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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田掌柜在后院的账房内敲着他的花梨木算盘,一遍遍仔细盘复账目,正专心致志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着急的敲门声。

    田掌柜面皮子白皙,唇上一撮髭须修得极为齐整,尾梢因为常常下意识地捻弄而微微飞翘起来,他的唇角两侧多有笑纹,一看就是逢人三分笑。不过他看似忠厚实在,可还是在眉角唇边显出几分商人的精明能干。

    “进来!”

    田掌柜抬头便露出笑意,即使对着楼内伙计他也是笑眯眯的常态,极少摆了冷面腔调训斥他们。

    “掌柜的,那群人在收拾行李,看来是打算走了!”进来的是伙计李小麻子,麻子占了半边颊的面庞上正一色焦急。

    田掌柜马上明白他所言何意。

    李小麻子是他特意派了监视那伙鞑人动向的。

    他立刻推开算盘沉吟了下,须臾,探手便拿过一旁的小羊毫跟黄棉纸,奋笔疾书起来。

    他正低着头写信,忽然就听李小麻子“哎呦“一声瘫倒在地再无动静。田掌柜诧异地抬头,眼前已经立了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男子——

    “洛侍卫“田掌柜一愣,赶紧起身行礼寒暄,”你这是从总堂回来了“

    来人正是谢长怀身边的隐卫洛河。

    洛河点点头“今早刚到!少主要你去一趟西郊,有事要你与你商量!”

    “那巧了,在下正要给少主写信,你这便到了!少主让监视的那群鞑人正在整理行装似乎要离开临安府了!“田掌柜指指案上那封笔墨未干的信件。

    洛河颔首,送完信便倏地又消失了。

    田掌柜将李小麻子扶起靠在一侧,后者只是被点了穴位,很快便会醒来。他与花林楼的关系极其隐蔽,燕归楼中并无人知晓。

    财大气粗、赫赫不凡的燕归楼崛起于五年前。

    彼时,清河坊有一处宅子,原先是高宗朝御前医者王继先为其蓄养的名妓刘荣奴所置别馆。

    王继先其人,随侍御前多年,精岐黄,擅医药,为宫中诸贵诊治,往往药到病除。

    他不但医术精湛,并且仪容修美,性情柔和,又能迎合圣意,故而极受高宗宠信,权柄盛极一时,甚至连秦桧都曾密使其妻到清河坊的别馆中与王继先纳结成兄妹。

    而王继先所养名妓刘荣奴也是当时胭脂国魁首,风骚之姿连高宗皇帝都念念不忘,惟忌惮吴皇后阃规,不敢作非非之想罢了。不过后来,高宗还是寻了个名头将此女纳入宫中,成就韵事风流。

    这一晃也是近百年前的故事,帝王迭代,王继先的别馆早就几易其主,也日渐衰败下去。

    五年前,突然有人买了此处,大兴土木。原以为依旧是处富贵宅邸,却不想竟改成一处旅馆,并且还日盛其名。

    临安府的百姓自然知道清河坊有座外面看起来拙朴无华,里面却奢华雅致至极的馆驿,常见远来客商旅人来来往往,却无人知晓燕归楼背后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坊间以前传言此楼左不过就是平章府底下的私产,但是却从未见刘管家出现过,是故只扰得街坊们疑惑好奇更甚。

    田掌柜几年前还是一位破产商户。

    当时他在临海也开了一家客栈,生意颇为兴隆,远近也小有名气。

    可正当他一派春风得意之时,却不想遭人嫉恨,设计诱骗于他,最终客栈也被当地恶霸强取豪夺,甚至差点儿一家子连命都断送了。

    他绝望悲愤,几近投水,不曾想天见可怜,竟突然被一位神秘公子出手相助了。

    对方不但替他还了欠债,还为他寻了一件新的差事——那便是来临安府开办旅馆。

    大恩难报,他惟有死心塌地跟着来到临安府置办经营产业,方能一报大恩大德。

    后来,他才知晓那位神秘公子竟出自当今太后母族,一门显贵谢氏,更是江湖秘传可以肉白骨死生人,杀人救人皆无形的花林楼楼主。

    田掌柜收拾了一下账目,匆匆出了后院。

    燕归楼的客舍院落内。

    窗格前伯逸之与廉善甫低低商量着什么,而宿卫们正麻利地收拾他们随身的行李,还有一批作为伪装之用的货品。

    随意抬眸间,伯逸之却见那日松匆忙而来的身影。

    他墨眉微蹙,神色顿沉。

    廉善甫见他眼神异动,循着他的视线望出去,也不由显出几分惊讶。

    那日松疾步进了门来,冲他们一行礼,低低道“先生,平郡夫人遇刺了!”

