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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休要多言!若是阿海干的,那是我连累了光!纵是阿海在十八层地狱等我,也要把光找回来。”秦北洋蹲下对小镇墓兽说,“九sè啊九sè,你能嗅出马车与光的气味吗?”
九sè在南京路上走了走,茫然摇头。这里人太多,各种气味混杂,马车也常路过,何况已过去了两个小时。
镇墓兽擅长找古墓,人间的气味哪能跟古墓的气场相比?
秦北洋低头思量问道:“侯爵殿下,昨天,我闻到光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是否有什么物件?”
“什么?你闻到我女儿身上的气味?”
显然,作为父亲的侯爵想到yín邪之事了,芥川先生尴尬地咳嗽一声:“殿下,本人可以作证,这两日,秦先生与公主殿下从未单独相处。”
秦北洋欲言又止,想起“藏拙”两个字——自从被白鹿原唐朝魔方大墓底下的封印“开光”,包括嗅觉在内的五感便超乎常人了。
嵯峨侯爵回客房拿出一块肥皂,被十五岁少女用过一半,像块珠圆玉润的雪白骨头。
秦北洋将肥皂放到鼻息前,闭上双眼,仿佛海拔升高三千米,石头大厦与黄浦江全部消失,只剩满地葱翠的香草,棉花般的连绵雪山,秀美的少女峰近在眼前……
“阿尔卑斯山?”
“你怎知道?”侯爵惊讶地看着秦北洋,“去年,日本帝国驻瑞士公使带给我的礼物,这种肥皂使用阿尔卑斯山少女峰下的香草原料,气味举世无双,适合十二到十八岁的少女,产量极为稀少,只在瑞士本土销售。光很喜欢这种肥皂,每天用它洗澡。”
“对了,全上海只有光一个人身上有这种阿尔卑斯山的香草气味!”
秦北洋将这块肥皂放到九sè的鼻子前,小镇墓兽如同追逐猎物的獒犬嗅了嗅,双眼发出绿光,仿佛已看见被阿尔卑斯山香草包围的美少女,就要往南京路猛冲。
“九sè带我们去找光!”秦北洋跨上乌骓驹的汗血马,转头高声道,“刺客极其危险,芥川先生,请你与嵯峨侯爵留在饭店。今晚,我必将侯爵的掌上明珠奉还!”
小镇墓兽,迫不及待地一骑绝尘,秦北洋qiáng忍灼烧的xiōng腔,骑着汗血马紧追不舍。老金骑一匹淡栗sè银鬃公马,中山骑一匹菊花青母马。希尔顿警察跟几名印度巡捕,驾着汽车跟在后头。
上海滩,南京路,千万种气味纵横交织。各sè人种的气味,各sè动物的气味,女人的胭脂水粉,男人的烟土狐臭,南货店里的开洋干鲍,小菜场里的花椒大蒜,还有永安百货里的法国香水……在九sè与秦北洋的鼻子里,开了一座琳琅满目的气味博物馆。
但没有一种气味,能够掩盖阿尔卑斯山少女峰下的香草,还有这种香草与肥皂的化合物,残留在十五岁日本少女皮肤深处的芳香分子,犹如密密麻麻的昆虫爬入九sè的鼻孔,犹如棺椁打开瞬间封闭了三千年的腐烂灰尘……





镇墓兽 第二十七章 光的气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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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静安寺,过了外国坟山,前方道路变成坦途。进入一派田园风光,唯独冬日的萧瑟让人心悸。小镇墓兽与汗血马走得比谁都快,下午三点,这才来到青浦县的一片荒野,平地凸起一块坟冢般的小山丘。
九sè停下来了。
就是这儿?秦北洋下马询问当地农人,方知此地名叫福泉山,曾经有一座古庙,早已破败,据说山下有古墓,百姓称为丞相墓,又称黄耳冢。
“哪个丞相?那个黄耳?”
中国历代那么多位丞相之中,名叫“黄耳”的丞相倒是闻所未闻!
怪不得,越靠近这个地方,xiōng口的和田暖血玉坠子就越有感应——秦北洋今晚要钻的古墓,已有下落了!
此地农人茫然无知,只指着一块倒在野草中的残碑。秦北洋拂去碑上的灰尘,再用清水一浇,方才显露几行碑文——
福泉山头丞相墓,通波曲曲绕墓门,日露青枫不知路,寻春来吊墓中魂。
看字体多半是明清人士,但此墓应该不是明清的,碑文当是后人凭吊所留,依然无法解答墓主人的身份。
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汽车也赶到了,但这里已属华界,巡捕房无权执行公务,只能在外等候。忽然,希尔顿警长仔细端详秦北洋的面孔,似乎想起了几年前……
“等一等……我记得你的脸……秦?”
