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忘了收(温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九卿
霍之霖痴痴地看着她的侧影,她这样懊恼纠结的样子,像一杯毒药,将他的心都腐蚀得粉碎。
今晚上的饭,是温凉跟nǎinǎi一起做的。
山里没有食材,两人上山的时候也没有带。nǎinǎi刚刚去山里挖的一人份野菜,本是要吃三天的,只好拿来一顿都煮了。
山上没有水,霍之霖一个人跑上跑下地用担子挑水,把几个储水的水缸都guàn满。
nǎinǎi一边看一边笑眯眯地夸:“小霖真是能干,小凉你可要好好珍惜哟。”
nǎinǎi的眼睛追着霍之霖,眼神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她已经缺了牙的嘴一张一翕地,声音悠悠:“老头子在的时候,也是像他这样,会把每一口缸都挑满。”
她想起了朝夕相伴五十多年的丈夫,浑浊的眸子里泛着温柔的光。
“nǎinǎi跟老伴在这山上住了五十多年,我们还有自己的孩子,孩子现在都已经长大,下山去了。每年他们都会回来几次,上山来看看我们,如今他们日子都好过了,总是来说要接我们老夫妻去山下,住楼房,坐洋车,过好日子。就是小霖也说过几次,要给我这地方好好修缮修缮。”
她摇着头,笑得有点无奈:“不需要啊,nǎinǎi不需要这些啊。可那些人不听啊!老伴走后,这里就变得更加热闹了,时不时地总有人上山来,大多是年轻的善男信女,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跟老伴住在这里,都把我们的故事传的很神奇。他们把这里当做爱情朝圣的地方,以为带着心爱的人来这里爬一回天梯,就能得到幸福。”
谁的心忘了收(温凉) 第42章 有他的地方,才有爱情
“每个人上山,都一定要来给老头子上一炷香,然后搬着板凳坐到我身边来,想要让我跟她们说说我跟老伴的爱情故事,其实我们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可以传唱?五十几年的岁月,我们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平淡,知足,只是这样而已。”
温凉心有所触,问:“nǎinǎi,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寂寞?”
“不寂寞。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一辈子了,很习惯,也很知足。就算是老伴走了,但他还是就在那,陪着我。我下山,下山去做什么呢?没有老伴的地方,我才会觉得寂寞,会觉得不安心。”
nǎinǎi的眸光有点恍惚,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焕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和知足,那一刻,温凉觉得,她真的看见了,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最美的样子。
爱情,本就该是这般,静水流深,平淡相守。
温凉低头摘洗手里的野菜。紫背天葵的汁流了出来,有点nǎi白的颜sè。
吃完了饭,nǎinǎi抢着收拾碗筷,她说让霍之霖带着温凉到处去走走看看,被温凉拒绝了。
温凉一个人把碗收了进厨房洗刷干净。
灯光突然有点摇晃,一道暗沉的影子穿透昏暗的灯光,落到墙上,与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她洗碗的手顿了顿,慢吞吞地开口:“你先出去吧,厨房小,挤不下。”
“怎么会挤不下。当初爷爷建造这个厨房的时候,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霍之霖走了进来,从后面抱住她,宽厚的手掌绕过来,张合了半晌,最终还是将她的腰紧紧地搂住。
紧紧慰贴在一起的两道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霍之霖,你!……”
“爷爷那么爱nǎinǎi,怎么会舍得让nǎinǎi一个人孤单面对这些枯燥的锅碗瓢盆?”
霍之霖的声音沙哑暗沉,隐忍着多少想要说出口的爱恋,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最简单的陈述。
温凉抓着碗的手抖了抖,没抓住,滑了下去。
“砰”的一声,掉到了池子里。激起一池的水花。
厨房不大,却足够容纳得下两个人的cào作。她们并排站着,她洗好的碗筷放在灶台边上,他顺手就拿了放进碗柜栏里。
滴滴答答的水声,落在池子里,落在灶台上,落在地面上,空空洞洞地,像是在费尽心机地撮合这场黄粱一梦。
洗完了碗,温凉便逃也似得跑了出去。nǎinǎi坐在竹藤椅上,慈爱地看着她笑:“客房还没有铺被子,你要不先把被子铺好,晚上才好休息?”