    伯逸之顿时眉蹙如山“怎么回事”

    “先生让属下去察看平郡夫人是否回府,却不想到那就看见他们一行人满身是血的从马车上下来!”那日松凝重道。

    “那平郡夫人可有恙”廉善甫眸色一闪,抢先问道。

    “不清楚!属下只看到几个女眷浑身是血,被抬下马车的!”那日松如实答,“但是又未见他们出去请大夫!”

    廉善甫转头看向伯逸之,后者眸色冷寒,一色沉思——

    他们昨夜才费了周折找到主上要寻的女子,今日她便遭了刺杀,怎么事情会如此巧合莫非真应了汉人那句无巧不愿成书

    。




第一百九十九录:非非心
    其他人听到那日松的话也都诧异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彼此对视一眼,又皆看向伯逸之、廉善甫二人。

    廉善甫疑惑道:“我们也才刚刚寻到平郡夫人下落,立刻便有人去刺杀她,这不大合理吧会不会是她生意上的仇家毕竟她在临安府也算得是瓷窑行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总会遇到一两个有嫉恨刻毒又胆大包天之人吧“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不排除第二种可能,就是确实有人不想她去北地!“伯逸之沉吟着朝下属们梭巡了须臾,他眼中生出疑问,墨黑隐蓝的眸光似粼粼秋波,波华耀目,教人不敢直视。

    大家不由面面相觑,顿时心里都莫名一紧。

    心直口快的其木格立刻牛眼一瞪,沉声道:“莫不是我们里面还有内奸不成我看谁还敢做叛徒查干还捆那呢!“说着用力瞅着周围的伙伴,面露挑衅。

    那日松叱道:“不要胡言乱语!“

    廉善甫的目光低低垂下,手似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伤处,惟有唇角几不可见地抿了抿。

    “也许是盯着我们的那批人干的!“伯逸之扬扬手示意他们安静,沉稳道。

    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临安府,虽然查干已经揪出,但是不愿他们平安回去的那股势力依旧还隐于暗处,敌我不明,此去归途必定暗箭难防,吉凶叵测。

    他们一行人切不可此刻出了内乱,即使仍旧还有内奸存在的可能,也暂时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皆等过了淮水再说。

    莫名间,他不禁脑海中骤然浮出赵重幻那双奕奕若星辉的眸子——

    若是此去能得那少年的一臂之力相助,于他心中就更加底定了。可惜,他与他,或者是他与她,缘分似乎尚浅,连一杯薄酒的机缘也终不可得。

    “这样,那日松,我们再去趟平郡夫人府!“伯逸之捡步便往门口而去,边走边吩咐道,”尔等速速收拾,明晨出发!“

    那日松面色沉稳地疾步跟上。

    廉善甫微微抬头,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很快隐于春光碧影间,眸色深沉。

    临安城南,西湖小筑。

    掬翠居。

    厅堂一侧有处不大的水台,台边一座小巧八角凉亭,木构黛瓦顶,典雅清逸。亭外是醉荷风碧暖依依,亭上匾额则题着“一心“二字。

    赵重幻有些好奇地多瞅了两眼那匾额,贾子敬注意她的举动,便解释说:“我爹写的!他信佛!“

    赵重幻顿时明白“一心“其意。

    那是出自《金刚经》中的偈语,所谓”金刚一心,即非非心“,也就是轩辕黄帝所道立四面,惟传一心,不过是教人不可二心罢了。

    “我爹做不到,却还是要刻在此处让别人看着,着实好笑!“贾子敬蓦然冷冷一笑。

    赵重幻一愣,想起歌儿曾言所谓贾安觊觎诗儿的往事,心底不由微微起了云雾。

    “之前看令尊还是挺关心衙内的!“她缓缓道。

    “哼!就我这么一个独子,他还能怎样!“贾子敬嘲讽,”若不是他自己纵欲过度,亏空身子,怕早就多生出十个八个儿子来给他撑门面了!“

    赵重幻没想贾子贤会如此毫不客气地编排他父亲,不禁眉色有些好奇。

    “好了,好了,不提那老家伙!咱们坐这,你且说有何事要问我!“贾子敬面露恼意,似不愿多提,想来对其父确实颇有非议,他拉着赵重幻在亭中的凉椅上落坐。

    赵重幻见他抗拒,便不好再多言,便另起话题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跟衙内讨教,还请衙内如实告诉在下!“

    “你问你问!“贾子敬频频点头,急切道,”只要能捉住那鬼,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歌儿姑娘说,衙内与诗儿姑娘颇有情谊,可否跟在下说说那位姑娘“赵重幻委婉道,她并未开门见山直接问她的所想,但怕贾子敬有所顾虑,不能坦言。

    贾子敬听她此言,不由一怔,向来飞扬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黯然。

    他抬手抠了抠一侧木制凉椅的靠背,目光游移,似思绪翻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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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录:少年意
    贾子敬默了须臾,转头看着赵重幻,眼中隐约几分伤感。

