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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沧海君是武士,是凶兽,而且还是一头受了伤,刚被同伴出卖的凶兽。他心中的怒气之盛可想而知,李恪想依着先前的法子故弄玄虚,他中计的可能性也趋近于零。

    沧海君的表现也没有让李恪失望。

    才渡过惊愕期,他当即狞笑一声,捏着拳头扑将上来,摆明了打算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李恪情急之下急声大叫:“子房兄得知秦狗察觉径,当即命我守在此地,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沧海君解救出来!”

    钵盂大的拳头停留在面门前,沧海君一脸愕然:“子房兄弟”

    带着沧海君,李恪掀开天窗,让沧海君先下,自己则竖着耳朵把路上血迹清理干净……嗯,一直清理到张良留在树上的布条附近。

    秦军的呼喝恰到好处响起,李恪长舒一口气,关上天窗,爬梯下洞。

    霸下的龟背上挤满了人,墨者们宝剑出鞘,四五把剑尖无一例外都指着沧海君的脑袋,沧海君一脸懊恼,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看到李恪下来,众人大喜。

    “先生,幸好您平安无事!”这是风舞和由养和灵姬的异口同声。

    “恪,无恙吧”这是慎行的敦敦关切。

    “此人是谁”这是辛凌的冷声质问。

    “着了你这奸猾子的道!”这自然是沧海君……

    李恪慢悠悠爬下梯子,理清爽深衣上的褶皱,先对慎行做了一揖,再站到墨者们身后,这才朗声说道:“都把剑收起来,此人名为沧海君,是个憨人。”

    “憨人”

    “嗯,被人卖了还感激涕零的那种……”

    经由李恪解说,墨者们这才知道山洞之外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始皇帝东巡经过,六国余孽雇凶刺杀,秦军护卫搜山擒贼,还有……李恪为了保命,已经把墨者们也卷了进去。

    满山洞都是七嘴八舌的问话。

    “先生,您说皇帝御驾如今就在山壁的另一边”

    李恪无奈道:“那日我等是一道去武强买的炭,莫非你们就不曾注意”

    “先生,他便是刺秦的凶徒方才以人力将数百斤铜锥抛出六十余步,正中车马”

    “亲眼所见,力大无穷。”

    辛凌冷冷插嘴道:“你好似早知此事。”

    李恪无辜地摊开手:“我在武强听说皇帝车马从此过,只想今早开开眼界,如何会想到这等麻烦事”

    辛凌垂下眼帘,低声说:“秦军搜山,此地不可久留。”

    李恪只得扭头看向慎行:“老师,师姊也不知你的老友便是皇帝么”

    慎行怔了一怔,苦笑出声:“恪说得无错,皇帝知道我在此处等他,便是被秦军发现,亦是无碍。”

    众人皆大惊。

    辛凌皱眉指着独自在角落裹伤的沧海君道:“如此,此人更不可留!”

    “老师,风舞和由养轮流往阴阳炉中填料,颇为劳累,我看此人身强体健,倒是个上好的炉工……”

    半晌之后,商议既定,李恪让灵姬置备伤药,独自一人踱着步来到沧海君身边。

    “沧海君……”

    “何事!”

    “想必你已想明白了,张子房早知径会被秦军发现,是故意将你引入死地,方便脱身。”

    “那又如何!”

    李恪甩了甩袖子,在沧海君身边坐下来:“你呢,身形暴露,腿脚有伤,哪怕我等将你放出洞去,也逃不过漫山秦军的追捕,若无意外,必死无疑。”

    “我本就欠张良性命,今日还他,两不相欠!”

    “那若是……我能救你一命呢”

    沧海君咂巴了一下嘴,想了老半天:“你与皇帝有交情”

    李恪差点没被噎死……

    “我与皇帝素不相识,便是相识,刺王杀驾也是夷三族的罪过,谁敢求情”

    “那你打算如何救我”

    “加入墨家如何”

    沧海君苦恼地拔起了胡子:“传闻墨者一日一食,无肉无酒,这等活法,还是死了好。”

    李恪忍不住翻起白眼:“好死不如苟活啊!”

