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多好的台词啊,朗朗上口,老少咸宜,不仅具有广泛的传播价值,还适合收进史书,传诸于后世。
他只是纠结,自己临死的时候究竟该喊一遍还是喊三遍。若是喊三遍,应该一以贯之的慷慨激昂呢,还是一遍重过一遍,一遍强过一遍。
到底是哪一种的效果更好呢
谁知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李恪居然给他出了个新难题
若是不用死了,这句难得的佳句岂不是白费了
李恪眯着眼睛看着他“寿君,你有疑义”
“呃弱冠鼠儿挟私冤人,老天有眼,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丘寿说得极小声,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李恪一脸茫然“你说甚”
丘寿总算回过神来了,瞪着眼,张着嘴“尊上,甲乙两曲有何区别”
“区别自然是有的。”李恪挥挥手,让陆衍继续书录,“待遇上,甲曲浮两成,乙曲减两成。戍营时,乙曲要以甲曲为尊,相遇避道,对面行礼,当然,只限于同级。增补时,甲曲优先挑选,乙曲必须从后。还有往后论功,凡首级不知所归,皆属甲曲。”
“如此一来,如何公平”
李恪嗤笑地看着丘寿“行军打战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在朔方部,以后的公平更是唯有一点。凡不在战时,两曲每月一次军演,胜者为甲,败者为乙,一应待遇皆如上。”
丘寿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恪“此话当真”
李恪冷冷回望着他“想在布的面前显尊么自己去争,莫叫我一直看不起你,听明了么”
丘寿用尽最大的力气抱拳行礼“末将听明了”
“你们呢”
众军侯齐齐抱拳,高声应诺“嗨”
李恪的六条将令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军营上下,每个营房前都有朗声宣令的少年营亲卫,他们不仅宣令,还负责详细地解释将令,务必让每一个士卒对将令的意义心知肚明。
这将是一种全新的等级制度,仅在军职以下,却在兵种和爵位以上。
往后在朔方部中,尊卑和军礼将成为兵卒们的日常事务。
而区分尊卑的第一考量是军职。同等军职下,则以甲曲战兵为最,乙曲战兵为中,轻兵最次,校尉属官包括亲卫、文职、参谋等不列尊卑,这是第二级考量。
如果遇到同职同级的特殊状况,车兵尊于亲兵,亲兵尊于骑兵,骑兵尊于步卒,步卒又尊于轻兵。若是恰好同职,同级,同兵种,则爵位会成为评判尊卑的最后标准。
凭着如此细致的区分,李恪几乎将大营里的每一个人都打上了序列编号,他将这称为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当代用法。
严格管束,力争上游,在朔方部,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提升自己的排序来满足基础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而他们需要付出的则是生存需求。
秦人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兵卒更是早将脑袋别上了裤腰带,对他们而言生存才是最低层次的需求,这是大秦与马斯洛所处的时代最大的不同。
站在军营不起眼的一角,李恪细细跟新任的军法处长陆衍交代着自己的想法。
“衍君,你要尽快把军法处组建起来,属卒就从墨卫和少年营中挑选,墨卫行刑,少年营纠察,各司其职,恰到好处。”
“嗨”
“军法处运行起来后,你需要做两件事,其一是设置军衔、爵衔,可以挂在胸口,要一目了然。两曲和轻兵的衣甲也要有明显的区分,这样既有利于施行军礼,也有利于你们纠察。”
“我省得。”
“其二,你要严格区分战时和非战。对轻兵而言,杂务就是作战,对战兵而言,训练和演习也是作战,这一点要让所有军士了解明白,不能应为军礼扰乱了军队的正常秩序,过犹不及。”
陆衍重重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为每个士卒配上名牌。”李恪叹了口气,“昨夜战死之人有千余,可轻兵的登记缺失严重,最终确认身份的却仅有七成。他们有为国搏命的义务,若是战死了,我们也该有让其家人知晓的义务。”
