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知道的倒是不少。”始皇帝淡淡一笑,“本真人问你,你可知火鸟何来?”
“臣未见其实,不敢妄言,然就听闻,却与臣师门的仙法传书颇为相似。”
“哦?”始皇帝诧异地呼了一声,“仙法传书?”
“仙法传书乃臣师门秘传之术,开坛、祭法皆有讲究,术成之时,请动仙禽,瞬息之间,便可抵万里之远。”
卢举突然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他高声断斥:“笑话!我亦是仙家子弟,何以不曾听过此术!”
周贞宝冷笑一声:“师弟满心功名利禄,师门之事,你能知道多少?”
卢举羞愧交加,可仍咬着牙强辩:“若师兄知晓此术,可敢施为!”
“你欲观耶?”
周贞宝长笑一声,抖袖翻手,无中生有般端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盒。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巧,寒气四溢的冰鸟。
“陛下,恕臣冒昧。”
他告罪一声跪下来,恭敬地把冰鸟罝于石板地上,又一口咬破手指,围着冰鸟画起了八卦。
手指的破口是挤不出多少血,他绘制的速度又慢,连着咬了三次,几乎把自己的食指咬烂,才绘出八卦的大概模样,这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冰鸟燃了起来。
幽蓝色的火焰静静舔舐着冰雕,无声无息,火势渐强。
冰裹火,火浮水,冰雕融化,渐成水渍,在周贞宝那清朗,却无人可懂的吟诵声中,冰消水干,地面仅剩下一道比拇指略大些的纯墨色玄鸟图案。
周贞宝虚弱地喘了口气,指着地上的玄鸟图案说:“陛下,术成矣。”
随处可闻皆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百多观者不可能都看到那小小的施术过程,但口口相传,也足以让他们身临其境。
冰的表面自燃起不惧水的火焰,那火将冰鸟烧化,将化水煮沸,煮干的水自成迷幻,竟是一副清晰明白的玄鸟之图!
仙术当真如此神奇么?
周贞宝有备而来,卢举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他硬着头皮又站出来:“师兄之术看来神妙,可与传书有何关系?”
“早说师弟学艺不惊,今日何以要一而再地自取其辱?”周贞宝叹了口气,向着始皇帝拱手作揖,“陛下,玄鸟传书,瞬息万里,我以偶祭,则万里之外,师哥之处将有火鸟破碎虚空,横贯天际,正如昨日北坂之景!”
团扇之后,始皇帝猛捏紧了拳头:“贞宝之师哥,莫非是……”
“除却为陛下出海寻山之徐巿,再无他人!”
第五七三章 宅男始皇帝救赎计划之六,孝行
章台纵火犯居然是那个出海求仙,了无音讯的徐巿?
整个故事向着玄幻的深渊越滑越深,越滑越恰合大秦诸多吃瓜群众的心意。
本来嘛,火鸟破空不正常,昨夜大火不正常,明火裹冰不正常,烹水存画更不正常。
这会儿一切都变得正常了!
普天下仙术最正的二位传人隔空斗技,这种情况下,唯不正常才正常嘛……
始皇帝再也守不住团扇阵线,焦躁挥手,祖龙现形!他倾侧着身,自高阶上远查玄鸟,可隔开二十余步,他能看到的只是一团不清不楚的紫红和一个黑漆漆的沉斑。
他站起来,由韩谈搀着迈步下阶,终于看清了玄鸟之图。昂首、展翼,尾翎四散,卓尔不群,确是大秦祭告的祖裔图腾!
始皇帝眉头紧皱:“贞宝,玄鸟传书是请得仙禽下凡?”
“是!”
“每次施术,皆有类似图腾留世?”
“是!”
“鸟栖之地亦有么?”
周贞宝心悦诚服:“陛下天赋之佳,世人难及!”
话中之意,就是始皇帝猜对了。
始皇帝并未急着自喜,而是抬起头,沉声询问:“瘣卿,昨夜可有人入问仙阁?”
羌瘣拱手:“禀陛下,四日之前,曾有方士四人于舂日入阁,居留二个时辰,其后,无人入阁!”
“四日……”
始皇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四日之前,也就是二月十五,祭礼的传谏还未上呈,太卜更是不曾占补日期。
从这个角度来看,确无人为干预之迹象。周贞宝每隔数月都要为他表演一次仙术占卜,也确有精深的仙修根基,只是万里传书这种事儿……
始皇帝背手踱步到那堆黑呼呼的零杂面前,对周贞宝说:“图腾,寻予本真人看!”
