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理好衣物,乐娘诚惶诚恐地偷瞟了眼面前细瘦的玄衣人,怯怯地也不敢再乱动。
玄衣人既不叫她起来,却也不为难她,反倒是拉过一个宫凳坐在她面前。
“我不会伤害你的!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玄衣人眼眸里晃荡着烛火的光亮,定定若两汪铺满阳光的潭,毫无波澜。
“不,不知壮士有何事要问妾身”乐娘一双翦翦春水的眸子含羞带怯,向来婉转滴流似黄莺出谷的嗓音也微微暗哑。
“听说小娘子是意真楼的头牌之一,在临安府也是出了名的!”玄衣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妩媚娇美的脸蛋说道,“只是不知你怎么会与贾衙内的通房颇为交好”
乐娘闻言倒是一愣,没料到对方竟然询的是这般普通的问题。
她抿抿嫣红的唇,微微颤抖着声音道:“她与我是同乡!当年是一起被家人卖到临安府来讨生活的!”
她有些寥落地自嘲一笑,“她运气比我好,进了平章府,还得了衙内青眼,做了通房!不像我,却进了那种地方,逃不过千人枕的命运!”
玄衣人目光微粼:“你们一直都很交好,常常往来吗”
乐娘摇摇头:“哪里可能!以前,她进了平章府便很少能出来,只有上元节时主家放大家休息,她才可以出来一次!“
“而我,楼里也怕我们跑了,自然更不会有机会出门!所以我们也就是上元节那天可以见一次面!只是后来都长大了,也死了想逃想跑的心了,楼里才允许我们一年里多见几次面!”
“说起来,我们开始也只是同乡之谊,见面也就是吃吃喝喝,胡乱闲话一通!她总提的便是衙内对她有多好,平章府有多奢华气派,说多了我也不乐意听了!”乐娘嘲讽地一笑。
“她以前家里做何营生的,你可以知道”
“她家里她父母就是乡下的农户!因为欠了租子委实还不起了,才卖了女儿的!”
“只有这些吗”
乐娘漉漉含水的眸疑惑地瞅瞅对方,思索了片刻道,“不过,她好像还提过一嘴,说她祖父做过游方的郎中!对于这个她还是颇为骄傲的,还说她祖父很疼爱她,若不是他因为上山采药一不小心摔死了,没人再护着她,她父母必定不会卖了她去!”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亲密到你能帮她杀人放火的程度”
乐娘吓一跳,结结巴巴道:“杀、杀人放火犯法的,如何好也不能做这种事吧!”
“那前年春日你还帮她寻帮手绑了一个人”
此言让乐娘霎时脸色全白,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l0ns3v3
第二百六十三录:说实情
此言让乐娘霎时脸色全白,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
“壮、壮士,这是何意你所言妾身听不懂!”乐娘回避地垂下眉睫,眼神闪烁地扯扯自己的罗裙,却依旧强作镇定道。
玄衣人轻笑一声,站了起来,在屋内随意转了一圈,顺带还用脚踢了踢跟全无声息的吕师杰。
“你可知道我给你这位恩客用了什么药”玄衣人转过头眼神幽邃道。
乐娘唇角一抖,瑟缩地往后躲了躲。
然后就见对方一只脚踩在了吕师杰的后背心上,彷佛也没有用多大力,吕师杰却骤然全身剧烈颤动起来,嘴边口涎还哗哗往下流,就好像一只待宰的猪猡,明明很痛苦却一声嚎叫也发不出来。
乐娘看得心惊肉跳,全身也跟着发起颤,眼泪倏尔就出来了。
“壮士,壮士饶命——”她登时“扑通”往地上一跪,一遍遍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动静都好似要将地砖磕破了般,“我说,我全说——”
玄衣人松了脚,缓缓走到乐娘面前,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道:“若是有半个字是假的,在下可是认得意真楼的门朝南朝北的,说不定得空就会听一听小娘子的琵琶曲,再请教请教的!”
“不敢不敢!妾身不敢胡言乱语!”乐娘抖动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缩成一团。
“确实,前年春日,有一天,曲儿很着急地来托我寻过三个有点门路的护院,说是听到有人要绑架衙内的婢女,她要将人给抢下来——”她颤着声音道。
“既是绑架,她怎么不去报官反倒自己寻人去抢”
“是,是的!妾身当时也这么问她的!“乐娘蹙着描摹异常精致的柳叶眉道。
“她说因为要绑架那婢女的是平章府上的人,她又不敢惊动!可委实找不到人帮忙,又说那被绑的婢女与她情同姐妹,她不忍心对方被人糟蹋!”
