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始皇帝天天担心有人在指甲盖里藏了几撮火药,把章台宫炸上天去……
然而,成也李恪,败也李恪。
陈平来了,一开口点出掌中神雷的威力,待他走后,始皇帝秘试火药,一间小小的平房,足足堆了七斗才被堪堪轰塌。
始皇帝安全了,谁也不可能带着几石药面做人肉炸弹,而周贞宝又一次失掉了他无可替代的地位,只剩下草丹这一个优势。
紧接着便是焚书制……
在博士署整理天下书册时,身为博士的卢举负责整理医卜二类,从中搜拣出一味神药,龙沙!
他与儒家历来交好,正是儒家动用关系,为他寻来了这味神药。孔鮒亲自将这味药交在他手,使他在草丹的炼制中连连得进,最终炼出了方丈仙丹,夺下了周贞宝最核心的争宠要地。
说到这儿,周贞宝苦叹一声:“当年被你规劝来朝,我本想凭一己之力,叫陛下认清仙家与方士之别。可来了咸阳才知道,陛下雄才,他不需要仙家,只需要方士……”
李恪一脸怪诞:“你说,那所谓的方丈仙丹,就是因为多了一味药?”
“是,龙沙。《内经》载龙沙,称其可使人精力健硕,不类寻常,可经中并无龙沙之产地,儒家也将其发现掩得严严实实,我却无处去寻……”
“那东西在苦酒就有啊……”
“噫!”周贞宝瞪大眼睛,“果真?”
“什么真不真的,龙沙在雁门、代、上、云中、九原皆可见,又以雁门居多。此物确有提神之效,但也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奇……”
李恪突然想起来,焚书制后,多有儒生求见严氏,他本以为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谁知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
他不由苦笑:“算了,你与我具体说说龙纱,功效差这么多,或是有特别的炮制之法。”
周贞宝咽了口唾沫:“龙沙,又名麻黄、狗骨、卑盐等,见于多部医经,名皆不一……”
李恪皱了皱眉:“龙沙就是麻黄?”
周贞宝不明就里:“医经所言就是如此,你何以惊讶?”
李恪没有理他,他咬着牙,呲着声:“卢举炼丹,用龙沙几何?”
“大量!”
“大量……”李恪深吸了一口气,“儒家,遗贵!本以为张子房此来是为了等焚书的后续,却不想,这群六国之人居然跟儒家撺掇到一块去了……这些人除了弑君,难道就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么?”
……
话说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根本就没有余地再谈。事关到仙家的生死存亡,就算是李恪说的,周贞宝也不愿尽信,两人不欢而散,约定七日之后再会。
李恪心里清楚,这七天就是给他筹备之用,所以一伺送走周贞宝,他当即就让沧海给柴武、应曜传讯,要他们兵分两路,北上楼烦。
上百墨卫夜出咸阳,离开李恪散往北境,这种动静瞒不过任何人,李恪也没想过要瞒。
他请动了扶苏。
一番密谈,扶苏乍听李恪发现了一件关系到始皇帝生死的大事,惊惶之下再也顾不上爱惜自己的羽毛。
第二天晨,扶苏的近卫侍者大肆出府,分散去往大秦重臣、勋贵之家递送拜谒,与此同时,一道流言风声而起。
扶苏不甘失却皇位,得李恪襄助,欲通买大秦再起声势。李恪的墨卫此去獏川,就是为扶苏搜金揽玉去的!
皇长子府盛宴将启,就定在七日之后,始皇帝三十五年,二月,十五!
第五六四章 事出反常,即为妖
李斯府。
李斯盯着面前这封檀木为底,四边绞银,内镶着白绸,由扶苏手书的精美请柬沉默不语。
廷尉鲍白令之急急而来,拜门入府。
“丞相,您也收到了?”
李斯扫了鲍白令之一眼:“咸阳城中,三公、九卿,两千石高官,及少良造以上的显爵,除了出身墨家的将作少府柳风舞,几乎人手便有一封,本相官三千石,距封侯亦只有一步之遥,为何不可有?”
鲍白令之尴尬一笑,赶忙解释:“下尉并非此意……我是说,以您的身份,李恪当真以为财帛可动?”
“人皆有好,便是财帛不可动其心,也必有珍惜、挚爱。公子扶苏或做不到投人所好,然李恪……其背后的墨家与他同心同德,威望之盛,凡大小事务皆可一言而决。墨家数百年显学,珍藏之丰,底蕴之厚,你我皆不该轻忽。”
“如此说来,丞相也信那流言?”
