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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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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
隆庆湖上一叶偏舟。
上官婉儿头戴竹笠,一袭青衣,坐在船边。脚上未着鞋袜,挽着裤腿儿。一双晶莹纤美的玉足就濯在清澈的湖水里,手中提着钓竿,脸上却没有垂钓人的那种宁静,顾兮盼兮。神采飞扬。
杨帆一身便服从船舱里出来,把身子往空中一跳,调皮地一屁股墩在她身边,小船一阵摇晃,上官婉儿“哎呀”一声,赶紧扶住船舷,待小船稳下来,嗔怪地捶了他一记粉拳。
杨帆笑道:“如何,忽然间离开朝堂,不再掌握勾决天下的那枝御笔,可还适应么?”
上官婉儿深深地吸了口自由清新的风,欣然道:“这才是人家想要的生活。以前在洛阳的时候,人家只有陪则天女皇栖于龙门时,才有机会偶尔独自徘徊林中,享受片刻自由呢。”
说着,她有些伤感起来,把头轻轻靠到杨帆肩上,凝视着面前一碧万顷的湖水,柔声道:“自我一出生就束缚于宫中,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及至长成,又受相思之苦,思母、思夫、思女,难得一见,终不得安乐,直至今日,我始得自由之身,郎君,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杨帆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与她共同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身心俱都暖洋洋的。过了半晌,杨帆才道:“好!那以后,我就陪你畅游四海!”
婉儿欣然回眸,笑道:“当真?你若肯留在朝堂,必可得一份彪炳千秋的功业,舍得就此放弃么?”
杨帆哂然道:“我已经放弃了!”
婉儿抿嘴笑道:“那也得要天下太平才行。我听说,今日早朝,有宫人和宦官欲立少帝李重茂的生母为太后,垂帘辅政,不是又要生出事端了吧?”
杨帆笑了笑,轻拍她的玉背,嗔道:“你呀,这才刚刚离开朝堂,就懒得思考政事了。一群宫人和宦官有这么大的胆子么?这不过是三郎搞出来的把戏罢了。”
杨帆抻了个懒腰,道:“李三郎这一招,逼得少帝马上斥驳谏议以自白,彻底绝了一些外臣的幻想,而且还借少帝的手顺势罢了诸公主的属官,除了太平,所有公主的衙署都裁撤了。”
婉儿灵动的眸子略微转动了一下,欣然道:“此子聪慧,不同凡响。”
杨帆赞同地道:“而且杀伐决断,果毅刚强,相王诸子较之先帝诸子,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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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太平公主的府邸。
李隆基与手下众功臣一番计议,大家都觉得应该趁势打铁,直接推相王为帝,可是相王已经看淡名利、甚至厌恶了名利,要说服他可不容易。
普天之下如果说还有人能说服相王改变心意,那只有太平公主莫属了。于是李隆基再度拜访太平公主,得到姑母的亲口承诺,离开太平公主府时,李隆基满心欢喜。
“站住!什么人!”
这时的长安刚刚经历过一番动荡,还不算太平,所以李隆基此番拜访太平公主,带的扈卫着实不少,虽然不及帝王出巡,可前后甲卫也是如狼似虎。
不想刚刚出了太平公主所在的坊,坊门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这些甲士大惊失色,只道来了刺客,一个个立即刀剑出鞘,长枪森然。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郡王、郡王,我是毛仲,我是毛仲啊!”
李隆基倒是不慌,端坐马上勒缰而立,忽然听见那人叫喊,李隆基不由眉头一挑,喝道:“带他过来!”
骑士们左右一分,闪开一条道路,被拦在外面的那人立即颠儿颠儿地跑到李隆基的马前,满脸堆笑地道:“郡王!”
方才听声音,李隆基就知道是王毛仲,此时一看,这人一身行脚商人打扮,肩上还搭着个褡裢,虽然形貌狼狈,可不正是王毛仲么。
李隆基浓眉一竖,怒道:“混帐东西,你还敢回来!”
王毛仲“卟嗵”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磕头道:“郡王恕罪,郡王恕罪,小的从小胆儿小,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的就这点毛病,生了一颗鼠胆,可小的对您是忠心耿耿啊。”
李隆基没好气地骂道:“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做甚?”
