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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大伙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借刀杀人啊

    李斯与冯去疾对视一眼,了然一笑,各自低头去看奏章,赵高对着周贞宝神秘一笑,也退下去不再言语。

    始皇帝饱含深意地看着周贞宝“贞宝,你爱朕,朕亦爱你,切莫多虑,快把朕的仙丹呈上来。”

    “陛下,臣拳拳之心啊”

    “朕知你忠谨,将朕的仙丹呈上来吧。”

    始皇帝和颜悦色,周贞宝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后通牒了。

    他叹了口气,膝行而上,服侍着始皇帝把龙眼大的丹丸咕咚吞下,默不作声,站到一边。

    始皇帝服了丹,自觉神采奕奕,便敲了敲面前的奏本“上郡郡守泊来报,直道开工四月,肤施一段,架桥过半,道路一事,成其百里。恪卿仰机关之力,何其神速也。”

    李斯停笔拱了拱手“陛下,郡守泊出身何处,臣与陛下皆心知肚明,其言不可轻信,您不见王将军至今还是一言不发么”

    “丞相是觉得,泊卿为其侄张目,有夸大其词之嫌”

    “真耶,假耶,陛下只需遣人观之,自然一览无遗。”

    “丞相之言有理,却尤且不足。”始皇帝认同点头,正声下令,“令御史中丞去疾为明,太仆高为暗,共探直道工程事宜,互不统属,回报于朕”

    冯去疾和赵高齐齐下堂,拱手深揖“臣,遵令”




第五零九章 赵高不爱财
    中央巡视组要来了。

    这个消息才出章台,便以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快地传进了李恪的耳朵,这还是他不曾刻意经营过咸阳的结果。

    这让李恪只能感叹,做皇帝难,做始皇帝这种不宠信宦官的皇帝,更难

    巡视组共计两路使臣。

    一路宣慰,由御史中丞冯去疾领队,预定五月出咸阳,距现在还有近四个月,算是始皇帝给足了李恪筹备的时间。

    一者暗探,由太仆赵高领衔,即刻出发,大概是始皇帝希望看到直道的真实情况。

    凭心而论,李恪是一路都不想搭理。

    毕竟直道工程就在那儿,无论修路还是架桥,只要对工程方式有基本的了解,进度都一览无疑。

    可他又知道,若是真的不理不睬,两路天使弄不好就会不约而同地间歇性失明。

    大秦的君臣奉公不假,可他们便是不要钱,也是要脸的。

    为了给天使们长脸,李恪抻了抻懒腰,选定陈平、陆衍、沧海、应曜、柴武五人随行,驾车乘马,疾赴雕阴。

    雕阴,地处于洛水之南,左近甘泉山盛产石灰,故山多雕穴,乃得其名。

    这里是上郡以南的传统大县,又是直道一、二标段之交点,设计中洛水大桥的所在。儒的舟桥组虽说还未施工过来,但憨夫的道路组却早已在此热火朝天地铺排开了。

    迎使备检主在迎,因为墨家的工程不惧天使查验。就算是在操作流程上真有问题,李恪不解释,凭冯去疾与赵高对机关的了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得明白。

    所以去往工地通传的只有柴武,任务也仅止于嘱咐他们按时开工。李恪则带着剩余四人穿城而过,在雕阴城外四十余里的县道上劫住了赵高的暗访队伍。

    时正午,艳阳照,鹊北回。

    道路尽头行来一车双骑,车是老马驾辕,半旧无饰,马是臊眉搭目,无精打采。

    赵高的队伍将伪装做得很彻底,车队上下全无标识,骑士和驭手的衣着也尽量贴近百姓。

    只是达官贵人的尊容却不是区区伪装就遮掩得住的,李恪只是打眼一瞧,连人面都不曾看清,就已经感受到诸位暗使姓甚名谁。

    驾辕的是中车府功勋车士齐无攸,出身秦军,履历战功,如今爵至公乘,乃是民爵之巅,距离官爵仅有一步之遥。

    护卫在马车两旁的则是赵高的两位亲信近臣,给事中阚忠与太子家令胡姿,都是中车府的车士出身,仪态伟岸,弓马娴熟。

    至于车内李恪嗅了口空气中新生的草芽涩气,闻出里头大概是名留青史的太仆赵高和他的女婿,时任中尉寺千牛的阎乐。

    他一面猜,陈平在身后一面念着好心人送来的基本履历,再循着画像,勉强帮李恪指出来阚忠和胡姿的区别。

    这让李恪心里充满了感激。

    陈平辨完,李恪拱手迎上“太仆远来,风餐劳苦,恪心何安”