“此应有之理”陆衍郑重应诺。他见李恪说完了,便轻声问,“尊上,你今日何不借机杀了丘寿”
“是谁叫你来问的平君还是季布”
“众皆疑惑。”
李恪失笑一声“众皆疑惑,这就是我让丘寿活下来的原因了。铁板一块不见得全是好事,于军不利,就等同于自废武功。”
陆衍登时恍然“我会明白告诉他们的。”
“去吧。我们现在人手有限,第一次行刑记得悠着点,但丘寿除外。他害死了五百轻兵,活该吃点苦头,不打残便可。”
“嗨”
第五三六章 牧野棋局,成王败寇
人力有穷尽。
把自己当作产品线的设计源头是李恪一直以来的做法,这次军改也不例外。
六令发布,两曲分编,以及建立一个独立的军法处来接替主将亲兵行使执法职能。李恪给军改划定了范围和方向,剩下的自有更合适的人去操持。
李恪以为,把细节工作交给合适的人去做,恰和墨家量才为用的思想核心。
他与陆衍挥手告别,带着沧海复归帅帐,在后室,吕雉正对照着棋谱自拈自弈。
听到掀帘子的响动,吕雉微微扬起下巴“君郎回来了。”
“忙完了嘛。”李恪抻了个懒腰,走过去瞥了一眼棋盘。
黑白两色各据有半壁江山,大龙绞杀正中,战况异常惨烈,李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传说中牧野之战前姜子牙与周武王在帐中的那场对弈。
武王执白,浩荡西侵,姜尚执黑,稳守半壁。这盘棋,姜子牙在前二百手皆是后手,直到第二百四十二手一子填气,盘活了棋盘中场的五路残兵,这才断了武王大龙的生路。
就像是牧野之战的预演。
吕雉有些迷醉地看着李恪认真的侧脸“君郎,你说太公与武王弈时,是否是有意在中盘留下的那五路伏兵”
“怎么可能嘛。”李恪撇了撇嘴,拈起白子提前把那个重要的气给填了,拍拍手说,“收官吧。牧野战时,若帝辛敢亲率禁卫前阵对敌,不给武王大杀四方,冲散军阵的机会,那一战仍是商胜。”
吕雉不愿信,排开官子算了半天,果然是执白大胜。
她好奇道“何以会如此呢不是说有道胜定无道么”
李恪耸了耸肩“谥法是周公旦定的,周礼是周公旦编的,好好的帝辛成了商纣也是周公旦一手操持的。那时帝辛骨头都快烂没了,人家要说他无道,他也没法反驳不是”
“总是君郎说得有理。”吕雉哑然失笑,一枚枚收拣棋子,“君郎,妇人入军营不祥,要不然,我还是去霸下住吧”
“碑楼都快塌了,便是你敢住,我也不放心你去住。更何况妇人之说本就是巫卜言谈,墨夏子都快把日书辩穿了,雉儿怎么还把此事当真”
吕雉低下头“非是妾当真,而是人心。”
“人心”李恪揉了揉吕雉的头发,满脸傲然,“今日之前,你是女眷,今日之后,你却是李恪的女眷。在这营中,我说你祥你便祥,这是政治正确。谁若是敢炸刺,陆衍会收拾他的。”
看李恪都开始不讲理了,聪明如吕雉自然不再说话,微微点头,继续收拾起棋盘。
李恪帮着她一块儿收拾,突然问“雉儿,你说我是继续去朔方城址好,还是在磴口停下,徐徐图之好”
吕雉愣了一下。
磴口与旧朔方城的遗址是朔方地区的两大要地,相去仅有七十里距离,不过中间却隔了一条大河。
考虑到朔方城址是朔方地区的核心要地,朔方部若想要名副其实,在朔方城址立足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早去是去,晚去也是去,所以李恪原先的打算一直是直取中宫,从未生出过徐徐图之的念头。
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呢
她探询地望着李恪,轻声说“君郎,妇人本不该插嘴国事,只是朝令夕改,非良将之道。”
“倒不算是朝令夕改要去朔方城址的事情军中只有平君和禄知晓,其余人只知我们要去朔方,却不知目的地是城址。”
吕雉疑惑道“君郎何以突然改了心思”
“还不是昨夜的偷袭。”李恪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朔方城址建在杭锦诸部唯一的冬原。大秦君臣不熟悉游牧,不明白他们何以像疯了似地攻打朔方,可我有你两位兄长和奔的商队探来的消息,对此却心知肚明。”
“库不齐诸部内附在秦,其部落数量虽多,规模却不大,正常来说,他们是不敢冒着灭族风险和大秦正面冲突的。然而陛下迁民实边,秦人入城后大规模退草垦荒,却是断了杭锦诸部延续的命根。这种恐慌刻在牧民的骨子里,让他们舍身忘死,连苏将军的大军都弹压不住。”
“若是如此,朔方部岂不是触不得这道疤”
李恪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本以为,我的重心不在农耕,而在狼山的矿源和西域的商路,朔方部立足城址问题不大,但才入杭锦草原,那些马匪居然就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夜袭”