    “诗儿她们几个自小就入了府,跟着我一起长大!她们三个人里,诗儿最是温顺可人,为人又聪慧伶俐。她学甚都又快又好!写字好,她学一年写字,比我学了三年都要写得好!若是她出身能好一些,必定能是个闺秀!“

    ”她绣花也好,她绣的蔷薇花蝴蝶都会落上去的!而且她下棋也常常赢我,当然,她怕我生气,总是假装输给我!可是——”

    他彷佛陷入回忆的空蒙中,目光里满是邈邈幽邃之意。说到此处,他怜惜地一笑,平日里跋扈嚣张到教人厌憎的神色都遁而不见,倒还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俊秀来。

    “我怎么能看不出她是故意的呢!她一心只为我好,以前还小,犯错时,她总是挡在我父母的戒尺前,替我挨罚!甚至有一次,大冬天我淘气,不小心落到冰冷的水里,她竟也跳下去救我!她根本不擅水,几乎自己也溺毙了!”

    贾子敬蓦然自嘲道,“是不是觉得我如此一个人竟然会得一个女子这般真心以待,有些不可思议吧”

    赵重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又想到适才贾子贤的一番热讽,不由默了须臾,继而摇摇头斟酌道:“高门望族子弟,性子里总难免有几分傲气!衙内不必如此自嘲,起码在下看来,衙内还是颇有真性情的!至于别人的评判不用太在意!不过只是一场过耳风罢了!”

    贾子敬目光一震,忍不住深深看了赵重幻一眼。眼前这个少年其貌不扬,但是却似乎有一种非凡的吸引力教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我才不在乎那些腌赞东西的鬼话!”贾子敬霍地笑骂,掩去眼底瞬间萌发的一丝失意,重又是那位跋扈嚣张为祸临安城的贾衙内,“哪个敢当本衙内面说,本衙内一马鞭抽死他!”

    “听说留郡夫人要将诗儿许给衙内做通房可有此事”赵重幻沿着思路继续问。

    “我娘提过一次,但是后来又没了下文!我直接想要诗儿做姨娘,还去问过我娘可否,她道为了许亲时面子上好看些,让我等许了亲后再收诗儿做姨娘!”贾子敬眼底流露出几分阴郁,“我娘也是太小心了!”

    赵重幻又想起歌儿所言诗儿与贾子敬可能已经有了亲密关系,便有点踌躇问:“不知衙内可与诗儿姑娘有——鱼水之亲”

    不曾想贾子敬连连摇头:“没名没份,我怎可那么对待诗儿,总要许了她姨娘身份了才好那般!”

    赵重幻一怔,心里不自禁啧啧称奇——

    这贾子敬确实对诗儿一番真心真意,居然尊重若斯!倒真不似他表面所展现的放荡无忌、纨绔漫浪。

    “诗儿在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她问。

    贾子敬沉思地皱皱眉头,过了顷刻道:“那些日子诗儿偶尔有些伤怀的模样,我以为是我娘暂时不提许她姨娘的名分让她难过了!所以我常常哄哄她,教她莫急,不要担心!然后她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她有一次说给我留了个东西,我问是何,她也不肯明说!直到她失踪,我也没明白她给我留了何物!我还让曲儿、歌儿她们找过!”

    “诗儿当时还笑着说就在我房里显眼处,就看我能找到否!但是我房中都是些古玩珍品,她能藏在何处呢我开始还闹一闹想让她说实话,不过她那张小嘴,比河蚌还紧,死活不愿说,后来我也就忘记了这茬事了!”

    赵重幻脑中浮出那画屏上隐藏的文字,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

    “可是,她突然失踪了!噗——”贾子敬一脸茫然的绝望,“你知道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活生生地不见了,跟一缕烟似的,风一吹,便散了,我连找都没处找!”他眼底隐约现出一抹殷红。

    赵重幻没有出声,默默等着他的心绪平和下来。

    “衙内是何时提了曲儿姑娘做通房的”过了顷刻,她才低低问道。

    “提曲儿做通房的事是我娘做主的,我并不在意!”贾子敬有些意兴阑珊,“没有诗儿,对我而言,谁都一样吧!”

    赵重幻一时无言,眼角轻移间却发现亭旁柳树下一个银红袅娜的身影闪过,然后拐入一侧的紫竹林内。

    她目光沉沉地瞄了那方向一眼,神色若常。“早晨我看曲儿姑娘也是满心担忧衙内,衙内确实好福气!”她不动声色道。

    贾子敬未搭话,只是淡淡一笑。

    “曲儿姑娘也挺喜欢蔷薇花的吧”赵重幻又问。

    贾子敬耸耸肩,不明所以:“大概吧!她反正看诗儿喜欢什么也就觉得挺好的!我看诗儿有的衣裳罗裙,她也都有差不多的,有时她们还捉弄我,穿一样的让我错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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