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四香尽啦!”始皇面前的韩谈一声高喊!
“四香尽啦!”会场不远的赵高同一声高喊!
周贞宝站了起来,深深吸气,闭目,屏息,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自高台上一跃而下,咕咚一声,钻进浓重的灰浆,自此便没了踪迹。
始皇帝傻眼了……
众臣也傻眼了……
所有人看着会场,不知现在,他们该做何等反应……
始皇帝颤了颤嘴唇,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
“恪卿,这……贞宝哪去了?”
“陛下不是看到了嘛,跃入灰浆。”
“那……接下来,本真人该如何做?”
李恪清了清嗓子:“灰浆者,非石非水,契合混沌,兰池侯曾说,唯在此物之中,其才有施术之力。”
“哦?”
“但仅以他一人之力,尚不敷用,还需陛下在外相助。”
“本真人该如何相助?”
“添碳!”李恪指着火炉般灼烧的会场道,“兰池侯引天火下凡,臣在会场中备了石碳,但数量却远远不够,还需陛下在外,命人添碳助燃,使天火不竭。”
“这火该烧到何时才算烧够?”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烈火熔金,鼎销石现!”
第五八三章 五行灵动术之四,烈火销金
周贞宝自金台一跃而起,闭目,屏息,笔直地钻进到灰浆当中。
一丈深的浆,相对于五丈多的高度差而言并不算深,但水泥浆的密度比水高得多,入浆之后,他受到的阻力也更大。
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巨大的力量冲击双腿,就像断了似的,剧痛入骨!
然而他没空去痛。
灰浆之中无处喘息,像这样的情况他在渭水里做过尝试,根本就不需一柱香时间,他必死无疑!
他沉在浆底,脚踩着大鼎,浓稠的浆液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飘浮的煤矸石不时刮擦在他的身上。
时间仓促,浆液中的石灰不曾熟透,灌入鼎后依旧在持续反应。熟化反应会放热,哪怕如今只剩下温热,依旧能让他感到无所不在的刺疼。
腿脚疼,皮肤疼,难睁眼,难呼吸!
周贞宝忍受着这些,努力俯身,从脚下摸出一根草绳。
他把草绳牵起来,顺着它迈步,直到鼎壁。
他在鼎壁摸索,摸到一个轮盘。他转动轮盘,拼命使力,终将鼎壁推开一道口子。
四只大手伸进灰浆,拽住他,把他强行拽了出来!
有人递来湿巾,周贞宝用力擦脸,不仅要擦掉糊在脸上的灰浆,还要挖出鼻孔,挖出耳洞!
声音!空气!
他大口的喘息,想把那温暖湿润的空气统统吸进肺里,这辈子也不吐出来!
他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周贞宝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明晰。
这里很暗,在两朵幽橘色镫火的映照下,他勉强能辨出应曜与柴武的脸。
“曜君……武君……”
听到唤声,应曜与柴武皆现喜色。
周贞宝疑惑,身处在鼎底,李恪如何做到既把他救出来,又不让灰浆灌入密室的?
他回头去看,看到了自己脱逃的窄小阀门,那门仍敞着,里头的灰浆如弧,在虚空中,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托住……
“恪之力,非人哉?”
柴武放开他,扭头去把阀门内壁的轮阀拆下,复装到外壁,然后费力把阀门推回去,关起来,拧动阀,重把这门死死锁紧。
做完这些,柴武终于舒了口气。
“周师,此处是先生在鼎壁中辟的增压室。依他的说法,气之压力不弱实物,我等虽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以此情观之,必又是甚秘传的绝学。”
“气压?”
应曜一面为周贞宝打理着身上的灰浆一面说:“周师,此事容后您自可问钜子,现在我与您说的,您当记住。”
“唯。”
“增压室密连上林苑的地下机关,平素无人往来。我们在那备了食水衣物,还有一个精擅易容的墨者,她会为您染发修面。十日之后,会有一支四十人的将作寺工匠前来检修上林苑机关,皆是墨者,你们要混在队伍里脱身,直往苍居,再不出谷。”
“老夫省得了。”
“还有,钜子说,石灰熟化未及成,他也不知除了低温烧伤,还有何患。此外,火烷布有毒,长久穿着亦是不妥。您若是不舒服了,需随时说,切不能讳疾忌医。”
周贞宝感慨道:“此番老夫能保得一命,已经是赖了恪的仙法,余者还有甚可在意的。”
“需得在意!”应曜认真道,“钜子视您如友如长,费尽心力才在十死之地辟出生机,若您终还是死了,钜子会不愉,墨家会不喜!”
