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闻檀
“你来就成。”赵长宁叫四安从壶里倒了碗羊乳,递了他,“我从家里带出来的。”
徐恭家境一般,羊乳是第一次喝,咕噜咕噜几口就没有了,长宁又递给他一碟蛋饺。窦氏临走的时候给她装的,吃也吃不完。徐恭一尝才发现蛋饺里裹的是虾仁和贝肉。心想官绅家庭的确比他们这样平民出身的生活优渥了不少。顿时就被驯服了,跟着赵大人公干真好。
出了京城之后走在官道上,田野阡陌纵横,种的全是一片片玉蜀黍,此时还只有半人高,不时有农妇挎着篮子走在官道上。有时候路过农舍,还有jī叫声传出来。赵长宁都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没出过京城。
徐恭发现这位大人虽对人冷淡,却有些孩子心性,看这些也能目不转睛,顿觉好笑。
等中午到了通州县城,长宁就不看了,直接嘱咐车夫去找通州县衙。
通州县衙因是临近京城的县,倒还算气派,门口守着两个穿青衣,系红腰带的差役。见他们二人穿着官服来的,也不敢怠慢,先请进门,马也卸了下来牵进马厩去喂草。“二位稍坐,小的立刻去通知县太爷!”
不一会儿,穿官服的县太爷就匆匆过来了,赵长宁一看此人并非周承礼,与他交换了名帖,问道:“本官原听说,通州知县不是姓周的吗,怎么又不是?”
“大人说笑,请坐喝茶。”许县太爷请二人在县衙后院喝茶,他年过四十,留了美髯胡须,“老夫已任通州知县十多年了,未曾听说过姓周的知县。不知大人前来有何事?”
七叔竟然从来都不是通州知县!他说过他身负要职,没想连知县的身份都是假的。
那他究竟在做什么?整天神出鬼没的没个正经。
赵长宁嘴角轻动,眼下有要事,可管不得周承礼的事。她让四安把卷宗拿上来:“许大人,我们此次前来,是想查陈蛮杀害其师顾章召一案,县衙递交上去的卷宗里陈蛮杀害恩师的物证不足,所以我才来重审。这是文书。”
赵长宁临走前特意找人批了文书,否则也不是谁来都能受理的。
许大人的脸上露出笑容说:“二位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在县衙歇息下,吃了午饭再说。若要提审犯人,也不是当即就能审的,我下午还受理一桩分田的案子,总得等到明天开堂。”
眼下已经过正午了,两人还没有吃饭。
赵长宁笑了笑:“许大人待客有方,我等二人的确也饿了,倒不推辞了。”
许大人让人去外面买了熟牛肉,半只腊鹅给两人加菜,陪着喝了两盏酒。到了下午,许大人又说让他们去看看通州县城,通州此处通运河,县城十分繁荣,比京城也不差。赵长宁这时候不急着提审了,跟徐恭一起从县衙出来,走在路上看着通州的运河。
来往的船只无数,有的装货有的卸货,河对岸就是一家货行,很热闹。等转过这条街人才稍微少一些。
徐恭道:“大人,前面有家茶楼,不如咱们进去坐着喝杯茶再说。”
赵长宁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转身面对运河。只见河上停着一艘乌篷船。修眉俊眼,清贵bī人的白衣公子正靠着船,挑着鱼竿钓鱼:“探花郎出门公干来了?”
“没想纪大人也来公干,纪大人说一声,我们也好同路了。”赵长宁笑道。他那辆破船跟周围的jīng致的画舫比,活像一艘破烂,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纪贤收了鱼竿,笑吟吟地看着他:“赵大人,你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劝你先收手,不要跟我对着干。也就你们沈大人,还能稍微对付我一些。”
“我不过是查案子,没有和纪大人对着干的想法。”赵长宁说完便拱手,“告辞了。”
“陈蛮杀师证据确凿,他就算辩称他有罪,也不可能翻案。”纪贤在她背后慢慢说,“沈练凭他的直觉办事不是一两天了,你听他的话,迟早被他带到沟里去。他要是找得到证据,也不会让你来查案了。”
他一个正六品的主事,竟然直呼正四品大员的名字。看来还和少卿大人是老相识,说不定还有过节。
赵长宁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回了县衙。
县衙的条件自然是比不上家里,两人住在三堂西花厅里。因为炕床太硬,长宁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随许大人去死牢提审陈蛮。
牢房狭窄yīn暗,又cháo又黑,还有股难闻的馊味,大白天的点着油灯也照不亮。赵长宁坐在上座,见皂隶把陈蛮此人押了上来。一开始赵长宁以为此人是个书生,毕竟是读书人。没想这个陈蛮却有身麦sè肌肤,五官相当的俊俏,睫毛很长,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戴着木枷脚镣,半天都抬不起头来。由于衣衫太过凌乱,还能看到露出来半片极为结实的xiōng膛,只是纵横交错着伤疤。
重重叠叠,新的旧的,但都差不多愈合了。
审问犯人可动刑,所以审一次他不认罪,就动一次刑,现在打得没人样了。
听说又有人在提审他,陈蛮反倒没什么反应,冷冷地抬起眼,只瞥了赵长宁一眼,就不说话了。
许大人脸sè一沉:“大胆!京城来的大人与你审案,你还不恭敬些!”
