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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寂月皎皎
阿原小产虽不是什么好事,但鉴于孩子的到来本来就是个意外,如今恰能将一切归于原点,既不必受拘于当日和景辞的亲事,也不必再因孩子匆匆嫁入贺王府,未来的抉择反而可以从容起来。
或许因少了这些心事,阿原复原得很快,第二日便能下地与众人一起用膳,且很快与均王、皇甫麟等很快熟识,言语间甚是融洽,更别说原就相熟的慕北湮、萧潇等人了。
但她跟景辞交流得极少。
不仅很少说话,她甚至很少正眼看他,全然不似风眠晚的乖巧温顺,更无半点昔年相处的战战兢兢。
对着慕北湮等人,她分明还是他们所素日熟识的爽朗英气的阿原;但对着景辞时,她眉眼淡淡,一如景辞素日的疏冷。
景辞也很沉默,但并未因阿原的冷遇便避开,只是静静坐于一侧听他们说话,待快要用餐时便服过太医按左言希的方子煎的药,径去厨房里煮饭做菜。
慕北湮明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心挑些毛病,换回原来的厨娘,但尝了两筷便决定先让他做两餐再说。
毕竟端侯爷亲手做的饭菜可遇不可求,并不是寻常人想吃就能吃到的。
萧潇得空悄问慕北湮:“阿原究竟有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怎么对景辞不冷不淡的?”
慕北湮问:“不然呢?该即刻甩了我,重投旧情人的怀抱?”
萧潇干笑,“我只是记挂着左大夫先前所说,端侯病势不轻,若阿原恢复记忆,二人重归于好,他大约还有痊愈的机会。这也是左大夫的心愿吧?”
慕北湮冷冷睨他,“你这是希望我让出阿原,免得耽误了景辞的病?”
萧潇忙道:“端侯的病的确愁人,不过我瞧着他这几日已在努力tiáo养,一时应该不妨。”
---题外话---
解开萧潇身世之谜。还有哪些正文里提到却没解开的坑?很快都解完了吧?
嗯,网上准备完结了!
后天见!





两世欢 第245章 第四卷 蟠龙劫(二四五)
慕北湮哼了一声,拂袖欲走,又顿了身,偏了头说道:“我喜欢阿原,喜欢得紧。如果她觉得嫁景辞比嫁我好,我不拦;可如果她心里还愿意和我在一处,难道我还跟她说,景辞没你会没命,你赶紧嫁景辞?我他妈不是脑子有病吗?”
萧潇听他口吻虽然凶悍,却有松动之意,不觉点头道:“也对哦……可问题又来了。她到底想起来没有?如果想起来,为什么还像在生端侯的气?听说她虽被端侯报复得不浅,但端侯被她坑得更厉害。不但挑断了脚筋,还差点喂了狼,落下了这身重病……怎么着都该扯平了吧?”
慕北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萧潇思量片刻,终究只能叹道:“这些旧事,其实摊开来大家说明白了最好。如今么……我们先吃几顿好吃的吧!以前的阿原真是好福气。吃了多少年这么好吃的饭菜……”
好吧,他更偏向于景辞,一半因为相处这些时日觉出其真心,另一半未尝不是因为景辞的好厨艺……
这二者间有着分明的因果关系。当日他就听知夏姑姑咬牙切齿地抱怨,那个眠晚笨手笨脚连个菜都做不好,景辞将她宠上了天,才会不管自己何等身份,先去学了手好厨艺。
于是,他厨艺再好,也只肯做给阿原一个人吃。
至于其他人么,都是沾的阿原的光,蹭的阿原的饭。
但均王第二日便没能再蹭到景辞做的饭菜。
景辞一大早刚寻出茶具来分茶给众人吃时,均王便收到了京城的一封密函。
他匆匆走来,也顾不得赏茶,便道:“京中似乎有点不大寻常,我需回去瞧瞧。”
景辞微微皱眉,“宫里出事了?”
均王摇头道:“未必有事,只是听闻父皇这两日病情加重,一直在建章殿休养,原夫人也在宫中相陪,但始终没有露面。或许也是因为父皇生病的缘故,三皇兄也未去莱州赴任。京中有些人事tiáo动,倒也算不得出奇。可我想着还是不大放心,打算这就回京瞧瞧父皇病得怎样了。端侯兄长身体也未恢复,不如就和原大小姐先在这边休养着。如果父皇真的病势不轻,我立刻传讯给你。”
他迟疑了下,黑黑的眼睛看向景辞,“如果真是父皇生病,还盼端侯尽快入宫见驾。毕竟……都是一家人。”
景辞眸光暗了暗,低低道:“哦!”