感慨,欣慰,暖意……周贞宝长身一揖:“必感无不言。”
柴武不知何时己经单膝跪在地上,手捏着另一处轮阀:“你等究竟交待完了没,火烤气压,此处可是越来越热啦!”
应曜一愣,望向贞宝,贞宝对着柴武凝神点头,柴武呸一口在手掌,用力一转!
嗞!
……
烈火融金!
青铜的融点仅在九百五十度至千一百度之间,李恪把整个会场建成烤炉,长长久久炙烤之下,达到这个温度根本不难。
首先燃起来的是背板。
背板主体木制,漆虽有防火之效,却也保不得一世无损。
仅过了一个多时辰,背板基座焚烧酥脆,巨大的背板便向着会场整个歪倒。
轰隆的巨响声传百里之遥,身处于近处,凡旁观者,皆为巨鼎中的周贞宝捏了一把冷汗。
焚烧在继续,青铜在融解。
融掉的青铜化作铜水,在格栅的缝隙中肆意横流。
风舞指使着将作寺的工匠入场,他们的任务是拆解与五行灵动术无关的机关。
这些机关是将作寺的宝贝,在恪坊下单定制,排期不易。方才背板倒塌已经毁了数件,再有毁坏,说不定连灞桥改建工程都要受影响了。
始皇帝静静地看着燃烧的会场。他不说散,便无人敢说散,咸阳百官皆候在渭南,这一天,咸阳的政事已注定要停摆。
及至舂日,借着最后的夕霞,小鼎融尽,大鼎歪斜。厚重的鼎底倒于格栅,有青铜传热,多水的灰浆咕嘟咕嘟冒起了沸泡。
始皇帝唤来了飧食,在场臣工人人皆有,拆完机关的将作寺也再一次忙活起来,他们这次要给观台搭棚,因为李恪说,似大鼎这般巨物,说不得得烧上三五七天。
等待,慢长而悠远的等待。
日落月升,日升月落,鼎浆煮干,巨鼎透底。
至第五日,凝固的新石被烤裂了!早没了形状的巨鼎断作两截。
五行灵动术终于要了结了!
李恪请示始皇帝,忙命人取水灭火,待到温度降底至活人可近的程度,始皇帝亲自迈下高台,站在了剥离了鼎壁的水泥块前。
“开石!”
始皇帝一声令下,将作寺七十余石匠手执凿锤一拥而上,像蚂蚁啃象一般爬满了巨大的水泥块,一点一点开凿起来。
水泥块的硬度不足,开凿并不算难,但李恪却要求要把石头凿成粉尘,因为仙丹的规格必定不大。
开凿半日,石匠发现了第一个金盒。
金盒长条形,人头大,上呈至始皇帝面前,经过检查,被人撬开。
金盒之中有夹层,夹层之中是滚烫的开水,开水中漂浮着一枚精致的玉盒,接缝处封着漆,漆上烙着【琅邪君房】四个齐篆阳文。
君房是徐巿的字,也就是说,这个印是徐巿的私印。
从者取出玉盒,小心翼翼揭掉火漆,确认了内里没有暗藏机关,这才将打开的玉盒呈上。
玉盒当中是一方纯黑的绸锦,绸锦之上躺着一面小巧精致的金牌,金牌上书虫鸟篆,始皇帝赶紧命人取出先前传书的肚兜,李斯确认,绝非是同一个人的笔记。
这就对了啊……
传书中说,徐巿双臂尽废,是请了仙童代笔,书写传书,而金牌是瀛洲的仙人赐的,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同一个人。
始皇帝大为满意,让李斯将金牌上的文字翻译出来。
就在这时,凿石的石匠又有发现,第二个金盒,同样的摆置,揭开火漆,绸锦上赫然躺着一枚紫红色、水晶状的冰精仙丹!
