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李恪感慨着抚摸着这柄同样华贵,看起来却比七星龙渊低调许多的宝剑,忍不住说:“其实吧,名剑于我,不辄于明珠暗投。”
徐夫人冷笑一声:“剑可杀人,却不见得非得杀人。仪剑生为彰显威仪,威仪,亦可杀人。”
这就是欧冶家的道了……
李恪轻轻叹了一声:“氐宿星相,李氏图腾,还有启夏之名……这柄剑才铸好么”
“剑体倒是去岁便铸成了,只是好些细节一直未定。”虞子期代替徐夫人回答,“得老夫人之助,先是请名匠雕了李氏图腾,冠礼之后又定了鞘身星相,至于启夏之名,是大讲之后才定下的。”
徐夫人自顾自斟一杯茶,一口饮尽:“你的《启夏》倾尽墨家之力,这柄启夏亦是整个欧冶家四年的苦功。”
李恪点了点头,放下剑,诚心下拜:“小子必不辜负徐师厚爱。”
徐夫人站起来,静静看着李恪:“行事之前,思虑周全。佩着这柄剑,你便要记住,你的身上非是只有墨家一门,而是三门。”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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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第五零五章 时不我待
大讲之后,李恪自以为终于能闲下来了,事实上却根本不曾闲下几天。
打冠礼前就不见音讯的泰风尘仆仆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开口,石破天惊。
“先生,沅陵君战死了”
屠睢战死
跟随着泰的娓娓叙述,李恪总算弄明白在他的冠礼前后,偏远的岭南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去岁九月,大渠贯通。始皇帝闻讯喜甚,命名大渠为灵渠,也命屠睢加紧攻伐,早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无趣战争。
十月,立功心切的屠睢不顾范增苦劝,随着第一批运粮的船队进抵山南,甚至没来得及聚合任嚣和赵佗两路兵马,便带着近几年陆续穿山,在山南立住脚跟的五万余兵马直扑向百越腹地,范增负气出走。
十月十四,雒瓯统帅译吁宋于中留林中伏击屠睢,时雒瓯蛮人以猛兽为先驱,前赴后继,不顾死伤,屠睢领军力战三日夜,终因后援不至,力竭而亡。此战秦军大败,逃生者十不存一。
十一月初三,始皇帝得知屠睢死讯,不曾追封,只是令任嚣为南军上将军,赵佗副之,再伐岭南。
十一月二十二,任嚣将兵二十万,在番禹附近寻得雒瓯主力,一战而定。译吁宋被秦军生擒,受尽折磨之后,腰斩弃市
至此,大秦三路大军连成一线,雒瓯蛮人死伤狼藉。秦军在岭南之辖拓地五郡,自西而东,分别为邛都、夜郎、象、桂林、南海。
而在取代屠睢成为上将军,且在短短时间内便立下了不世功勋之后,任嚣变得跋扈蛮横,目中无人。
他要在番禹建任嚣城夸功,史禄规劝他,说此必不为始皇帝所喜,结果被他恶言斥退,泰帮史禄说了几句,居然当场被他把官职给免了
于是乎,史禄请辞,两位杂墨出身的机关师齐齐离越,自闽中新修的驰道返回中原。半道上,史禄回乡去接家人,这才只有泰一人先行回来苍居。
李恪听得百感交集。
身为一个优秀且专注的工科生,他对大秦的历史称不上熟悉,只知晓大概的脉络,譬如横扫,南征百越,北伐匈奴,焚书坑儒,陈胜吴广,二世而亡,楚汉争霸,自刎乌江,至于具体到什么时候,公元他倒是知道几个年份,可对标到始皇帝几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灵渠是整个秦朝他最熟悉的东西,因为前世,他的导师开过一场古代水利的公开课,他为导师整理过课件材料。
他隐约记得灵渠造了五年,现在的灵渠则是四年多,相去并不算远。
他还记得灵渠落成之后没几年,始皇帝就死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瞬间如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
泰见李恪脸色苍白,担忧地在旁呼唤。
李恪被唤醒,强挤出一个笑脸“任嚣此人,骤据高位,跋扈失衡,你们能与他分道扬镳,是福非祸,他活不了几年的。”
泰摇了摇头“先生,自您归秦,我与禄早不想待在岭南了,只是脱不开沅陵君知遇之恩,这才一直迁延不去。”
“如此便好,早些下去休息,在我处,自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唯”
送走了泰,李恪颓然靠在墙边,沉默不语。
吕雉捧着几株新梅走进来,轻声问“不知君郎是为何事烦忧”
“屠睢死了。”
新梅坠落。
李恪奇怪地看了吕雉一眼“雉儿,你吕家莫非与屠睢有旧”