“她可说她如何得知有人要绑架那婢女的”
“她说她是在贾府某个主家大娘子跟人秘密吩咐时无意偷听到的!”
乐娘低低道,“她说有人嫌弃那婢女既勾引贾府的公子,又勾搭上了公子的父亲!可是一时那婢女又被公子牢牢护着,也不好动她!所以才有这一个计谋!”
玄衣人又问:“那最后他们可抢到那婢女”
乐娘出人意料地摇摇头:“没有,他们去抢的时候却有另一批人将那姑娘给劫走了!后来,我才听说被劫走的是贾衙内最宠爱的婢女诗儿!据说衙内为了寻那位姑娘,差点儿将临安府给掀掉了!”
她有点羡慕感慨地喟叹一声,还喃语了一句,“那姑娘真是好福气!”
玄衣人眉梢一挑,觉得对面这位头牌小娘子关注的重点真是独辟蹊径。
一个被绑架失踪了的姑娘,有甚好羡慕的!命都危在旦夕了,贾子敬的深情也救不了她!
不过最后竟是三批人居然比设想的还要多一波!
“你说的我自会去查实!若有一句假话,你明白分寸的!”玄衣人慢条斯理道。
乐娘顿时又是磕头又是求饶:“不敢!不敢!妾身所言句句属实!那曲儿还给我了二十两银子做酬谢呢!我当时也觉得此事蹊跷,可又贪图那二十两银子!她嘱咐不能对外人提及此事,所以妾身刚才才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敢有一句欺骗壮士!”
玄衣人不再多言,只抬手一挥,那乐娘便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六十四录:绿霉臭
玄衣人不再多言,只抬手一挥,那乐娘便倒在了地上。
玄色的乌影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便从泠雪居的东厢房内出来,悄悄又沿着院墙翻了出去,消失在幽邃的夜色里。
乌影飞过晴芳阁后,在路过远处一侧紫竹林上角的房檐处,蓦然听到一阵男声。
三四个男子在竹林边说话似正提到“谢府”二字,影子不由眸光一闪,停了脚步,便匍匐在了马头墙后的暗影处。
这几个人正在闲话今日邀请的各家权贵的家长理短、私闻秘事。
就听一个被酒气熏染得很是沙哑的男人道:“你们别说,这临安府诸多家贵公子,我今日看来看去,还真是只有谢府那位最是风姿卓越,气度不凡!莫怪皇后母家都想跟其结亲!”
“你莫不看看平郡夫人是什么人如今临安府的瓷行之中卖的最贵的便是那琛窑的物件了!”有人接话。
“别说,人家一个闺阁女子却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倒确实不易!”
有人却冷嗤一声,表现不屑。
“你们知道她是如何将生意做到这般大的不过就是靠了谢太后的荣宠罢了!那长怀公子再如何了得,也是个连父亲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野种!”
另一个人显然对于添油加醋、皮里阳秋的幻想更有心得,突然笑得一阵猥琐道:“平郡夫人是个妇道人家,那么漂亮,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难道就不曾牺牲点那个甚------”
此言一出,几个男人顿时跟有了话题主心骨似的,都来了劲头儿——
“我听说她常常出入那些个茶肆酒楼谈生意的!”
“听说还有很多海上来的客商,都喜欢聚到她的瓷行里,说就是买不到琛窑的瓷器,看看琛窑的女主人也是一种享受!”
“她一个没成亲就生了孩子的妇人,不就跟楼馆里的那些个美姬一般,放荡得很!”
“这个人人都看得明白,要不怎么这么多年没一位世家子弟敢娶她!还未成亲,绿绩在头发那是飞啊飞得十里外都能瞧见呢!”
“啧啧!听说当时要不是太后娘娘拦着,谢家早就将她沉了钱塘江了!”
“是啊,其实谢家那几个舅翁都很是嫌弃他们母子!”
“不婚生子,放在哪家都是奇耻大辱!况且,还不知那奸夫是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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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越说越远,也越发露骨难听,不堪入耳。
而那群男人低而隐秘的笑声浸在酒意夜色中,如同夏日瓦缸中卤子里不断发酵的绿霉,散发出难闻的恶臭与粘腻。
伏在马头墙后面的乌影一双露在夜色中的眸子此刻比中天上的月光还要寒凉凛冽,而胸前一双纤细的手更是死死捏住一块蝴蝶瓦,那瓦片的边角都已经碎成渣沫。
忽然,乌影霍地回身站立起来。
转眼一瞬间,就见影子的衣袍周身鼓动起来,继而周围有一股如狂风般的力量裹挟横扫而来,令周围的竹林不由晃动摇摆,而林边正闲话的几个男人更是霎时身不由己地被“扑通”掀翻摔在了地上——
他们一时莫名惊恐地互相对视,却来不及反应,就又感到头上被一阵硬物砸中,张着嘴想哀嚎嚷叫才发现自己竟然都发不出声来!