    车马缓缓停了下来,骑士下马,车驾掀帘。

    赵高躬着身子从车里钻出来,脸上全是惊的表情。

    “李祭酒这本官此番告假私游,谁人也不曾说起,祭酒究竟是从何知晓”

    “我们不是巧遇的么”李恪比赵高表现得还惊,“小子正在直道巡查,忽见天边红光闪耀,心有悸动,方才过来一探究竟,可不知是太仆远来啊”

    “可祭酒方才明明将本官唤破了呀”

    “噫竟真有这般巧合”

    李恪发现自己编不下去了,当机立断,大手一挥。

    应曜和沧海得令,当即从车里抬出个巨大的箱子,抬到赵高面前啪一打开。

    阳光照耀,箱子里散出万丈的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高震惊道“祭酒这这赵高虽不才,可素来爱才不爱财,此事天下皆知”

    “太仆误会了小子家学礼义廉耻,岂能以金贿您”

    “那这是”

    李恪一本正经解释道“小子在郑县有一旧识,官爵右庶,其名为成。近些日,他正好需千金周转,小子又恰好扫听到,您此次私游,似是会经过郑县”

    “呃祭酒方才还说,不知会遇上本官”

    李恪的脸登就黑了“太仆,适可而止。”

    围着整箱金,两边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赵高是不爱财的,这件事情天下皆知,可他却有个爱助人的亲弟,唤作赵成。

    可怜赵成在吴县做乡绅,无权无势,虽说急公好义,却从不敢保证就能把事办成。

    他的把握一般是这样的。

    百金以下,见面呵呵,五百余金,代为传讯,千金往上,必竭尽全力,若请托之人还要强求,成君就只能关门放狗,再不复见。

    这种事,赵高历来是不清楚的,前几年蒙毅想要他小命的时候,他连这个亲弟都险些忘了,足见兄弟感情一直不佳。

    所以赵高很纠结,李恪第一次求他,却是求他给赵成捎金子。

    不帮,有违赵家急公好义的家风,帮了,又要和那个前几年才忆起来的弟弟见面,实在是左右为难。

    就在为难之际,赵高的马车忽起一声惊呼“咦大兄怎么会在这儿”

    李恪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许久不见的赵柏堂而皇之从赵高的马车里钻了出来,身后还有一员黑肤的健硕豪侠,似是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黑侠一见李恪,目眦尽裂“李恪好胆我彭越今日定要取你狗头,以慰苦名寨枉死之魂”

    原来是彭越啊

    李恪想大不明白巨野泽的大盗是怎么和剿平巨野泽的安阳君走到一块的,更想不明白反秦的旗手安阳君又是怎么跟始皇帝的忠犬坐上同一辆车的,不过彭越都拔剑猪突了,这些小事,大可从后。

    他向一脸懵圈的赵高告了声罪,扭头对沧海使了个眼色“沧海,教他做人。”

    沧海愣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大笑三声,抡拳就锤。

    吵是吵了些,不过总算不影响叙旧了。

    一番扫听,李恪总算是对眼前的场面解了惑。

    赵柏自剿灭巨野泽后声望陡增,自觉可以跟媪交代,就拿着李恪资助的路费,志气昂扬回了安阳,这是李恪知道的事。

    回了安阳之后,天下有志之士络绎不绝,赵柏起先还挺兴奋,来者不拒,皆予川资,可过不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头了。

    往来的有志之士们少有文武双全的,也少有鸡鸣狗盗的,大多只是徒有一身蛮力,吃得还多。

    他这个安阳君不是大秦的安阳君,便是有些家底,也养不起这许多的大肚汉,眼看着访客食肉,他媪食菽,赵柏心生愧疚,终于决定,再启征程,准备一跑以避食客

    他这次分文不带,自代郡西行,在獏川亮明身份,找李遵化了些缘,解决了吃饭问题,还顺道借了匹马

    李恪狠狠瞪了他一眼,赵柏缩了缩脖子,继续叙述。

    一路西行至楼烦,在客舍中被彭越行刺。

    彭越当然没杀了他,却打听到赵柏想来总指城投奔李恪。正巧彭越也想“投奔”李恪,两人一拍即合,结伴同行。

    可是李恪不在总指,那会儿他正在苍居筹备冠礼。所以赵柏又没了去处,两人像浮萍般在上郡飘荡,直至前几日,在上郡与内史之交,遇上了暗访的赵高

    赵柏的人生永远是这么精彩啊

    李恪饱含深意地看了赵高一眼“不知太仆,可听过赵安阳君”

    赵高的眼珠子转了转“祭酒说的可是武灵王长子,安阳君章”

    “正是那位倒霉的安阳君章。”李恪浅浅一笑,抬头看到沧海已经像拖死狗一样把彭越拖去自家车厢,便说,“我家小弟颇为顽皮,全赖太仆照拂,才没有生出大祸,恪在此谢过。”

