何选择,不问可知。”
沈沐凝眸思索了片刻,恍然道:“难怪张柬之对武家又用又防,武三思也肯答应合作,原来关键在这里。
杨帆颔首道:“到时候,张柬之会发动他安排到羽林卫中的几个心腹将领,各率亲信于玄武门汇合,由我打开玄武门放他们进来,随即关闭玄武门以防武三思黄雀在后,而我安排手下守住玄武门,本人则随他们一起行动。”
沈沐笑道:“这是以你为人质了,不过只要你没有异心,一定会同意他们这样的安排,从龙之功也有大小,既然都提着脑袋干了,谁不想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嗯······,南衙禁军由相王统领控制九城,北衙禁军由武三思统领弹压军中。那么最大的变数就是左羽林卫了,而他们又有右羽林卫牵制着······,这样的话,的确是万无一失。”
杨帆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长,经历过的事情也多了,我现在从不相信万无一失这一说,《鬼谷子》说:‘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我现在是深以为然啊。
不过如此安排,兵谏成功的机会的确会大增。实际上,在整个兵谏计划中所安排的手段,还不仅仅是我和你说的这些,有些防范措施连我也不知道。我能确定的是,这次兵谏成功的机会至少有七成,除非提前泄密,或者出现重大意外。”
沈沐道:“我们继嗣堂的利益,可要利用这次兵变,务求争取最大。”
杨帆泰然道:“这点当然是一定的。”
沈沐笑起来:“看样子,我们隐宗还要继续蜇伏下去呀!这杯酒,我敬你,祝你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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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八十九章 漫长一日(1)
新的一年到了,这一年,已经被喜欢改年号的武则天提前定好了一个年号:神龙。
这个年号,是武则天在病榻上想出并与病榻上决定的,武则天一直执着地相信改名可以改运,或许她是想冀由这个新的年号,改善她的身体状况,让她依旧如神龙一般夭矫而起,翱翔于九天之上。
可是,她的身体并未因此改善,御医在诊治过她的身体之后,坚决反对她参加一系列的新年庆典,二张在向御医充分了解后,也不得不加入劝解的行列。执拗的武则天只好向她的两个小情郎让步,放弃了参加新年庆典的机会。
趁着武则天还算清醒的时候,一直没有商量出一个好对策的二张也曾拐弯抹脚地向武则天问计,表达了他们深深的忧虑,但是武则天对此不以为然,她坚信她的身体会好起来,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病入膏肓。
同时,武则天对她一手设计的武氏掌兵、李氏主政的武周帝国的未来格局非常自信,她不相信武李两家会联合起来反对她,只要武李两家不能联合,她一手设计的政体就是绝对平稳的,武李两族互相牵制着,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对二张不利呢?
可是,人事难期,人心难测,她的缜密安排和防范,随着她的老去和她对二张过度的纵容,已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看似绝不可能联合的武李两家,因为二张的异军突起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平衡。已经联起手来准备图谋她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武则天迫于身体状况,取消或没有参加大量的庆典活动。可是百官于大年初一朝觐天子的典礼她却不想取消,她也不想避不出席。她清楚,这么久不上朝,百官早已人心浮动,如果连这么重要的典礼她都不参加,她对朝廷的掌控力将进一步萎缩。
可是,几乎长达一天的参拜,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只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也是难以支撑下来的,于是武则天经过再三斟酌,将全部在京文武官员及皇亲国戚、功臣权贵的参拜改为五品以上,之后又改为三品以上。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坚持到官员朝拜已毕,就虚汗淋漓地被迫退回寝宫休息。如此一来,她接受百官朝觐根本没有达到效果,反而起了反作用,百官对皇帝的身体状况愈加担心,讨论皇帝身后事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话题。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被无数人关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武则天又做了两件事。引起了正积极筹划兵谏的张柬之等人警惕,促使他们决定立即发动兵谏。
不知是因为一个皇帝在病危之际本能的反应,还是武则天真的发觉了什么,过了正月十五,武则天忽然下旨命千牛卫参与宫城值守。因新年期间调动不便,经张柬之、崔玄晖等人再三劝谏。她才决定缓行至正月以后执行。
另外一件事是,她抱病接见了宰相杨再思,不知与他商议了些什么,足足半日功夫,杨再思才从皇帝寝宫离开。
如今张昌宗是左千牛卫中郎将,可以名正言顺地统帅这支军队,而杨再思又一直阿谀二张,自认是二张门下,武则天这番举动或许只是听了二张的担忧和告白,有意为他们增加一层保障,但对正密谋大事的武李两党来说,却是心中凛凛。
于是,“只争朝夕”的张柬之断然决定,马上实施兵谏。
可这马上,也是需要各种准备的,所以他们从正月十六那天获悉消息决定兵谏开始,又紧锣密鼓地准备了五天,度日如年地苦熬了五天,这才开始正式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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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二日,大雪。
正月里,国事比较轻松,众宰相们年纪都大了,所以轮流值夜于政事堂,这天是张柬之和崔玄晖两位宰相轮值的日子。
午后,白雪茫茫,下的愈发大了。
张柬之走到廊下,看着满园琼瑶,举起双手抻了抻身子,张柬之正活动着身子,崔玄晖也从他的值房里走出来,一见张柬之便笑道:“孟将兄,你好清闲啊。”
张柬之呵呵地笑了起来,道:“正月里政务不忙,可这班还是要坐的,一上午也没处理过什么事儿,闲的这身老骨头都痒啦。”
崔玄晖道:“孟将兄,何不下棋消磨时光呢?”
