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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春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欣欣向荣
遣了随喜儿送去清河县,嘱咐他:“必要八月初三日前送到,若误了,揭了你的皮。”随喜儿哪敢耽搁,快马加鞭,夜里都不敢歇,八月初一这日赶到了清河县,把梅鹤鸣的嘱咐仔仔细细跟吴婆子交代了一遍,吴婆子听了,心里不禁暗道一声糟。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先更一章,明儿补上两章。





锦屏春暖 19吴婆劝宛娘
清河县才多大,统共就这么点儿地儿,谁家有个什么事儿,没几日半个县都能知道,王家这边几月里连着死了三口,就剩下个正值青春的小寡妇宛娘,守着王家一份家产过日子,这事儿清河县里谁不知道。
自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宛娘颇有几分姿sè,都在一边瞧着,这个十八的小寡妇能守的住几日,又是买来给痨病鬼冲喜的女人,说不准还是个囫囵身子呢,倒是勾的清河县一些浮浪男子,变着法儿的去宛娘那儿探头探脑,但能宛娘这边有个风吹草动,谁还不知。
王青的事儿自然瞒不住,想王青是个才二十出头死了婆娘汉子,宛娘一个丧了夫的小寡妇,这两个人便没交道好打,都免不得闲言碎语,更何况两人还沾了亲戚,在一处打头捧脸,早有那好事嘴碎的把两人的事传的很是不堪。
说王青虽住在李家,不定早跟宛娘有了事儿,两人这寡妇鳏夫,*,日日在一起,难道还能忍得住,估摸是等着王婆子过了百日,这两人便cào办成了一家去的。
吴婆子整日不出门,这些还是听见出外采买的粗使婆子私下里说的闲话儿,才知道竟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吴婆子就没想宛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自家爷什么脾性,纵然旁人不知,吴婆子可是个深知道的,便是那些包下的院中粉头,爷没发话,也不敢私下去接旁的客人,那还是惯做皮肉生意的。
前两年,爷包的一个歌妓,被爷包下几月,不想前头的恩客正巧来了,那歌妓便背着爷也只陪着吃了回酒,被爷知道,让几个小厮过去把歌妓的院子砸了个稀烂,歌姬吓的跪在爷马前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额头的血顺着腮边流下来,一捧青丝蓬乱的像个疯婆子,狼狈不堪,最末了,爷也没饶了她,赶出青州府,过后连粉头都当不成,也不知落的如何下场。
那还是个爷不怎样上心的女人,哪比得宛娘,爷是用了百般心思手段才弄到手里,便是宛娘惹恼了爷,也没见爷真怎样,不过气了一场,仍软语的哄她欢喜,又不让用避子汤,这会儿人在京里,还巴巴的让人送了这些好东西来,给宛娘做生日上寿。
宛娘却弄了个王青在家里,这么听着,两人这是想正儿八经的成亲过日子,爷要是回来知道了此事……
想到此,吴婆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她都不大敢想,宛娘跟王青的下场,怎的宛娘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心里却又有些怜惜宛娘。