温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惊得那只慵懒的老猫喵呜一声哀鸣,很无奈的样子。
霍之霖盯着她仓皇逃跑的身影,霍之霖浅浅地笑,好像很幸福,很享受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清浅的温柔,他要用多大的勇气才敢一丝一丝地表露出来。
如果没有nǎinǎi在,他知道,温凉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假装都不会给他。
谁的心忘了收(温凉) 第43章 属于他
棉被和床垫,到底还是搬上了木板床。
nǎinǎi给温凉找了一床喜庆的鸳鸯戏水的床单和被罩,帮着温凉一边往上套一边笑呵呵地说:
“这床被子,你别嫌弃太老,这可是当初我跟老伴上山来的时候,亲手做的,这鸳鸯戏水的图案是我亲手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我跟老伴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盖的,多少年了,我一直都收着。
老伴走了以后,我更是好几年没有拿出来用了,就是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把它拿出来晒晒。放心,干净得很,干净得很呐。”
nǎinǎi絮絮叨叨地说着,满脸的笑容,行动虽迟缓,却仍旧很利索。
铺好了床铺之后,她便蹒跚地走出去,出去之前还帮着他们把门戴上。
迟缓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门口,狭小而陌生的空间,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俩。
霍之霖站在门口的位置,静静地往里看。
床上铺就的鸳鸯锦被虽然已经有些年头,鲜艳的sè泽早已被岁月冲刷得发白黯淡,但那上面绣的戏水鸳鸯,交颈相依的样子,却仍旧是这世间最美的爱情模样。
而那个坐在床边的女子,微微垂着脑袋,沉默安静不发一言,双手交叠地放在腿上,微微颤抖的动作泄露了此刻她内心的慌乱。
他曾幻想过多少次,当有一天,他跟温凉真正走到一起,他的温凉,一定会收起所有的张牙舞爪和犀利防备,像现在这样,安静而美好地坐着,略微低垂着脑袋,露出一副羞怯又期待的样子。
这,才本该是属于他的温凉,属于他的妻。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了速,心里那一丝钢丝般勒出来的裂痕,被他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眸子幽幽地转了沉,他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紧张得都沙哑了起来。
他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打地铺。”
地铺要怎么打呢?
nǎinǎi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两床被子。nǎinǎi当然也想不到,他们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感情,会是装出来的。
温凉身子往里挪了挪,掀开里面的被子钻了进去。
“一人睡一边吧。”
她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弓成了虾米,躲到了床里面。双手交叠地收缩在xiōng前,闭着眼睛就假装已经睡着了。
霍之霖的眸子猛地收缩,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子变成了擂鼓般剧烈。
脱掉外衫和外裤,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摇曳的烛火轻轻地摆动了几下,突然寂灭。
一室清冷,唯剩月凉如水。
温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侧着的脸庞落了几根头发,衬的她的颜更白了几分,肌肤如水般清透,仿若初生婴儿般,安然而不设防。
霍之霖往前靠了靠,嗅到她身上熟悉而干净的体香,嗅到她轻柔发丝的清爽味道,嗅到她的忐忑不安和慌乱,他的心,疼得一片荒芜。
他把手绕过去,轻轻地放在她的腰际,察觉到她轻轻地颤抖,却没有推开自己,他的心一下便欢喜了起来。
“温凉,温凉……”他轻轻地叫着,薄凉却温热的chún,轻柔地贴了上去,他极度压抑的渴望,从chún齿间溢了出去,深深浅浅地吞没在她的chún齿之间。
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她颤抖地抬起手,将他宽厚而温热的手心抓住,轻轻覆在自己的xiōng口。
“之霖哥哥……”
谁的心忘了收(温凉) 第45章 第45章 救赎
五年之后。
这五年,霍之霖把日子过得很充实。他日以继夜地忙碌,常常加班到半夜三四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只要是清醒着,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疯狂地忙碌着。