    赵高不动声色道“柏君出自赵门,高亦是出自赵门,相遇便是有缘,应当的。”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李恪拱手说“太仆,雕阳直道便在附近,您既然来了,定要去往一观,也给小子出些主意。”

    “这本官只在陛下处求了短短月余私假,若是绕道”

    李恪深深一拜“有劳太仆了”

    赵高瞥了眼远处洒着彭越鲜血的金箱子,终于长叹一声“谁让本官与祭酒投缘呢我等只去七处标段,切不可多去”

    “太仆援手,小子铭记”



第五一零章 小人长戚戚
    始皇帝的暗访在李恪的陪同下进行得很顺利,敬职的太仆与随人们先后参观了直道云阳至雕阴段,全长六百里,成八十六里;雕阴至肤施段,全长八百里,成百七五里;肤施至九原段,全长千一百里,成百十二里。

    此外还有已经连通铁索,正在桩定龙门拉索的无定水桥,太仆饶有兴致在摇晃的铁桥上食了顿饔。

    直到看到引渠初见,各种建材堆积成山的跨河大桥,太仆才亮明身份,在分指的巨大沙盘前,严肃批评了何玦、史二人进度的滞后。

    夜来饮宴,李恪与赵高共居主位,两侧各有随行陪饮,酒至酣处,有墨者古临请为说经,高许之。

    “有禀太仆,直道之工,计之有三。”年届十七,一身文气颇得李恪真传的古临端坐于堂,朗声高宣。

    赵高眼前一亮,忙张手叫停“临君稍待,你要讲直道”

    坐在赵高身边的李恪淡淡一笑“太仆,直道工程动用机关以百计,故从设计到实施,皆与寻常工程两异。临知太仆在朝,多有敌对,怕太仆回朝后为人刁难,便自不量力,说甚要为太仆忆一忆这一路所见。我虽觉得无甚紧要,但经不住他几番恳求,也就许了。”

    赵高兴奋地满脸涨红,拖着李恪的手,声音激动到颤抖“祭酒,少年嘛,总有显耀之心,岂能人人皆如您不计名利便由他说,若是与本官所见有七八分像,本官定为他美言,不叫良材埋没于野”

    李恪点头闭目,不再多言,古临双手过头,叩首以拜“谢太仆允”

    他正起身,目不斜视,仪态端正“直道之工计有三,一者路,一者桥,一者河。”

    “路者,延三千二百一十六里二百八十二步,起自内史云阳,抵至云中高阙,经雕阴、肤施二城,分四段,今共成四百七十七里。直道规制与驰道同,宽五十步,中高而翼低,两翼有畛,宽止三步,就近入渠。”

    “其道平整,不设皇道,不嵌木轨,三分并合。其底为碎石,厚三尺,质密实。中为河沙,厚一尺,每三步横铺圆木,首尾以榫卯相连,桩铜钉。最上以夯土实,厚五尺,除惯常之米汁,粘土,另拌有石灰、硫磺,使蛇虫不近,寸草不生。”

    赵高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去看现场,本以为李恪人少时短,所修直道远不如驰道细致,因为驰道有木轨,分皇道,而直道平平实实,啥都没有。

    谁知道,直道之妙不在面而在里,道路厚度达到恐怖的九尺,路基、排水一样不缺,就连夯土都是特制的

    就是这样的标准,短短四个月,李恪已经筑成近五百里,一点也没延缓工期

    墨家机关,有神耶

    李恪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古临,示意继续。

    古临伏身又拜,继续说“桥者,洛水,无定两桥,洛水桥跨四十二步,无定水桥跨五十七步,二桥皆宽三十步。以钢铁为骨,铁索为筋,实木作肉,铜板成皮。其以斜拉索之法制定,成,则可过十万斤机关而不晃动。”

    这次赵高没啥反应,倒不是说斜拉索设计不新颖,而是这法子太新颖,以至于赵高只能死记,无处想象,也没空去想象。

    “河者,跨河大桥,虽亦称桥,却与先前二桥皆不同,需将河水一截五段,再加引渠两段,共七墩,跨二百丈。”

    “跨多少”

    “跨二百丈。”古临重复一遍,详细解释,“两墩之间,间距最大二十四丈,最小十八丈,加之引桥,跨二百丈,宽亦三十步。”

    赵高彻底无语了,他愣愣看着李恪,真想挖出李恪的心,看看这心是不是与比干一样,生有七窍。

    李恪谦逊地笑了一声,轻声说“水桥乃儒之思,河桥乃玦与禄之想,直道之事憨夫出力甚巨,小子不敢居功。”

    赵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语气难得诚恳“祭酒,大秦有你,也不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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