    “噫!大丈夫苟便苟矣,如何能是这般苟法”

    李恪被气得发笑,呛声问道:“那你说如何能苟”

    “我看你在墨者当中颇有威信。若是做你跟随,可有酒肉”

    李恪愣了一下,不由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憨货……

    感情要命的时候,此人一点也不笨呐。

    “酒肉管饱倒是无妨,不过得去集市采买。如今霸下的库房里只有一束熏肉,连半点酒水也无。”

    “你应下便好!”沧海君大喜,“子,你救我性命,又管我酒肉,我沧海这条命以后便交托给你,水里火里,但凭吩咐!”

    李恪无力地捂住脸,轻声说:“你要做我从人,以后可不能叫我子了……随他们一道,称先生吧。”

    ……

    舂日前后,山洞的遮掩终于被搜山的秦军发现,很快便有秦军在洞外聚集,上百把弩张弦搭箭,整装待发。

    “洞中之人听着!天兵至矣,躲藏无用!速速束手自缚而出,否则利刃加身,悔之晚矣!”

    慎行与李恪下着棋,抬起手,一子挂角。

    “恪,为师这一手如何”

    “老师,你我弈棋道不相同,您好厮杀,我好官子,您当知,挑衅于我无用。”

    “智者在世,挑衅于谁皆是无用。若洞外是白起手下秦军,这时早已利弩破空,哪来这许多废话。”

    “您是说,秦军不如从前”

    “大不如前!”

    由养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钜子,先生,秦军如今就在洞外,我等该如何应对”

    慎行冷冷一笑:“去房中取我钜子令,让洞外领军送去皇帝处,速去。”

    “唯!”

    不一会儿,由养高举双手出洞,一番交道,便有马踏之声远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蹄声重回,洞外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

    “侄扶苏,望少良造肯见。”

    李恪笑盈盈看着慎行:“老师,我猜到您与皇帝有过交道,却不想二人交情如此好,堂堂皇子洞外请见,行的还是晚辈之礼。”

    慎行面上难见喜怒,推坪停手,缓声低吟:“皇帝这番做派,可瞒得过你的眼”

    李恪轻轻摇头。

    慎行沉声道:“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皇帝如此待我,所为不过三样事物,奈何今日我一件也无法给他,他这一遭,怕是空妄。”

    “三样事物”李恪好奇道,“霸下,墨家,第三件,莫非是师姊”

    “凌儿早晚嫁入皇家,此事扶苏或有急迫,他却不会有。”慎行看着李恪笑起来,“恪,他所求的第三件事物,正是你啊……”




第二九五章 祖龙
    墨家一行八人在秦军的护送下,随着扶苏一道去往谒见始皇。5s

    一路无话,护送的秦军看上去有些紧张,因为墨者当中有一个身高近丈的癃腿大汉,黑袍黑巾,黑布缠身,不仅面相长得凶恶,就连皮肤都是一整团的乌漆麻黑。

    他们才遭遇了刺杀事件,总觉得这个黑呼呼的大汉和当时在山尖上行刺皇帝的雄伟刺客颇为相似。事实上,就连扶苏都这么认为……

    皇长子一脸苦恼,一遍遍回身打量沧海君,打量完沧海君又打量左顾右盼的李恪,紧接着打量被辛凌搀扶着的,笑意盈盈的慎行,最后才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未婚妻辛凌身上。

    慎行感受到扶苏的目光,停下来说:“恪,过来扶我,凌儿与公子难得相见,且让二人叙叙过往。”

    李恪道一声唯,换下辛凌搀扶慎行,辛凌一脸淡漠地加快了些脚步,很快与扶苏并肩而行。

    扶苏停步,转身,拱手时揖:“见过莫离。”

    辛凌也以时揖回之,轻声道:“见过公子。”

    二人如今是队伍的领头,他们不动,众人不动,他们一动,众人才动。

    扶苏脸上笑容满面:“托了恪君的福,这几年有幸见到莫离颇多,上次相见还是数月之前,苦酒辛府……”

    “童贾处简陋,招待不周,公子见谅。”

    扶苏摇头说道:“能与莫离相见乃福,衣,食,行,止皆不重要,况且那日还有幸得见霸下威仪,至今难忘。”

    辛凌微低下头:“公子唤辛凌,或有问话吧”

    扶苏的脸上顿时尴尬,张了张嘴,放低声音:“敢问莫离,钜子身边何时多了个如此魁伟的大汉”

