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韶华不负君 姚芸儿 袁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萧儿美蛋
袁崇武瞧着这字,面上的神sè遂是和缓了下来,嘱咐道;“宇儿身子不好,这一路,倒要劳你多费心思。”
安氏轻言;“照料孩子,本就是母亲该做的事,又哪有费心一说?”
袁崇武将纸折好,只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安氏心口一酸,微微苦笑道;“一别七年,相公如今,倒是连话也不愿与明霞说了。”
明霞,乃是安氏闺名,这两个字,袁崇武已是多年不曾听过,此时骤然从安氏嘴里说出,倒是让他微微一怔,数年前的回忆,汹涌而来。
安氏见他沉默不语,亦是缄默下去,两人静默半晌,就听男人终是开口,声音低沉;“明日还要赶路,回去吧。”
安氏抬眸,见男人脸sè已是恢复到原先的淡然,心头遂是沉甸甸的往下落,再也没个可依傍的去处。
“如今烨阳战乱,朝不保夕,若是相公信得过我,不妨让姚氏与我们母子一道赶往秦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安氏的话音刚落,袁崇武便是抬起眸子,向着她看了一眼,安氏眼眸清亮,依旧是端庄贤淑,迎上他的眼睛。
男人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们母子只需将自己照顾好,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安氏的心一分分的凉了下去,只垂下眸子,轻声道;“相公是要将姚氏留下,却惟独将咱们母子三人送走。”安氏静静说着,鼻尖却是酸涩起来;“相公不要忘了,杰儿与宇儿,是你的亲儿,这些年来,他们日日盼着和你团聚,而相公如今却为着一个女子,不惜将亲儿送走!”
袁崇武闻言,面sè依旧如故,只沉声道;“你既然知道烨阳大战在即,朝不保夕,定是明白我将你们送走,是为了护你们周全。”
“那相公,又为何不将姚氏送走?”安明霞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不放过他脸sè的任何一个表情。
袁崇武没有说话。
“相公若想要身边有位能同甘共苦的人,妾身妾身甘愿带着孩子,留在烨阳,与相公共患难。”
安氏声音温婉,却透出坚定,许是见袁崇武依旧是一语不发,只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隔了片刻,她轻轻在男人身旁坐下,垂首道;“咱们一家人已分别了七年,如今好容易团聚,往后,就让妾身和孩子跟着相公,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相公也不要将我们送走,他们不能没有父亲。”
安氏声音沙哑,带着隐忍,说到后来,喉间已是轻颤。
“团聚?”袁崇武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却是渐渐浮起一抹苍凉,他淡淡一笑,那笑声中,亦是无尽的寂寥与沧桑。
“你我夫妻为何团聚,你自是心知肚明,无需我多说。”男人的声音淡然,一语言毕,那一双黑眸炯炯,盯着女子的面容,就见安氏的脸sè“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只望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七年前,岭南军征战黑水,凌肃趁机命人将岭南军军眷掳走,你们母子三人,便也是在那一次被凌肃掳去。而后凌肃bī降不成,遂是将岭南军的家眷尽数屠杀,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当年带着孩子,究竟是如何从凌家军手中逃了出来?”
安氏听了这话,全身都是抑制不住的轻颤,就连chún间亦是褪去了血sè。
袁崇武接着道;“岭南军退守暨南时,凌家军十万大军却突袭而至,对岭南军行军路线了如指掌,那一仗,我岭南军七万男儿血洒临安,被俘者数千人,在京城被枭首示众。”
袁崇武双目血红,一字一字的说着,说到后来,终是抑制不住的闭上眼眸,那双拳紧握,一直隔了许久,方才睁开眸子,字字冷冽蚀骨;“渝州大战,岭南军惨败,我七万同袍死于临安,我苟活至今,为的便是要为他们复仇雪恨,可笑的是,始作俑者却不是旁人,正是我袁崇武的女人。”
宁负韶华不负君 姚芸儿 袁武 第105章
我不是妾(黄金票四千加更)
安氏已是领着两个孩子在营口等候多时,待男子翻身下马后,袁杰便是面露喜sè,迎了过去,唤了声;“父亲!”