“这……就是仙丹?”始皇帝颤抖着手接过来,几乎遏制不住直接塞进嘴里的冲动。
李恪僭越而上,稳稳拽住始皇帝的袖子。
始皇帝眼中杀气骤现:“你作甚!”
李恪寸步不退,声音不高不低:“陛下,稳妥优先,圣体为重。”
始皇帝这才惊醒过来,他用绝大的毅力盖住玉盒,深深吸了三大口气,这才恢复了基本的平静,挣扎着,把玉盒放到手边,然后斥退了所有从人。
“高,恪,凡近三步以内者,斩,不必报!”
赵高垂首应诺,大踏步从卫士腰上抽出长剑,护卫到始皇帝三步之外。
李恪却没有动。
始皇帝不怀好意地盯着李恪:“恪,你不愿为本真人守护之守护?”
李恪翻了个白眼,幽幽说:“陛下,臣这辈子也没拔过剑,敢问……剑怎么握?”
第五八四章 五行灵动术之五,活牲尝药
好好的气氛全给毁了。
高台上下,人里人外,在仙丹乍现的那一刻,本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逸动气氛正随着浓郁的丹香鼓荡,蔓延。
玉盒之中所盛的是真正的仙丹……
这枚仙丹可使人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者将成为万世至尊,天上天下,再无他人……
这枚仙丹合该是始皇帝的……
可是,假如,万一……
这枚仙丹若是恰好被我吞服了呢?
长生不死者,能被杀死么?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样的疑问,勋贵有,百官有,皇子有,始皇帝也有。
普天之下唯一能在仙丹面前真正平静的,或许就只有阴谋小组那么寥寥几人,其中以扶苏为显,李斯、冯去疾、李信、蒙毅、赵高、章邯、赵建,还有李恪。
那一刻,始皇帝的感觉格外明锐,甚至不需要刻意抬头,他就能分辨出所有人心里的念头。
那种平静,他视为真正的忠!
大秦上下,唯忠者九人尔,可托着亦九人尔,而其中离自己最近的,便是恪与高!
始皇帝下意识就决定把自己和仙丹的安全托付给他们!
可谁知……气氛全被李恪给毁了!
这个军政双全,无事不通,连始皇帝都夸他才比商君的,在大秦官场上异军突起,无人可阻的年轻人,居然不会武!
这世上还有不会武的君子?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若是连武都不会,岂能拉得开弓,又如何能称君子?
全天下最炙手可热的君子楷模墨夏子居然不是君子……
大大的八卦炸开在高台,一瞬间,便把那种不切实际,全无因由的妄想炸散,炸飞。
仙丹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但李恪不会武……等散朝了,那可是极佳的谈资啊!
风静了,水缓了,整个世界安静了,那是天公在作美,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竖起耳朵,只想多听一些,只想听清一些。
始皇帝哭笑不得:“你从未拔过剑?”
“不曾。”
“那可射过箭?”
“只射过弩……”李恪老老实实回答,“机关弩。”
始皇帝坏笑道:“射弩可不叫射。”
李恪耸了耸肩:“无所谓啊,若是依臣的标准来说,全天下的数也不叫数。”
始皇帝理屈词穷。
他不由想起李恪在宗庙前算的那整整十七块方砖的咒语数术。那些东西如今就抄录在博士署中,整个博士署上下两三百博学之士,愣是连其中的任意一个标点符号都认不出来……
人……无完人啊。
正感慨着,第二枚仙丹自石中出世,李斯也在同时译定了金牌丹方,抄录绢上呈予始皇。
始皇帝不曾撤掉生人勿近的命令,赵高依旧如忠犬般谨守在始皇帝三步开外,于是李恪只得充当起传送带的作用,手捧仙丹、绢书呈至始皇帝面前。
他微笑说:“恭喜陛下,金牌之上果然镌刻丹方。今陛下得此仙书,必可使大秦之忠良、智力俱得天恩,追随陛下,安享万世不拔之盛世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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