他将手中一盏茶递了过去。
均王站在那里饮尽,揖别而去。
慕北湮亦拿了一盏品着,顺便看着分出的茶纹,纳闷道:“为何只有梅竹菊三样?还有个兰花呢?”
景辞不答,抬眸看向阿原。
阿原懒懒道:“你们慢慢喝,我再去躺会儿,乏得很。”
慕北湮忙丢开茶盏,笑道:“里屋热得很,我去给你扇风!”
眼见二人离去,萧潇悄悄一推景辞,“公子,你虽不便主动跟她赔礼和解,不过也许可以低下心气,也去给她扇扇风?”
景辞沉吟,然后问他,“若我主动跟她赔礼,她会与我和解吗?”
萧潇听直了眼,“你……愿意向她赔礼?”
景辞静默片刻,摇头,“罢了……也许她跟着慕北湮更好。”
他低低咳了几声,自嘲地笑了笑,“想活着在一起,首先得活着。难不成我qiáng拉她跟了我然后守寡?”
萧潇张了张嘴,再不敢为他这姐姐或是妹妹说什么了。
即便他是阿原的亲兄弟,也不能为阿原的未来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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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天气愈加闷热,他们借住的别院也没有因为均王带禁卫军离开便冷清下来。
各路人马来来回回,有贺王府的,原府的,端侯府的,甚至有长乐公主从谢岩府上传来的密函。
景辞照旧做了晚饭,比先前的更要丰盛许多。
待众人吃完,他方向萧潇道:“叫跟我们的人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慕北湮正要了水在漱口,闻言差点呛着,忙问:“你这身体,还打算连夜回京?其实只不过是有些消息说皇上生病,可他上次伐晋失败后一直伤病在身,虽然迟迟未愈,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若有什么事,均王早就给我们传回消息了!”
景辞摇头,“这里距京城有一段距离,若等他传回消息,最早也是明后天的消息了。”
慕北湮皱眉道:“你不会认为京中出事了吧?”
景辞沉吟道:“均王虽年轻不管事,但究竟在皇上身边长大,心思玲珑得很。他匆匆离开,必定感觉出哪里不妥。长乐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但这几日连她都见不到皇上,特地通过谢岩把这消息传给我,分明也是有所疑心。郢王并未赴任莱州,也不曾听说皇上传召博王回京,加上京中有兵马tiáo动,看着的确不大对劲。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如今守卫皇宫的是跟他多年的龙虎军,骁勇善战,忠心耿耿,便是有心人想在皇宫生事,大约也没那么容易。”
“龙虎军!”慕北湮忽失声叫了起来,“韩勍!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景辞吸气,“韩勍怎么了?”
慕北湮脸sè有些发白,叫道:“小印子遇害的时辰,勤姑曾亲眼看到左龙虎军统领韩勍出现在揽月湖,几乎可以肯定,是他杀了小印子和瑟瑟。我们一直疑心是这俩宫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被皇上灭口……可前儿在建章殿,林贤妃又说小印子和瑟瑟是因为知道了郢王和乔贵嫔的秘密才被灭口……我当时听得不对劲,正想说时,听闻阿原夺马而去,赶紧追她来着,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阿原闻言,便想起往事,抚着破尘剑沉吟道:“姜探当日也曾秘密与韩勍相见……原猜着可能是二人私交,未曾往深处想。还有,引我们去长公主住处试图嫁祸给我们的,不也是韩勍部属吗?”
慕北湮失声道:“也就是说,韩勍处处与郢王为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叫我们起疑?他……他忠心的根本不是皇上,而是郢王?”
景辞慢慢地站起身来,脸sè已极不好看,“北湮,你在这里陪护阿原,先不用回京。等我和均王给你传来确切消息后再作打算吧!”
慕北湮忙道:“放心……看来真得辛苦端侯了!等阿原恢复得差不多,我会相机行事,指不定就带她去找你们了!”
景辞低眸看向阿原,“我不在身边时,你……你们要保重。”
阿原淡淡瞥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慕北湮便瞪向景辞,“你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会死吗?还是一心想死,连好听的都不想说了?”