吴婆子瞧得出宛娘跟爷那些女人不同,是个正经妇人,正经人谁不想过安生日子,跟着爷如今一个外室,日后顶了天,也不过一个妾,虽荣华富贵吃穿不愁,依吴婆子看,宛娘却不是那等贪富贵荣华的人,故此,宛娘的想法,吴婆子也能猜出一二来,只是他们爷哪是个能吃亏的主儿。
就算宛娘跟王青真成了夫妻,以爷的手段,弄的两人生不生死不死还不容易,宛娘这事儿做出来害了她自己还罢了,岂不生生把旁个老实人也害了。
这事儿瞒自然瞒不过去,满清河县都知道的事,不过也不是没法儿收拾,如今八月初,想着爷这一来去,最快也要八月中才能赶回来,宛娘便是想再嫁,怎么也要等到她婆婆过了百日,王婆子五月底死的,算着也要九月初。
自己这会儿好生去劝劝宛娘,把其中厉害关系跟她一一道来,让她跟那王青尽早撇清干系,等爷家来,好着言语性子哄爷欢喜,便说跟王青不过亲戚,是旁人乱嚼的舌根,虽保不齐爷要恼,可如今爷正在兴头上,哪舍得了宛娘,便是恼的很了,也不过关上门打罚一阵,这事没准就过去了。
打了主意,八月初二一早,便把爷让随喜儿捎来的匣子用个包袱皮裹了,来了宛娘的成衣铺子。
宛娘一见吴婆子,脸sè不禁白了白,吴婆子暗道:还知道个怕字就好办,宛娘知道吴婆子既然来了必然有话,吴婆子来的时候早,也没什么客人登门,便把前头的铺子先关了,把吴婆子让到里面自己屋里说话儿。
进了屋,吴婆子略扫了一眼四下,瞧见那边针线簸箩上,有一个男人的粗布衣裳,不禁皱了皱眉,看来外头传的那些,也不尽是虚言。
吴婆子规矩的行了礼,把手里的包袱放到炕桌上,把里头一个刻着缠枝海棠花的匣子拿出打开,道:“爷让随喜儿传了话回来,说京里有事耽搁住了,恐赶不回给nǎinǎi做生日,这个是爷给nǎinǎi上寿的头面,这镶的不是南红是千金难得的赤红火玉,用赤金镶裹了,还有这个,是爷惯常戴在头上的簪子,也一并给了nǎinǎi,可见爷的一片心里都是nǎinǎi呢。”
宛娘瞄了一眼,就把匣子盖上,用包袱皮严严实实的裹了,另从柜底寻出上次吴婆子送来的首饰衣裳,一总堆在吴婆子跟前道:“吴大娘也不要再称宛娘nǎinǎi,宛娘不过一个丧了夫的寡妇,当不得这样称呼,宛娘虽守了寡,却不想不明不白的跟着梅公子过活,何日是个头,宛娘也不是那院中的姑娘,自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宛娘当自珍自重才是正理。”
吴婆子忙道:“公子私下里交代过了,nǎinǎi若将来有个一男半女,便抬进府去,将来梅府里自有nǎinǎi的一席之地,nǎinǎi还愁什么?”
宛娘不禁冷笑一声道:“大娘莫非哄我,梅府里的怎会容得我一个丧过夫的寡妇,便是容的,奈何宛娘发了誓愿,此生不与人做小。”
吴婆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想宛娘竟是个这样刚qiáng的脾性,这跟爷的性子岂不是硬碰硬了,吴婆子道:“我说这些也是为了nǎinǎi好,nǎinǎi需知爷的性子,不是那等好相与的。”
宛娘一听想起梅鹤鸣迷jian她的手段,不禁恨道:“不好相与又如何?实话跟大娘说,宛娘已应了另嫁与人,待来日,三媒六聘的过了门,便是有正经婆家丈夫的良家妇人,想宛娘跟你家爷一无婚约,二无身契,难道他要阻我正经嫁人不成,便是到了衙门里,这事也是宛娘占了理去,这些东西你一总拿回去,待你家爷回来,跟他悉数交代明白,宛娘跟他,从此便再无半点干系了。”
吴婆子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又说:“nǎinǎi需想清楚厉害关系,若爷追究起来,不说nǎinǎi,便是连旁人也牵连进去了。”