“是我,1917年12月,我也上过你们的悬赏通缉令!”
秦北洋淡然一笑,很快发现了墓道口。九sè狂躁地要冲进去,还是秦北洋将它牢牢地控制住。
“阿海为何要预设战场于此?”还是老金想的周到,“他不是最害怕九sè吗?到了古墓深处,岂非镇墓兽的用武之地?且慢!”
老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山,烧起一堆干柴和牛粪,再向巡捕房要了一个备用lún胎,直接扔入火堆。少顷,福泉山顶升起一堆浓烈的黑烟,如同古代烽火台的狼烟,黑龙般的直冲天际,几十里外都能瞧见。
秦北洋抓起洛阳铲问:“老金,为何点起狼烟?因为将有一场大战?”
“主人,关键时刻,自有分晓!”
老金说罢,扛着矿工镐,背上“地宫道”的包袱,步入深深的墓道。
深呼吸,大量古墓里的空气,犹如新鲜的粮食涌入肺叶,瞬间让秦北洋心旷神怡,似乎“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不过,中山却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尚未通过“地宫道”考试的十七岁少年,除了太白山上的秦始皇陵地宫赝品,尚未真正进入过真正的古墓。
这座墓的规模不大,墓道没走几步,便看到一片空旷的墓室。马灯照亮幽暗飞舞的灰尘,还有地上的五具尸体。
新鲜的尸体,关节还是柔软的,尚残留余温,到处都是血迹。最重要的是,死者的脖颈都被某种利器割断了。
阿海的标志。
尸体又是谁呢?从地上抛弃的镐子与锤子,以及打碎的坛坛罐罐来看,无疑是盗墓贼。
不过嘛,老金判断墓道并非这伙人打开的,几百年前已被盗掘。眼前的盗贼只是碰巧进来顺手牵羊,却意外撞上阿海的倒霉蛋罢了。
九sè找到了下一道墓室门,半敞开着,里头亮着幽幽的光。
尽管简短商议,中山毕竟年轻缺乏探墓经验,由他留在门口殿后。交给他一把匕首,一支快枪,还有一张钢质十字弓。
秦北洋与老金钻入墓室门,只见一片破烂狼藉,甚至爬满了蜘蛛网,有尊被打碎的石棺,早已被盗墓贼洗劫一空。地宫角落有不少破碎的骨骸,不晓得是盗墓贼还是墓主人的?
“光!”秦北洋高声呼喊着光的名字,“ひかり!”
地宫中传来空空荡荡的回音。
深呼吸,他闻到了光的气味,飘荡在古墓尘埃颗粒之中,阿尔卑斯山少女峰香草的芬芳……
老金发现墓主人的大棺椁旁,还有个小棺椁,同样被打碎了,难道是小孩子的骨骸?
秦北洋好奇地用马灯一照,似乎是具怪物——不,这不是人类所有的。
棺椁中的头骨、脊椎骨还有肋骨的形状,似乎是一条小狗?什么品种就难说了,或许是学名“中华田园犬”的草狗柴犬?生前体型绝不会超过眼前的九sè。
“光在哪儿?”