吕雉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字一顿说“孛星现,重臣亡”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李恪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人之横死必有其因,何必非要一颗无知的星星担着骂名。”
“既然自古流传,必有其道理在其中。”吕雉坚持到,“君郎不也正为此事忧心么”
“我可不是为此事忧心。”李恪叹了口气,“只是才歇了几日,又该忙碌起来了。雉儿,传书沛县,命奔与两位兄长速来见我,我要用他们。”
吕雉眼睛一亮“奔与二位兄长君郎要为白羽亭拓商道”
“此其一也,二者算了,此事不与你说,免得你心生担忧。”李恪挥了挥手,“速去书信,让他们越快越好,不可拖延。”
吕雉瘪了瘪嘴,浅浅一福“唯”
始皇帝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李恪一改原先低调的做派,墨卫随行,霸下出山。
他先在獏川的恪坊接了陈平和陆衍,又西行奔赴总指,接上何钰、应曜、田横、柴武、古临并留在那里的一百墨卫。
总指城的建设才完成了小半,不过大体的规划和工程都设计好了,只剩下事务性的操作,便是没有更多的墨者帮衬,张迁和他手下的团队也足以应付自如。
再然后,霸下北出白羽山,直奔向肤施城边,无定水岸,儒和他的舟桥大队就在那里。
这一次是真正的巡道,李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手下的标段理清思路,加快进度。
在无定水岸,李恪和儒讨论了洛水桥和无定水桥的设计方案。
这两条水的情况都差不多,水面虽阔,却止三四十步,水流不大,最深处不足十丈,浅的地方仅有丈,而且还有明显的枯水期。
在这种水文环境下架桥,便是没有史禄在身边也难不倒儒,他的计划是先横铁索,建铁索桥基,然后在水岸两面竖起高大稳固,落粧足够深的龙门,从龙门牵引铁索,自两侧提拉,增强铁索桥的稳定性,最后在桥面搭建木质桥面和护栏,使这两座桥成为形似斜拉索桥的结构。
这种斜拉索结构,李恪当年在为獏行搭建水景模型的时候就用过,不想儒居然活用到了桥上,而且还不是经过李恪的暗示。
李恪对儒的方案表示全方位的赞同,留下他的老搭档泰和何钰作为助臂,不过夜便越过无定水急急北向。
北向是上郡至九原段的直道施工标段,道路四标段之一,憨夫最近就在这处。
直道开工已经两个月了,各地工程都已经开始进入有序地施工阶段,憨夫将每个标段又细分做四个小标段,每里设一每桩标,保证分段施工不会造成道路歪斜。
对于他,李恪其实并没有太多好说的。
憨夫指挥大型工程的经验是所有墨者当中最足的,从苍居改造开始,就一直独立承担总领性的职务,更何况路面施工的技术含量也最低。
蝎挖土,混沌搅拌,兕蛛运送,梼杌压实,有了机关的大量应用,套用憨夫的话来说,就是“唯勤与谨,不使疏漏。”
李恪在憨夫的陪同下,在几个正在施工的小标段转了一圈,确定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还发现憨夫与法家、勋贵们的相处居然格外得好。
“有师哥在,我无忧矣”
憨夫谦虚一笑,见左右无人,便小声问“钜子,我看你行色匆匆,似有要事”
李恪叹了口气“时不我待,若是再不抓紧些,我或许会抱憾终身。”
“噫”
“不说了。”李恪拍了拍憨夫的臂膀,“此处我便不留人了,由师哥一人而决,我还要去大河见玦,就此别过”
憨夫郑重点头“必克定大功,显耀墨家”
“墨者共勉之”
第五零六章 我要库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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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夏子!”“见过叔父!”
在上郡与九原之交的广袤草场,李恪见到了恭候已久的三位吕家的年轻人,吕稚的二位兄长,吕泽,释之以及吕丁唯一的儿子吕奔。
月余的奔波,始皇帝给李恪定下的墨夏子之称已经通过半官方的渠道散得尽人皆知。李恪身负五评,在二十岁的年纪登顶士林,爬上了人活在世所能到达的最高峰,此古而未有。
儒墨相敌,世人将李恪与孔子比,孔子十五求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方知天命何为。而李恪,亦是十五入墨家求学,才止区区五载,便已经能讲经说法,得窥大道!
此天眷之隆,当真……
吕泽感慨地看着自己这位风华绝代,高不可攀的妹婿,突然想到,李恪说,天无己无私,不定世事,唯规律尔。
想到这儿,吕泽更为敬服了。
李恪笑盈盈下了霸下,裹紧鹤氅,向着三人遥遥拱手:“本该是我领稚儿去沛县拜亲,奈何泗水郡无我的公职,贸然过去想要被陛下责难,只有劳二位兄长奔波,恪愧甚。”
吕泽与吕释之敢忙下拜:“夏子事忙,我兄弟闲居,合该如此!”
