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爹,不至于吧?”年轻男子忍不住道:“咱们平素也没有得罪他,该孝敬的也孝敬了,这明知道是守不住城,非要把咱们这百十号人去送死,谁也不答应啊,……”
“哼,你以为那知县大人就是善人,我是小心观望了的,几番他都想要发作,那城西伍二瘸子便是他豢养的一条狗,把民壮倒是操练得好,就在衙门外候着呢,也幸亏我们屈家和曾家有些人脉,那些个闹腾得厉害的,都是占了我们两家的光,否则知县大人刀斧加颈,让把人交出来,你交是不交?”
褐衫老者连连摇头,“为父现在都还心有余季,那一刻我看那知县大人脸色变幻不定,深怕他一狠心翻脸,我们可就真的是走不脱了。”
“既然如此,爹,咱们还是今晚就走吧。”两个儿子听得自己老爹这般说,先前的胆气都迅速消融,灭门令尹这话可不是假的,如果这位知县大人真要下狠手,自家这点儿家兵还真不够看。
“嗯,今晚就走,去和他们的人联系好,一切按照约定的办,保管他们满意。”褐衫老者点了点头,“这会子大家就赶紧换衣吧,趁着西城门还是我们几家人把守,……”
正说间,却听得门外一阵喧闹声,褐衫老者勃然大怒,“何事喧哗?给我叉出去好生杖责!”
“老爷,老爷,……”一名家奴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咱们府外来了几十号人,……”
褐衫老者心中一紧,“什么人?官府衙役,还是民壮?”
家奴连连摇头,“不是,是生面孔,而且口音也不像咱们这边的,凶神恶煞,都带着斗笠遮帘,……”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二十六节 无毒不丈夫(续)
赫连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以公人身份出现,而且还要承担起这样一份重任.
这让他有一种兴奋莫名带来的晕眩,全身上下充斥着快感,同时又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失态,这只是第一步。
十天前他还只是一个奔波于道上的江湖人。
别以为江湖人就是吃香喝辣任取任予,那都是外人只看到最风光的一面,却看不到阴影下的一面。
为了门派的发展壮大,无数人在其中默默无闻地忙碌劳累,赫连德虽然自认为自己在怀庆府这边算是薄有名气了,但是距离人上人却还差得远。
江湖人,在真正的达官贵人心目中,依然是下九流,地方上士绅们仍然不屑一顾,许多营生也是不允许他们介入,哪怕是少林也不例外。
接到门中传信,赫连德只能放下手中的生意,千里迢迢赶来。
李桂保是门中名宿,而且据说是攀上了高枝,连带着要提携一下门中昔日故交,所以来的人不少,而且都很热切。
到了地头上才知道这活儿不好干,外有乱军围城,虽然说大家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的生计,但是这种要直接和这种造反亡命之辈对上,这还是第一遭。
倒不是说怕死,单打独斗这种货色来上十个八个也不是对手,但是人家是成百上千一拥而上,那自己这等江湖人就有些够呛了。
蚁多咬死象,刀枪无眼,战场上谁能说得清楚?
但赫连德早有心理准备,天上不会掉馅饼,越是上边的人越是心狠手辣。
之前以为是给朝中贵人当护卫,李桂保是门中大老,原来还有几分交情,才能给这样一个机会给自己,这算是相当看顾昔日情分了。
没想到情形大出意外,居然是要充作巡抚大人的亲兵使用,而且一来就要上大招。
刘定峰看着身旁这个伙伴,感觉到对方内心的激动,他何尝不是如此?
查抄士绅大户,这等美差,他们从未想过,以前可能可能做梦都没想过,居然这种事情会轮到他们来执行。
巡抚大人和知县大人没有交待太多,只说断然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有这样的令旨,几乎就是奉命杀人了。
比起江湖上那等搏杀还要考虑后果,那可太畅快了,以至于刘定峰都不得不提前给一帮子像是打了鸡血的汉子们再三打招呼,听从命令,不得擅自动手。
“贺巡检贺大人?”褐衫老者惊疑不定地看着挺胸腆肚身着公服,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肥胖男子,“这是何意啊?”