宛娘自然知道吴婆子说的旁人是谁,仔细思量片刻,深深一福道:“宛娘多些大娘提醒,只这件事宛娘主意已定,便是你家爷亲自来问,我也是这话,宛娘不贪那些荣华,只想寻个本分男人过安生日子,想梅公子红颜知己遍天下,区区宛娘一个寡妇,也不会放在眼里,况且,梅公子乃贵人,岂会跟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一般见识。”
吴婆子见她如何也不听劝,只得叹口气道:“既然nǎinǎi执意如此,等爷家来,nǎinǎi亲与他说,这些事老奴却管不得,这些东西是爷给nǎinǎi的,便是nǎinǎi不要,也需亲去还给爷,老奴却不能拿回去……”
正说着,忽听外头的院门响,接着便是王青的声音传来:“宛娘,宛娘,怎的天到这般时候,还不开铺子,赶是有什么事了?”听着是个年轻汉子,吴婆子猜,定是那什么王青了。
宛娘忙把桌上的东西一拢,收到柜子下头,跟吴婆子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院门一打开,就见一大早的王青肩膀上搭着个褡裢立在门外,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见到宛娘,王青上下打量她一遭,轻问了一句:“可是身上不好了?或是夜里贪着做活儿,睡晚了,若觉不好,我这就去寿春堂寻老郎中来。”说着扭身就要去,被宛娘一把拽住,又急忙放下手道:“不妨事,只一早有个老主顾上门,便先关了铺子。”
王青仔细端详她脸sè,还是觉得有些苍白,只宛娘说不妨事,也只得作罢,越过宛娘看了眼吴婆子。
王青也曾在大家宅门里做过些活儿,吴婆子这衣着气派,一瞧就是大家的体面婆子,听李家人略说过,宛娘的成衣铺子揽着县里几个大户人家的生意,想来这是哪家遣过来看样儿催活儿的,便没当回事,跟宛娘道:“你交代的那些木活儿做的差不多了,上了桐油,只等干了便能使唤,今儿李叔拉脚去青州府,我正好跟去逛逛,你可有要捎的东西?”
宛娘一见他褡裢瘪瘪,知道定然没带干粮,便让他略等会儿,自去灶上把晨起贴的几个杂面饼子用油纸包了,转来递给他,叮嘱他:“路上小心,莫贪看热闹,怕惹了祸事,等等……”王青只觉心里热烫,一一应了,听得那边李大牛喊他,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亲们稍等




锦屏春暖 20梅鹤鸣归来
吴婆子哪见过宛娘如此,在爷身边,宛娘连话都极少,便是爷哄着,也瞧得出勉qiáng应付,刚才宛娘跟王青这一番来往,却大有情意温婉体贴,竟跟那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没甚两样,与在爷跟前,简直是天地之别,这要是爷瞧见,还不气炸了肺。
宛娘见王青走了,回身只见吴婆子盯着她瞧,俏脸不禁有些红,低声道:“若梅公子回来,大娘便把我的话跟他实说便是。”吴婆子临走又劝她一句:“nǎinǎi还需再斟酌。”才去了。
送走了吴婆子,宛娘也有些忐忑,又一想,梅鹤鸣那么多女人,少了自己一个又算得什么,自己也不是他什么人,便是嫁了能怎样,横竖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打杀了她不成,想着便丢开不在烦恼。
至晚晌儿,太阳落了山,王青才跟李大牛家来,宛娘把锅里炒好热着的菜端上桌,招呼了李大牛两口子,一起过来吃饭,吃了饭,王青略留了一留,把手里一个包袱给递与宛娘道:“我也没旁的,这里是我这些年积下的几个钱,今儿跟李叔去了青州,置办了些成亲所需,剩下也没多少了,你瞧着再置办些东西吧!”