外面有人说,他深爱妻子,自妻子过世之后,他思念成疾,不能自拔,只能以疯狂的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此,他从来不予回答与解释。
霍氏家长从董事长的位置上卸任,把霍氏所有权悉数交到霍之霖的手里。霍之霖顺理成章继任霍氏,成了霍氏历代最年轻的董事长。
集团内部,最开始有诸多质疑和声讨,唯恐他太过年轻,没有办法领导好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但霍之霖只用五年的时间,便让霍氏集团迅速发展成了全球最有影响力地国际跨国大公司,霍之霖本人也成了全球最年轻最有影响力的商业王者。
各大媒体杂志新闻头条,几乎月月都能见到霍之霖的身影,深沉,睿智,自信,果决,霸气,内敛,站在巅峰之上侃侃而谈,对商业未来走向指点江山,激起多少已婚未婚少年女子的痴心妄想。
可也就是这巅峰之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将引起一代cháo流和走向之时,他竟急流勇退,突然宣布卸任霍氏董事长的职务,而让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弟弟霍之延继任自己的职务。
盛大的记者会召开,八卦的话筒争先恐后地怼到了他面前:
“霍先生,请问您能给我们一个理由,解释一下您为何会在如此巅峰之时选择卸任?这实在是让我们所有人措手不及,不知您的决定会不会影响霍氏未来走向,乃至影响全球经济动荡?”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回答,期待他能说出一个有关于“心怀天下”的最最有情怀的回答。
可是,目光灼灼之中,他却把眼睛落在硕大的电子屏幕上,上面是一张手绘的风景图,山野,春风,草屋,还有一个迎风而立的女子。
霍之霖敛下眸,淡然平静地说:“我霍之霖,从来不是圣人,也不配成为神话,感谢诸位的爱戴和高度的评价,但是,我该为霍家出的力,做的贡献,我都做了,余生,我希望能去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为年轻的时候犯下的错做一些弥补。仅此而已。”
放不下过往的,何止温凉一人,还有他。
从始至终,他都为曾经那冲动的一撞,心怀愧疚到今。
即使明白,不管他未来做出多少忏悔的举动,仍旧无法被曾经的荒唐原谅。
但即使这样,他仍旧要去做。
霍之霖走了。
于一个寒风瑟瑟的午后,他一个人拖着个行李包,形单影只地上了飞机。
温凉走后这五年,他曾去过那座房子,里面属于许淮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的收拾起来,他从一个没有落锁的抽屉里翻出一本老旧的笔记本。
许淮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走遍世界各地,拍尽世界风光,然后分享给世界上所有孤独的人,让他们一同感受到世界的神奇与美妙,多一些想要拥抱生活的热情和希望。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端端正正地留下最后一行字:“温凉,这美妙的梦想,我们一起完成好不好?我们竭尽所能的做我们利索能力的善事,我们让世界各地都留下我们做过好事的证据,将来坐到夕阳下,讲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听好不好?”
“好。”
谁的心忘了收(温凉) 第46章 谁的心,忘了收(全文终)
霍之霖把笔记本重新放回抽屉。
背上行囊上路,只为了完成那个他从未正面接触过的人,遗愿。
一个人,走过春夏秋冬,走过山河湖海,走过荒凉和寂寞,也走过守望和孤独。
沿途拍下许多许多风景秀丽的照片,做成漂亮的图册寄往世界各地的孤儿院,他把吃过的美食写成日记,发布在脸书上与世界所有人分享。
每走过一个地方,遇到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他都尽力伸出援助之手。五年足迹横跨半个亚洲,所过之处留下来许淮的踪迹。
他用许淮的名义捐献了八十九所小学,十六所孤儿院,修缮三条大山深处蜿蜒而出的天路,聘请下山支教地年轻教师超过三千名,而他自己也亲自参与到支教的队伍之中。
“先生,请问您能留下您的名字么?我们对您的善举不胜感激。”
“许淮。”霍之霖说。
待得山河湖海都走遍。最后一站,他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村落之外。
听说这个村子属于特级贫困村,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依山而建,缺水少电,日子过得堪比原始社会。许多青壮年不堪日子清苦,纷纷组队出门打工挣钱,而留下来的,除了残弱老人,就是无助的儿童。
村子里唯一的一所学校于今年年初的时候被洪水冲垮之后,来义务支教的年轻老师们都走没了,孩子们都没有了学上。
“叔叔,您也是来支教的么?”