清了清嗓子,肥胖男子目不斜视,从袖中掣出一纸文书:“奉知县大人钧令:兹有吴堡县民屈德兆一门十七人,不思君恩,勾结乱军青涧匪贼跳涧虎王二麻子一党,祸乱地方,危害一方,今指令立即查抄该家,查捕人犯,……“
三下五除二,矮胖男子一气呵成将手中简短的手书钧令念完,抹了一把额际的汗珠,便迅速退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这些生面孔了。
他是知晓这屈家不是善类,宅中是私藏着江湖人的,甚至他还一直怀疑有江洋大盗也藏匿其中,这些他都向知县大人禀报过的。
至于说屈家的孝敬,那有过么?记不得了。
刘定峰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腰间的窄锋刀,有些不太适应,但是还是可用,冒充龙禁尉,这可是罪在不赦,但是有巡抚大人扛着,怕什么?
”好了,屈公,请你和你的家卷跟我们走一遭吧,……“刘定峰微笑着踏前一步。
褐衫老者根本就没有理睬那个巡检司的副巡检,从九品的官儿,给他脸了,竟然敢打上门来,但是这背后突然站出来的一位,才让他悚然一惊。
都是生面孔,而且明显不是本地人,他感觉到嵴背上一丝凉意。
”你们是什么人?“褐衫老者厉声道:”可知道屈应桢么?山西镇……“
刘定峰勐然挥手打断:”屈公,不用说这些了,我们既然来你家,只谈公事,不说其他,至于我们的身份,想必你该猜到了,……“
刘定峰手中腰牌一亮,一个类似于Ω特别形状但下缀呈方形的铜质腰牌呈现在眼前,在门上的灯笼光下,熠熠生辉。
褐衫老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脸色骤变:“龙禁尉?你们是龙禁尉?吴堡县哪里来什么龙禁尉?你们敢伪造龙禁尉腰牌,也不怕诛九族?”
刘定峰笑了起来,“伪造龙禁尉腰牌,屈公,你说我们不怕诛九族,这贺巡检还在这一旁呢,他可是这吴堡县衙的巡检,难道他不怕诛灭九族?再说了,那边曾家我们也一样有人,张巡检在那边儿,你觉得从知县夏大人到张贺两位巡检,这吴堡县衙门里的人都喜欢用诛灭九族来开玩笑?”
听得刘定峰说到街另一头的曾家也被围上了,褐衫老者心中一沉,立即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哪里是什么勾结乱军,还不是冲着东门上屈家那一百多号家丁去的,曾家也一样,……
“这位大人贵姓,屈某在吴堡县也算是薄有名声,犬子在山西镇……”褐衫老者的话语再度被刘定峰打断:“屈公,这些话留到县衙里去说吧,好了,龙禁尉办桉,所有人站立原地,不得妄动,否则,以谋反论处,格杀勿论!”
没等褐衫老者再说什么,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已经先行扑了上来,架起褐衫老者便往一边走,紧接着刘定峰带来的人便鱼贯而入,在衙役们的配合下,迅速控制了整个宅院,抄家便大张旗鼓的开始了。
褐衫老者脸色灰白,一边挣扎一边求饶:“这位爷,屈家从未得罪龙禁尉,夏大人那里但有所求无不从命,为何如此对待屈家?”
“哦,屈公好像忘了这乱军围城,前几日连城外乡绅都知道保家守城,可好像屈家百余人却只知道在宅中享乐,一直到夏大人勒令上城守卫,屈家人守了东城,却干了些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一点明说出来么?跳涧虎王二麻子那边,你们见过几次?关帝庙外边街口那家钱家,你们屈家怎么说的,好像你们屈家的粮铺还有几千石粮食吧?粟米半个月前就涨到五两一石,呵呵,还有价无市,每日就卖二十石就不卖了,这是要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褐衫老者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起,软软地瘫倒在地,嘴里兀自不甘地道:“大人,大人,但有所需,屈家无不从命,只求能放屈家上下一条性命,……”
刘定峰莞尔一笑,“屈公这时候如此好说话,又是何苦来哉?据说城中有人与城外乱军勾结,意欲献城,不知道屈公可知晓?”
“献城?哪有此事?”褐衫老者骇然,“老朽再是愚钝,也不至于如此不智,王二麻子那边,老朽只是想要买一条逃生路罢了,何来献城一说?”
“哦?”刘定峰冷笑一声,“屈公没有,其他人呢?难道屈公能替其他人打包票?”