这回是秦北洋对着九sè吼叫,小镇墓兽闲庭信步地走到地宫中央,用蹄子敲了敲地下。
他和老金扫开破碎的砖瓦,露出一方墓志铭。马灯依次照出文字,虽也是工整的楷书,笔锋却与唐朝白鹿原大墓地宫的“大周故终南郡王墓志”明显不同。
秦北洋从小学习墓匠之道,父亲教会他刻碑的基本功,自然也懂书法字体。这墓志是魏碑字体,上窥汉秦,下达隋唐。早期楷书残留汉隶笔法,苍凉悲壮,堪称历代碑帖之极品,可管窥出魏晋风骨之独特美——
晋故持使节后将军河北大都督平原内史关中侯陆机墓志铭
墓志的标题,表示墓主人身份,秦北洋注意到了“陆机”两个字。
正文第一行“君讳机字士衡吴郡华亭人也祖逊吴丞相父抗吴大司马”。
“陆机,字士衡,吴郡华亭人,祖父陆逊是三国东吴丞相,父亲陆抗是东吴大司马。”
秦北洋低声翻译了一遍。《三国演义》与《三国志》的来龙去脉,他可是如数家珍。东吴风流人物,除了大帝孙权,首推周瑜公瑾,再便是江东大族陆逊,袭荆州,斩关羽,烧夷陵,可说是蜀汉的苦主,bī得刘备死于白帝城。
墓主人已昭然若揭:西晋大文豪陆机,字士衡,又称陆平原。
华亭谷,丞相墓,黄耳冢。
上海,古称华亭,又名云间。静安寺始建于东吴孙权的年代。陆逊被封华亭侯,世居华亭谷,生东吴大将陆抗。陆抗有二子,一名陆机,一名陆云,西晋灭亡东吴。陆氏兄弟出仕京城。陆云字士龙,遇洛阳才子荀隐字鸣鹤,自我介绍“云间陆士龙”,荀隐答曰“日下荀鸣鹤”。两人无意间的“云间陆士龙,日下荀鸣鹤”竟成为史上第一对联,至今无出其右者。




镇墓兽 第二十八章 黄耳小犬(二)
这是阿海的计谋,他早已控制了这头黄耳小犬镇墓兽,又算计到老金jīng通“地宫道”,唯有以毒攻毒,以声音攻击声音,才能克制老金的音乐攻势。就算秦北洋掏出自己包袱里的梆笛,非但无济于事,还会添乱。
黄耳是一条悲伤的小狗,也是一条疯狂的小狗。因为墓主人的棺椁早已被捣毁,哪怕在无尽的岁月之中,不计其数的盗墓贼被它撕碎,但它依然为自己没能保护好主人而内疚。它决心继续在此守护,守护自己与主人的灵柩,如同天下所有的忠犬,不离不弃。
它守了一千六百年。
“欧尼酱!”
忽然,秦北洋听到一句清脆的日语,她是光。
不可思议,在这嘈杂的连续不断的鞭炮声中,如何能听清这一句?难道是脑子里的幻觉?还是某种定向发生的装置。
秦北洋倾向于后一种,他的听觉早已超乎常人,轻易地分辨出了声音来源。
背着唐刀,循声而去,冲向地宫尽头。然后,一脚踩空。
没有尖叫,只有失重与自由落体的惶恐,但他睁大眼睛,在0.01秒的瞬间,坠落了六十个世纪。
尘埃落定……
秦北洋并不怀疑自己还活着,他感到了疼痛,浑身每根骨头袭来的疼痛,再也听不到鞭炮声声。
他摸到了骨头,pì股底下,后脑勺下,全都是骨头。大部分已经化为齑粉,但有少数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骨头与骨头的碰撞才是最疼的。不仅是肉体的疼痛,还有心疼——那是人死亡前留下的绝望的疼。
他是来找光的,但这里没有光,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摸到骨头,无尽的骨头……
他明白,自己坠入了阿海的陷阱。
这是地宫下的地宫,或者说,地宫下的地狱。
“光!”
秦北洋再次吼叫起来,他想,要有光。
于是,有了光。
光从两个角落里照来,好像是矿灯,冷冷的光,仿佛许多个幽灵在光里跳舞。秦北洋看到自己在一个深坑底部,前方有个高台,阶梯状层层升高。中间有个长方形小平台,底下似乎压着一口大缸。
而在平台顶端,光被绑在一根粗壮的石头柱子上。
幽绿的冷光,照着十五岁的光,宛如一棵正在爆芽的鲜绿竹笋。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浑身动弹不得。她的脚下堆积许多干柴,显然是从地面搬运而来的。而她所处的位置与姿势,仿佛上古时代祭坛上的牺牲品,即将献祭给恶龙之类的怪力乱神……
“欧尼酱!”
嵯峨光看到了秦北洋,疯狂地叫喊起来。秦北洋刚要爬起来,脚下却又陷入碎石而摔倒。
他摸到了背后的唐刀,他在深坑里挣扎,就像在西域大漠中陷入致命的流沙。这里的沙子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上古人类的骨灰。他摸到无数碎骨头,几乎完整的头盖骨,有成年人也有颅骨裂缝尚未闭合的小孩子,骨盆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块额骨残留jīng美的玉器,这是死后的装饰。有些骨头被泥土完好封存,刚被秦北洋扒开的瞬间,保留死亡时的姿态——她是个女子,曲肢侧身,上下肢弯曲而分开,貌似跪着倒下,双手举向天空,似乎还在祈求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人殉。
据说在先秦以前的大墓里都发现过,人、马、车、牛、羊,都被当作畜生和没有生命的物件,被埋入坟墓为主人去往另一个世界。但这绝对不是魏晋时期的古墓,陆机这样的文人更不会搞什么人殉。
秦北洋按照简单的逻辑判断——陆机墓所在的福泉山,其实本身就是上古先民的故园,数千年前就有原始的聚落与墓葬,甚至就是华亭陆氏的直系祖先?