李恪迎上去扶起两人:“墨夏子是世人对我的称呼,二位兄长唤我恪便好,尊、敬皆有远意,不似家人。”
吕泽与释之心有感动,躬身又拜。
“夏……恪,你此番叫我们叔侄三人来此荒僻,又让墨卫护防左右,是何安置”
李恪笑了笑,抬头一望无垠的草场,说:“这里,是库不齐。”
平素少担重责的吕释之瞪大眼睛:“东有巨野,西有莽原,这里便是大秦有名的……有名的……”
吕奔沉声道:“有名的马匪之窠。”
“一言中的!”李恪赞赏地向吕奔点头。
当年的书生历经两年已经褪掉了文弱之气,变壮了,变高了,长相气质与当年的吕丁有了两三分神似,便是口称马匪,也看不出半点惊惶。
吕奔沉着脸拱手:“该如何做,请叔父示下。”
“长话短说。”李恪抬手指向草场深处,“我要库布齐。”
“要”三人皆是不解。
“我要库不齐。”李恪重复了一遍,音沉而重,“白羽亭将成,库不齐草原游牧颇多,是阳周,乃至整个上郡采买弩马,实现畜力耕作的首选,较匈奴,西域远胜。”
吕释之张了张嘴:“可是马匪……”
“游牧嘛,牧则为民,劫则为匪,库不齐有马匪,匈奴、西域,马匪莫非少么”
吕奔轻蔑地笑了笑:“我这两年游走北地,不曾赚过几许金钱,马匪却杀了数百,北方广袤,马匪多如牛毛。”
“正是此理了。”李恪笑得轻松,第三次重复道,“我要库不齐,叫三位远来,便是为了此事,也只为了此事。库不齐地处于上郡、九原、北地三郡交界,我属意泽兄自南入,奔从北进,释之兄长领商队沿大河往草原,三股齐下,将整座草原吃尽,吃透。”
李恪话音一落,三人各有动容。
吕泽问:“只为开商”
“我只要这座草原能稳定、大量地为白羽亭提供驽马耕牛,旁的不论。”李恪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声,突然看到吕释之犹豫的脸,“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之说,若是有甚为难的,我亦可另觅他人。”
吕释之长舒了一口气,刚要推辞,却被眼疾手快的吕泽一拳掏在后腰,疼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吕泽急急说:“妹婿是办大事的人,身为姻亲,我与弟定不会拖了妹婿大事!”
吕奔也是一脸郑重:“必不负叔父所托。”
“如此,我静候佳音。”李恪拍了拍吕奔的肩,“今日事忙,就不留三位食飧了。一会儿你们去横处领一封调令,商队起行之时,獏川会为你们每队备下五十墨卫,以护持你等周全。若要寻我,可来大河分指,近几个月,我大概会一直在那处。”
“唯!”
与李恪分道扬镳,吕释之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随着吕泽回去自己近几日露宿的帐篷。
“等了三日,叙了半柱香,还要我等去马匪的巢窠搏命!此人被世人夸耀几句,倒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吕泽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自己的亲弟:“释之,若你不愿,回去只管与翁明说,吕氏、吕姓,濮阳一脉多的是人要你这个机缘,你信不信!”
吕释之愕然:“又不是甚好事,大兄何以如此说”
“不是好事”吕泽恨铁不成钢地盯了释之半晌,才幽幽说,“自娥姁嫁入李家,妹婿名声鹊起,其扬名之速,便是古之圣人也难以比肩。他是注定要在史上留名的,以后便是家祖不韦,也莫想要望其项背!此等人物,吕家近他是为高攀,你我近他便是机缘!”
“大兄也过于长他人志气了……”
“愚人!”吕泽大怒,厉声斥责,“翁当真将你宠溺得太过了,居然如此浅显之事都看不明白!他是要吕家独营整个上郡的牛马贸易啊!这当中有多大的利,你不明耶”
吕释之还是不服:“一里之地十余头牛,换上马,最多不过二十余匹,整个上郡三五千匹驽马足以,哪有几分红利可图”
吕泽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这便回沛县,自与翁去说吧。《墨夏子》广传天下这许多天了,你便是不能全卷通读,止《启夏》一篇莫非也不曾看过妹婿之道,便是以天下万物替代人力,他说上郡要以畜力耕作,所需牛马何止十万,更别说,上郡之后,还有整个大秦!你竟连这都看不明白,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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