“京城来的大人,也不是没有审过。”陈蛮的语气甚至没有丝毫波澜,“也不过是再受顿打而已,我该说的,都在证词里说过了。我没有杀人,我出城只是为了办事。老师及其女儿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你出城为了办什么事?”赵长宁突然问他。
陈蛮头也不抬,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许大人觉得落了面子,厉声道:“为你翻案,你也是这个嘴脸。不打你一顿,看来是不会好好说话的!”立刻抽了根筹子扔下去。
“慢着,先别打。”赵长宁看他那身伤,估计再打一次就是皮开肉绽,半个月都好不了。一不小心小命就没有了,那她这案子该怎么审。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样的泼皮刁民,不打他他是不会老实的。”许大人低声劝长宁。
赵长宁下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立刻闻到他身上一股接近腐烂的臭味,她淡淡问:“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想活还是想死,我是来为你查案的。老实说,我现在的命运跟你的生死是一体的,否则我也不是很想管。所以你要是想翻案,不想被凌迟处死,你就好生回答我的问题。”
陈蛮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幽黑而漠然。可能是因为绝望惯了,并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淡淡说:“我只见过顾小姐两次,绝不可能因此就对她生爱,为她杀人。”他自嘲,“倘若我再说,顾小姐不过见了我两次,就非要跟着我说喜欢我,你想必更觉得我在胡扯了。”
赵长宁看了看他那张脸,坐了回去。“那好,我再问你,你出城门是为了做什么?”
陈蛮沉默,然后道:“我受老师所托,出城门去为他送几本书。”
“谁能证明?”赵长宁又问。
陈蛮摇头,之后又不再说话了。赵长宁问了半天,只确定一件事,假如你看着陈蛮这个人,你不相信他会杀人。但如果用正常的逻辑去推论,不可能不是他杀的。沈练说这个案子不能结案,是因为物证这一环节不清楚,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推论,人证也都是间接人证。
既没有人真的看到他杀人了,也没有人证明他说的任何一件事。
赵长宁读政法出身,有非常严密的逻辑思维,后来的工作中她看过很多典型的犯罪,见识过很多例子。陈蛮最缺乏的是动机。纪贤说他是因为喜欢顾漪而老师不同意,才将老师杀害。对于纪贤来说,这个动机是成立的,但对于赵长宁来说,她觉得这个动机并不太成立。当然可能跟陈蛮长得好看有一定的原因。
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纪贤推论中的漏洞,只要找到了,那么陈蛮就能从‘确凿杀人’变成‘可疑杀人’。
“你不能为我翻案。”陈蛮闭上眼睛,漠然地说,“你来,也不过是再折腾我一次……”
赵长宁看着他的样子,杀师这种大案,他肯定经过了三lún以上官员的审问。从希望到绝望,周而复始,肯定已经麻木了。
徐恭舔了舔毛笔尖,写证词。
许大人看到赵长宁往外走,跟着就追了出来:“大人,您看接下来?”
“审问顾家的下人。对了,顾家现在还有人吗?”赵长宁问。
“顾家本就只有这对父女,顾章召的原配夫人死得早,倒有两房小妾,出事之后就收拾细软回娘家去了。仆人也散干净了,守门的那个顾福好像还在吧。”许大人说。
顾章召原是淮扬盐运使司运判,后致仕回老家准备安度晚年,却不想没了性命。顾府修得也气派,三进的大院子,雕梁画栋,江南园林的布置。只是此时萧条枯败,杂草遍地生。
顾福是顾家的老仆,长宁一行人去顾家的时候,他在喝讨来的米汤。
“不是个东西啊!”老人望着枯败的院子,眼神木然,“不是个东西啊!”
