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北辰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骑驴漫风雪
而且,他都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不错不错,果真歪理也是理,为夫今日受教了。”北辰琰暗眸微眯着点点头,似笑非笑的悠长声线低低,这次不是单纯的哄她开心,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思量。
说完北辰琰转眸看向相国府的方向,隔着那厚厚的帘布,转而又道:“不过话可不要说太满,是不是好猫,那也要抓到老鼠再作评断。”
以他这段时间对魏相国的了解,就算澹台翰泽如此放下身段,也不见得能让他留下。
那老头儿的执着和顽固,远非常人所想,否则自己也不会想尽办法,都留不住他请辞之心了,澹台云朗,这个算是他最为得意门生的死,对魏相国的打击是真的很大。
兮月这剑走偏锋的奇招,对付旁人或许绰绰有余,但会不会对他有效,可真说不准。
“那就拭目以待吧。”凌兮月白皙下颚轻扬,挑衅般地朝男人一笑。
北辰琰将倒好的那杯清茶递在她手上,笑而不语。
凌兮月纤指轻勾,再度撩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这才回身躺在北辰琰怀中,幽幽闭上双眸,等待结果。
这夫妻两人脸上都有着一股子自信,就是不知究竟谁料的更准。
澹台翰泽背影笔直地跪在相国府前,双手横托一柄长剑举起,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滴落下。
他的手开始微微打颤,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少年眉目间的浮躁早已被沉静执拗代替,顽强得让人心惊。
这十来日,在太史兰细心照料下,他的身子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否则在这烈日下,跪不了多久,就竖着来横着走了,凌兮月让他养好身子,是有先见之明的。
那日,凌兮月口中说的要跪之人,自然就是魏相国了。
早在那时,或者说,早在她与北辰琰打赌之时,便已为澹台翰泽想好了对策。
人群中不断传出各种声音,有人道:“我听说,是魏相国已经请辞,就在这两日就要启程回乡了,魏相国是白水人士,边境僻壤之地,这一去山高路远,怕是再也不会重回朝堂了。”
“可如今的澜州,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损失啊,魏相国国之栋梁,整个澜州的中流砥柱,以前倒有太后,如今有皇上,可太后已经没了,如今皇上也马上就要回上京了,魏相国再这一走,仅凭王上,澜州岂不乱了套。”
有人忙道:“那王上这意思,是想跪请相国重回朝堂”
“看这情况,肯定是了。”
有人压低着嗓音极为小声议论道:“不过我听说,咱这王上,桀骜自大,懦弱无能,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纡尊降贵,向魏相国脱冠请罪,君跪臣,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是啊是啊,这都跪了快两个时辰了,后背都汗湿了,却半分未动,可不是做做样子这么简单啊!”
“先前是谁传出来的,说王上狂妄自大,如此礼贤下士,自古鲜有。”
“这般毅力,又何愁不能管好澜州,让咱过上好日子”
……
大家的议论之声不断,从最开始的怀疑,看好戏,渐渐地被澹台翰泽那坚定,执着的样子所打动,原本喧闹的大街,竟一点点地安静庄重下来。
这时,相国府内出来人了。
众人眼神齐刷刷的一亮,不过那人影出来后,一瞧那明显下人的打扮,大家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
老管家从府内出来,小跑到澹台翰泽身前,先行了跪拜礼,接着一连拱手着道,“王上啊,您还是快回去吧,相国大人让老奴转告王上,他去意已决,王上不必再挽留,好自珍重,临行之际,莫要再如此折煞相国府。”
老管教瞧着少年泛白的嘴角,还有额头的汗水,也实在有些不忍心。
但他也只是个奴才,不能代替主子做什么主。
老官家长“哎”声,苦口婆心劝一句道:“王上,您快起来吧,相国府担不起王上如此大礼啊,我家老爷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的,除非先王和殿下死而复生。”
少年抬眸,听得这话,俊秀的眉目之间却丝毫不见气馁,面色沉静如常,只道:“小王说过,相国一日不见本王,小王便一日跪守在此,若相国大人执意离开,小王便在此长跪不起。”
“哎,王上你这又是何苦……”老管家愁眉苦脸。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倔呢!