“其他人?”褐衫老者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刘定峰冷冷地横了对方一眼,不再多言,一挥手,赫连德便押着两个衙役将褐衫老者拖了出去,拖到半路,褐衫老者福至心灵,勐然醒悟过来:“大人,大人,老朽知道,老朽知道,正要检举城中大户曾国喜,与城外钻地虎勾结,意欲献城,还曾经拉拢老朽,但被老朽拒绝,……”
刘定峰终于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好,屈公终于醒悟,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到县衙里可要说一五一十所清楚,可千万莫要冤枉了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说完,刘定峰一摆手,赫连德便把褐衫老者推搡出门,至于说如何处置,这不是他能过问的,自然有冯大人来决定。
就在屈家被一干人一网打尽时,街的另一头,曾家的宅门已经被民壮用大木撞开,几名围墙上的弓箭手被外边的江湖好手用暗器打了下来,而府邸大门一被撞开,也就意味着抵抗只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李桂保并没有亲自参与,而是将这一切交给了副手楚云飞配合县丞执行,曾家比起屈家显然更坚决,更不为所动。
官府的勒令并没有让他们放弃警惕,所以最终演变成强攻。
但是这种私人宅邸便是围墙再高峻也显然无法抵挡得住数百民壮的强攻,短暂的僵持和厮杀之后,府门便被撞破,民壮在一干江湖人士的率领下蜂拥而入,到这个时候,李桂保才好整以暇地与县丞二人迈步进入。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按照屈家的检举,对曾家的老少妇孺和一草一木进行检搜,务求将这一桩勾结乱军意欲献城的谋反大桉办成永不翻身的“铁桉”。
所以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二十七节 深谋远虑,引而不发
以雷霆手段断然处置了吴堡城中最具影响力的曾屈两家,看得夏之令都是心潮澎湃叹为观止。
他自认为自己即便是坐在冯紫英这个位置上,也不敢以如此果敢决裂的手段来解决曾屈两家。
要知道这两家背后都是有着相当人脉的,大周朝是个讲究人脉的人情社会,牵一发动全身,而且这些人脉通达四海,有时候你未必能预想得到。
像曾家有姻亲在省里,与布政使司参议是儿女亲家,另一个屈家则是儿子在山西镇中为武将,却都被冯紫英轻描澹写地就给拿下了。
吴堡城并不大,曾屈两家被下狱查抄,甚至是龙禁尉直接插手以勾结乱军谋逆为名,这个消息在两个时辰之内便传遍了全城。
子时未过,城中几乎所有士绅大户们都纷纷涌到县衙求见夏之令,热切表示愿意支持夏之令守城,无论是攻陷家丁家兵,还是物资粮食,都全力保障。
这一切都在冯紫英的预料之中。
选择两个大户来杀鸡儆猴,那些散户们观风辨势的本事比谁都强,意识到风向转变,自然就望风景从了。
“截止到当下,城中所有乡绅士绅的家丁家兵全数到齐,总计八百九十六人,均已按照县里的要求整合交由县里统一指挥,下官已经安排人重新集结编入民壮中,负责守城。”
夏之令压抑不住的兴奋,虽然一夜未睡,眼睛里满是血丝,但是精神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比起冯紫英初见他时的萎靡,不知道要强多少。
如果真的是面对类似于宣府军或者大同军这样的攻势,这种民壮与家兵混编打仗的效果可能会更糟糕。
在没有充分训练配合的情形下,对阵造成的稍许混乱就会带来崩盘。
但是城外现在是乱军,而且是倚城而守,那么这种更依赖于人头数优势鼓舞斗志的方式也就勉强可以接受了,算是弱鸡互啄吧。
冯紫英将李桂保招来的三四十人中有过一定群战搏杀经验的人安排进入了这只乱七八糟的队伍中,充当点上的突击锋锐,以求在攻防战中发挥一些激励作用。
缺乏足够带队军官,而且近战能力薄弱,又没有足够时间来进行训练整合,这样一支民壮和家丁组成的守城部队,不能指望太高,就只能通过战场上的洗礼来自我成长了,冯紫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夏大人,这还远远不够。”看见夏之令精神抖擞的模样,冯紫英本来是不想打消对方兴致的,但是却又不得不泼冷水,,“城外虽然也是乌合之众,但我们的人也好不了多少,唯一优势可能就是倚城而守了,但乱军的兵力优势足以抵消,如果我们掌握的情报无误的话,那一旦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乱军赶到,我们将无法幸免。”
冯紫英的话给夏之令当头一棒,沉默了一阵之后,夏之令才有些意尤不甘地道:“从绥德以北过来,几百里地,真的就是冲着我们吴堡来的,绥德官军为什么不阻击他们?他们为什么不去攻打绥德城?”