不过,第一次落在人殉坑里,实在是不太好受,甚至有些恶心,怪不得刚才落下来那么疼,那是人殉者最后绝望的悲鸣之痛!他顺便想起了跛子帖木儿的头骨金字塔。
他拼命地往上爬着,才没有被人殉的骨头淹没。光哭喊着为他而加油,哪怕自己也被绑在祭坛上。地宫下的地狱越发明亮,他看到整座祭坛都是红sè的,显然是被大火烧过,还能看到残存的介壳末与焦黑的痕迹。底下是活埋的人殉,上面则是火烧的人殉,将人活活烧死祭祀上天,古书上也称之为“燎祭”,堆置土块,集草木而火烧,烧完之后,将人的骨灰与草木灰一起撒入积灰坑中。
倏忽间,光的身边多了一把火炬,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点着小女孩脚下的干柴,将这娇艳鲜嫩的小身体烧成一堆焦炭。
火炬握在一个男人的手中,右脸颊爬着蜈蚣般刀疤的男人。
“阿海!”
秦北洋叫出了他的名字,阿海居然给他一个微笑:“北洋,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刚想破口大骂,但看到光的生命捏在他的手中,秦北洋只能qiáng忍怒火。
“喂,你留的长头发很漂亮。”
当一个男人夸赞另一个男人的头发,总让秦北洋感觉到很别扭,甚至有些恶心!
“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春秋战国时代古人的感觉。”
“有意思!”阿海的语气越发温柔,“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儿——十天前,圣诞节,我去找了安娜。”
“欧阳安娜?她在上海?”
阿海轻描淡写地回答:“还有你的伙伴齐远山,很可惜,他们都不在家。但我见到了他们的女儿,那个叫九sè的小姑娘。”
“不要!不要!”
秦北洋疯狂地叫喊,无奈脚下全是人骨,几次都滑倒在深坑之中,也无法借力实施“刺客道”的轻功。他想起了十字弓,藏在人殉坑里扣下弩机,射出一支钢箭。阿海却早有防备,举起一面青铜盾牌,轻松地防下了这一支箭。
他捡起钢箭说:“我还帮忙给只有一岁半的小九sè换衣服,看到了她的身体,她真的……很漂亮!”
“畜生……她是我从永泰公主墓里救出来的孩子!你敢碰她一下!”
“放心,她很安全,也很健壮,她的身边甚至有个保护神。你说她是从古墓里出来的,我就明白几分了!”阿海指的是那只黑猫,“现在,小九sè在她的爸爸妈妈身边。圣诞节那天,齐远山与安娜跟你擦肩而过,全家搬出上海,不知去了天涯何方?你暂时看不到他们了。”
秦北洋的眼眶似乎要流血了:“齐远山和安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伤害他们的女儿,你有什么仇怨,冲我来!”
阿海何等聪明,已看出端倪:“原来如此!你还不知道那个秘密,最好不要知道!”




镇墓兽 第三十章 天使狼烟(一)
第二局,秦北洋又赢了。
阿海目光yīn冷地收起石头棋盘上的黑白子,仿佛还准备下第三局:“你……总是赢!”
“这不能怪我。”
秦北洋看了祭坛上的嵯峨光,整局棋的过程中,日本女孩始终默默为他加油。
“是,不怪你,不怪你……”
阿海摸着右脸颊上的刀疤,喃喃自语。
秦北洋告诫自己不要心急:“民国八年,西元1919年的春天,纽约曼哈顿,你突然出现行刺,偷走了中国政府要在巴黎和会上使用的绝密档案。”
“又如何?”
“我问过阿幽,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当时,你跟阿幽、老爹等人分头前往欧洲,你却迟到了整整一个月。而你说,你在船上感染了西班牙流感,一个月后才病愈。这个理由很不错,那时许多人都遭遇了西班牙流感。”
阿海淡然一笑:“我承认,纽约之行,是我的擅自行动。”
“如果,你在纽约偷走这批绝密外交档案,唯一的获益人是谁?”秦北洋慢慢地追到了问题的核心,“不用我提醒了吧。”
“不用。”
“好了,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沉默半晌,阿海摇头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
“你还在想着武则天的乾陵?想着镇墓天子?”
阿海将一枚黑子放在石头棋盘中心的“天元”位置上:“或许更大!”