宛娘把包袱放到旁边的石头磨盘上,打开一瞧,是几块鲜亮的缎绸,虽算不得顶好,寻常也是难得了,另有个红布包,打开却是一对福寿字的银镯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sè都有乌。
王青道:“这镯子是我娘唯一留下的东西,我前头的婆娘去时,我惦记着娘说过,这是要传下去的物件儿,便没一起收敛,留到现在,不值几个钱,你不要嫌晦气才是,我知你嫁我,着实委屈了些,只等我寻个好活计,多赚些银钱来,给你再买好的去。”
宛娘眼眶一热,白了他一眼道:“嫌弃什么?宛娘岂是那等浅薄妇人。”把那对福寿银镯戴在自己腕上,伸过去对王青道:“你瞧,我戴着正合适。”
两人立在院子里说话,今儿晚上的月亮正好,点点月光洒下来,落在宛娘一双腕上,映着一对银镯,王青只觉这双腕子赛雪压霜那么好看,黑脸上有些滚烫,说了句:“不止合适也好看。”便匆匆去了。
那憨憨的傻样儿,把宛娘逗的直想笑,宛娘抱着包袱回屋,在灯下打开,拿出那块鲜亮的红缎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以前大概没想到,跑到这个不知什么的古代,当了一回新嫁娘,她能做个什么式样的嫁衣,以前上大学时,也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嫁给自己爱的男人,披上白纱,在亲人和父母的鉴证下结婚,那时候,她爱的男人设定的高大威猛,能疼她,宠她,还得听她的话,她指东,他不敢打西,想想真不现实。
穿越到这里,经了那么些磨难过来,她才顿悟寻个老师的男人嫁了或许才能幸福,想想王青憨傻可爱的样子,宛娘不禁笑了起来,王青或许不会甜言蜜语,但她相信他会疼她,会对她好。
想着这些,把油灯拨亮,把粗纸铺在炕上,白纱礼服不可能,至少她能给自己裁纸一套简单却合身的嫁衣,宛娘想着未来,忽觉这昏暗的屋子都亮堂起来,只她忘了,还有个梅鹤鸣。
再说吴婆子回了钱家胡同的宅子,迎面随喜儿一把拉住她道:“我说吴大娘,您这一大早去哪儿了,我寻也寻不着影儿,把我急的快上房了。”
吴婆子没好气的道:“你个猴崽子,pì股chā上棍儿比猴都灵,寻我做什么?”随喜儿拉着她到了一边道:“大娘,这会儿可不是说笑的时候,我怎么听腊梅冬雪说,nǎinǎi那儿要嫁人呢,这要是让爷知道,不说nǎinǎi如何,估摸咱们谁都别想好。”
吴婆子道:“说起来,她不是院中不得自在的人,虽是寡妇,也没卖给爷,她若非要嫁人,难道我能qiáng拉着她不成。”
随喜儿一听这个,一拍大腿:“哎呦喂!我的吴大娘,您怎么也糊涂了,别说她是寡妇,就算她如今有正经男人,爷要喜欢,非弄到手,谁又能挡得住去,如今这位nǎinǎi可不正在爷的心尖子上,便是这一路回京,在梅府里头,也不知念叨了多少回,老太太给爷的两个齐整丫头,都没收房,一门心思惦记着呢,不然能巴巴的让我跑这一趟,还不是怕误了nǎinǎi做寿的正日子,这倒好,爷一番滚热的心,偏遇上冷雨当头,爷的性子真惹起来,谁可也担待不起。”
吴婆子叹口气道:“我也是这么说,可nǎinǎi不知怎的,就非不想跟着爷了,咱们有甚法儿去。”随喜儿道:“那您老说,我这儿回去可怎么跟爷回话儿啊!若照直说了,纵不剥了我的皮,也没好下处。”
吴婆子道:“如今这样,也只有照直跟爷回话儿,你也别在这儿耽搁着了,赶紧上路,这早了说不得爷还赶得及,若晚了,那边成亲都入了洞房,爷回来还不知怎样呢。”随喜儿虽怕,也真不敢耽搁,忙着上马,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
梅鹤鸣哪儿还抱着热火罐呢,心想着,宛娘虽冷,他这番心意送过去,她也该有些欢喜才是,待见到随喜儿,忙拽着他问:“可准日子到了?见了你家nǎinǎi不曾?她欢不欢喜?可说了什么没有……”一叠声问的随喜儿越发心惊胆战。
