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在京城,杜中宵没有办法把吴克久怎么样,让他失了脸面又如何损不了他分毫。杜中宵没闲心做那种没意义的事,现在他的心思,都在一年之后的科举上。不过,吴克久回到临颖,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那里卖酒的格局已定,“其香居”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以后的日子还有吴家受的。有了这一次事,当地官府也会对吴克久另眼看待,以前他对不起杜家和韩家的,总会慢慢找回来。
经营酒楼是双刃剑,酒课固定在那里,一旦经营不好,多少家产都要搭进去。恶性循环,你的酒楼生意不好,想转让也没有人接手,酒课就要一直交着。亏得越多,越没有资金改善,想脱身都不能,除非把全部家产赔光。跟官府的关系不好,想脱身都不能够,最后只能听天由命。
杜中宵让吴克久速回家乡,便是这个意思。以后怎么样,到那个小县城折腾去吧。折磨人的事,县城里的那些人比自己拿手,现在吴家已经败落了。
苏颂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是大家族出身,这些事情说不清楚,也不多想。
两人相对喝了一会茶,苏颂道:“此番事了,你便要去应天府求学么可惜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做的那个,你叫蒸汽机的,刚出了个样子,能带扇子转转了,只好暂且放下来。”
杜中宵叹了口气:“狄相公抬举,我如何不去再怎么说,那里也是天下第一书院。不过,我跟李官人说了,若是有机缘,能留在京城最好。国子监发解,又强似别处。”
苏颂连连点头。若说读书求学,自然应该去应天府,但若论对科举的好处,国子监就比别的地方强了。此时国子监没有完善的规章制度,更多的是一个管理机构,国子监的学生基本散养,并没有什么名师教导。在国子监读书的,多是官员子弟,或者由朝臣推荐。国子监学生的发解比例,中进士的比例,与开封府基本相当,是天下最容易考进士的地方。进国子监读书,相当于变相地移籍开封府了。
苏颂同样是挂名国子监,如果杜中宵能够一起读书,自然是好的。杜中宵为人沉默寡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颂感触不深,两人远谈不上知己。不过苏颂是个技术狂人,
第67章 我来了
李兑看着杜中宵,面带笑意:“你家里蒸酒来卖,看起来能赚些钱财,其实非长久之计。酒本是朝廷专榷之物,你们家里钻个空子,一时倒也罢了,日子长了官府必然插手。你能及早看开,写成册子献与朝廷,才是真正想得长远。这种事情,别人看破也难跟你家说开,好在你醒悟得早。”
杜中宵拱手:“官人说得是,学生也是这样想的。”
两世为人,杜中宵当然知道专卖是个什么性质,怎么会留给民间空子钻。因为跟吴家起争执,州县两级官府都向着自家,才会有先前局面。一旦知州知县换了,与杜家没有瓜葛,怎么还会杜家独享蒸酒的利润。方法是一定要献出去的,早晚而已。晚献不如早献,被人逼着不如采取主动,杜中宵一想明白立即就动手了。现在人人称赞,自家还能得些实惠。
李兑道:“朝廷也不亏待你家,划了三州之地,让你们独享蒸酒之利。有这生意,你们家便就生计不愁。贤侄,以后你就安心在京城读书。按照这些年的规矩,多是三年一开科,算着时间,下年便就有发解试了。时日不多,你要发奋才好。中个进士,才是真正改换门庭。”
杜中宵拱手称是。此时开科取士的时间并不固定,最密集的时候是太宗时期,有时一年一科还嫌不足,后来慢慢拉长。有时两年,有时三年,最长的真宗晚年四五年也有。这几届才固定下来,基本是三年一开科,但还要有特旨才算数。
见杜中宵乖巧,李兑又道:“国子监也并无明师指点,平日在里面的学生不多,但那里藏书天下没其他地方可比,你莫荒废了时日。平日做了文章,可与一样在京城读书的年轻人,比如你日常来往的苏舍人的小官人他们交流。做得得意的,也可以拿来我看。这几个月来,我见你做时文渐入门户,不似在县里时那么生涩。这是好事,切莫得意,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好。”
杜中宵道:“官人说的是。能入国子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一定好好珍惜。”