澹台翰泽眉目谦逊依旧,却也只道:“不必相劝,本王之意已决。”
听得这话,老管家愁得一阵抓耳挠腮,但此时,却又不得不对眼前的少年有了新的认知,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
看了他一会儿,老管家摇头一阵长叹,转身往府内去。
周围百姓对视着,却只能干着急。
这么长时间,大家多少也都看出些端倪来,王上虽真心实意挽留,已将所有都做到了极致,但看这情况,相国大人是真的去意已决,不可能留下来了!
旁边巷子的马车内,男人朝怀中的小女人勾唇一笑,“如何”
“别得意的太早,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凌兮月懒洋洋地闭上眼,没好气地哼哼两声。
第一卷:风起天临第950章 留与不留
北辰琰哑然一笑,瞧着怀中小女人:就喜欢你不认输的样子。
相国府内,老管家快跑到魏相国身前,将澹台翰泽的话一字不落转告他。
老管家都为之所动,说完不忘给他说句好话:“老爷,王上如此诚意挽留,老爷你就算无法留下,也出去见见王上吧,奴才瞧着王上那样,实在不忍心。”
魏老相国年过七旬,身子已微微有些佝偻,但那眉目间的清风气骨依旧,他面容冷肃地轻哼一声,“有的错事,不是屈膝一跪就能挽回的!”
言辞凿凿:“更不会因他是王上,就能轻纵原谅!”
魏老相国指的,自然是澹台翰泽亲手鸩杀澹台云朗之事。
这件事情虽然被凌兮月严令封锁了消息,朝中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但魏相国在朝为官几代,几十年的根基,此事自然瞒不过他的法眼。
可是老管家和他身边的人对此一无所知,露出不解神情来。
袁老夫人旁敲侧击问道:“王上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老爷你要如此,王上毕竟主君,臣不得怨怼于君,老爷这可是你常教导孩子们的,如今怎么自己又这般。”
“是啊父亲”
“是啊爷爷。”
旁边的相国公子和小孙儿也跟着开口。
“你们都不懂,总之这事没得商量,我去意已决,谁来说都没用!”魏相国哼哼几声,佝腰负手背对着众人,一脸严肃至极地站在廊下,俨然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先前,澹台云朗埋骨婺江,澹台翰泽继位,魏相国虽伤心遗憾,但那是谁都不愿的一场意外,故而并未责怪于谁,并且尽心尽力辅佐新君。
所以尽管之后遭遇萧太后种种刁难针对,魏相国都没有想过放弃,念及太祖的知遇之恩,泽云帝的信任之情,与澹台云朗如师如父之谊,更还为澜州百姓安定。
可如今时过境迁,澜州天翻地覆,俨然已不是从前的西澜,他的所有希望都没有,也是时候离开了。
澹台云朗于魏老相国,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也是他对西澜报以的最大希望,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带领着西澜,有着无限未来的人,被澹台翰泽亲手鸩杀。
他如何能不怨,不恨啊
魏相国简直是恨透了澹台翰泽,无法释怀。
而对于澹台翰泽,魏相国可以说只有君臣之别,并无任何情分可言,再加上这一大错,在魏相国的心里,直接就给澹台翰泽判了死刑。
尽管澹台翰泽是君,他是臣!
袁老夫人看着丈夫忽然伤感的背影,微微一叹。
大公子魏舒缓缓拱手道:“父亲,古言有之,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儿子不知父亲因何对王上耿耿于怀,但儿子有眼睛,能看得见,也能也明辨,王上虽犯过大错,但如今真的知错悔之,诚意恳恳,拳拳之心,谓之天下有道。”
“父亲何以执意避之不见,不肯给王上一个改正的机会呢”
魏舒继续道:“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方则去之。这是父亲昔日教导儿臣的君臣之道。如今王上欲改之,父亲却不谏而去,执意离开王上,这是何理”
魏老相国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胡须微翘。
万万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拿昔日他说过的话,来将他的军!