心说:真是那句话,这人都有克星,爷的克星不是那个宛娘还是何人,却也不敢不回,忙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赶在八月初一到了,却没见着nǎinǎi,吴大娘初二一早给nǎinǎi送了去,回来说,回来说……”
梅鹤鸣不耐,喝问他:“回个话儿越发不伶俐,回来说了什么?”随喜儿一咬牙,心话儿,今儿就今儿了,撒手闭眼随爷去吧!便道:“吴大娘回来说,nǎinǎi那边正cào持着嫁人呢,说要嫁给她公公的正经儿侄儿,叫王青的个汉子,如今都定下了,就等着王婆子出了百日,便成礼呢……”随喜最后一个字没落下,被梅鹤鸣一脚踹了倒仰。
亏了随喜儿知道得挨一下子,事前有准备,被爷踹了一脚忙着往后滚了几滚,急忙又爬了回来。
梅鹤鸣只觉的xiōng前血气翻涌,恨不得咬碎了牙,活嚼了宛娘,长这么大还没遇上敢这么对他的女人,伸手拽住随喜儿的衣襟一把提了起来:“她敢给我嫁人,当我是死的不成。”
随喜忙道:“nǎinǎi,nǎinǎi说要正经嫁人过日子,跟着爷,跟着爷没甚盼头……”梅鹤鸣把他甩到一边恨声道:“想正经嫁人,行啊!我成全她,来人备马,待我去后面辞了老太太便上路。”
随喜儿连滚带爬的出来,暗道一声好险,这小命差点交代了,常福儿在一边小声嘀咕:“那位姑nǎinǎi还没怎么熬出头呢,你我就先后挨了爷的窝心脚,赶明儿还不知怎样折腾,你我可得小心伺候着了。”
梅鹤鸣到后宅辞了祖母,老太太知道留他不住,嘱咐他年上定要回来,才放他去了,梅鹤鸣弃了马车,快马加鞭,路上连歇脚儿都没有,过青州直奔清河县过来。
到了钱家胡同这边,已是夜里,梅鹤鸣进了屋只见冷冰冰半点儿人气都无,越发恼火,想起自己对宛娘一番心意,竟被宛娘如此对待,宛娘虽面上从了他,却日日恨不得离了他去,思及此,更恨到不行,便问吴婆子:“你与我把前后说个清楚,不许有丝毫隐瞒。”
吴婆子哪敢瞒,便把怎么来,怎么去,跟梅鹤鸣一一道来,梅鹤鸣听的脸sèyīn沉狠戾得,都有些狰狞可怖,吴婆子在心里暗道几声阿弥陀佛,就听梅鹤鸣道:“她既说在我面前也说得,你去接她过来,我倒是想听听,她敢不敢当面说与我?”吴婆子应了一声,领着一乘软轿,仍扮作钱家的婆子,去了宛娘那边。
听得外头仿佛打了二更鼓,宛娘把最后几针缝妥当,咬断了丝线,脱了自己身上布衫儿,套上新做成的袄,在灯下看了看,她是比照着记忆中华服的样子裁了做的,也只做了最简单的样式,上面的袄不长,正掐着腰,领口斜襟儿盘了琵琶扣,小立领,袖子也是窄窄的,微一抬手,露出两只雪般的皓腕,两只福寿字的银镯子,在灯下划过一弯亮闪闪的光芒。
宛娘侧头瞧瞧炕一头的裙子,拿过来围在身上,系了腰间裙带,微微转了一圈,只觉裙摆飘飞在灯下红彤彤那么好看。
李家婆娘那天摸着这红缎感叹道:“她出嫁那会儿,哪有这样的好衣料,她酿就给她扯了尺头红布,做了件袄,连裤子都是半旧的,那时家里穷的什么似的,也没闲钱做好衣裳穿,你倒是个有福气,虽说再嫁,王青倒是跟初回娶媳妇儿一样看待,那一样都置办了个齐全。”
想王青这些日子,得了闲便去外头找活儿来做,赚了钱,不是给她添东西,便是给家里置办新家伙什,倒真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
宛娘计量着赶明儿成了亲,待存几个钱,给王青买个脚力,也省的来去都靠两条腿儿,正想着,忽听外头有人叫门,宛娘忙换下嫁衣,放到一边,略拢了拢头发出去,立在门内问:“是谁?”吴婆子道:“是我,钱家的吴婆子。”宛娘听了声儿,只觉半边身子唰一下凉了,真是怕着怕着还是来了……




锦屏春暖 22终获了自在