王毛仲磕头如捣蒜地道:“郡王明鉴,小的……小的胆小如鼠,那日一见钟绍京不肯开门,吓得胆都破了,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逃了。
可……可小的从小侍候郡王您,小的从没想过离开郡王呐。离开之后,小的也知道做错了事,不敢回去见您,又不知该去哪儿,郡王啊……”
王毛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的李隆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也清楚王毛仲胆小的事情,如今眼见他哭得这么悲伤,而且对胆怯而逃的事乖乖招供,并无只言片语欺瞒,不由心软了。
王毛仲是他自幼的伴当,李隆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想自幼的朝夕相处,尤其是自己陪父亲被软禁东宫时,他陪着自己吃的那些苦头,再想到“韦后安乐鸩杀先帝”是他想出的好主意……
李隆基呼出一口大气,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他一鞭子,抽得王毛仲一个激灵,李隆基骂道:“滚起来,当街丢我的脸吗?回去再跟你算账!”
王毛仲一听这话大喜过望,知道郡王原谅自己了,连忙又磕了三个响头,爬起来道:“小的不堪郡王大用,就是个牵马坠镫、鞍前马后的小人,只要能伺候在郡王身边,那就开心了。”
李隆基嗤地一声,笑骂道:“真是个马屁精!”说罢打马扬鞭轻驰而去。王毛仲赶紧撒开一双飞毛腿,欢天喜地的追在马屁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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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卢氏别墅。
沈沐负着双手,施施然地走进去,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又施施然走出来。
蓝金海迎上去,道:“宗主。”
沈沐摇头道:“人去室空!这小子,见机倒快!”
蓝金海道:“要不要派侦骑四下探查?”
沈沐摆摆手,道:“他既然已经考虑到了失败,必然留有退路,此时派人去追,又怎么可能追得上。再说,韦后刚刚伏诛,朝廷侦骑四出,不要在此时惹事,引来朝廷警觉。”
他摸挲着下巴,沉吟片刻道:“这一次他的势力已经全被引出来一网打尽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纵然逃脱,还能为害么?”
沈沐打个响指,潇洒地道:“这一遭斩获着实不少,走了,咱们找杨帆分赃去!”
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卢宾之一夫当关,青衫竹笠,立于潼关雄壮城楼之上,眺望着长安古城的方向,风掠动他的衣带,直欲乘风而去。
丁跃站在一侧,担忧地看着他。
卢宾之眺望良久,目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长安!沈沐!杨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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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魔戒
太平公主送走李隆基,马上吩咐道:“备车,我要进宫!”
宫城现在由万骑和飞骑负责防务,实际上都操控于李隆基之手,在李隆基的名单上,只有有限的几个人可以自由出入宫廷,其中就有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进了皇宫,立即去见少帝李重茂。李重茂依旧住在东宫,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以前是韦后霸占了甘露殿,现如今甘露殿已经空了,可他这位皇帝依旧住在东宫里,似乎自武则天之后,李显、李旦、李重茂,这几位皇帝都有住东宫的瘾。
李重茂虽然年幼,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这个担惊受怕、毫无感觉的皇位,他是真的坐腻了。他也清楚他被韦后推上帝位完全是为了方便韦后掌权而推出来的傀儡,现如今却有人不想让他继续做这个傀儡了。
太平公主把来意一说,既无需晓以大义,也无需出言恫吓,这位小皇帝就如释重负地答应下来。
太平公主其实也很清楚在李重茂这里不会有丝毫阻力,只是称帝是件大事,她总不能随便派个下人,来宫里告知少帝一声了事,这一趟是必须要走的。
见李重茂识趣的很,太平公主缓声道:“甚好!祖宗江山,需要一个有为的君王,你是承担不起这份重任的,便做一个太平王爷也罢。你好生准备一下,明日早朝,禅位于相王!”
李重茂忙不迭点头称是,太平公主出了东宫便想去相王府,皇帝这里其实只是一句话的事,真正的难关在相王那里,太平公主很清楚,她这位胞兄绝非惺惺作态。他是真的不想做这个皇帝。
太平一边走一边想着见到相王之后的言词,忽然一声苦笑:“你不想做皇帝,大家千方百计地想要你做皇帝。而我同为天皇骨血,即便我能做一个好皇帝,却只因我是女儿身……,天道何其不公啊!”
