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贾子敬闻言,勉力一笑。
赵重幻看着他,婉转道:“衙内适才一番话,教在下也多感怀!衙内对诗儿姑娘如此情深,一直在想法设法要寻到她,也真是诗儿姑娘之幸!“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般平白不见了,我心里就像被燎在火上一样,始终清静不下来!“贾子敬霍地抬手一掌打在月桂树上,顿时树摇枝曳,满身躁动,与他一脸的无奈与焦灼遥相呼应。
赵重幻心底幽幽一叹,想要活着见人如今看来是不大容易了!可是这样的话,她委实暂时也说不出口,惟有等到真相大白不得不面对时再想法宽慰他吧。
“你说你知晓第二次是何人扮的鬼,到底是何人”贾子敬蓦地想到这茬,神情也泛起激动,“会不会就是这个人藏了诗儿”
赵重幻摇摇头:“暂时我还不能告诉衙内那是何人,但是,那人应该也是与衙内一个想法,想寻诗儿姑娘罢了!至于第三次,就有些复杂了,其中似乎有几拨人的身影,而且我还没想明白对方设计衙内到底所图为何!”
贾子敬眼底刚待生出几分期望的火光,遽然又被一阵寒雨打透,无所适从。
“几拨人到底是何人在戏弄我“他再次忿忿地捶了一下月桂树,”还有那个,那个可怕的玩意,藏我房内,到底想干什么——究竟与我有何深仇大恨“他又恼又惧,浑然失魂落魄,不由喃喃道。
赵重幻见他主动提及那颗美人颅,眸光不由沉敛地望着对方,眼底几许思索道:“倒是另有一个问题,在下一直苦思不得其解!不知衙内可否解惑”
贾子敬深深呼吸了下,平复自己的懊丧,颔首道:“你且直言!”
“那十姨娘想来与诗儿姑娘颇有相似,否则衙内绝不至于冒险与其有所纠缠吧还有就是这件事怎么会暴露的谁人发现或者告的密”赵重幻斟酌着问道。
贾子敬闻言一怔,没料到赵重幻如此一问,骤然脸色尴尬,眼中皆是羞愧,有些踌躇地清清嗓子。
“谁人告的密我到现在也不知晓!”他顿了须臾,还是摒住自己的愧意道。
“那十姨娘确实与诗儿形貌颇为相似,所以从庆元府回来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也颇为惊讶!还偷偷跟人打听过她,我心里想说不定她是诗儿家乡的哪个亲戚吧!”
“后来听说她是叔公最宠爱的妾室,在我们离开临安府后没多久才进的府!所以我也没敢多想!毕竟我叔公那般人物,你也听说过他的诸多手端!我哪里真敢去招惹她!”
赵重幻不言,眼里却也是明显流露出好奇。
“可是我居然还是去招惹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糊里糊涂就跟音儿有了那些奇异的举动!”贾子敬困惑又苦恼地挠挠头,“但每次但凡见到音儿,我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般!她眼里好像有钩子一般,能将人勾进去!”
赵重幻脑中惊鸿又来,似有什么光影闪了一下,她却没能捉住。
控制不住自己莫非这十姨娘真是青丘狐下凡不成看来确实真有几分神秘手段呢!
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诡异之处。
照贾子敬的意思,他内心着实是不敢去招惹贾平章的宠妾,但是那位宠妾却似飞蛾扑火般跟他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关系,这种行为委实解释不通!