几个月的时间,杜中宵的学问交没有多少长进,不过他渐渐摸清了时文的写法和格式,思维和作文方法靠上去了,文章便比以前的强了许多。自唐朝算起,科举也有一百多年了,有了固定格式,包括行文和说理,都有自己与一般文章不一样的地方。路子对了,再慢慢磨炼得圆熟,才能写出好文章。
国子监确实没有名师教导,但在那里的学生,很多都是科举的老油子,不少是参加过多次科考,家中有人做官中进士的。这些人哪怕是文章做得不行,眼光却是无比犀利,什么是科举好文,什么是腐儒之作,他们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杜中宵最希望的就是跟这种人在一起交流,可以最快地提升自己应付科考的能力。相比起来,应天府书院可以学到真才实学,对杜中宵反而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吩咐罢了杜中宵,李兑才道:“与你同乡的那两个年轻人,何博士专门派人来说,已经打发他们回乡去了。你放心,以后何博士不会多管他们,再在乡里作恶,自有州县做主。”
吴克久给何中立添了不少麻烦,哪里还会再忍他,趁着这个机会,早早打发回家。什么替大户蒸酒发展人脉,在杜中宵献上册子后一文不值。回乡之后,何中立自然不会再管吴家。
当时带杜中宵到京城,只是李兑见儿时同伴杜循过得着实辛苦,心中不忍。没想到杜中宵为人甚有分寸,到了京城之后没有惹祸,还连立功劳,让他面上有光,甚是高兴。
事情就是这样,最开始的两人并没有多深的交情,经历的多了,便就慢慢产生了感情。现在李兑把杜中宵看成自己同乡有出息的年轻人,着意看护。
再三叮嘱杜中宵好好读书,李兑道:“记得本乡还有位辛官人在京待阙么他最近得了实缺,不日就要离京。我备了个家宴,为他送行,你今日离在这里作陪吧。”
许州最近十年就出了这么几位进士,何中立与李兑的关系较远,辛有终倒是经常来往。他在京城近半年的时间,终于得了一个知县的实职,熬出头来。守阙时间太长,辛家快要靠借贷为生,一得了实职便就迫不及待赴任。杜中宵被
第68章 稀罕物
庆历元年八月初十,杜中宵已在国子监读书一年有余,眼看着就到了发解的日子。从前数日到见不到影子学生,这些日子天天都到,不为学习,就为看看今年有什么新政策。
杜中宵与苏颂一起,拿了自己新写的文章给他看。
苏颂看了一遍,笑道:“一年时间,杜兄文章当刮目相看。想刚见杜兄时,文章宥于格式,未免病弱。到得今日,一气呵成,颇有气势。似这般文章,何愁不得发解。”
杜中宵叹了口气:“这一年我费尽无数力气,说废寝忘食也不为过,自觉进步颇多。只是现在秋试在即,心里却忐忑起来。唉,终究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正在这时,一个国子监学生从外面跑进来,高声道:“朝廷诏旨,今年罢一切公卷。诸位,有还在准备的,可出一口气,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喊的人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显然是自己没准备好,幸灾乐祸。
一众学生听了,表情不一,有的喜出望外,有的大失所望,一时乱成一团。
杜中宵笑道:“我跟朝中官员无亲无故,自觉文采也不出众,哪里来的公卷投献。此番罢了,正合我的心意。只是苏兄要吃些亏,少了许多照顾。”
苏颂不在意地笑笑:“我并没准备行此等事,又何来吃亏一说”
公卷是从唐朝沿袭下来的习惯,在科举考试之前,考生选自己平时得意的诗文,汇成册子,献给主考的考官。哪怕考时一发挥不好,有公卷的印象,也未必不能发解。不过随着在发解试中推行了弥封、誊录制度,公卷的作用可有可无。不过有那些考官特别重视的考生,还是能从文章的习惯用语中,发现蛛丝马迹,甚至有的定好暗号,成为作弊的途径。今年权知开封府的贾昌朝,上奏全面取消,是科举制度的一项重大改革。至此,后人熟悉的科举制度,才算正式成形。
州军的发解试,依惯例进士科由通判主考,诸科则由录事参军主考,没有通判由改由判官,判官不通文词则别选幕职官。惟有国子监和开封府是例外,由朝廷指派专门官员主考。此时正是确定主考官员的时候,有门路的考生正在努力准备公卷,这道诏旨一下,让许多人的努力成空。
杜中宵来自小门小户,朝里就认识一个李兑,想投公卷也无处投去。而且这一年他做的文章,全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中规中矩,乏善可陈,献给人家反而自曝其短。取消公卷,对他是好事。