    辛凌面色不变道:“此人名哑奴,乃是霸下炉工。5s”

    “炉工”

    “阴阳炉需炭火供给,此人常年居于锅炉。”

    “不想霸下中还配有此等人物,此人天生癃足”

    “大意跌伤。”

    “又为何裹布”

    “炭火灼热。”

    “其肤色黧黑,与常人殊异啊……”

    辛凌似乎是耐心耗尽,冷冷地看了扶苏一眼:“炭,色黑。”

    扶苏恍然大悟。

    李恪扶着慎行在后头看戏,只觉得这对天骄男女相处起来异常有趣,以前居然不曾见到。

    “老师,此二人真是夫妻”

    “时揖乃夫妻之礼,行礼之人自然是夫妻无疑。”

    “可二人也太客气了吧”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凌儿若不是为了照顾我这老朽,早该嫁入皇家了……”

    “若是雉儿也这般与我相处,我怕是不出三日就疯了。”

    夏风吹送,李恪的话传到队首,扶苏走着走着趔趄了一下,辛凌抬手扶住,回过头,射来一道杀气毕露的眼神。

    李恪被刺得一阵激灵,张口念出一首诗:“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淑女,迨{dai}其吉兮。”

    ……

    一行人绕过三十余里丘陵,在博浪沙的谷口进入秦军大营的巡防范围。

    其时天色已暗,月朗星稀,大营中人生鼎沸,四处篝火。橘红色的火光驱散夜色,将一座广阔的秦军大营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在辕门处,众人被一个高大魁梧的俊美中年拦住。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眉目清秀,宛如少年,他身着绿色朝服,头戴梁冠,外披金甲,唇上两撇细长的胡子,修剪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破坏少年般清秀的样貌,又显出气质文华,出尘夺目。

    只是眼下,此人正一脸倨傲地驱使着虎贲阻住辕门,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口口声声,要对墨家众人搜身查验。

    辛凌、灵姬皆是少女,沧海君身上也没有经得住查证的验,墨家众人自然不从。

    李恪背着手,与辛凌一左一右挡在众墨之前,浑身气势轰然散开,大营内外,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扶苏独自站在双方中间,几番喊话让虎贲退下,虎贲之中竟是无一人愿意听从。

    这让扶苏怒火难忍,他冷声训斥道:“中车府,墨者乃是父皇亲招的贵客,钜子更是我大秦高爵,你趋兵阻道,究竟是何居心!”

    李恪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个清秀的中年官员居然是赵高……

    赵高不是太监么声音样貌倒是不男不女,可问题是,大秦的太监也能长胡子

    不待他想明白,赵高拄剑冷哼一声:“殿下,我自然知道墨者乃陛下亲招,然虎贲亲随,亦有护主之责!墨家历来好行刺之事,今日他们藏身左近,便恰好有凶徒欲对陛下不轨。如此巧合,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呐!”

    “大胆!”扶苏振声怒骂,“你区区隐宫之徒,含沙射影,污蔑高爵,活腻了么!”

    赵高垂着头,面无表情解剑顿地,冷声道:“臣只是行本分之事,若殿下觉得我犯上,便拔剑将我斩了,虎贲拦阻只是墨者,是不敢阻拦殿下的……”

    扶苏气得浑身发抖,捏着剑柄杀意弥身:“你道我不敢”

    “众虎贲听令!”赵高根本就不接扶苏的茬,自顾自训话下令,“我等肩负陛下安危,誓死不得背离职守!便是今日我死于此,你等也需克尽职责,不解剑,不搜身,墨者不得步入营门!”

    众虎贲齐声唱喏:“嗨!”

    扶苏锵一声抽出宝剑:“你!”

    李恪伸手拉住扶苏,眯着眼接过话权:“对面,可是中车府高”

    赵高微抬起眼睑,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雁门郡楼烦县学子恪,现为钜子门徒。”

    赵高面露异色,细细打量起李恪的样貌:“仪表堂堂,少年英俊,原来你便是设计墨行的楼烦恪君,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李恪死死压着扶苏的手,朗声说道:“中车府,子听闻,大营守御乃中尉职责,不知中车府以何身份号令虎贲,又以何身份查验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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