景辞皱眉,“你这张嘴,还能更毒些吗?”
慕北湮道:“彼此彼此!但你对女人嘴也这样毒,当初是怎么把人家姑娘骗到手的?”
景辞便不答,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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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已有夜晚的习习凉意,挂着累累花朵的紫薇在月下柔软地舒展着,淡淡的花叶气息随风流淌。
又或许,是因为紫薇花下那个清丽绝俗的身影,才使这夏夜格外妖娆。
明月清明澄澈,映出伊人容颜。
眉若远山翠,目似秋波横,分明还是熟识得不能再熟识的眠晚。
但她眼底绝无从前那等如履薄冰般的谨小慎微,身姿也似颀长高挑了些,从容立于素月流辉下,更觉神姿高彻,清灵旷达,整个人都似散着明月般的光华。
撇开旁人加诸她的诸多不公目光后,她不仅清丽无双,更添了深婉风流无限,真真正正的绝sè倾城。
见景辞走来,她仰着下颔看着他,眉眼间有一丝不逊的笑意,“你来了!”
景辞低眸瞧她,然后轻轻一叹,唤道:“眠晚!”
阿原笑了笑,“这世上已经没有眠晚了!或者说,这世上,从没存在过眠晚。那只是我的一个梦,也许……也是你的一个梦。你可以考虑继续留连在那个梦境里,但我的梦已醒了,谁也别想再拉我继续那个梦。”
景辞静默,然后问道:“于你,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梦?”




两世欢 第247章 第四卷 蟠龙劫 锦绣芳时太匆匆(二四七)
阿原本不愿承认那个温顺到懦弱的眠晚是她,但这时已然以“我”自称,却是激愤得难以自抑。
又或许,她自己也已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眠晚,还是阿原。
她道:“她说我是原夫人和梁国皇帝的女儿,燕国皇子娶了我好处多多,腻了可以借我身世之事将我打入冷宫,顺便牵制梁国皇帝,或者让我帮着领兵对阵,看我跟梁帝父女相残……我藏在帐帷后,听她向怡贵嫔说着赵王府的好计谋,差点吐了。从一出世就被人这般摆弄戏耍着,我这辈子算是什么?你们背地里的笑柄?行走着的天大笑话?”
景辞未及听她说完,便已猛一躬腰,痛苦地呕吐出声。
蔷薇的清气里立时弥漫起药的苦涩。
他做了丰盛的晚膳,但他病势未愈,喝的药远比饭菜多。
他本不是为自己做的饭菜,也不想为别人做饭菜。他只喜欢看他宠溺的小丫头能香香甜甜地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吃得双颊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仰望他。他看她成了瘾,所以从不吝啬为他的笨丫头洗手做羹汤。
好容易将服下的药汁吐得干干净净,他艰难地站起身时,已是满天星斗乱晃,白玉般的明月也不知闪成了多少个。
身后悄无声息地伸来一双手,扶住他,让他稳住身形,才递过去一方丝帕。
景辞接过,拭去chún角的wū渍,只觉满口的苦涩蔓延开去,侵得满心满肺都苦得化不开。他喘着气,低低道:“眠晚,对不起。阿原,对不起,对不起……”
他忽转身,将阿原抱住。
阿原想推开,却觉他居然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一滴两滴的热泪滚落她颈间,烫得灼人。
阿原的眼睛忽然也烫得厉害,沙哑笑道:“没什么对不起。眠晚恨你,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恨你。如后来众所周知的,她明着和二皇子很亲近,暗中却与三皇子联手,佯作要杀三皇子,却反戈一击,将二皇子置于死地。你若在场,当然会阻拦,于是在罗贵嫔的建议下,眠晚利用你的信任在你素日服的药里动了手脚,在你晕倒后将你远远送出京城,以免你在大战后受二皇子大败所累,被夺得储位的三皇子诛杀。”
景辞身形发僵,“你……只是要将我送走?”
阿原终于推开了他,向前走了几步,侧身对着他,轻叹道:“对,只是送走,连同她和你之间的所有往事。你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包括首饰,宝剑,珍宝,金银,都被收入行囊,和你一起送走。曾经一起住过近十年的那个院子,她亲手一把火烧成了平地。她唯一留下的,是那只险些被你送给则笙郡主的白鹰小风。那是一个鲜活的生灵,世间唯一还能给她安慰,让她的世界不至于黑暗到底的朋友。”
景辞当然记得小风。
面对她的背叛,他对她还是下不了手,却不顾重伤之躯,当她的面将忠心护主的小风斩于剑下。
如今愤怨既释,他先想到的已是另一个问题,“你……把我给你的剑一起放进行囊,和我一起送出了城?”