宛娘就跟后头有鬼追她一样,也顾不得脚生疼,急奔出来,片刻都不停歇,直到立在大门外才扶着门前蹲坐的石头狮子喘气,抚着xiōng口,只觉xiōng膛里一颗心扑腾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梅鹤鸣这男人太可怕,宛娘仿佛经历了一趟生死,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抬头见悬于空中明月,仿佛又圆了些,这是不是预示着她的生活,从此可以走上平顺坦途了。
想到王青,想到以后,宛娘忽然生出力气来,她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虽在这清河县里,自己却不识回家的路,每次都是车轿相随,就记得过了几条街巷,况,这会儿已是深夜,街上起了夜雾,昏暗中更辨不清个东南西北。
她看了看身后,大门内随喜儿常福立在里头,那意思是等她走了就关门,宛娘一步一步下了台阶,腿一软,才觉脚上疼的不行,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往东边挪动,走了几步就听身后吱呀一声,大门闭上。
宛娘没有再回头,她不想回头,不愿回头,她要往前走,她终于摆脱了梅鹤鸣,出了身后的门,她就获得了全部自由,这种心情说不出的自在。
她扶着墙走了没几步,就觉走不动了,刚想歇会儿,就听王青的声音道:“宛娘……”宛娘急忙抬头,只见街口不远那边儿的夜sè中立着一个汉子,可不正是王青,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照亮,仿佛还不确定是自己,提高往上照了照,嘴里唤了一声。
宛娘急忙用把领口掩了掩,不想他看见自己的伤,王青走近了一看果是宛娘,这颗心才算放下,见她的腿一瘸一拐的,忙蹲下去,伸手想去摸她的脚,想到什么,半截又缩了回来:“宛娘,你的脚怎了?这大晚上,钱家既接了你来,怎的也不遣人送你回去?”
宛娘道:“刚下台阶的时候没看清路崴了一下,不妨事,钱家原是要送的,是我说要自己回去,便辞了她家好意。”
王青站起来,要扶她,又觉毕竟男女有别,两人虽说成亲的日子定了,可毕竟还不是夫妻,一时有些手脚无措。
离得近些,宛娘才看清楚,这样入了秋的天儿,王青额头竟出了一层热汗,想是急奔来寻她,却不知他怎生知道的,想着,便问了出来:“你怎的来了?”
王青道:“晚上睡不着,恍惚听见你那边门响,待出来时,你已走了,问了大妮才知,你被钱家人接来,她说你跟钱家自来有些往来,我便回去睡下,却更睡不着,索性出来想着来迎迎你,也怕万一钱家人不送,你一个人走夜路害怕。”
宛娘心里一阵热乎,就知自己没看错,王青是个只冷着热的男人,宛娘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他轻声道:“如今秋了,出了汗被风拍着可了不得,你且擦擦你这一头汗,扶着我家去。”
“家去……”王青听了宛娘这话,忍不住咧开嘴笑了,接了宛娘手里的帕子,只觉一阵清淡的香气袭来,便怎样也不舍得擦汗了,抬手使袖子抹了一把额头,把宛娘的帕子塞到袖子里,伸手来扶宛娘。
宛娘不禁白了他一眼,想想又觉好笑,咯咯笑了两声,扶着他的手臂,半靠在他怀里,两人出了钱家胡同,往家走去。
他二人的身影刚出了胡同,梅鹤鸣就从门里走了出来,一张俊脸直气的铁青,额角的青筋都快绷了出来,身后随喜儿和常福见爷这样儿,一阵阵胆寒,心说宛娘这不是找死吗,前头刚拒了爷,出了门就跟野汉子勾肩搭背的走了,两人那热乎劲儿,别说爷,就是他们都有些看不过去。
何曾见宛娘这么对待过爷,爷心里便是念着她的情份,不能把她如何,可那个王青……想着,两人不禁哆嗦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下场定然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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