太平暗暗叹了口气,不无失落不平之意。
自从心存帝王之念,她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那张皇帝宝座巨大的诱惑力了,它的诱惑无所不至,无可抵挡。不管想拥有它的本愿是想为恶还是为善,最终都能让人义无反顾地成为它的奴仆。
但是,每一个愿为这权力所奴役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而且是奋不顾身的,恰如此刻的太平公主。她始终坚信自己想掌握皇权的目的是好的。是为了更好的治理祖宗传下的江山,可她不会意识到。贪欲也在蒙蔽着她的神智。
但是尽管此刻她是那么渴望登上皇位。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至少现在是绝不可能的,哪怕她是男儿身,只要她的皇兄还在,就轮不到她登位。
前方有十几个内侍搭着一具沉重的棺木自御道上走来,看见太平公主。他们马上恭谨地站住,退到路边。太平诧然问道:“这是谁的棺椁,怎么还未清出宫去。”
一个内侍急忙赶到她面前,毕恭毕敬地道:“镇国公主殿下。这具棺椁,盛敛的是上官昭容。”
“哦?”
太平公主身子一震,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看那具棺椁,说道:“郑家还未来人敛尸么?”
那内侍道:“是!许是因为宫中多事,郑家一时还不敢探问上官昭容下落,又或者是因为上官昭容被列为乱党,郑家心存怯意……”
太平公主心中泛起一种苦涩的感觉,虽然她不知道杨帆的计划,但她很清楚,上官婉儿没有死,不需要别的理由,仅从杨帆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婉儿现在正与他厮守在一起吧……”
太平公主先是一阵心酸,继而满腔嫉恨,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竟是说不出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太平怔怔出神,那太监也不敢动,就乖乖站在她面前,过了半晌,太平醒过神儿来,淡淡地道:“把棺椁搭出宫去吧,总留在这里也不是法子。本宫负责安葬上官昭容。”
那太监迟疑道:“这……临淄郡王那里……”
太平公主凤目一嗔,煞气隐现:“没有听到本宫的话?”
那太监打了个冷战,连忙躬身道:“是!奴婢遵命!”
太平公主又看了那具棺椁一眼,举步向前走去,那太监急忙一挥手,指挥那些内侍调转方向,抬着棺椁,远远地跟在太平公主身后。
当高大雄伟、恢宏壮观的承天门在望时,太平公主心底那抹酸涩已随风吹去,变得又冷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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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左思右想,反复估量皇兄性格,料定即便是他对自己一向言听计从,在这件触及他道德底线的事上也不会轻易答应,所以赶到相王府后,并没有如对少帝一般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太平公主只是向李旦表示了对主少国疑的担心,以及对少帝重茂治理国家能力的忧虑,李旦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跟个花农似的,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他让人寻来的花花草草。
听太平公主说罢,李旦笑道:“你不必为此忧虑,我大唐多劫多难,自父皇过世经历过多少风雨?少帝或者资质平庸一些,但我大唐饱经风雨,原也需要休养生息,天子垂拱而治,未尝不是好事。”