赵重幻星眸沉辉,似被乌云掩住了光芒——
这种解释不通与第三次的遇鬼事件可会有某种关联这背后是否真有人在布一场精妙绝伦的大局,而他们所有人只是这场大局里的棋子而已那此人的目的绝不会仅仅就是想关联一个贾子敬吧
“衙内请说说是如何与对方有了私下接触的”她低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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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录:绮思巧
“衙内请说说是如何与对方有了私下接触的”她低低问道。
贾子敬蹙眉凝神,想了想道:“半个多月前,也就是我认识你的前些日子。下了几天雨,那日正好出了太阳。我闲来无事就在园子里闲逛,后来莫名其妙就逛到了府上的戏台子那厢,“他比划了一下,”我们府上有座戏台子,离七里荷塘不远。”
当时,贾子敬恰巧才被贾安一通责斥不思进取、不愿好好念书等等闲言,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又没兴趣出去花天酒地,就百无聊赖地在偌大的西湖小筑里胡乱溜达。
忽然,远远就听见有胡弦依依、琵琶琮琮的悠扬乐声,然后就是一个女伶的柔美嗓音遥遥传来,他好奇地循声而去。
原来,彼时,正好是东院的婶母、姨娘们趁难得晴天寻了瓦子里的一个诸宫调班子来园子里唱戏。
留郡夫人对于这些个瓦肆里的小调不大上心,觉得都是些登不得台面的小曲小调,虽无伤大雅,但是不可沉迷。
本来个人观点自可保留,但糟糕的是每次看戏,她总要表达抒发一下自己的观点,搅扰得一干妇人心里郁躁不已。是故,久而久之,东院请人唱戏时一般也不去邀请她来观看了。
贾子敬到了戏台前,只见台上一位标致美人正又唱又舞,画面美不胜收,好不精彩。
那位美人化了精致的戏妆,贾子敬当时却还是觉得此女依稀似曾相识。
戏台上的美人着了粉色罗裙,烟纱摇曳,钗环叮当,柔美袅娜之态就恰似那一刻春日里枝头杏花迎风发。
美人嗓音也很是好听,滴溜婉转,莺恰燕啼。她细腰盈握,曲线婀娜,举手投足,更胜春柳拂风。
特别是她那一双精心描摹过的翦翦秋瞳,若映了烟霞粼粼的西湖水,顾盼流转间似能将望着她的人直接吸进去,一股脑给溺毙了一般。
如此青春正艾的美人,教贾子敬一时也迷了双眼,步伐好似被熬了三天三夜的米浆给黏住了似的,一步亦踏不出去了。
那美人似很快也注意到他了,摇曳生姿间一双明眸霎时若水上点了火焰一样,潮湿却热烈,牢牢裹挟着他,一分一毫也不偏移,好似直接要在他心口烫个洞出来。
这般一边与他用眼神顾盼缠斗,一边她樱唇呢喃,若吟若咏,将一支曲子唱得缠绵悱恻,蛊惑人心。
他便痴痴地站在一侧听了半晌,连小厮招呼他的声音都完全充耳不闻。
自然更加毫不在意周围东院其他姨娘们一边用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打量着他痴傻的模样,一边窃窃私语,眼神都镀着神秘的光彩。
台下,越听贾子敬越发觉得台上的美人有些熟悉,直到结束,他才猛然意识到那美人竟然是十姨娘装扮的。
这发现教贾子敬顿时大惊失色,待对方曲子一唱完,他便疾步匆匆而去,实际他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
当日晚上,夜云歇息,月朗星稀。
喝了几杯春酒后,贾子敬脑海中纠缠了一下午的影像愈发清晰。
戏台上十姨娘那风情万种的模样如同附骨之蛆般钻进他的四肢百骸里,光想一想都心口发颤,如此只搅扰得他再也没兴致与曲儿她们戏耍了。
于是摒退左右,他又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四处游荡,心里努力忽略不该有的绮念,还盘算着第二日找个赌坊好好赌一把,省得脑子空了胡思乱想。
如此闲走着一阵,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薜荔园附近的流月潭前。突然就听有人唤他,他好奇地一回头,发现是一个清秀的婢女。
“衙内,我们姨奶也在流月潭边赏着月呢,见衙内一人闲走,特遣我来邀请衙内闲话几句!”婢女热情道。
“不知是哪位姨奶”贾子敬惊讶问。
“十姨奶呀!”
贾子敬当时都听到自己的一颗心“扑通”一下,跟迷了魂似的就随婢女去了。
到了潭边,只见一袅娜身影正立于水边,且似在隐隐低泣幽叹,断断续续的抽泣,教人听来不甚哀凉,心里不由生出无限怜惜之意。
“见过十姨奶!”贾子敬缓缓走近,克制心口颤动行礼道。
那袅娜女子仿佛被吓了一跳,缓缓拭拭眼角转身望着他。风灯光影下,她满面清愁,通身娇媚,恍惚间就跟怀里心事时的诗儿一模一样。
“怎叫得如此老气!”她低婉道,隐隐哀怨,“我就那么老了吗如今连一声音儿也听不到了吗”
贾子敬心尖子如同被那软媚的嗓音给掐住般,再反抗不了,他嗫嚅了几下,终还是唤了声:“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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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安:第二更,此案离大白不远,也许结局有些出人意料,诸君保持住!哈哈哈!
第二百零五录:胭脂浓
说到此处,赵重幻基本已经明白贾子敬与十姨娘的故事走向。
一切都看似无意,不过是一个彼此身份不太恰当的年轻男女的巧合相遇,然后糊里糊涂地成全了一场不太恰当的男欢女爱罢了。
“你们一共见几次面”她问。
“五六次吧!”他答。
“见面都聊些什么做些什么”
“就是胡乱闲话,多是她可怜兮兮地在说叔公如何私下对她施虐!”
