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张源这个名字,杜中宵前世就听过,极有传奇色彩。此人叛宋,到党项助纣为虐,说起来是不折不扣的叛国罪。但大宋就是这么古怪,不但不怪罪他的家人,还封官许愿,让他们去引诱张源,许诺张源归来之后高官厚禄。
这是大宋与后来的朝代不同的地方,有五代遗风,对契丹和党项,潜意识里视为割据政权,很多时候遵循的是五代时军阀混战的逻辑。军阀割据的时代,这种事情所在多有,如此做就不奇怪了。
杜中宵不由多看了张源家人几眼,分别是他的弟弟张起和侄子张秉彝、张仲经。三人面色如常,坐在那里喝酒吃肉,并没有什么特别。这是让杜中宵非常不习惯的地方,按前世思想,家里有人做出叛国这种大事,这些人怎么会心安理得呢实际上这个年代的人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饮两杯酒,杜中宵对杨著和卢凯道:“看你们今日从皇城那边回来,敢是前途有望了”
杨著点头:“我们两人都到西北做个幕职官,只是不知哪个州军。这几日准备些礼物,各处衙门里走一走。听熟悉的人说,京城衙门里的吏人极是难缠,礼物不到,他们不给好缺。”
杜中宵连连称是:“应该的,这种时候不能心痛钱财。多少难处都过来了,最后万万马虎不得。”
两人跟杜中宵的父亲一样都是乡贡进士,到京城投书自效,学士院里试过了才授官。初授官就是幕职官,比正榜进士也相差不多。不过他们这种出身,基本决定了今后没什么前途,按资磨勘,而且多半不能调入内地,能做到知县就不错。边疆地区做不到知州,注定了是劳碌命。
杜家现在有酒楼,这种做官的机会,现在给杜循他也不会去做。
闲聊向句,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西北战事上来。
杨著连连叹气:“自元昊反叛,几场战事下来,一次惨过一次。听人说,刘太尉殁于三川口,朝中有重臣要守潼关,对番人怕到如此地步。自范、韩两相公到西北,人心稳了一些
第58章 请求
见杜中宵走过来,吴克久道:“小官人最近得意,许久不见。”
杜中宵强自压住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找我何事不妨直说。”
“我们同乡,在京城住着诸般不如意,也该时时见面,帮补一下——”
杜中宵不耐烦地打断吴克久:“我在京城过得甚是快活,并没有什么不如意。”
吴克久咳嗽了一声,甚是尴尬。
旁边是个露天茶馆,三三两两坐了几桌客人。吴克久见杜中宵满脸嫌弃,脸上堆着假笑,不由自主地坐到了一副座头上。不想踩到了旁边桌子客人的脚上,那人一拍桌子,瞪着眼道:“这厮没长眼睛!”
吴克久连连道歉,又急急忙忙站了起来。
听见骂人的一口西北口音,杜中宵不由转头去看。见是五个汉子,甚是剽悍,据住一张桌子在那里喝茶。五人都是短衫,看起来是行脚的商人。
使劲搓着手,吴克久犹豫了很久,才道:“我听人说,小官人正在编一本如何蒸酒的小册子,要献到朝廷去。小官人,这是你家里维生的手艺,献上去了,家里酒楼怎么办”
杜中宵听了笑道:“酒楼自然是开着,又能怎么办。知州相公钧旨,许州只许我家蒸酒,别人会与不会又有何相干我把蒸酒的法子献与朝廷,自然是在其他州军蒸酒,干我家生意何事!我就是不献,这法子早晚也会流到外面来,哪个又能阻得了么!”