张柬之捋须一想,颔首道:“使得。”便大步走向崔玄晖的值房。
二人一进屋,守在堂上的两个小太监便关了房门,引着他们绕过处理政务的正堂,拐进后面宰相休息的房间。两人一路走去,脸上轻松的神情不知不觉便冷峻下来,再也看不到半点笑容。
四人在卧房中站定,崔玄晖向两个小内侍打了个手势,两个小内侍便推开后窗,窗外也是大雪纷飞,正有两个人站在雪中,头上肩上蒙了厚厚一层雪,只从身上袍服颜色可以看出也是宫中内侍。
窗子一打开,内外四个内侍便行动起来,搭好脚凳,搀扶两位老宰相从窗子里出去,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件套头连体斗篷披到他们身上,将他们头面身体都遮掩起来。
“两位相公,请这边走!”
窗外的一个小内侍压低声音说着,引着张柬之和崔玄晖匆匆离去。留在窗外的那个小内侍个子很高,他神色肃然地对室内的两个小内侍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去,守在前堂,不可使人发现两位相公已经离去!”
两个小内侍答应一声,掩好了窗子。那高个子内侍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头上的积雪因而簌簌而落,他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巴,便大步离去,看他模样,正是高力士。
雪,无声而落。
披着油布兜蓬的卫兵笔直地站在玄武门下。门洞下风向不定,雪花直往门洞里钻,扑得卫兵都眯起了眼睛。
马桥“病愈”了,他握着刀柄。紧张地在门洞里踱来踱去。时而踱进阴沉沉的门洞,那便连他的身影也看不清了,时而又踱出来,雪色映得他的脸色一片铁青,那不是冻的,而是因为紧张。
时至此刻,他还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遥想当年他只是一个混混噩噩度日的泼皮坊丁,连听着钟声开坊门都是半睡不醒、眯着眼屎,就是这个小小屁民,今天竟然可以担任这样重要的使命,参与决定国运的兵谏。
远处,迷蒙的大雪中。一辆轻车驰来,一看官幡是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马桥目芒一缩,他等的车子终于来了,马桥立即挥手道:“开门。放行!”
事关重大,兵谏的事情现在只有他这个郎将知道。手下的官兵还都茫然不知,所以马桥格外紧张,以致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好在士兵们并没有起疑,一听将军吩咐,马上就有卫兵赶上去,抬下门闩,拉开沉重的宫门。
这时候,左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宜披着斗蓬,带着几名卫兵,循着宫墙慢悠悠地踱到了玄武门城楼上,一眼看见城下驰来的轻车,武攸宜不禁惊咦了一声,虽说这是北宫门,可是有资格在宫里驰车的人实属罕见,武攸宜心生疑虑,因在城上大雪茫茫,他又因年老目力有限,便想下城一查。
“叫他们停一下!”
武攸宜指着城下对侍卫吩咐一声,举步就要下城。
“大将军!武大将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武攸宜扭头一看,就见千骑忠武将军杨帆从城门楼里快步跑出来。
“哈哈哈,大将军,这么辛苦,还在巡城啊。”
武攸宜指了指城下,问道:“那是谁的车子?”
杨帆向城下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道:“哦!那是李多祚大将军的车驾。”
武攸宜哼了一声,道:“这老匹夫,好大的派头,怎么乘起车来了?”
唐时规矩,文臣武将都是骑马,只有极少数年纪实在太大行动不便的人才乘车或步辇上朝,比如张柬之。
杨帆笑道:“李大将军当年征战西北,趴冰卧雪的,得了一双老寒腿,冬季里腿病发作,吃不消啊。对了,大将军,方才金吾卫武大将军派人送信来,请大将军您过去一趟呢,末将正要使人去寻找大将军,这就恰巧遇到了。”
这里说着话,因为武攸宜对城下没有进一步的指示,那本想下城喝令停车的侍卫也站住了,城门大开,那辆车子出城,沿着空旷的北城甬道扬长而去,雪地上只留下两道深深长长的车辙。
武攸宜听了杨帆的话不由眉头一皱,心道:“武懿宗找我做什么?”
武攸宜和武懿宗两个人都是王爷,而且都是统兵一方的大将军,武攸宜对武懿宗有事情却不主动登门拜访,反而大剌剌地遣人送信的举动颇为不满,不过他性情远不及武懿宗跋扈,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蹙眉一想,还是决定走上一趟。
武攸宜吩咐手下去把马匹牵来,等了大约两刻钟,侍卫从马房把马牵了来,武攸宜便带着一群亲兵侍卫下了城,翻身上马,亦自出宫而去。杨帆站在城上,向城下一望,马桥恰从城下抬起头来,二人目光一碰,大雪茫茫中锐利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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