“君郎是怕,杭锦诸部杯弓蛇影,已经被秦人吓破胆了”
“是啊”
“这样的话,妾觉得君郎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和吕雉达成了共识,李恪当即就召来了吕奔和乌鹤敖。
“敖君,乌鹤部和库不齐诸部有联系么”
乌鹤敖满脸都写着警惕“乌鹤部是忠于大秦的修路的,你别想像对付那丘寿似的,在乌鹤部身上攀污”
“怎么还叫我修路的”李恪哭笑不得“这样,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你信我”
“除非你许乌鹤勇士在朔方部入伍”
谁说草原人憨来的
李恪愣愣看了乌鹤敖半晌“敖君,乌鹤部拢共只有三百族人吧”
“是啊。”
“控弦好像是二百,对吧”
“是啊。”
“那你准备让多少人加入朔方部”
“自然是全族”
“二百控弦皆入。”李恪替乌鹤敖补完了话,“然后邻部把留下的牛羊女人抢走,乌鹤部烟消云散,是这样么”
乌鹤敖完全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登时无力地张大了嘴巴。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乌鹤部战力强大,虽不曾从贼,却与十四个大部皆有来往。”
“竟与十四大部皆有来往”李恪喜不自禁,搓了搓手“敖君,我要你想办法把一个消息遍传草原,就说秦人东来,为的是在磴口建立渡口,打通与西域的商路,从未想过重建旧城。”
乌鹤敖有些不明白李恪为什么要撒谎“修路的,你觉得这种说辞有人会信”
李恪把两手一摊“信与不信,我会让他们亲眼来看。”
“亲眼来看”
“是啊。”李恪放下乌鹤敖,对吕奔说,“奔,你马上回白羽亭,和泽兄各组一支商队。泽兄的商队要去西域开拓商路,我会在磴口为他架桥造船。你的商队要让库不齐的牧人喜欢,还要让他们知道,我要在磴口建市亭。”
第五三七章 磴口
一晃三日,各项军改皆有了交代。,
军法处筹建完毕,二百属卒有百五十个出身少年营,剩下五十出身墨卫。
陆衍在军法处中构建了一套基本的行政结构,处长由他亲自担任,处丞选择了古临,另有文书、助理三十人。
机关下设执刑处,职能类似于县狱,负责看管、行刑,属员十人,另配有刑徒三组,狱徒一组。下设监察处,只能类似于令史和御使的结合,负责纠察、诊案、宣法,属员亦十人,下设宣法两组,诊案两组,纠察七组。
因为整体结构平顺简洁,成员的来源又简单,军法处成立只花了一天,且在第二天就开始履行职能。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明确了军衔和爵衔的表述。
军衔由下至上,分卒伍什屯百五百千,暂且简单画在左胸甲片,以后再做专门的缀片。
爵位只表达民爵,也就是士伍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画在右胸。
在大秦,军侯以下基本上没有官爵出没,事实上,就连大夫以上都非常少见。
比如在朔方部上万人马中,爵位最高的“卒”就是甲曲的一个五百长,他的爵位是不更。
宣法组和纠察组很快便以屯为单位铺开了这种简单的衔标识,有限的笔墨相互传递,会写的士卒相互画,不会写的士卒等各屯的屯长和什长们来帮着画。
之后,甲乙两曲重编完成,军法处又令甲曲系黑色领巾,乙曲系白色领巾,校尉所属系紫色领巾。轻兵的地位最低,所以他们不许系领巾,一旦发现,笞十鞭。
这样一搞,整个朔方营的尊卑就全被摆到了台面上。
李恪笑嘻嘻端详着着脸上写满了不痛快的沧海,因为现在,他的左胸写着千,右胸写着士伍,双臂上缠满了亮银色的细链,胸口打着双层的花结,脖子上则挂着飘逸鲜艳的紫色方巾。,那模样,像极了花枝招展的肥山鸡。
听陆衍说,执法处已经开始对全军名册进行增补录入,准备在增补完成后制作军牌,上书姓名籍贯下发到每一个士卒手里。
然后就是行刑。
第三日日中,全军集结在大营外的原野,背靠着高耸的京观,面对着近千只白花花的屁股。
军法处的刑徒只有四十人,所以对士卒的笞刑全部委托给甲曲,而受刑的恰好基本都是乙曲。
丘寿的刑由军法处亲自执行,整整三十军棍,那些墨卫们卯足力气,抽断了整整三根儿臂粗的长杖,丘寿在中间一声没吭,却昏过去两次,成功吸引了全军上下的关注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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