赵重幻一愣,看来所谓宠极一时也只是表面现象,当然,也可能是音儿为获得贾子敬的怜惜而故意编排的。
“她还给我看过她胳膊上的伤!”贾子敬补充道。
赵重幻垂眸沉思了须臾。
“那被发现的那天是怎么回事”她继续问道。
“就是那天,我们在听雨楼遇到的那天!”贾子敬叹了口气道,“听雨楼里我看到柳问卿,也觉得他有几分像诗儿,便心里又火燎着难受起来!本想跟他结识一番,后来却看他突然发了病,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就回府来了!”
“回了府没多久,音儿的那个婢女就寻来了,悄悄给我递了口信,说音儿要见我!我脑子一热,就去了!”他低低道。
“你们在何处见的面”赵重幻问。
“就是东院绣娘的耳房内!那里比较隐蔽!”贾子敬道,神色显出几分迷茫,“当时,我到时,她似乎又在那里哭过一次,楚楚可怜的!”
“那天,我心里好像特别心疼她,就仿佛被迷了心窍般!”他无奈挠头,“大概是又碰到过柳问卿,心里再看音儿,就愈发觉得她就是诗儿了!”
“那耳房你以前去过吗”
“没去过,那女人绣花的地方,我一个男人去了作甚!不过,那地方到底全是女人待的,胭脂味道比别的地方可浓多了!香得很,呛得我差点打喷嚏!”贾子敬想想道。
胭脂浓很香
赵重幻沉敛严肃的眉眼上突然竟露出一分玩味的笑意。
贾子敬惊讶地望着她:“何故要笑”
“唉!”赵重幻突然又一叹,抬手拍拍他的肩,“衙内这是被人算计了!”
贾子敬眼睛骤然瞪圆:“为何这般说”
赵重幻摇摇头:“现在还说不清楚!因为我还没明白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一心寻死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如果平章大人总是施虐,让她受不了,她大可以自杀了事,何必拉着你演这出戏呢!莫非就是想让平章大人没脸吗”
“你毕竟是平章大人亲侄孙,他绝不可能要你命的!可是,她却一定活不了!”
赵重幻也有几分苦恼了——
那颗神秘的美人颅里到底活着的时候是如何思想的呢
二人一时沉默了。
“我要问的也基本问完了!”赵重幻道,“待我再寻一寻蛛丝马迹,有疑问还要打扰衙内的!”
“谈何打扰!如今,我都觉得你就是我这辈子的知己了,重幻,你不讨厌与我结交吧”贾子敬微微小心地问。
“衙内也是真性情,赵重幻能得你赏识也是一种荣幸,如何会讨厌你呢!这个案子咱们会查清楚的!”她温和道。
随后二人回到敬修堂,厅堂内留郡夫人正在待客,那客人还是位柔媚的美娇娥,曲儿也正一脸奉承地服侍那小娘子身侧。
“九姨奶!”贾子敬一见其人,立刻行礼。
赵重幻目光微动——
这平章大人一大把年纪,却不耽误他一房房美妾往家纳。甚至还有传闻,说他在葛岭的半闲堂中还养了一批宫人与娼尼,随时随地都可供他日肆嬉乐。
她赶紧也行个礼,就想退出去。
正在玩着摩罗的小绿柱子贾子贤终于等到她了,不由欢欣鼓舞地冲过来:“丑八怪,带我捉鬼去!”
九姨娘顿时抬眼梭巡一番赵重幻,眼底几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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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录:桃花卷
九姨娘顿时抬眼梭巡一番赵重幻,眼底几分打量。
她的眉眼描摹得精致典雅,一袭梅清银绣兰纹的罗裙,颇显端庄大气,全无一丝美妾的魅惑之态,倒是与一侧高高在上的留郡夫人有三分相近。
从清晨至现在,一场闹鬼的大戏,一具断头的女尸,一颗藏在揽香楼的美人颅,早就让平章府上各种流言纷扰,若绣架上绵密的针脚般,飞线走针,风起云涌,恍然不觉间便绣出一幅诡异可怖的血色桃花卷来。
九姨娘自然也听闻大理寺一拨人四下查勘后便被刘管家给强势请送走了,还听闻西院请了一位据说香会日遭了真武帝君附身却又救了贾子敬的小差役来捉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听多了她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便寻个由头来探望探望贾侄孙,顺便听听八卦。
而此刻眼前的少年,大抵便是那位能人异士了吧,可是细观这薄瘦少年,一身皂衣,眉眼凡陋,低眉垂目,似乎并无多少奇士高人的灵妙之处——
不过,赵重幻并未注意对方的侧目,因为小绿柱子已经自发自觉扯了她的袖子要往外走。
贵人面前,她委实不好使出一点手段糊弄小娃一番,只能恭敬低声哄着贾子贤:“小公子,抓鬼的事咱们要留到晚上呢!也没见过青天白日的冒出个鬼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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