“也是,也是。”吴克久吞吞吐吐。“这蒸酒的法子,我也会的。——小官人,念在我们同出一县的份上,打个商量如何我给你家里些钱财,你把册子卖与我,不要献到朝廷去了。”
见杜中宵满脸讥诮,吴克久又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也在京城替人家蒸酒,甚得几位官人看顾。如果你把册子献上去,便就少了这条门路,这可如何是好蒸酒之法献与朝廷,左右无非是赏你家里些银钱。不过是钱,我家里给你也是一样。”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过了好一会才道:“小员外,我们到底是同乡,我就不口出恶言了。你会的蒸酒之法,本就是从我家里偷学,我不追究也就算了,怎么还得寸进尺买我的酿酒之法更是休提,要是贪图钱财,我又何必把此法上交朝廷!此事我意已决,你不要纠缠!”
见杜中宵转身离去,吴克久忙上前拉住:“小官人,有的商量,有的商量!”
杜中宵满面怒容,一个“滚”字差点脱口而出。最后念在两人同乡,在京城诸多不易上,才重重地道:“我就是上交朝廷,也不耽误你去巴结官宦人家。买我册子,还是想着垄断这门手艺,不知安什么心思。此事以后休提,此事知道的人不少,岂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说完,猛地甩开吴克久,大踏步地回去了。
吴克久愣在原地,不住地转圈,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吴克久在京城里替人蒸酒,见了不少王公大臣,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吴克久出身于乡下大户,别看在临颖县里耀武扬威,人人奉承,到了京城却没有人正眼瞧他。在乡下的时候,见知县在吴家已是大事,见一次要准备很久,家里吹嘘很久。现在连宰执相公都见到了,甚至吴克久还保留了好几个人的手书。回到临颖县里,这是足够吹一辈子的经历了。宰执的手书,仅凭着这东西,像以前的史县令那种县官,对吴家就要恭恭敬敬。此次回乡,吴家在本县的地位必定更上一层楼。
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说杜中宵要把
第59章 顺手牵羊
送别了苏颂,杜中宵缓步走回客栈。到了客栈门口,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长出了一口气。此次到京城,买到了自己急需的书籍,但跟其他读书人的交流,除了一个苏颂,杜中宵并不满意。不知为什么,杜中宵总感觉跟此时的读书人有一种隔阂,包括欧阳修等人。
这是一个急需变革的年代,此事人人皆知。虽然历史上庆历新政的反对者,被称作保守派,其实他们也不反对变革,只是思想与范仲淹等人不同罢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在杜中宵看来,要想变革朝政,必须先要有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把握,从而提出有针对性的变革方针。可这些日子跟欧阳修等人的接触,给杜中宵的感觉,就是夸夸其谈的太多,真正踏踏实实做的事情太少。一说起政治,便就上自三皇五帝,到历朝政治讲一通,而后我觉得如何如何。现在的社会现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真问起来,没一个人能够说得明白。
先立一个目标在那里,而后削足适履,这样做事怎么能够没有问题呢可杜中宵也明白,历史上掌握了话语权的,正是欧阳修等人,跟他们思想不一致,是非常危险的。不是杜中宵不想为这个时代做一点事情,而是现实就是,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改革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改,怎么去改,核心问题是对谁负责。不要笼统地以为官僚就是对皇帝负责的,那样就没有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意识形态之争了。皇帝为天子,大多时候实际代表了政治的整体,自己的角色可以从容切换。今天重用改革派,明天就可以重用保守派,皇帝没有负担。
这是杜中宵自己也没有想好的事情,所以一碰到政治问题的讨论,便明智地避开。
自己以后参与政治,必然有一个政治方针,或者说是意识形态,这是避不开的。实用主义者或许能够高官厚禄,但在历史上并不会留下太多的印迹。这个时代最明显,若说对现实政治影响之深,要一直到王安石和司马光那一代人,才会超越这个时代的吕夷简和王曾等人。但要说历史影响,吕夷简是远远比不上范仲淹的,甚至很可能连欧阳修都望尘莫及,虽然吕夷简一直官位高高在上。