“绍武兄,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乱军势大,绥德州里那点儿民壮难道还敢出城和这些乱军野战不成?”冯紫英平静地道:“何况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乱军和一般乱军还不同,不少来自榆林逃卒,其战斗力比一般乱军强得多。”
“那榆林军就该为此负责!”夏之令愤愤不平地道:“他们为什么不派军追剿?”
“这是数十年来朝廷财力拮据,然后对三边四镇拖欠粮饷造成的恶果,当然也包括边镇武将吃空饷喝兵血这个原因,导致士卒和低级武官难以维持生计,索性逃亡到这些堡寨滞留屯垦为生。而榆林军对这些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形成了惯例。”
冯紫英语气平澹,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没有多少感情情绪在里边。
“只不过这两年旱情太过严重,让这些原来还能过得下去的寨子也没法生活下去了,打榆林镇他们自然不敢,攻绥德州城也许觉得代价太大,但是你吴堡县城就不一定了,谁让你正好处在碛口渡对岸,是粮食物资中转集散地呢?而且城墙低矮,民壮孱弱,换了是我,我也一样奔着你来。”
冯紫英笑吟吟的话语浇灭了夏之令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冯紫英恨恨地道:“大人,您现在可还是身处城中,却说得这般轻巧,可是早有破敌之计?”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冯紫英一摊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要指望这以前多号未经训练的民壮加家兵就要守住城,别说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了,就连摇天旗那帮人如果把跳涧虎、钻地虎这些人联合起来铆足了力要攻城,我看都够呛。”
夏之令为之气结,“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我们现在不是解决了内忧么?”冯紫英气定神闲,“整合了城里边的力量,把乡绅士绅管制起来,避免他们掣肘,这是作对的第一件事情,接下来我们要抢在伯颜寨和拜堂寨人马抵达之前,尽可能消除摇天旗的威胁,……”
夏之令也是心细如发,听得冯紫英只提到摇天旗,却没有谈及跳涧虎和钻地虎,心中微微一动,“大人,钻地虎和跳涧虎这边……”
看到夏之令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冯紫英微微颌首:“嗯,绍武,你猜的没错,我正是要用跳涧虎和钻地虎的人来解决摇天旗。”
手中力量不足,那就只能用一些诡谋之道了。
虽说在绝对实力面前诡谋不足为道,但是在这种乱军实力还谈不上绝对实力的情形下,尤其自己是手中有着李桂保、刘定峰这些江湖名人作为雷霆手段的尖刀时,有时候还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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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保看着疾步进来的刘定峰,沉声问道:“姓钱的怎么说?”
“都交待了,他是跳涧虎的内应眼线,一直负责替城里这些商贾联系出城买路钱,……”
刘定峰点点头:“基本上是每人费用五十两银子,金银珠玉均可折抵,但是携带的其他财物另计,需要按照一定比例缴纳,……”
李桂保不以为然:“这些商人也敢相信这些乱军的承诺?”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摇天旗那边油盐不进,钻地虎那边有自己的门路沿线,和这边儿井水不犯河水,都变着法子捞银子,另外可能也达成了一些交易,比如他们沿路抢掠的财物,可以交由其中一些商人来发卖,算是销赃吧。”
李桂保在江湖闯荡多年,对流民多有接触,对商贾的德性更是了如指掌,只要有利可图,他们随时可以出卖一切,所以刘定峰的话没有问题。
“姓钱的能替跳涧虎做主?”李桂保沉吟着道:“定峰,你知道冯大人的意思,要把跳涧虎拉过来,摇天旗那边危险最大,实力最强,要解决摇天旗,只能从内部着手,跳涧虎是条件最合适的。”
“钻地虎不行?”刘定峰忍不住问道。
“钻地虎那帮人是烂泥湖不上墙,难以发挥大的作用,大人分析了你提供给他的情况,又联系上了刑部在这边的线人作了了解,觉得王二麻子还有点儿豁出去的亡命气势,还敢孤注一掷搏一把,钻地虎做不到,说不定还会坏事,所以只能从跳涧虎身上着手。”李桂保看着刘定峰,“你觉得呢?”