“唯!”
周贞宝翻找起来。
他翻找的方式很特别,先请宫侍取无根水,和荠菜叶煮沸,以夏布滤渣,滤七遍,取温水,再请毛笔、削刀一件件削去焦碳,刷以温水。
找寻图腾的工作自食时持续到日中,周贞宝打理完一段残梁,终于自上发现了图腾的踪影,惨白的玄鸟映在暗褐色的梁上,微微发红,单翼缺失,其位置近临焦木,那缺失的单翼显然是亡于火患。
他说:“陛下,鸟栖于此。”
始皇帝凑近了瞧:“此为……梁?”
“问仙阁七梁支顶,遍雕玄鸟,凤凰,雁鹤,鹰隼七禽,此梁雕鹤,乃戊梁。”
“既是玄鸟,何不栖于玄鸟之梁?”
周贞宝下拜:“陛下,仙禽贵重,臣方才请得玄鸟,师兄却不见得亦请玄鸟,便是臣再请之,应臣之请的也不必还是玄鸟。”
“若是它物,何以留玄鸟图腾?”
“玄鸟者,百禽之主,仙禽至尊,传书之术祭请之物。此就如群臣明谏于陛下,无论陛下遣何人为使,皆要示以陛下之旨,以为正统。此所谓,皇天厚土皆由君意,君权天授,臣权君予,无异类也。”
始皇帝发现今日的臣会当真有些不同于往,高标准严要求的马屁一个接一个,拍得始皇帝通体安泰。
玄鸟乃秦人认可之祖源,秦人于人间高人一等,玄鸟也在仙界高鸟一等。这岂不是说,等始皇帝求仙得成,照样是仙界之尊,万仙之上?
他心情大好,难得拍了拍周贞宝的肩:“贞宝,既是传书,书在何处?”
“请陛下稍待。”周贞宝躬身一揖,伏下身,以削刀切入梁木,顺着纹理将木料撬裂,从当中挖出一枚圆滚滚,拳头大,剔透晶莹的彩玉来。
彩玉灵透,向日生华,红、黄、白、青、蓝五色交混。眯起眼细看,还能从中看到螺旋状凌乱的发丝。
从玉质论,此玉绝不弱于名传于世的和氏璧,虽少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灵动。
美仑美奂,神仙天成!
始皇帝捧在怀中细细品瞧,怎么看,怎么觉得此玉古怪。
最怪的地方在于……这明晃晃的一大坨,书信在哪?
他不耻下问,周贞宝不吝解答。
“陛下,臣尚需一丝玄鸟仙气。”
“仙气?”
“陛下长久贴身的丝绦即可。”
原来是要里衣啊!
始皇帝刚要命人去取,周贞宝又说:“陛下,浣洗则气杂,贴身则佳。”
这就有些尴尬了,始皇帝今天穿的是祭礼的素纱,里头是光的呀……
堂堂至尊,总不能光溜溜地杵在群臣面前吧?
臣班当中,赵高轻轻戳了戳胡亥。
胡亥一脸茫然:“老师,为何戳我?”
“殿下今日可穿了平素最喜的肚兜?”
胡亥慌忙看了看左右,确认没有被别人听到,这才臊红着脸问:“老师突然说这做甚!”
赵高神神秘秘一笑:“殿下糊涂!玄鸟之气陛下有,您等贵胄皇子亦有。您这时候若站出来,既可向陛下示孝,又可向群臣彰您玄鸟帝气,今后承嗣,舍您其谁啊!”
胡亥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亮了起来,他喘着粗气跳出班去,紧手一抬,毫不犹豫就扯掉了腰上的玉带。繁复的朝服飞散开,在始皇帝的视野中涂上一片白腻和大团的嫣红。
让始皇帝失态是不容易的,失态到嗔目结舌更是难上加难,然而胡亥做到了,若不是一夜不曾饮过水,始皇帝这会儿都该淌口水了。
“胡亥,你这是……”
“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斩钉截铁,视死如归,豪气干云,勇壮涛天!
胡亥披衣散袍站在群臣面前,因为散了玉带,腰饰裙裳更是落了一地,显露出毛扎扎的大腿与飘悠悠的肩胛。
可是他全无羞耻之意,因为他骄傲!
他正穿着始皇帝前两年赐给他儿子的肚兜,小小的红绸只能盖住半个胸膛,肚脐眼正上方,还有始皇亲笔,硕大的寿、康金绣!