“顾福,你把你当日所见,跟大人说一说。”许大人叮嘱他。
“走的走,死的死。家都被拿空了,真不是个东西啊!”顾福一边一边往屋内走去。
许大人无奈道:“他一个人守着这个破院子,没人说话,记事也不太清楚了。听说陈蛮被抓后,顾家那些仆人就把顾家给搬空了,他也阻止不了。现在就是邻里看着他老又可怜,施舍些饭菜给他吃。”
赵长宁进了顾家,影壁已经坍塌了,杂草从砖缝里冒出来。二进的大门关着,不过一推就开。至于顾章召的住处,被搬得连柜子都没有剩下,床架子还在,上头的雕花都被撬走了。
郑大人再为她找来发现尸体的婆子郭氏现场讲述。
郭氏倒是讲得熟练,想必和街坊邻里重复多次了,绘声绘sè。“……一大早的,我们准备去服侍小姐起床,可您想怎么着!顾小姐不见了,大家都去找,是奴婢发现小姐的尸首叫人塞在床板下了。您不知道,小姐贴身有块玉佩,上头刻了小姐的名,自小就戴着的。当时秋红还想抢了走,被我一巴掌打了她的脸,才叫小姐保留了下葬。”
赵长宁看向许大人:“尸首已经下葬了?”
“大人,人死的时候正是三伏天,我们验完尸就葬了,否则放久了就烂了。”许大人只能解释道。
赵长宁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在原地走起来,一个个在脑海里过。
徐恭蹲在一旁记郭氏的证词,又舔了舔笔尖,问四安:“大人这是做什么呢?”
“我家少爷思考的时候就这样。”四安替他捧着墨汁,“徐大人,少爷叫您别舔笔尖了,他闻着证词有股味儿。”
徐恭咳嗽了两声。
“我有个疑问,还望许大人开解。”赵长宁睁开眼,突然问许大人,“顾章召致仕前为盐运使司运判,想必家财颇丰。顾章召死后,您必定派人搜查过他的家,那可发现他家别的金银细软了?”
许大人听到这里,咦了一声:“这倒是了,没有发现过别的金银细软。平日顾老爷乐善好施,出手阔绰,没有几千两的银子傍身,的确奇怪。”他眼中眸光一闪,“大人是说,有人图财?”
“或许吧。”赵长宁说,“但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家都搬空了,想找些证据也找不到。不如您派人再去问问原来那些仆妇。”
她率先从顾家出来,盐运使司一向是肥差,有些人在里面一年赚几万两都不是没有的,她一看顾章召这宅院,就觉得他家财怕不少。但这个事毕竟只是小事,倘若钱财为陈蛮所拿,那岂不是坐实了他杀人灭口了。
赵长宁回县衙之后整理证词,陈蛮以勒死来杀人,他先见了顾章召,又悄悄去见了顾漪。也正是因此,纪贤推断两人有□□。随后陈蛮离开顾家,不久后就发现两父女皆死于非命,又不久后在城门口抓住了陈蛮。赵长宁发现自己似乎也越看越觉得是陈蛮做的。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是太累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油灯哔啪烧到一个灯花,光暗了下来。隔扇外初夏凉风习习,树影婆娑。赵长宁似乎看到一个人影伫立在门外,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往门口走了两步。
这时候,突然有人影从背后欺上来,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话。”这个人的声音很沙哑,听不出来究竟是谁。
他的另一手,扣住了赵长宁的腰。
赵长宁眉一蹙,县衙可是有皂隶的,谁能进来!她又看到身后开着的窗扇,顿时明白过来。
“呜……”赵长宁嘴都被捂麻了,想咬他都做不到!
“你如果想破案的话,就去顾家后院,后院的池塘边有颗槐树,往下挖,你会找到你要的东西。”这个人低声说,“还有,我走了你也别喊,也不要问我是谁。你答应了,我就放开你。”
赵长宁思索过来,这个人是来帮陈蛮的?还是来帮她的?既然他现在也没有动手,应该不会伤害她。
她缓缓点头。这个人便轻轻地松开一些,见长宁不再喊,才完全地松开。
赵长宁回头就抓住他的衣襟,想看看究竟是谁。但对方动作更快,另一手就蒙住了她的眼睛,把她往后一推,等赵长宁稳住势头再看,此人已经跃出窗扇,没有了踪影,门外只有树影晃动。
长宁抹了抹嘴角,这人手上一股苦味。
她高声喊了四安,四安一边系腰带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少爷,怎么了?”