太平公主听他这般说法,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对他说明拥他为帝的主意,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兄长所说也有道理,或许是妹子操之过急了吧。
只是主少国疑,加上韦党刚刚伏诛,朝野动荡未息,兄长身为辅政安国相王,受先帝遗诏托付,这段期间还要多多辅佐少主,以安天下人心才好。”
李旦侍弄好了一盆花,拍拍手上泥土,笑道:“好!为兄这些天就辛苦些,每日上朝站殿。给少帝撑场面去。其实啊,你比为兄天资高出十倍,巾帼尤胜须眉,有你在朝帮少帝主持局面就好,本不必让为兄辛苦这一回的。”
太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兄长不想去却也得去,谁叫兄长不是巾帼呢……”
翌日早朝,李显起了个大早去上朝,现在既然是帮助侄子巩固江山,李显还是很卖力气的。他全未想到,他的妹子、儿子、侄子以及满朝文武,已经商定于今天改天换日了。
因唐中宗李显过世刚刚二十一天,此时尚未安葬,是以少帝临朝要坐太极殿东隅西向。面朝中宗李显的梓宫。相王李显则侍立于少帝身旁。
这一日是大朝会,太平公主作为大唐此时唯一一位有权开府建衙、置备属官、听政问政的公主。也盛装出席。侍立于少帝李重茂的右侧。
许多官员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皇帝就要换人,神色间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自相王李旦陪同少帝李重茂登高安抚群臣开始,朝廷算是暂时安稳下来了,但是政变功臣们直到此时还没有赏,韦氏一党空缺出来的职位还没有封。
原先百官以为朝廷忙着收拾残局。一时顾不上这许多。这时自然明白,这些都是刻意留着给新皇帝示恩群臣的,如今新君一立,这封赏就该提上日程了。
待百官上殿。未及俯身拜见天子,一身大红绣金牡丹华丽宫服、头戴花簪珠冠、威仪隆重雍容的太平公主突然上前一步,朗声道:“国家不安,君主年幼,不克执掌国嚣。皇帝为了社稷江山的稳定,今日要禅位于相王李旦,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李旦一听大惊失色,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些早已得到讯息的文武大臣立即抢步上前,高声喊道:“此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臣等附议!”
“这……这……”
李旦愕然看向太平公主,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妹子竟是早有预谋。
有那反应慢的,这时也纷纷高呼拥戴,有那事先不知情的,都是官职低微些的,这时明白过来,也是马上出列,顷刻功夫,百官俯首,竟无一人反对。
少帝李重茂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根本不明白他这时应该站起主动禅位,还呆呆地坐在御榻上,等着太平姑姑示意。
太平公主扭头看见他还愣愣地坐在御榻上,不觉心中好笑,转身走到他身边,道:“陛下,今天下人心已归相王,陛下该起而禅位了!”说罢一把将他扯起,拉过胞兄李旦,摁在御榻上。
李旦突然醒觉,惊立而起道:“万万不可!”
太平公主已然退后三步,盈盈拜倒:“相王,国家多难,需要一位明主。皇帝仁孝,直追尧舜,愿禅位于相王以保大唐社稷,相王任重道远,不可推辞!”
李旦大怒,转身要走,早有刘幽求手捧事先写好的禅位诏书冲上御阶,跪在李旦面前,截住他的去路,将诏书高高举起,道:“天心民意不可违!相王虽欲高居独善,却置祖宗基业于何地?今天下归心,百官响应,相王再勿推辞!”
如今执掌飞骑的葛福顺也是大步登上御阶,跪在御榻另一侧,高声道:“今唯有相王登基方可服众,为江山计,臣恭请相王即皇帝位!”
“请相王即皇帝位!”金殿上百官一齐跪倒,高声宣告,声音传出大殿,自太极宫一直到承天门,无数侍卫纷纷跪倒,异口同声地道:“请相王即皇帝位!”