袁崇武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待他说话,就见次子袁宇也是走了过来,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怯意,伸出小手攥住了父亲铠甲上的一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nǎi腔,唤了声;“爹爹。”
听着这一声爹爹,却是让男人心头五味纷杂,他俯下身子,粗粝的大手抚上次子稚嫩的小脸,乌黑的眼瞳中,深不见底。
见孩子领口的衣衫并未理好,袁崇武伸出手,为儿子将衣衫抚平,道了句;“去你母亲那里。”
袁宇极是不舍,昂着脑袋道;“那爹爹日后,还会来陪宇儿吗?”
“等爹爹得了空闲,便来陪你。”袁崇武说着,在孩子的发顶上揉了揉,眼眸则是像不远处的安氏看了一眼,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领着身后诸人,匆匆像主帐走去。
岂料刚转过身子,就见姚芸儿孤身一人,正倚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向着这边看来。
她一袭淡青sè的衣衫,眉目若画,因着许久不曾见过天日的缘故,肤sè比起之前更为白皙,身子也更是纤瘦了不少,那窄窄的腰肢不盈一握,唯有一双剪水双瞳,恍若波光粼粼的湖水,脉脉的望着自己。
两人已是许久未见,袁崇武这些日子忙着战事,只得将对她的牵念压下,此时骤然瞧见她,便觉得压抑在心底的思念从xiōng腔里叫嚣着,要冲出来一般。让他控制不住的上前,想要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他刚迈出步子,安氏伤痕累累的身子却是蓦然闯进脑海,顿时令他心神一凛,脚步便是停了下来。
他竟是忘了,她是凌肃的女儿。
见他一语不发,惹得一旁的孟余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元帅....”
袁崇武收回眸光,只微微握紧了拳头,终是道了句;“明日里,派人将她们全都送出军营。”
说完,男人脚下不停,径自向着主帐走去。
姚芸儿眼睁睁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她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身边围着那样多的人,却惟独将她丢在这里。
安氏揽着两个孩子,袁杰自是留意到了姚芸儿,一手指着她,对着母亲道;“娘,你瞧,那就是父亲新纳的小妾,姚氏。”
许是被那一声“新纳的小妾”惊住了,姚芸儿转过身子,望着对面的母子三人,安氏面sè温和,一手揽着一个儿子,袁杰年少的脸上,却是十分yīn沉,袁宇则是摇了摇母亲的衣袖,问道;“娘,什么是小妾?”
不等安氏开口,就见袁杰一记冷笑,轻蔑的目光剐在姚芸儿身上,故意将声音说的极大;“小妾就是偏房,永远上不了台面,不仅要侍候夫君,还要侍候正妻,就算死了,牌位也不能入宗庙,更不可以和夫君同葬。”
少年声音清脆,眸心却甚是yīn毒,岭南军的诸人皆是将他视为少帅,纵使此时听见了,却也并无一人胆敢上前,说上几句。
姚芸儿一张小脸变得惨白,她站在那里,分明是大白天,可却还是觉得四周全是黑暗,浑身上下更是冷的冰凉,她摇了摇头,声音却是小的让人听不清楚;“我不是妾....”
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小孩子家不懂事,姚夫人不要往心里去。”安氏静静的望着她,声音亦是轻柔,一语言毕,便要领着孩子们离开。
袁杰却道;“娘,她不过是个妾,这些日子也不曾来像你问安,你何必对她这般和气....”
“住嘴。”安氏呵斥,见母亲发怒,袁杰顿时噤了声,只任由母亲拉着自己与弟弟,回到了后营。
姚芸儿依然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是站了多久,才有士兵大着胆子,上前道;“夫人,要不属下先送您回去,再为您请个军医过来?”
姚芸儿知道自己的脸sè定是难看到了极点,她木怔怔的摇了摇头,只转过身子,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的营帐,刚在榻上坐下,泪珠便是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她紧紧的环住自己,清瘦的肩头抑制不住的轻颤,一声声犹如血泣,从喉间呜咽出来,她不是妾,她也是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媒六聘,一样都没有少的妻子啊!
少年方才的话,只让她落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想起袁杰yīn森的目光,再想起袁崇武冷冰冰的背影,她便是觉得不寒而栗,这偌大的一个军营,竟是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感到踏实的地方,她轻声哽咽着,终是唤了一声;“娘....”