要想在历史上进程上打上自己的烙印,选一条路,举一面旗,是不可避免的。这正是让杜中宵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地方。摆在杜中宵面前的有几条路。如欧阳修等人一般,从历史上找榜样,无非还是回复理想的三代之治,提一些理论上绝对正确,但几乎没有可行性的改革主张。或者如吕夷简等人一般,在现实政治中长袖善舞,维持局面。最不一样的选择,是按照前世历史教科书上学来的,发展生产力,改革生产关系,从封建主义走向资本主义。甚至直接学习欧洲的经验,君主立宪,议会总统,连政治体制和发展路线都已经安排好了。只不过,在中国的古典时代,这真地行得通
杜中宵看着天上的明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历史和政治教科书说得越明白,就越是说明这条道路是绝对行不通的。后人的总结,很多时候是解释我们为什么落后了,而不是指导怎么不落后。如果真按着教科书上说的,去学习欧洲的经验,前面十之**是万丈悬崖。不但是自己,就连整个国家和民族大概都是找不到出路的。最终的结局,不过是为其他民族带路,并不会比历史结局更好。
深深叹了口气。杜中宵最少明白这一点,如果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来到这个时代最好不要参与政治,还是安心做个富家翁好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但生产关系可不是固定的模板,拿着向现实上一套就万事大吉。扶持资本家,按照三权分治一套,资本主义便蓬勃发展起来了因为历史回不去了,课
第60章 你想做官吗?
回到客栈,杜中宵简单收拾了,在桌旁坐下,拿出蒸酒的册子来看。经过苏颂润色,这本册子对蒸酒技术已经说得非常详尽,可以献上去了。杜中宵本来有意把酿白酒的技术附在后面,再三思考,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按杜中宵的规划,册子献上去,自己就该回乡,在京城待下去没大意思。那个小蒸汽机,已经做出来一个模型,带动风扇,算是个玩具,送给了苏颂。以后他会做到哪一步,现在杜中宵并不关心。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杜小官人在吗有事说话。”
杜中宵站起身来,有些奇怪。自己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晚上谁会来找虽然内城没有宵禁,但夜市基本分布在皇城周围,主要为上朝的官员服务,相国寺周围已经慢慢开始沉寂下来。
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大汉,正是前些日子与吴克久见面时坐在茶铺里的人。
一个大汉叉手道:“小官人,我们员外吩咐,有事商量。”
杜中宵警惕地守住门口,沉声道:“夜色深了,有事明日再说不迟。”
另一个大汉笑道:“这却由不得小官人。得罪!”
说完,猛地一步上前,叉住杜中宵的脖子,一下掼到了房内。
另一人闪身入房,把房门闭上,上前帮住按住杜中宵。就从床上取下布单来,撕碎了,绑住了杜中宵的手脚。两人合力把杜中宵扔到床上,直起身来。
先入房的汉子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对杜中宵道:“小官人得罪,却莫说话。若是引得别人过来,这一刀先结果你的性命!在下马大,那一位是牛二,来自西北军中。”
杜中宵直觉得头皮发麻,强行镇定心神,问道:“我出身小户,身上没什么钱财,你们要什么”
马大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就回西北去。听闻小官人有一个从酒糟里蒸酒的法子,写成册子。此法颇能赚些钱财,我们兄弟只借那册子一用。”
杜中宵看着两人,沉声道:“你们既是来自军中,拿了我的册子有什么用满京城都知道,酒糟中蒸酒是我的法子,只要开封府行文到西北,你们哪里逃去!”
牛二笑道:“小官人不必关心这些,我们自有办法。只要册子交给我们,便再与你无关!”
杜中宵叹了口气:“那册子于我无用,无非是再重录一次而已。那边桌子上的就是,你们尽管拿去好了。不过,开封府天子脚下,守卫森严,尤其严查西北来的人。你们最好拿了册子就走,若是再做出什么歹事来,定然逃不过官府追捕!”
马大到桌子前,拿起册子翻看几面,喜道:“不错,就是这个了!——小官人安心,我等只是求财而已,不会坏你性命。有了这法子,我们去西北必能发财,还要多谢你!”