眼见此情此景,李旦不禁举措茫然,这时杨思勖早已率领四个小太监捧着龙袍御冠冲上御阶,七手八脚为李旦穿戴起来,然后把他强行扶上皇位,百官群臣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太平公主与逊位的少帝重茂站在御座旁,听着那山呼海啸的声音,不由心情激荡:废一帝、立一帝,举手投足间就能改天换日,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她醺醺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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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太平皇帝
李旦黄袍加身,做了皇帝。*--*少帝李重茂逊位,重新成了温王,李旦的几个儿子就此成为亲王,在此番政变中有功的大臣们也各有封赏。
至于在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杨帆,因为与李隆基有约在先,报功簿上便没了他的名字,除了当时参与政变的一些主要将领,其他人都不知道当时的政变他也有份参与。
听到李显登基称帝的消息,杨帆不由松了口气,此番政变如果不能做到权力彻底交接,未来只能出现两种局面:要么李重茂为了摆脱束缚夺回权力,对相王一脉和功臣们下毒手,重走他父亲的老路。要么功臣们下手除掉少帝,一了百了。一场不彻底的革命,必定后患无穷:如今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京中事了,和隐宗“分赃”的事也已分割清楚了。这一次显隐二宗从卢宾之手中获得的利益,几乎可以完全弥补显隐二宗这两年半真半假的对峙中所造成的损失。
可以想见,卢宾之主动交出阀主之位,必定从卢家换取了大量财富,他利用这些财富暗中经营,滚雪团似的壮大起来,形成了一个规模仅次于显隐二宗的庞大经济体,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
一切事了后,杨帆最想做的事就是与家人东游扶桑,他想乘船东渡前往曰本,顺道探望一下那位在曰本国诸大名中混的风生水起的怀义大和尚。
这只是他东渡的原因之一,他还想借此机会探一探路,以确定将来是否可以从海路南下,以便探望他那位在南海称王的师兄,并祭拜洒扫师父和师祖的陵墓,他还想把父母双亲和姐姐的坟也迁去。
那里是他获得新生的地方,虽然他的子孙后代今后祭扫祖坟会变的很麻烦,可是籍此让子孙行万里路,多多见识天下风情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趟远行,杨帆准备带上婉儿、阿奴还有长子念祖,杨念祖已经长成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杨帆想带他出去增长阅历,见识一下异国风情。
出游的准备自然不用杨帆**心,小蛮把行装打点的妥妥当当,乍得**便可远游异国的婉儿很是兴奋,对她而言,这是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因为一直代天子阅览奏章,她对这个天下知道熟悉的地方甚至比杨帆还多,可她真正去过的只有东都和西都,而且限于身份束缚,她的人生岁月几乎全在宫中度过。
这次远游,是她平生第一次。()这个时代远游一次并不容易,这很可能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怎能不教她兴奋莫名。当杨帆走上红楼看到她的模样时,还能看得出她眉梢眼角的喜气洋洋。
“婉儿,咱们后天就要起行了,你和令堂说过没……”婉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杨帆会意,马上改口道:“哦,和我的岳母大人说过没有?”
婉儿拉他在榻边坐下,笑道:“你呀,其实母亲已经接受你了,这次出游的事,我已和母亲说过,只是当时还没定下曰期,回头你和我过去一块儿对她老人家说。”
杨帆略一沉吟,道:“也好。”
婉儿觑了他一眼,声音忽然低下来:“此去扶桑,一来一回怕不得大半年光景,你不和她说一声么?”
杨帆心中一跳,明知故问地道:“和谁?”
婉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听说我那棺椁,是她代为处理的。”
杨帆不能再装模作样,颔首道:“嗯,我不好出面料理此事,若由令堂出面,我觉得拖延几曰才更合乎她此刻忐忑的心情,却没想到太平……”
婉儿叹道:“她一定猜得到,这是我假死脱身之计,而且猜到我已和你在一起。”
杨帆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你担心她会……”
婉儿莞尔摇头,道:“怎么会呢,只是你即将远行,不和她见个面,道个别吗?”
杨帆沉默半晌,黯然道:“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和她每次见面都不愉快,每次分别都有一种相见不如不见的感觉,我已经怯于见她了。”
婉儿嗔道:“你呀,说与不说怎么能够一样呢?你这次带我去扶桑,不仅仅是为了陪我散心,也是为了彻底抹去你在朝堂上的影响,是么?”
杨帆没有否认,在皇朝新旧交替、百官密集调整的时候,他离开**中枢长达半年以上的时间,根本就是为了彻底抹去他对朝堂的影响。他要退,就要退的干净俐落,决不拖泥带水。
婉儿道:“正因如此,你更要见她一面,向她道一声别。你说了,她就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她。你不说,她会觉得你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会认为你离开的不仅是这朝堂,还有她。”
女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多数时候,婉儿是不喜欢杨帆与太平接触的,尤其是太平的姓格如此强势。但有时候,她又同情太平的遭遇。
尤其是此刻,在她获得了归宿,终身有靠的时候,她知道无论如何杨帆和太平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以己度人,同情心泛滥的就更加厉害。
杨帆苦笑道:“她想要的,我给不了她。我能给她的,她不想要。明知我也无奈,她还是不免要怨恨我,每每见她,只是令她相看生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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