怎么了?如果对方有意,她刚才差点就被杀死了!
“去叫徐恭起来,到兵器架那儿拿三把锄头,我们去顾家。”赵长宁吩咐他,她并不想现在就通知县太爷,那人能不能信还是个问题,谁知道会挖出什么东西来,幸好出门的时候还带了四安。
四安半天没反应过来:“大少爷,您……半夜三更的要去掘坟吗?小的看实在不必,您跟许大人说一声,许大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少爷叫你去,不要多话。”赵长宁披了件斗篷在身上,随之出了门。
白天来看的时候,赵长宁就去过后院了,后院有个偏门,这偏门都快烂了,一劈就开。徐恭跟四安跟着她身后,一人提着个锄头。后院杂草有半人高,幸好池塘边只有一棵槐树,赵长宁见四下无人,放下油灯用火折子点了,顺便把周围的野草烧干净。
“少爷,我冷。”四安冻得直流鼻涕,裹紧衣裳,“而且瘆得慌……”
“没事,赶紧干活,一会儿就不冷了。”长宁笑着拍他的肩,然后拿起锄头开始挖。
她是不怎么做活的人,干这个指望不上她,长宁就是辅助作用,大头还是四安和徐恭。这里土松,竟然很好挖,约半个时辰就挖了半米深,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油灯没油了,渐渐光暗了,然后灭了。倒也没关系,这时候天也朦朦胧了。
不知道哪家养的jī开始打鸣,把徐恭吓得一哆嗦。
“大人,您看,挖到东西了!”此时已经挖到了徐恭的腰高,把他半个人都埋了进去。
赵长宁走上前去查看,只见露出土的是半个人的脚掌骨,还没有腐烂完,看这个腐烂程度,大约是已经埋进地里一两年了。她不是专业的仵作,只能看个大概的时间。于此同时,一阵阵恶臭也随之传来。
徐恭捏着鼻子说:“大人,咱们……真的不是来掘人家坟的吗?”
“继续挖。”赵长宁就觉得奇怪了,顾家的后院怎么会有尸体呢!谁死在这里了?而且还埋得无声无息的。
两人只得继续向前挖,这尸首身上还穿着衣服,是冬天穿的夹袄,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看样式应当是个女尸。
赵长宁突然看到土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阻止他们继续往下挖。她伸手去将那物捡起来。
是碎成两半的玉佩,汉白玉的材质,一面篆刻了一个漪字。
赵长宁突然想起郭氏说的话:‘咱们小姐,打小就有个随身的玉佩,刻着她的名儿,差点被秋红抢走了……’
“死的这个人,是顾小姐。”赵长宁把玉佩递给二人,“你们看这玉佩,是不是像郭氏说的那样。”
她半蹲下来,仔细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死了两三年了,具体的,还要仵作来看才知道。”
两人顿时面sè铁青。
徐恭好半天才回过神,干巴巴地问:“大人,假如这个死了的是顾家小姐,已经死了两三年了。那……刚死的那个小姐,又是谁?”
赵长宁与他对视,突然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是啊,假使这个是顾家小姐,那被陈蛮杀了的那个呢?
嫡长孙 39.第三十九章
第39章
清晨到来, 黎明的阳光笼罩了这条已经无人居住的巷子,从县衙赶来的皂隶将顾家围住, 隔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很快专业的仵作就拿着箱笼匆匆赶来。
赵长宁一发现此人可能是顾家小姐之后, 就让四安回去叫了县太爷,眼下大家一齐动手挖,速度快多了。不一会儿整个尸首就被掘了出来,让仵作上前来看。仵作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 听说早年是杀猪的。
其实仵作是个非常不受尊敬的职位, 通常做的人也是下九流, 连讨个老婆都难。要不是真的穷,不会有人愿意来做。做这行也没有专业可言,全凭经验。仵作看了之后用一口浓浓的方言口音说:“死了两年多哩!看这样子是冬天的时候死的,那就是两年半。”
许大人走过来, 对长宁拱手说:“大人,下官不明白,您是怎么神机妙算, 知道这里埋了具尸首的呢?”