阿原已沉浸于那时那地的绝望之中,见得他问,咳了好几声,才找回些原来的声线,说道:“你也找到根源了?我把你送入车时,你尚未完全失去神智;被带到虎狼出没的荒野时,你同样未曾恢复神智。被挑断足筋那一刻你可能会惊痛而醒,认出断你双足的宝剑是我的剑;或许,你还看到了一个类似我的身形。彼时若有与我身材相类的女子穿着我的衣衫动手,你惨痛之际,大约一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我。”
景辞素来手足冷凉,此时更是凉得跟寒冰似的,“我晕倒前你在我身边,车辆前行时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但依然觉得你在我身边。我还做了个梦,梦见你跟我说,想离开燕国,离开镇州,离开那些是是非非。我恼怒你自作主张,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直到……”
直到身畔人用熟悉的宝剑狠毒决绝地挑断他的足筋,那让他恼怒又暗生欢喜的梦境顿时如镜花水月般散佚无踪。
痛彻心肺的惨叫里,拖着血珠的宝剑在他朦胧的眼前一闪而过,他熟悉的衣衫迅速溶向茫茫暗夜,剑柄上夜光石兀自在她腰间闪着清荧碧绿的光芒。
眠晚总爱一个人在黑暗里抱着膝发呆,所以他为她的剑镶了夜光石,方便他能一眼找到她。
他从未想到,有一日他会凭此辨识出她想杀他,以最残忍的方式杀他。
被挑断足筋给他留下的只是惊骇,当他发现他处于怎样的境地时,他不可置信之余,几乎万念俱灰。
景辞阖了阖眼,梳理着思绪,“是……三皇子柳时韶的设计?”
阿原眺着西北无垠的夜空,喟叹声飘荡于夜雾间,“他知道你支持二皇子,又在诸臣中有影响力,也知道我钟情于你,不仅想杀你,还想你死不瞑目。”
让景辞为最爱的师妹所害,在群狼的嘶咬中惨死并尸骨无存,当然能令他死不瞑目。
景辞苦笑,“我一心扶立二皇子,不仅出于私心,更因为看穿柳时韶残bào毒辣,不希望燕地多出一位bào君。如今……”
如今,燕国的确多了一位bào君。除掉他二哥时,燕帝柳人恭正在病中,柳时韶一不做,二不休,越性将他爹囚入牢中,自己直接称了帝。
阿原沉默了片刻,说道:“李源也这样说过。”
“李源?”
“晋国使臣,晋王之弟。他说我做错了,柳时韶bào戾好战,燕国早晚大祸临头,建议我跟他离开是非之地,到晋国安身。见柳时韶想纳我入宫为妃,他便开口向他讨人。我那些日子魂不守舍,却也晓得这等杀兄囚父的国君信不得,便去找罗贵嫔。罗贵嫔好容易盼得与柳时韶双宿双飞,也不愿我夺了她的宠爱,极力劝说柳时韶放手,拿我作为向晋国求和的筹码。晋王以前朝正统自居,极恨燕国妄自称帝,若得罪李源,回头在晋王跟前撩拨几句,晋国眼见与梁国僵持不下,极有可能tiáo过头来先对付燕国。柳时韶权衡厉害,便答应了李源。”
随即李源回晋,柳时韶也心不甘情不愿地预备了嫁妆,将风眠晚嫁往晋国。而死里逃生的景辞也已通过救他的左言希联系到梁帝,终于设计出了这出双胞姐妹的tiáo包计。
景辞疑惑尽释,看向阿原的目光愈发柔和,低叹道:“当日知夏姑姑拖你下轿,拎你到我跟前,我虽一怒斩了前来阻拦的小风,但也问过你害我并另嫁李源的缘由,你……一直只是哭着说你的错……”
阿原笑道:“因为那时的我,是眠晚。我以为你已安然回到镇州,指不定已经娶了王则笙,忽有一日你形销骨立满身是伤坐着lún椅来到我跟前,知夏姑姑还在扇了我无数耳光的同时还说明了是我所害,我能说什么?自然恨不能一死以谢,由你处置了……总是我蠢,不想被你利用,才会被人利用来害你。”
“……”景辞眼圈通红,看她笑弯的双眸中的泪光,“若再来一回,你还会由我处置吗?”