李斯淡淡摇头:“信与不信,还得待问过一人才知。”
他正说话,门外有侍者报令:“禀主人,韩仇至。”
“进。”
张良懒懒散散含笑进来,见到屋里的李斯和鲍白令之先是一愣,之后才像有所觉般正肃表情,慌忙行礼:“后学仇,见过丞相,见过……呃。”
“此乃廷尉令之。”
“不想竟是廷尉之尊!”张良瞪着眼,满脸的受宠若惊:“仇见过廷尉!”
鲍白令之眼里不由闪过一丝不屑。
眼前这人虽卖相颇佳,然眼界、应对都是中人,显然不是什么高才,李斯以这等大事向他问策,哪能问出什么好来?
李斯抬抬手让张良入席,轻声说:“听斯特说,仇君与夏子旧识?”
“斯特兄与丞相说了?”张良浑身上下都是得瑟,偏还要摆出谦和的仪态,“不敢瞒丞相,正是旧识。”
“如何识得?”
“此事说来话长。某年某月,我见山光烂漫,便动意去往某无名山登高赏景。谁知到,山中有猛兽。我慌不择路而逃,于途中初遇了恪君。”
这样的相识确是耳目一新,李斯诧异道:“不想,你二人还是患难之交。”
“患难?丞相以为是恪君救了我么?”张良把眼一瞪,气哼哼道,“非也!他见猛兽来势汹汹,不仅未施以援手,还三言两语拐走了我的护卫,跑了!”
一声跑了,张良喊得惨绝人寰,鲍白令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恪的本事,他们这些忽敌忽友的法家贵重最是清楚,危机中袖手旁观的事他做得出,若是看人不顺眼,落井下石对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钜子来说,似乎也是正经的操作。
李斯也是苦笑:“如此说来,你们非友,乃敌?”
“丞相小瞧我二人啦!”张良突然绽放出高士的风采,缅怀旧事,有感而发,“我二人非友,非敌。这世上知己难寻,乍寻得棋逢对手,自然会惺惺相惜。”
若不是深知李恪的本事,鲍白令之险就信了这人的鬼话,因为太真诚了。
李斯对这种显然自抬身价的定位显然也不信。他的回应颇为敷衍,亮出请柬,微笑说话:“既然惺惺相惜,仇君当很了解夏子才是。”
“那是自然。”
李斯笑着把面前的请柬一推,张良恭顺取过,才一眼,瞳孔骤缩!
“看来仇君是看出什么了……”
张良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李恪此人,重利,惜身,行事可称无所不用其极。他历与皇长子扶苏交好,此番宴请,怕是准备投丞相所好,为扶苏再造声势!”
这回答中规中矩,并不能让李斯满意,他又问:“那在仇君看来,我当去,还是不当去?”
张良苦思了半日:“丞相当去,法家不当去。”
……
国尉府,李信居。
蒙毅与李信二人对坐,各自面前都是与李斯一般无二的请柬,因为事发突然,甚至连柬上的字都不曾酝酿,全是一模一样的请托。
这让蒙毅看到了某种疏离。
“陇西侯,你可猜得出李恪此番究竟作何思量?才一夜,居然就撺掇殿下作出这般大的动静!”
李信叹了口气:“毅君何必言他。殿下失势,我等约定韬光养晦,暂不与殿下过分亲近。殿下是年轻人,以为我更重公子阖闾,另眼看我都是正经,只是你……你是其行过师礼的座师,殿下如此待你,想来你心中有气,觉得是恪在殿下面前诋毁你了吧?”
蒙毅脸上有怒气一闪而过:“陛下是负气!这时候,殿下就该安生待着,不言,不行,如焚书制时那般就很好!李恪……李恪是你李家之人,你这个族长就无甚表示?”
李信作无辜状:“恪是赵郡李氏,我是陇西李氏,岂能一概?”
“赵郡李氏的长房都挂着陇西李氏的腰佩,你管不得,李泊管不管得!”
振声的高斥几乎掀动了房顶,两个大秦顶尖的勋爵喘着粗气对视,看着看着,突然失笑。
气氛中的剑拔弩张霎时间消散无踪。
蒙毅疲惫地塌下肩,轻声说:“年轻人有冲劲无错,怪罪、怨怼我等亦无妨,只是……太急了啊!陛下的喜恶哪里是靠着这等歪门邪道就能拧得过来的,恪君如此肆意妄为,会害了殿下的。”
李信也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如今,陛下该知道的也知道,该猜想的也猜想了,早就没了挽回的余地。我只在想,恪行事历来慎重,何以此番……”
“你觉得恪君另有他谋?”蒙毅来了点兴致,挪挪席位,靠近一点。
李信不确定道:“恪下咸阳时,在肤施郊外曾与泊有短暂一会,要泊传讯给我们,预备一些才士与他备选,他要开府,先搭起河间一地的架子来。”
“传讯我等?”蒙毅皱起眉,“如此说,在肤施时,他仍视我等为同道?”