袁老夫人见丈夫身上终于有了点人气儿,瞧见暗自偷笑,一边给自己的小孙儿使了个眼色。
小孙儿跑到老相国腿边,拽着他的腿左右摇晃,也蠕声道:“是啊爷爷,你就给王上一个改正的机会吧。”
他摇头晃脑道:“这些日子,孙儿刚好读到《宣公传》,宣公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孙儿以为此言甚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王上是君却也是人,也会犯错误的。”
“爷爷作为人臣,更需有大肚量,得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才是。”
小娃儿不过六七岁,说起事来,却是头头是道:“为臣者,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在王上犯错的时候,加以进谏劝诫么,爷爷何故反而避之岂不有失为臣之道”
“这……”魏相国瞪着孙子。
都谁教的,半大不点,懂得比他都多!还问责起他来了
一府上下仆人都低下头,一阵窃笑,心中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小孙儿肉嘟嘟的脸笑成一团,摇头晃脑继续道:“而且,孙儿觉得,爷爷您说的‘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方则去之’,对也不对。”
“哦为何不对。”魏老相国终于有了反应,眸带疑惑看向爱孙。
小孙儿甜蠕嗓音缓缓道:“孙儿倒是认为,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可易位。百姓无过,何故承受君之过错,而弃百姓于不顾也”
“你你你……这话谁叫你说的,简直胡言乱语!”魏老相国老眼骤地瞪得溜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如何能使君易位隔墙有耳,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哦……”小孙儿乖乖地低下头去。
相国府一门清誉,唯恐孙儿生出什么反叛之心,魏相国唤着孙儿的名字,口气严肃教导道:“允儿,君就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主就是再犯错,那都是君主。”
张口闭口易君之位,他们相国府可不能生这种反臣!
小孙儿眨眨漆黑的大眼睛,一副受教模样,随后却反问一句:“爷爷,你既说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那君要臣留,爷爷你为何不留呢”
魏老相国:“……”
老相国被孙儿这一句话梗得,那是脖子都粗了一圈!
“何况王上还这般恳求于你。”小孙儿满脑门儿写着:留下不比死好多了么,也容易做得多。
周围响起一阵噗笑!
魏老相国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在那是尴尬不已。
袁老夫人憋笑,忍自忍下,这才慢悠悠上前去,一语戳破他道:“老爷,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倔脾气总是改不了,你心上就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王上都给了你台阶下,你又何必端着这架子不放。”
“我……”魏老相国指指这一众老小,“你,你们……”
第一卷:风起天临第951章 昔日之托
老相国最后哆嗦着“哎呀”一声,广袖一拂背着手转身往屋内去,“我就一张嘴,说不过你们这么多张,总之老夫去意已决,王上既要跪,便跪着吧。”
“总归不是老夫让他跪的,跪出什么事来,与老夫无关。”那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最后还扬声呵斥一句:“把门给本相关上,明日一早照常启程!”
“急了,急了……”袁老夫人笑着指指老相国的背影,和儿孙对视一笑,那苍老的眉目虽满是皱纹,却显得慈和无比,说着招来老管家,低声吩咐了一句。
“是,老夫人。”老管家急急跑出去。
“有人出来了,快看,有人出来了。”外面百姓见到相国府大门内又有了动静,一下激动起来。
谁知,又是刚刚的官家,大家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瞬间蔫儿了下去。
老管家跑到澹台翰泽身前,一阵耳语。
澹台翰泽愣了下,随后低低道了句:“多谢老夫人。”
街上百姓见老管家回去,竟将大门给合上了,顿时哀呀连天。
“这该如何是好。”不少人跟着唤道不好,一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瞧着澹台翰泽那跪得笔挺的瘦弱身躯,比他们自己跪在那里还着急。
从另一方面来说,百姓也十分期盼魏老相国能留下。
巷边的马车内,北辰琰轻合着眼眸躺在软垫上,听得外面的喧哗之声,连眼皮子都未掀一下,慵懒神色悠然,启唇淡淡,“还要再看”
“为什么不看,好戏刚开始呢。”凌兮月却是兴致满满,面上懒懒神色比男人的还要悠哉自信。
“主上。”
这时,外面传来穆西的声音。
“小姐。”冷枫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响起,在马车的另外一侧。
凌兮月起身的同时,北辰琰也跟着屈膝起身,手肘慵懒闲适地支在膝上,两人一个纤指半撩起左边的帘子,一个倾耳倚近右边的帘子旁。
冷枫说完,给凌兮月一个眼神,后缓缓点了下头。
另外一边穆西隔着帘子低声禀道着:“主上,魏相国……”
这样子再明显不过,两人都‘作弊’去了,怕也没人知道,此时相国府周围墙壁上都是眼睛。
凌兮月微微皱了下眉头,敛下眉梢,清眸幽幽若有所思,缓缓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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