“不会。”阿原笑着抹去泪花,“老虔婆打我的耳光,我都会还回去,然后堂堂正正告诉你,她对我做的是什么,我对你做的又是什么。”
她虽有泪,但笑容居然明亮得足以映亮旁边的花枝,“然后,你跟你的老虔婆过日子,我天涯海角去寻找我的良人。从此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结局,于你于我,再合适不过。”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景辞随她念了一遍,低头不语。
阿原问:“你也觉得有道理?若我都告诉你了,你也愿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景辞瞥她,似又有了些居高临下的气势,“休想!便是我有一万个对不住你,你既将我害成这样,当然生也随我,死也随我!”
阿原哼了一声,举步欲走向屋内时,景辞又道:“当然,我既对不住你,我同样生也随你,死也随你。你可还要?”
阿原顿住,侧耳细听着,几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高傲矜贵的景辞,会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语?
清瘦好看的手伸出牵她,他在她耳边低而清晰地说道:“我害你母女分离,害你受尽委屈,羞辱你,不信你,bī得你怀着孩子退婚……我是恶人,未必能活多久却会努力活得久些的恶人,期盼跟你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白头,都能相依相守的恶人。这样的恶人,你……还要不要?”
阿原牵了牵chún角,想要嘲讽几句,可垂头瞧着他微颤的苍白指尖,竟一个字说不上来。眼底有大团热流涌上,止也止不住地簌簌掉落。
景辞听着她低低的哽咽声。半晌,他道:“我病势难愈,前些日子也曾想过从此再不拖累你,让你另觅良人。但你已不仅是阿原,还是眠晚,我的……眠晚。请容许我这恶人自私一回,这般害你,还想坑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便是死,我宁愿死在你身边。”
阿原的低低哽咽转作了痛哭失声,双膝跪倒于地。景辞随之坐倒,从后看她小产后苍白的面容,也不知是在等待她的回复,还是在努力将她此时的模样铭刻到心底。
阿原猛地转过身,甩了景辞一耳光,叫道:“阿原不愿意!”
“哦!”
景辞木木地应着,仿佛也觉不出痛来,手指却一根一根地松开,慢慢从她身前抽离。
但阿原又道:“可眠晚说,她只愿景辞师兄心愿得偿!”
“眠……”
景辞的手猛地又收紧,将她拥住。
阿原泪落如雨。
当年,上巳节许愿,眠晚千辛万苦做了荷灯,许下与景辞师兄一世相守的愿望。景辞不知眠晚心愿,见她辛勤半日,遂也做了个荷灯放出。眠晚偷偷追到下游截下,打开看时,景辞的愿望只有一个:愿风眠晚心愿得偿。
他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始终不晓得风眠晚的心愿。
他所付出的代价,是近一年来日日夜夜的煎心之痛,以及不知何时油尽灯枯的破败身体。
够了吗?难道还不够吗?
别院内的屋子静悄悄的,仿佛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人的花前月下。
见景辞久未回屋,均王先带了十余名随行的侍从步出别院,萧潇却走过去,与慕北湮一起蹲于回廊中,借着前方的花木藏了身形,悄悄向那边窥望。
慕北湮依稀看到景辞的chún触上了阿原的额,坐倒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头,问向萧潇,“我的头巾是不是有点绿?”
萧潇笑道:“没有。你们又没拜堂……估计也不会拜堂了吧?先前你倒是让端侯头顶有些绿。”
慕北湮愤愤道:“我都还没亲过阿原呢!景辞这王八蛋!”
萧潇一愕,随即轻笑道:“这样呀,那端侯回京后,你想法亲她几下。小心别被她甩耳光!”
慕北湮摸摸他的脸,“恐怕……有点难。我想着都觉得脸有点疼。”
但那边的花树下,阿原并没有甩景辞耳光。
她阖着眼,安静得出奇。
良久,阿原才别开脸,淡淡道:“你该去京城了。”
景辞看一眼天sè,眉峰蹙了蹙,低声应了,说道:“你自然会等我回来。”
他这般说着,却仔细留意着她的神情,竟有种不确定的紧张和忐忑。
阿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足尖在泥土里漫无目的地碾着,碾出了小小的坑。
景辞呼吸不匀,小心地继续向她求证,“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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