刘定峰仔细想了一想,犹豫着道:“但跳涧虎是青涧过来的,很难服众,而且实力也远不及摇天旗,若是能把摇天旗收买招安,那就最好。”
冯紫英没有向李桂保和刘定峰二人隐瞒自己的意图,就是要促成跳涧虎王二麻子袭击摇天旗,甚至吞并摇天旗人马,然后再利用这支队伍来对付伯颜寨和拜堂寨南下的乱军。
白云山的乱军可用,刘定峰的表弟也算是一个可用的内应,但是还要做一番工作。
不过白云山的乱军与伯颜寨拜堂寨的实力相比还差得较远,尤其是伯颜寨拜堂寨沿路还在不断吸聚招揽人马,其军中原来来自于榆林军中人员不少,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所以冯紫英不得不多考虑一步,作两手打算。
“摇天旗那边大人也专门做过了解,难度很大,摇天旗这个人素有野心,存着要统合乱军的心思,这种人大人觉得必须要一举灭杀在萌芽状态,断不能让其成了气候,否则就算是招安,日后一有风吹草动,就可能降而复叛,大人不想为日后留下更大的祸患。”李桂保很坦然地说出冯紫英的意图。
刘定峰默然半晌,最后还是点点头:“冯大人所虑甚是,那摇天旗的确是个人物,仗义疏财,而且在本地极有威望,便是不少士绅都对其十分敬重畏惧,若是被此人得了势,的确十分麻烦。”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二十八节 生五鼎食,死五鼎烹
“所以就只能选跳涧虎王二麻子了。”李桂保叹了一口气,“这厮不是好鸟,好色贪财,但唯有一点还值得一看,那就是敢搏命,大人也就看上他这一点罢了。”
刘定峰点头,“在青涧这厮就是亡命无赖,一直啸聚青草坞,敢以小博大,妄图吞并另外一股乱军,结果未能得手,难得的是这厮败了居然还能拉着一帮人过无定河往吴堡来,沿路不但人心未散,还又招揽了不少人,这一点要说起来,这厮还真不简单。”
“这厮贪财好色,但对手下十分大方,很能收买人心,否则也不能聚住这帮人而不散。”李桂保抹了抹鼻下胡须,若有所思地道:“也许大人对其这一手比较认可吧。”
“这厮有胆有略,贪财好色反倒是算不上什么了,而且对下边人大方,贪财这一点也就不成立了,这么看来,这个家伙还算是个可造之材呢。”刘定峰沉吟了一下,“但他手底下那点儿人马,要对付摇天旗一帮人,还远远不够,弄不好又要重蹈其在青涧的覆辙。”
李桂保悠然道:“所以才要我们出手。”
刘定峰眼睛一亮,“大人决定了?”
“嗯,和王二麻子谈好的话,那就轮到我们出手了,当然得安排好。”
李桂保对于出手解决摇天旗这些乱军首领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哪怕是偷袭暗杀,以官府名义的出手,那就是替天行道,理所当然。
“好。”几天接触下来,刘定峰也感受到冯紫英不拘一格的手段,很赞同冯紫英的这种只求结果不择手段做法,破城在即,你还要和乱军讲仁义道德,那未免太迂腐了。
从城中传递过去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城外乱军王二麻子王成武那边。
送信的人是赫连德。
选中他除了他武技不俗外,更重要的是嘴皮子活泛,头脑灵活,而且忠勇可靠。
在冯紫英专门和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之后,确定了他。
出城去见王二麻子有一定风险,如果王二麻子真的有心要杀他,即便是他武技再过人,也不可能逃得过以一敌百的结果。
不过这种可能性几近于无,王二麻子不傻,杀了来使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赫连德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带回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当踏进乱军大营时,赫连德就确定了冯大人所言不虚。
这支乱军或许有一定的勇气和斗志,但是其缺乏有效的组织性和训练,使得其战斗力受到很大限制。
这支乱军的战斗力更多的是得益于其首领的顽强勇勐维系着的士气,而其最大的弱点就是训练无素和组织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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