杜中宵看着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沉声道:“这册子是苏小官人改过的,许多人都知道我要上交朝廷,瞒不过去的。明日必定会有别人知道此事,只要行文西北,军中只怕容不下你们!”
牛二道:“小官人安心,西北蕃部众多,必然有我们的藏身之地。——得罪,小官人委屈一下。”
说完,随手撕下一块碎布来,把杜中宵的嘴堵了,又把他牢牢绑在床上。
两人仔细查看一番,见再无破绽,从容出门而去。
大相国寺这里鱼龙混杂,客栈里查看不严,就任由这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到了汴河边上,其余几人迎上来,问道:“两位哥哥,可曾得手了么”
马大扬了扬手中的册子:“那小官人是个文弱书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对了,吴家的那个小员外呢有了册子,再有这个人,便就万无一失了。此次回去,大功一件。”
“那边魏二郎正拉了吴小员外在州桥附近饮酒,一会你们过去就是。明日一早,你们便第一批出城去。我这里看住彭提辖,盯紧了他,过了郑州我们便接张相公的家人,取道河东路返回。等到京城这里得了消息,必定要向陕西路追查,那时我们早已回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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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真真假假
日上三竿,苏颂到了杜中宵住处门外,高声道:“杜兄,今日有事么既然不来,何不找个人知会一声。平白让我在那里等了许久。”
说完,看房门虚掩,里面没有声音。想了一会,推门进入房里,一眼就看见杜中宵绑在那里。
苏颂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取出堵住杜中宵嘴的破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中宵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昨夜来了两个贼人,取了我要献给朝廷的小册子,就把我绑在这里了。苏兄替我松绑,速速报官,那些贼人住得离此不远。”
苏颂手忙脚乱地解开杜中宵,扶他坐起来,详细问起事情经过。
耐心听完,苏颂道:“这些人取了册子又有何用朝廷一道旨意下去,天下哪里有他们用这法子赚钱的地方!哪怕远在西北,哪个番邦敢收留他们!”
杜中宵坐着发了一会愣,突然道:“当然有地方敢收留,苏兄莫要望了党项人!”
苏颂吃了一惊:“你是说,那些贼人欲要去投党项”
杜中宵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瞎猜无益。苏兄,我们一起出去看看,附近住的那几个西北客人可还在这里。那几个贼说是来自西北,说不定跟他们有关。”
刚才灵光一闪,杜中宵突然想起前世听过的跟张源有关的传说。传说张源到了西北化名张元,深受元昊器重,地位很高。此人颇有些本事,留下了一些传奇故事。其中一个,便是到西北之后,派人到宋朝境内接了家人从容离去。前两日,住在附近的西北来人,可正有张源的家人。
与苏颂一起出了房间,杜中宵到旁边客栈,找到尚未离去的杨著和卢凯,问道:“前两日有一个西北的彭提辖与我们一起喝酒,不知人还在吗”
杨著道:“彭提辖是与张源子侄一起到西北,诱降张源的,岂能久待。他今日一早,便与张家的人一起出城,向西北去了。算算时间,他早已出城,不定已过八角铺了。”
杜中宵道:“此事有蹊跷。昨夜我那里遭了贼,与西北来的人有关,两位若是无事,与我一起去报官如何此事牵涉到叛国之贼张源,不可大意。”
杨著和卢凯商量一番,并无异议。此时朝廷查党项奸细极严,既然牵连到了,不能逃避。不然日后真与党项有关,影响两人的前程。
却说吴克久被马大、牛二等人裹挟着出城,走了几里路,心中打鼓,道:“几位实说,这是要到哪里去若是军中行事,又不见你们穿军装,又不见有官员交接,让我心中不安。我表哥在京城里,可否让我托个人,去给表哥说一声,不要让家里牵挂。”
马大笑着道:“小兄弟安心,我们做的是军中机密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等到了地方,你有了官身,再递信给家里,多么荣耀!我们许多人,路上能出什么事情安心赶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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