“我已经说服阿幽了,太白山以及放弃了打开乾陵的计划。”
“秦北洋,看在我俩有孽缘,送你一句忠告——阿幽何等聪明?她的才智与心思,远胜过你一万倍。与阿幽相比,你秦北洋,不过是一只无脑的蚂蚁。”
阿海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连带右脸颊的刀疤,就像维克多·雨果笔下的“笑面人”。
“休想挑拨离间!”
秦北洋的怒吼却是外qiáng中干,想起初次与阿幽在地宫相逢,那双乌幽幽的眼睛……
“在我遇到过所有人里,阿幽才是最可怕的一个!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
阿海挥起一拳,击中棋盘上的“天元”,那枚黑子被砸成粉末。
秦北洋瞄了一眼祭坛上的光:“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哦……快忘了这第二局棋的赌注了。”阿海点起火把,跳跃的火焰几乎点燃右脸的疤痕,“我说你蠢,丝毫没有侮辱你!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秦北洋,你的脑子里少筋!如果不是好运气跟着你,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说罢,阿海将火把扔上祭坛,一片烈焰围困了光。
六十个世纪前的祭坛上,嵯峨光,就要被熊熊烈火奉献给地狱了……
十五岁的日本小姑娘呼喊救命……
秦北洋几乎青筋爆裂,当即施展“刺客道”轻功,足尖点着石头棋盘,飞身跃上祭坛。
但他刚飞到一半,脚踝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冰凉的死人般的手。
阿海白净的左脸对他微笑,右脸的刀疤在抽搐,左手抓住他的右脚踝,两个人一同下坠。坠落中的秦北洋,望向祭坛呼喊,伸手摸到一片灼热的火焰。他猛烈撞击双脚,却无法让阿海松手。
几乎同归于尽的瞬间,他看到头顶的岩石破裂,无数碎石落下,带来灼烧的热流……
两双绿sè光芒,四片剧烈舞动的翅膀,簇拥着一个黑sè兽头,狂怒地降落到地狱。
四翼天使。
天上下来两只兽。
一只是四翼天使镇墓兽;一只是yòu麒麟镇墓兽。
四翼天使打开兽头,射出加特林机关枪的子弹;九sè张开兽口,喷发出琉璃火球。
子弹与火球咆哮着冲向阿海,要把他撕成碎片。
阿海敏捷地跃入人殉坑中,就像跳入流沙般的大海,碎骨头与骨灰瞬间将他掩埋,子弹与火球刚好撞在六千年前的遗骨上……
秦北洋跃到祭坛上,用身体在火焰上打滚,用双手代替扫帚,工匠袍子已烧成灰烬,身上只有一条条布片,好几块皮肤烧伤,鲜血淋漓。
他顾不得疼痛,赶快给嵯峨光松绑。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抱着他,亲吻他。秦北洋尴尬地松开手,从脸到耳根子都红了。
其实,光的双脚并没有沾着地面,刚才火焰燃起不过几秒钟,除了厚厚的鞋跟烧坏了,几乎毫发无伤。嵯峨光心疼地摸着秦北洋浑身的烧伤,一口一个“欧尼酱”,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他第三次救了光的命。
随着两尊镇墓兽一同下来的,还有“镇墓兽猎人”老金,以及四翼天使的主人钱科。
老金用矿工镐在人殉坑里挖掘,小镇墓兽九sè也用鹿角帮忙。哪怕阿海已被活埋窒息而死,也要找到他的尸体,总不见得短短一两分钟,已变成古人类的遗骸或半化石了不成?
然而,任凭掘地三尺,直达人殉坑底部,都没找到任何活人或者新鲜尸体的踪迹。
秦北洋喘息道:“狡兔三窟,阿海必然设计好了退路,我猜他已逃出了这片地下世界。”
“他娘的!又让这小子溜了!”
老金用矿工镐铲碎了六千年的头盖骨。
浑身烧伤的秦北洋跟钱科拥抱:“兄弟,你是怎么来的?”
“中午,我收到老金打给我的电话,说你可能要身犯险境,能否借用我的四翼天使?行动方向在上海西部。”
秦北洋才想起来,从南京路的饭店出发前,老金去打过一个电话。
“我和卡普罗尼cào纵飞艇,带着镇墓兽起飞。”钱科拍打四翼天使的兽头,“镇墓兽之间有天然感应,尤其这尊四翼天使,它跟九sè之间感应尤其qiáng烈。我们在空中横穿上海公共租界,到了西郊的虹桥,看到正前方升起一团黑烟——这是老金跟我约定好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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