国子监的学生数百,但管理松散,虽然有直讲授课,但并不强制,平时在这里听课的人并不多。像杜中宵和苏颂,便是各自选合心意的科目和讲官,断断续续来这里学习。这一届的学生,并无杜中宵前世有印象的人,跟学生的交往更少。
此时国子监学生的领袖是杨寘,他哥哥杨察是景佑元年张唐卿榜的榜眼,文词俱佳。朝中大臣甚至皇帝都知道他的名字,是这一科最引人瞩目的人,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当仁不让的状元人选。至于其他一些出身官宦的,如王珪、韩绛、韩缜等人,都已有官职在身,在国子监挂名而已。国子监最大的作用,便是安排一些官员子弟,不方便回乡读书发解,又没有开封府户籍的人。
此时科举教育,还是以家学为主,学院初露头角,并没有形成气候。杨察、杨寘可见一斑,除他们兄弟外,每届的父子、兄弟进士都不少。
这
第69章 志同道合
韩绛指着呼呼直响的蒸汽机道:“这个物事,这边烧炭,那边带着个扇子就有风出来,看起来甚是有趣。不过在下看它一天烧炭不少,带着个扇子却无大用。”
杜中宵道:“这只是个玩物而已,做来试试如此烧水,到底有多用处。若是用得好,把那边扇子换掉,就有无穷用处。现在带个扇子,只是天气炎热,本来并不是用来纳凉的。”
韩绛点头:“我看也是。若只是吹风纳凉,此物就大材小用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怎么这边烧水那边就会转呢此物妙处,全在其中。”
杜中宵耐心解释:“我们烧水,水便成了汽,占的地方比原先的水大了许多。用这汽,顶住里面的一个塞子,来来回回,便能带动那边来转。韩兄说得不错,妙处全在这里。”
蒸汽机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也不能理解,难的是怎么把这简单的原理利用起来,做成实用的机器工作。其间关键,一是利用蒸汽实现活塞的往复运动,再一个是把往复运动转变为旋转运用,并能够可靠地工作。实现这些动作其实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复杂,不过要想提高功率和效率,就困难了。
杜中宵前世学课本,其实在讲这些机械原理的时候,加入了很多传奇色彩。那些传奇故事未必是编出来的,但不是发生在一时一地,只是集中到短时间的一两个人身上。其实人没有那么愚昧,看到这些新鲜事物的第一反应是好奇,便如现在的韩绛一样,而不是惊讶害怕。
蒸汽机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早期并不复杂,当然也不那么实用。是在工业革命的前夜,面对现实的需求,许多人进行了改进,最后由瓦特大成。后来课本上学的各种原理结构,是在改进蒸汽机的过程中,经过总结和理性研究,最终形成的。杜中宵前世已经学过蒸汽机的各种要点,在做这个模型的过程中少走了许多弯路。实际上在他前世,能够买机械零件的情况下,可以轻松做出一台原理机。像现在这台模型的尺寸,已经可以作为正常的机械动力了。这个年代各种机械零件都需要手工制作,就差得远了。
韩绛连连点头,指着面前蒸汽机的各个部分,一一询问作用。他的头脑灵活,人又实际,看出这机器的前途。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个玩物,但只要把后面那转着的叶片换一下,便有许多用处。
一一问得明白,韩绛才出了一口气,对杜中宵道:“杜兄,你做的这个物事,比去年献给朝廷的蒸酒之法,更加有用得多。可惜朝中没有识才大臣,不能让你尽显胸中才学。”
杜中宵听了不由大笑:“韩兄说笑了。此物再好,也不过是工匠之才而已,又能做什么。为朝廷出力,还是要读书科举,那才是正经路途。”
韩绛点了点头,杜中宵说得不错。这个年代献技术是可以当官的,但只是武资,没有什么前途。真正要在政治上有前途,还是考进士,不然他早做官了回来干什么。韩绛的眼光不错,这个蒸汽机比去年杜中宵献给朝廷的蒸酒之法有用多了,不过现在的实际利益,难以相比而已。
苏颂走上前来,对韩绛笑着道:“子华,你觉得此物不带着扇子,还有何用处”
韩绛道:“我听人言,在江南地方,湖面开阔之处,有船上装轮,踏轮而行。如果用这物事带动船上的踏轮,岂不是可以不用人力,不借风力,让船行于江河湖海之上。”
苏颂一拍手:“子华说得不错。我与杜兄商量多次,都觉得这机器最好的用处,便是装到船上。现在汴河漕运,用厢军不下十万,耗费无数。如果用这物事行船,省多少人力物力!”