她想家,想娘,想清河村,更想自家那座小小的院落,她只愿自己是做了个噩梦,睁开眼睛时,她还是清河村里屠户袁武的小媳妇,三餐一宿,一世安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她的夫君,是清河村的屠户袁武,而不是岭南的统帅袁崇武,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营帐内,安氏只将袁宇交给了营中的士兵,要他们领着孩子出外玩耍,待帐中只剩自己与袁杰时,安氏回眸,一个巴掌,便是向着儿子的脸上挥了过去。
“娘?!”袁杰错愕,只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母亲,似是不解母亲为何会打自己。
“跪下。”安氏显是气到了极点,面颊cháo红,眉头更是紧紧蹙着。
袁杰捂着脸,终是一声不响的跪了下来。
“你可知娘为何要打你这一巴掌?”安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一字字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说道。
“孩儿不知。”袁杰长这么大,从不曾挨过母亲的一个手指头,哪怕之前的日子多苦,安氏也总是将他与弟弟捧在手心,就连训斥都是极少,更不用说挨这一耳光,袁杰毕竟年yòu,挨了母亲这一巴掌,只觉得羞愤交加。
“母亲与你说过多次,切忌不可焦躁轻狂,母亲要你隐忍,跟着叔叔伯伯们好好学本事,不是让你呈一时口舌之快,失了分寸!”
“娘,孩儿如何失了分寸?那女子不过是父亲纳的姬妾,既是姬妾,她就该知晓自己的身份,咱们在军营住了这些日子,从不曾见她来为母亲请安,孩儿如何说不得?”
“你!”安氏心头一恸,便再也站立不住,只在椅上坐下,道;“你年纪还小,哪懂其中的关窍,你可知你今日说的这些话,若是传进了你父亲耳里,他会如何看你?”
袁杰却是不以为然,“父亲知道又能如何?孩儿是父亲长子,又岂是那一介姨娘可比得的?”
见儿子冥顽不灵,安氏心如刀绞,只道;“娘与你说过多次,咱们与你父亲分别多年,在他心里恐怕早已没了咱们。宇儿身子不好,而你身为长子,照顾yòu弟的担子自是担在你身上,娘护不了你们,往后的路都要靠你们自己走,若等日后你父亲再有别的孩儿,你们若是护不了自己,你让娘怎么放心的下?”
安氏说到这里,只觉得心头酸涩,见儿子依旧是跪在那里,一声不吭,那心头又是软了,声音也是和缓了下来;“咱们母子三人,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全拜凌肃所赐,若非凌肃,母亲又岂会落下终身残疾,你弟弟又怎会如此孱弱,你曾立誓要在战场上报仇雪恨,又怎能这般沉不住气?!”
说完,安氏将儿子从地上扶起来,见袁杰的半张小脸已是微微红肿,心头便是疼惜起来,刚要伸手抚上,不料却被儿子侧身躲开。
“母亲是父亲的结发妻子,又何必如此胆小谨慎,这般下去,咱们母子在岭南军中又有何立足之地?”袁杰终是年轻气盛,压根听不下母亲的苦口婆心,一语言毕,便是拂袖离去。
安氏追到营帐口,却见袁杰已是愤愤然骑上了一匹骏马,转眼间离得远了。
晚间。
袁崇武与诸人商讨完战局,又是将近日里军营中积压的军务一一处理好,待将这些做好,这一夜又是过去了大半。
他屏退了众人,独自走出主帐,不时有巡夜的士兵见到他,皆是轰然出声,唤他元帅。
男人面无表情,只慢慢踱到了姚芸儿的帐外,守夜的士兵见到他,顿时上前行礼。
“她近日怎样?”袁崇武声音涩然,姚芸儿是他心底最深的牵挂,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回元帅,夫人近日...不太好。”士兵斟酌的用词,刚说完,便是俯下了身子。
袁崇武闻言,心头顿时一紧,他默默站了许久,终是伸出手,将帐帘掀开,走了进去。
姚芸儿睡在榻上,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着,犹如一个稚弱的婴孩,一碰就会碎的不可收拾。
男人看在眼里,只无声的上前,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就着月光,见她脸上满是泪痕,那一滴滴泪水,皆是打在他的心坎上,他伸出手,刚要抚上她的小脸,眼眸一垂,就见她的领口处露出一小块白皙如玉的肌肤,颈间上挂着一块玉,正是一个;“凌”字。
宁负韶华不负君 姚芸儿 袁武 第106章
西南慕家
袁崇武望着那一个“凌”字,只觉得心如针扎,他凝视着那块玉,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chún角却是微微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而当他睁开眸子,神sè已是恢复如常,只将姚芸儿的小手送进被窝,默默看了她好一会,终是俯下身子,将她抱在了怀里。