“所以你说,不过区区三两日光景,他又岂会在殿下面前行诡谲之事?更重要的,殿下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么?”
蒙毅不由陷入了沉思:“有没有可能,他们有甚不可言明之事?”
“何事不可对你我言?”
“并非不可与你我言,而是隔墙有耳……”蒙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陇西侯想必也收到信了,最近的咸阳不太平,六国遗贵暗藏于三坂,中尉寺那儿可有好些日子不曾解甲了。”
李信恍然大悟:“恪猜出他们此行的目的了?”
“遗贵此来,所图非小啊……”
第五六五章 李恪炼仙丹
【李恪或有所觉】。
一封署名【黄石】的密信一夜之间行遍三坂,落在每一个有心人的手里。
赵迁,韩信(韩王信,不是那个正在做学徒工的韩信)击节抱憾,孔鲋、孟舒惊惶欲逃,张耳、陈馀越发隐蔽,项籍大怒,拍碎了案几就要杀进皇子府,先一步取了李恪扶苏二人性命,结果被项梁怒喝止住。
咸阳的人心越发浮躁了,人人都知道最近有大事要发生,唯有阿房宫中,歌舞升平,美人摇曳。
除了朝会,始皇帝已经有数日不曾召见过任何一个臣工问策。卢举的愚蠢进言初见成效,始皇帝的对帝国的控制在短短几日内便显现了松动,大秦重臣忧心忡忡,李斯与冯去疾暗会,遣周青臣买通了韩谈家人,终得知始皇帝要在二月初十驾幸梁山宫,便请卫率扮作护卫,乌泱泱七八百车骑横行宫闱。
始皇帝在悬道得见,不免嗔怒,第二日,李斯又恰好从始皇帝脚下过,轻车简从,不显张扬。
他想要以此来告诉始皇帝,帝王之尊出入贵重,不可能掩藏得了行踪。
可谁知到事与愿违,始皇帝更怒,不经审讯便把当日随行梁山宫的侍女、护卫、中人共三百七十余尽皆杀了。韩谈吓破了胆,从此再不敢透露始皇帝行踪,堂堂帝王,真的在北坂上空蛛网似的悬道当中消失了……
始皇帝的表现和后世的瘾君子们越来越像,喜怒无常,行事乖张。
那消息传到在扶苏府邸闭关的李恪耳朵里,他明面上笑话李斯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时候,暗地里,忧虑日重。
大秦效率高绝的行政体系停摆了,朝会骤停,始皇无踪。明明朝宫已经转移到阿房宫,可大秦的君臣们却被勒令在章台旧宫候召,只许始皇帝叫他们,不许他们寻始皇帝。
独裁体系还真是脆弱……
李恪忧心憧憧地念叨着,只希望自己做的事能发挥些作用,至少……也要把大秦的稳定局面维持到河间大成之时。
二月十三,风舞领着护卫来扶苏府邸求见李恪。李恪借了扶苏的正厅,待见到那个甲胄俱全的护卫,兀然瞪大了眼睛。
“妨……妨叔?”
旦的翁,在獏川城苦酒里安安稳稳做田典的陈妨突然出现在咸阳,还神秘兮兮打扮成风舞的护卫,让李恪的心里越发忐忑。
他屏退了左右,请来了扶苏。
不一会儿,扶苏匆匆而来,蒙冲和沧海领着亲信侍卫二十人把正厅四周围了个严实,刀剑出鞘,警戒四周。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妨叔,为何是你?”
陈妨向扶苏作揖行礼,起身后神色肃穆:“恪,墨卫在雁门遇袭,伤亡惨重。”
“什么?”
“我不知你为何要叫他们暗中行事,不过你让他们在暗中收集龙沙,所以一入雁门,他们就把墨卫打散,预备在恪坊把收来的龙沙混入黄金、宝器当中,偷偷带来咸阳。墨卫就是散落各处时遇袭的,聚拢以后,共十五人失踪,三死,两伤。”
扶苏惊怒拍案:“无法无天!”
突如其来的大吼把李恪惊了一跳,一惊之后,他反倒冷静了。
“咸阳藏不住事,我出招,有人接招。想来他们也无奈地很,雁门一郡人心颇齐,他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得已,只有出此下策。”
陈妨点了点头:“龙沙不算罕见,墨者不出楼烦县,那些魑魅魍魉也动不了别的心思,只能以流匪为名,行险作恶。”
李恪不由冷笑:“我算是知道曜何以要请妨叔出山了。那些人能盯住墨者,却盯不住乡里,龙沙和其他事物,妨叔已经带来了吧?”
“与活竹酒一道,已经送进殿下的地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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