赵长宁决定保持自己高人的神秘感, 让别人猜去。“线索就在你的眼前。”
“啊?大人, 什么线索……”许大人更疑惑, 但赵长宁已经走到前面去跟徐恭说话了。
“大人,既然真正的顾小姐早就死了,那这案子便不简单了。”徐恭有些兴奋,“咱们应该赶紧回大理寺,呈递公文让此案重审。”
“先不急。”赵长宁摇头说,“弄清楚再说,如果此人真的是顾家小姐,那自己的女儿被tiáo换了,难不成顾老爷就不知道?亦或许其实顾老爷也有问题……”
“我们应该问问陈蛮!”徐恭立刻反应过来。
赵长宁就是这个意思,老师有没有问题,陈蛮难道会不知道吗。
但赵长宁想提审陈蛮,却遇到了麻烦。
他们匆匆赶回县衙死牢,狱卒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赵长宁只得自己进去查看,牢里关的陈蛮浑身都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嘴chún干裂,毫无血sè,气若游丝,已经昏得不省人事了。
“我不是说了不准打吗?”长宁沉声说,她的心情真的不太好了。要陈蛮就此交代在这里,死无对证,她还破个鬼案子。
狱卒连忙上前,拱手说:“大人,这小子不老实,审问也不好好回答。咱们就……就教训了他一顿鞭子……”
赵长宁深吸一口气,牢房有牢房自己的规矩,不听话就是要被打的,可不会听她个外来官的话。她说道:“你去个请郎中,抬到个干净些的牢房给我治伤,银子我出。”
“是他们坏了大人的事,哪能让大人出银子!”许大人赔笑,给了两狱卒一个一个巴掌,“您出来坐吧,这牢房里腌臜得很。”
可不是,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又yīn又cháo。跟牲畜棚比来都差不多。
“不必了,我在这儿看着,快去叫人!”赵长宁还会不了解这些人。她不在这儿看着,指不定这些狱卒会怎么敷衍。在死牢里,没等上刑场就耗死的犯人不知道有多少。
总算有皂隶烧了热水进来给陈蛮清洗,一会儿郎中也来了。赵长宁发现陈蛮竟然在发烧,心里咯噔一声,怕他是伤口感染了。医疗手段这么落后,没有抗生素,伤这么重很容易就死。但她也没有办法,外面皂隶来传话说郭氏到了,她叫徐恭在这里看着陈蛮,先去审问郭氏。
县衙大堂,被传来的郭氏跪地给她请安。
“你起来说话吧。”赵长宁坐在钱粮师爷的椅子上,问道:“你说过你家小姐有块玉佩,随着小姐下葬了,你看看是不是这块。”
说着叫四安把玉佩给她看。
郭氏端详了之后点头:“模样是这样的,民妇伺候小姐也不过一年,实则也不清楚。”
“你只伺候了你家小姐一年?”赵长宁皱眉,按照郭氏的描述,她本来以为郭氏是一直伺候顾漪的。
郭氏点头说:“是啊大人,您是想岔了。顾老爷从淮扬回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人,咱们都是陆续买进来的。民妇看来,就是守门的顾福是一直跟着顾老爷的。”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们不知道此顾小姐非彼顾小姐了,长宁又问:“寻常你们老爷和小姐,有没有什么古怪的?”
“要说古怪,倒也是有的。”郭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民妇曾听到过小姐同老爷争执……小姐气得哭,饭都吃不下。”
除此之外,别的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郭氏毕竟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妇人,眼界不够,心思也不够细。眼下只有指望陈蛮赶紧好过来,陈蛮自小就拜与顾章召随他学文章,他知道的总比郭氏要多。
赵长宁叹了口气,对许大人说:“大人,既然玉佩对得上。不如将顾漪的坟起了,看那块玉佩是否也对得上。便知道是否真的有两个顾漪了。”此案变得越发古怪,许大人反正没辙,随赵长宁去折腾。听了立刻叫人去起顾漪的坟。
赵长宁则赶紧写文书,要求审刑司驳回刑部的证词,进入三司会审。
既然牵涉到三条人命,其中一人还是致仕的朝廷命官,保留了官衔的。这个级别,怎么说也能进入三司会审了。
随后她与四安赶回京城,当天向审刑司报备,次日进入重判,否则再过两天,大理寺就必须要通过陈蛮的凌迟处死之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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