几个人登时吓得如风箱里的老鼠,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可在那股强大的力量下却逃无可逃,不由都撞成一团,又瘫倒在了地上。
须臾,那股奇异的风动骤然停止。
马头墙旁的乌影扯开覆面的黑巾,身体几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偏头就往一侧吐出一口血。
然后,乌影默几息,便飞身从马头墙上下来。
扯去黑巾的面容显在浅淡月色下,赫然是赵重幻平凡无奇的脸庞。
她慢悠悠地走到瘫在地上的几个男人身边,用脚一个个撩开这些人的袍服,他们粗壮的肚腹便露在月色之下。
她慢条斯理地信手从袖中掏出几根鱼针,然后一把飞出,都牢牢打中几人脐下二寸的石门穴。
“他的是非岂是尔等俗物可以议论诋毁的!”
她冷冷一笑,眸子里皆是铿锵血色,“你们不是自认自己是厉害的男人吗那从今天起本姑娘就让你们尝尝再不能人道的美妙滋味!”
说完她又将他们的衣物恢复原样,每人投了一颗迷药,将他们给抛进竹林中,至于何时有人发现就看他们的气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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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安:从这一章起,幻姑娘开始护夫!所以咱们自此定下文章的基调,咱们是一篇宠文,宠文,宠文!重要的事说三遍!不管家国天下多苦,不妨碍情意深重!简介里的虐是装装样子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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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历史小知识:据说石门穴会导致人不孕!幻姑娘的手段也毒辣的!
第二百六十五录:心意疼
说完她又将他们的衣物恢复原样,每人投了一颗迷药,将他们给抛进竹林中,至于何时有人发现就看他们的气运了。
做完这一切,赵重幻立刻寻了个背阴隐秘之处,刚走到那忽然就似浑身无力、支持不住般跌坐在地。
此刻她的全身气血翻涌,横冲直撞地肆虐着四肢百骸的每个角落。
而左额头处的异动更是鼓若雷动,教她整个头部都疼痛欲裂。
她知晓一意孤行的后果,可是,她不能就那般任由那些奸佞小人诋毁侮辱那个人。
那个人,是她平生第一次初见便生了忐忑,再见就鬼迷了心窍般的人啊!
她悄悄藏在心尖子上想碰又不敢碰的人,怎么能让一群腌赞愚蠢的俗物给欺侮了去
没将他们弄残就算客气了,真武帝君保佑他们能尽早找到个好大夫,发现他们各自石门穴上的藏针,否则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不过帝君若是保佑这类小人,也就不太好意思受那么多香火供牲了吧!
她嘲弄又痛苦地弯弯唇角,然后闭目全神贯注地开始运息调整自己,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终于才将妄动内力所引发的气血异常彻底给镇压下去。
而额头处的骚动也渐渐平息,头部的疼痛缓解,可是她心上某一处的疼痛却比头部愈发激烈了。
一时间,她只觉心神疲倦,无力地靠在了一侧的大石头旁。
目无焦距地望着对面月色的暗影,她脑中眼前却似乎皆充斥着她强装冷漠地拂开他手的场面,还有在揽香楼景墙前,他丢出那句“我除了谢这个姓氏外,与谢府并未多大瓜葛”然后独自离开的场面,往返回环,不断重复。
彼时,她心中辗转反侧的都是自己那份幽怨与懊恼,却完全没有觉察出他俊修若秋山巍的身影中隐约透出的几分孤清与寥落。
其实,他一直在隐晦地强调他与谢家并无多少关联。
可惜,她好似碰到他的事,脑筋就愚钝起来,偏一味认定他必定是一位得了万千宠爱的皇亲贵戚,是有朝一日会成为临安府第一贵戚的富贵公子。
她以为他是高门里矜贵的那一株檐上高枝,与她这般在雁雍山的风雨中野生野长的并无相交的可能。
可是,原来,他在那高门中水土并不服,他活得竟如此艰难!
野种父亲不明母亲被人诋毁放荡
她不了解全部真相,可就这几句便足够让她明白他的处境。
他那么深雅清致、高华无懈的一个人,怎么能面对如此恶毒而可怕的攻击
只单单这般一想,她心里的痛就恰似钝刀凌迟,一寸一寸,一绺一绺,割得她血肉模糊。
她好疼,为了他,她很疼!疼得想杀了所有侮辱他的人!
心绪一激动,气血又有些不稳,她赶忙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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