姚芸儿睡眠极浅,待袁崇武将她抱在怀里后,她便是醒了过来。
袁崇武知她醒了,却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将她扣在自己的xiōng口,如同从前在清河村那般,一个个深夜,皆是这般将她抱在怀里,方可安然入睡。
姚芸儿静静的倚在他的怀里,他已是许久不曾来看过她,此时骤然被他抱在怀里,只以为姚芸儿以为自己身在梦中,隔了好一会,方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上男人的脸颊。
当手指甫一沾上袁崇武的面庞时,姚芸儿的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放在chún边亲了亲,只低声道了句;“别哭。”
姚芸儿心头酸涩,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躺在那里将脸蛋垂下,就着月光,她的泪珠挂在眼睫毛上,晶莹剔透的,犹如一颗颗小小的水晶。
袁崇武望着她白皙秀美的脸庞,却是心绪万千,不可抑止。
两人在清河村时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的缠着他的心。姚芸儿年纪虽小,却懂事体贴,情愿将所有的好东西全留给他。她十六岁便嫁给了自己,为他流了孩子,伤了身子,纵使她是凌肃的女儿,他又岂能对不起她?
他刚抚上姚芸儿的小脸,尘封多年的往事却又是汹涌而来。
渝州大战,岭南军惨败,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袍兄弟,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他们都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死了,他却活着。
他们的妻儿老小,尽数死于凌家军的刀口下,可他的妻儿却还活着。
七万条人命,皆因自己的妻儿所起,亦或,是那七万条人命,换来了自己的妻儿。
想起那鲜活的七万条人命,袁崇武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似是要喘不过气来。
然而,安氏何辜,她只是一个母亲,那一身血淋淋的伤,更是令他痛恨自责,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他怀中抱着的女子,是他割舍不下的挚爱,可结发妻子那一身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往日几万同袍惨死血债,自己当年在临安大战时受的数箭,无一不让他想起她的父亲。
她,是凌肃的女儿!是他的仇人!是他日夜不敢忘,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仇人!
这个人,又怎能是他的心头挚爱?!又怎可以是他心头的挚爱?!
他的发妻因为他,受尽了凌肃的折磨,而他此时,却揽着凌肃的女儿。
袁崇武的面sè渐渐变得惨白,只合上眸子,双拳却是紧紧握着,骨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姚芸儿见他如此,心头的委屈早已被不安与担忧所取代,她轻轻摇了摇袁崇武的胳膊,漂亮的瞳仁里,满是担心与焦急。
袁崇武睁开眼睛,察觉到她眼底的心疼,心头便是一窒。
她在心疼他。
在这世间,也只有她,才会用这样的眸子望着自己。
纵使自己欺骗于她,辜负于她,冷落与她,纵使她如今孱弱如此,憔悴如此,纤瘦如此,她的眼睛里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怨怼,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而这股子心疼,却更是令他心如刀绞。
袁崇武轻声一叹,只紧了紧她的身子,万种思绪,却只是化为了两个字;“芸儿....”
那短短的两个字,却是重逾千斤,无奈到了极点。
袁崇武并没有待多久,便从姚芸儿的帐中走了出来,穆文斌已是等在了那里,看见他,便是恭恭敬敬的唤了句;“元帅。”
袁崇武点了点头,道;“明日命你送夫人进城,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元帅放心,属下即便是赴汤蹈火,也会护夫人周全。”
袁崇武沉默片刻,又是道;“两军交战,胜负难料,若我身有不测,你记住,一定将她送到凌家军中,不容有误。”
穆文斌大惊,只道;“恕属下愚钝,不知元帅为何如此?”