杜中宵笑道:“此事想来是极好的。但要把这个机器装到船上,不知还要费多少功夫。第一,现在这机器力气太小,能推动的船只是个玩物。第二,机器过于庞大,装到
第70章 喜忧参半
发解试依惯例在中秋,并无意外。杨寘国子监第一,很多人都在传说他这一届有可能三元及第。国子监共发解一百余人,苏颂和韩绛都是前十名以内,杜中宵二十一名。一般来讲,在国子监的发解试中前十名以内的,基本最后都会中进士,鲜有例外。二十名是个分界线,在两可之间。
看过榜单,杜中宵心情有些沉重,自己依然在生死线上挣扎。
一起看榜的苏颂安慰道:“你何必闷闷不乐这几次科举,国子监都有二三十人上榜,只要省试殿试考得好一些,甲科也有可能。”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虽说耕读传家,自小有家父教导,但底子浅薄,自然比不了那些家学渊源的。此次发解,正可看出依我现在学问,勉强可中进士,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失之交臂。本来此次考完,我想回家看一看,等冬天再进京。考成这样,只能作罢。”
经过一年多的强化练习,杜中宵已经能在规定的格式内,写出四平八稳的诗赋。但对于经典史籍没有精读,做文章总有疏漏的地方,往往不能把题目中所含的意思说得完全。特别是,不能跟现在的读书人一样,什么事都扯到皇帝的行为言辞、朝臣议论上,在天人感应的阐发上更是弱项。自己虽然知道这些缺点,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改正。
这是关于政治理论的重大缺失,到了进士考试的层次,天人感应是重要内容。这不是简单一句封建迷信可以说清楚的,而是从汉朝之后千年的系统理论。怎么立论,怎么发挥,怎么跟实际相结合,是一门大学问。就跟杜中宵前世的政治考试,最后的大论述题,几乎必然是联系马列理论的基本原理,再加上对具体问题的分析,才能得高分。做解答的时候,只要把标准答案中有的几条基本原理列上,后面的分析再差分数也不会太低。这个年代的进士考试,实际上一样的。而更要命的,这个时候的儒生,既受到天人感应理论的影响,又不尽信。这其间的分寸拿捏,对理论不扎实的杜中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杜中宵可以下苦功,防止考试中所有的小错误,保证没有错别字,不会出韵,但诗赋和论策中的理论展开,一直无法做到圆转自如,总给人生拉硬套之感。进士考试的题目,往往出自经典和正史,从里面摘出一句话来,要把历史和实际相联系。这个年代要考的内容,恰恰是杜中宵前世教育所摒弃的,短时间哪里能够转过这个弯来。自己想转,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走不多远,正碰到韩绛、韩缜兄弟。
寒暄毕,韩绛道:“诸位都顺利发解,何不去酒楼饮两杯酒庆贺一番”
杜中宵不好扫几人的兴头,点头应允。
到了酒楼落座,饮了几杯酒,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这次发解试上来。
韩绛道:“我们几人中杜兄最少年,也以高第发解,若无意外,高中进士当不难。如此年纪,能够进士及第,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可贺!”
杜中宵陪着饮一杯酒,苦笑着摇头:“实话说,此次发解试,我已尽了最大努力,自己估计无论怎么考也只能如此了。按往年国子监发解举人最后中进士的人数来看,我列二十一,恰在及第不及第两可之间。此番最后要中进士,只怕要多些运气才好。”
韩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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