他坦荡如君子般转过身,战神般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兄弟们,尤其是自不量力,妄想与他争夺太子尊位的将闾和高,还有当年不可一试,让他望尘莫及的贤德之兄,扶苏!
诸殿下皆避视,不敢与之对!
胡亥如百胜的将军般吐出一口高处不胜寒的傲气,施施然回身,双拳猛击:“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让不让这个丢死个人的儿子分忧呢?
始皇帝已经明白胡亥的意思了,明白以后,转而纠结。
法家之术在于平衡,臣子间要平衡,皇子间也要平衡。
想当年,扶苏贤德,一骑绝尘,便有人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扰乱了朝堂的安宁。
今日之朝堂已经不是往日之朝堂了,扶苏虽被打压,但高、将闾、胡亥却各成了支撑,再加上韬光养晦,貌似平顺的扶苏,这样的朝堂迫使始皇帝只能花费更大的精力来平衡官场,不令某方独大,以至对帝王权威生出挑战。
此番若是任由胡亥代劳,不成尚可,若成了……
可若不许胡亥代劳,这丢人八索的事他堂堂始皇帝就得亲自做一次……
两害相权,始皇帝登时换上一张欣慰的脸。
“胡亥孝义,本真人心下甚慰。贞宝,且试?”
周贞宝脸上全是拒绝:“陛下,玄鸟之气有帝王兆相,此诸位皇子虽备有些许,然效力上……”
“兰池侯!你小觑我耶!”袒胸露乳的胡亥杀气毕露,居然真显出几分杀伐果断的至尊之气。
周贞宝苦笑:“殿下误会了,只是……”
“试试吧。”始皇帝轻声定断,微微一笑,迈步回阶,“再神异的仙法,也总有容错之处,胡亥若无果,本真人任你驱策。”
话及至此,周贞宝再无抗辩。他深揖至地,拱手高声:“臣,遵令!”
第五七四章 宅男始皇帝救赎计划之七,长书
宗庙外广场,群臣围环,帝据高陛,献出肚兜的胡亥穿回了衣衫,志得意满归入环中,所以环心如今,只有肃穆跪坐的周贞宝一人。
他的面前是一盆荠菜浓汁,一张肚兜,以及一枚仙玉。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始皇帝稽首一拜,出手便将仙玉包进肚兜,以细麻反反复复捆扎紧实,然后……
他像抡流星锤似把扎紧的肚兜猛砸至地!
嘭!喀喇!
在场的全被吓了一跳,始皇帝几乎要以为周贞宝失心疯,急声惊问:“贞宝,你这是……”
“施,术!”
字字铿锵,声声落地,周贞宝说话间越砸越顺手,嘭嘭嘭嘭,每一声嘭,就必有一声能让人心头淌血的玉碎脆音!
人群中惊的、吓的、呼的、喊的、痴的、贪的……唯独就没有扑上来拦的。
那可是仙玉啊!
想当年,以蔺相如之胆大包天,手捧和氏璧这等传国宝器,也只敢在威胁秦王时作一作要摔的势,从没想过要真碎(cei)!
周贞宝倒好,黑不提,白不提,神仙之物说碎就碎,世之奇珍视如平常。
他不仅碎,还要包起来,反复抡,摆动之时带着韵律,咚,咚咚,咚咚,咚!
仙玉是周贞宝的杀父仇人么?还是说这玩意的正经用法就是裏上绸绢摔砸成粉,然后像东珠似地和着水吞了?
这算什么?吞城?还是吞玉?
谁也没法从周贞宝的表情当中看出什么,等他们转过弯来,周贞宝也砸完了……
绸包中的仙玉被砸得粉碎,周贞宝沉静地解开麻线,展开边角,露出包袱里满当当一堆五言六色的……茬子。
始皇帝肉疼地脸直抽抽,可还是拦不住好奇:“贞宝,仙玉都毁了,书呢?”
周贞宝恭声道:“陛下莫急,事未毕也。”
说着话,他取一支新削,小心翼翼将那些仙玉茬子扫开,争取平均散布于整个肚兜的背面。然后,他手持木勺舀一勺荠菜汁,倾向肚兜。
菜汁顺着碎茌浸透绸布,两勺,三勺……周贞宝一勺一勺地浇汁,至菜汁用尽,鲜红的肚兜已隐隐显出了暗尘的图文。
群臣不知不觉聚得近了,看着肚兜上的变化,尽皆惊叹!
胡亥兴奋地混身发颤,张开嘴,才要向始皇帝禀告,赵高一把拽住他。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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