“你不必问这些,只消记住我的话,若岭南军战败,我定然也不会苟活于世,你只需要将她送到凌家军军营,余下的事,你不用理会。”
穆文斌心思百转,却怎么也猜不出元帅此举究竟是为了何故,然袁崇武心思深沉,他自是不敢擅自揣摩,当下只深深一揖,恭声领命。
“切记,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晓,万不可泄露出去。”袁崇武叮嘱道,穆文斌向来是岭南军中出了名的闷葫芦,最是不多言多语的性子,更是对袁崇武忠心耿耿,当下听男如此说来,当即开口,只道此事绝不会被他人知晓。
袁崇武淡淡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像前营走去。
主帐中,孟余已是等在那里,瞧见袁崇武后,立时行下礼去。
“先生不必多礼。”袁崇武虚扶了一把,而后走至主位坐下。
“不知元帅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明日你将她们母子三人送到秦州,切记一路要隐姓埋名,不可露出行踪。”
孟余一听,顿时一怔,只道;“元帅,眼下大战在即,属下自认还是留在军中为妥,至于护送夫人与公子,何不派他人前往?”
袁崇武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一仗,委实凶险难料,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袁杰与袁宇年yòu,我身为人父,却不曾尽到为父之责,先生博学多才,若我不测,还望先生可悉心栽培,切记不要让他们走上歧路。”
孟余一听这话,心头便是一涩,只拱手道;“元帅说的哪里话,如今的情形虽说不妙,但岭南军士气高涨,又有元帅亲自领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袁崇武便是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但世事难料,凡事还要以防万一。”
孟余既为岭南军中首屈一指的谋士,自是知晓如今日益危殆的战局,纵使袁崇武jīng于战术,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的与诸人商讨战局,然兵力与武器上的不足仍旧是岭南军的死xué,而袁崇武,他只是人,终究不是民间传言的“活菩萨”,此时听他这般说来,便同于交代自己的身后之事,只让孟余忍不住心头酸涩起来。
“元帅,不妨听属下一劝,弃守烨阳,领兵向西南后退....”
“西南有慕家的十万铁骑,为躲凌肃,而退西南,终是免不了一战。”
一听西南慕家,孟余心头便是一凛,大周朝向来有谚,“北凌南慕”,皆是世代将门,凌家一直驻扎北境,威慑大赫,而慕家则是驻守西南边陲,震慑夷狄,这两大武将世家,固守大周基业,上百年来未有一日松懈,皆是忠心耿耿,被朝廷倚为肱骨。
慕家祖上乃是大周朝的开国武将,开国时成年男儿尽数战死沙场,立国后皇帝感念其不世功勋,遂立下祖训,大周朝历代皇后皆是由慕家所出,唯有百年前曾有一位皇帝,只因慕家当年并无适龄女子,方从西凉迎娶公主,纳为正宫。而自那位昭皇之后,大周朝的数位皇帝,仍旧是立慕家女子为皇后,就连当今圣上的一后二妃,也皆是出自慕家。
岭南军近些年来皆是在北境与凌家军作战,当年渝州大战时,西南慕家一来路途遥远,难以tiáo兵遣将,二来征讨蛮夷,镇守南境,若非如此,北凌南慕一旦联手,朝廷甚至无需从大赫借兵,便能将岭南军镇压下去。
如袁崇武所说,岭南军若是退守西南,有慕家在,也是讨不了好去,终是难免一战。
“元帅....”孟余还欲再说,却被袁崇武一个手势止住。
“岭南军七万条人命,这一笔血债,定是要让凌家军血偿。”
孟余见男人面sè暗沉,想起那七万同袍,亦是说不出话来。
帐中沉默片刻,忽听帐外传来一道脚步声,谢长风神sè匆匆,未得通传便赶了进来;“元帅!”
袁崇武抬眸,见他神情焦急,声音暗哑,便知是出了大事,浓眉顿时紧锁,只道;“出了何事?”
“是大公子,被凌家军的人掳去了!”谢长风话音刚落,就见安氏一脸雪白,神sè慌张的冲了进来,刚见到袁崇武,便是声泪俱下;“相公,快救杰儿!快想想法子,救救杰儿!”
袁崇武眉心一跳,只冲着谢长风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谢长风说话,安氏脸无人sè,颤声道;“晌午时,妾身说了杰儿几句,他便骑着马跑了出去,妾身赶紧儿去求谢将军,谁知道等谢将军带人追出去后,就见杰儿已经被凌家军的人给掳去了!”
安氏全身战栗,话刚说完,便是死死捂住嘴巴,泪水一行行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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