他背着行囊站在村口,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问。
霍之霖低眉看着她。
女孩的脸蛋干净白皙,皮肤细嫩,抓着他的小手温软而cháo湿。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毫不怯生。
霍之霖想了想,自己来这里支援建校和修路,算不算是支教?
点了点头,他说是。
小女孩笑了起来,干净白皙的牙齿露出来,脸蛋上两个小酒窝,漂亮至极。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他:“既然叔叔是来应聘支教的,那有几项技能是一定要经过考验才行哟!只有通过考核的老师才能够被正式留下来的。”
霍之霖看着她,恍惚想起记忆的深处,也曾有一个像她一般jīng灵古怪自作聪明的女孩。歪着脑袋看他:“霍之霖,你会掏鸟窝么?告诉你哟,如果你不会掏,我会觉得很丢脸。以后我不会跟你一切玩的哟。”
霍之霖被逗笑了。
他蹲下来,与她平齐地对视,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机灵古怪自以为是的算计,他的童心被激起,揉着她的脑袋笑问:“那我该通过什么考验?”
小女孩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去:“前面有条河,河水不是很深,里面有鱼哟,你今晚上能抓到三条……不,六条鱼的话,我就算你过关。”
小女孩拉着他去抓鱼。
没有钓鱼工具也没有鱼叉,她让他徒手在河里抓鱼。
霍之霖撸起裤管下到河里,初夏的河水并不凉,傍晚的霞光披在身上,俊秀而优雅的男人,撸着裤管被一个小女孩拉到河里去抓鱼,而且他的身份还是初来乍到的支教老师。
有人在山上喊:“妮子,你又在这耍着新先生玩了!回头你妈又得出来训斥你了!”
小女孩朝他们吐吐舌头,才不怕呢。
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不过就持续了几分钟而已,没两分钟就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地落荒而逃。
霍之霖嘴角勾起温柔的浅笑。这个孩子,像极了温凉小时候。
鱼太滑,徒手抓根本就抓不到。
霍之霖上了岸,找了棵树抬手便折了根树杈下来。用随身携带的道具随手削尖,再次下河。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他低头chā鱼,没有抬头去看。
眼角恍惚瞥见,那道身影穿着一袭白sè的裙子,穿着一双平底的鞋子。
她们停了下来,小女孩被她攥在手里,哀哀地求着饶。
他还在低头专心致志地chā着鱼,没有空闲理会突然闯入的人。
“许老师,别下去捉鱼了。都是孩子太过tiáo皮,让您受罪了。”
生疏有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的罪恶感。
霍之霖的身子僵直地站着水里。
慢慢转过身来。
依稀还是过去的容颜,只那鬓角边上仍旧生出几丝被岁月偏爱了的痕迹。眼睛纯粹,无悲无喜。
曾经以为,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历经十年岁月沉淀,最终都恍然如梦,付之一笑。而有些感情,以为此生擦肩无缘,此后经年刻意遗忘,却仍旧无法被岁月的洪流冲刷殆尽。
再见,仍旧是如初时的怦然心动,恍如海平面才升起的悸动,一寸寸,一缕缕,将那经年累月的相思,化作了一句平淡的问候,温温柔柔,道尽浮生如初。
“你好,我叫温凉。”温凉说。
“你好,我是,霍之霖。”他说。
小小的脑袋在温凉身后钻出来,笑眯眯地对霍之霖打招呼:“霍叔叔你好,我叫温小柔,请多支教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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