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天夜翔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重明话中多了几分威胁之意,“此处不是你人间长安,你不过是亿万蝼蚁中的一只,莫以为拿着收破烂捡来的一把废剑,就胆敢与朕如此说话?!”
正说话间,不见重明动手,却一身气势散发,烈焰环绕,李景珑下意识退后,自然而然地祭起心灯,右手朝身后一探!
“嗡”一声智慧剑似有感应,刷然破窗射来,落在他手中,火焰也到了身前!李景珑持剑格挡,然而高温轰然袭来,如流星撞正智慧剑,巨响声中,李景珑还未来得及出招便已长剑脱手,心灯在这力量冲击之下,犹如纸罩般被焚烧殆尽!
“手下留情!”青雄瞬间喊道。
李景珑xiōng口闷痛,朝后摔去,结结实实摔在长廊中,一时狼狈不堪,挣扎爬起。
重明沉默地注视着李景珑,挨了这么一记后,李景珑登觉两人的修为简直是云泥之差,几乎毫无还手的可能。
“滚下山去。”重明说,“鸿俊已将经过原原本本告知,他不会再见你。”
李景珑抬头,重明却已经过他的身边,离开了花园。
青雄看着李景珑,许久后,叹了口气。
“走罢。”青雄答道,“回去长安,依旧做你的驱魔师。”
李景珑抬头,怔怔看着青雄,只见青雄抬起手,光芒“嗡”一声在李景珑身周亮起,紧接着白光一闪,四周景sè飞速变幻,李景珑已出现在了近百里外的山脚处。
智慧剑则从天上打着旋飞速落下,“铮”一声钉入地上。
李景珑:“……”
曜金宫中,重明沉默地坐在王座上。
青雄走进正殿,打量重明。
“本可不必如此。”青雄道。
“不必如此?”重明沉声道,“当初是你一力主张,令他下山去,理由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魔气未除,反而变得更重!更上得曜金宫来,一身戾气!”
青雄答道:“你瞒得住他一时,瞒不住他一世。”
重明似乎怒不可遏:“又是谁朝我担保,那凡人能压制他体内的魔种?!连我一招亦吃不下,简直是个废物!”
“谁想得到你拿凤凰真火来试招?!”青雄也怒了,喝道,“心灯普度光耀,非屠戮之术,你还不明白?!”
重明更是bào躁,吼道:“我不会让他再离开曜金宫半步——!”
青雄上前一步,丝毫不让,沉声道:“那黑蛟分出自身魂魄,制出了魔种的替代品,如今人间不知尚有几个!你以为将鸿俊保护在曜金宫,天魔便不会复生么?!”
“天魔复不复生,关我何事?”重明起身,走下王座,径直走到青雄身前,几乎与他鼻梁贴着,冷漠注视他。
“大哥,你想打架?”青雄打量重明,突然笑道,“这可有许多年没动过手了,出去打去?”
重明终于打消了这念头,狠狠将青雄推开,青雄倒退几步,重明又道:“一念之差犯下的罪,还要多少悔恨来赎回?天魔复生时,便是我消陨之日,如此总算对得起你们,对得起孔宣了。”
青雄沉吟良久,正要离开时,重明却注视殿外山峦,缓缓道:“将他的记忆封住,让他依旧留在曜金宫,来日待我去后,此处就交给他了。如今我只担心他来日孤零零地坐在这殿上,一个人太寂寞。”
“我尽量罢。”青雄叹了口气,答道,“魔种猖狂,下山后又经历了这许多事,只恐怕封不住。”
重明:“那么,就让他继续恨我罢。”
鸿俊在万顷孤峰之巅醒来,倏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亭中。周遭有水有食物,亭子立于高峰顶部,唯一丈方圆。左脚脚踝上被拴了一条细细的链条,当啷作响。他的五sè神光、斩仙飞刀俱被收缴,欲使火焰法术,背后却一阵疼痛蔓延。
他抓来杯子,将里头的水倒在地上,侧头去看,在他赤|裸肩背后的正中央,被金粉tiáo着朱砂,绘了一个凤凰符纹。每当他tiáo动经脉中法力时,凤凰符纹便随之一亮,遏制了他的法术。
他要伸手去擦拭,而那符咒却恰恰好就在他背心正中央,两手无论如何都摸不到之处。他挣扎着到厅内柱子上,转身以背脊蹭亭柱,蹭得灼热疼痛,符文则始终蹭不掉。
“爹……”鸿俊无奈,下意识地想喊重明救命,却意识到把他关在这儿的恰好就是重明。
他拖着链子,朝孤峰外望,远方的曜金宫成为一个小黑点,而山下则被云海遮盖,困着自己的山峰犹如石柱。相较曜金宫,两地仿佛差不多高,哪怕没有链子拴着,也根本逃不出去,qiáng行跳下,只有粉身碎骨。
“李景珑——!”鸿俊朝曜金宫喊道。
没有任何回答,鸿俊只得倚着柱子,无力坐下。
傍晚时,李景珑在溪畔洗了把脸,端详溪水中的自己。
太行山中,下起了yīn冷的雨,地上还有寥寥积雪。他喝了点水,歇息片刻,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抬头辨认那些看上去几乎无甚分别的山峦。
他背着智慧剑,徒步走在荆棘丛生的狭道前,注意到树上有一只鸟儿,转过头四顾,乌黑的双目朝向他。
鸟儿跳过树枝,跃向另一棵树,又有几只鸟儿扑扇翅膀飞起,没入树林。
李景珑叹了口气,辨认出与鸿俊来时的路,朝峡谷峭壁中走去。
重明站在曜金宫池畔,与青雄低头看池中。
“不过如此。”重明冷冷道,转身离开。
青雄则化身金翅大鹏鸟,展翅飞往空中,一个盘旋,投往西面。
鸿俊在峰巅的亭内听到鸟鸣声,倏然抬头,喊道:“青雄!青雄——!”
金翅大鹏鸟飞来,那个头足有三丈高,翅膀一展,顿时笼住了亭子,狂风吹起,鸿俊不断拉扯那铁链,生怕金翅大鹏鸟看不见他,喊道:“我在这儿!”
光芒一闪,大鹏鸟身形收拢,化作青雄伟岸身躯,落下时踏上亭台栏座,躬身蹲下,目不转睛地打量鸿俊,眼中似有怜悯之sè。
“带我离开这儿!”鸿俊说,“青雄!”
青雄没有回答,鸿俊知道他一定已从重明处得知前因后果,心头瞬间就凉了半截,说:“重明都告诉你了?”
青雄低头,点了点头,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鸿俊的脸颊,继而以手掌覆着他的侧脸。
“在人间受苦了吧。”青雄的语气异常平静。
鸿俊怔怔看着青雄,继而摇了摇头,青雄坐在了栏杆上,双腿略分,依旧低着头端详他,鸿俊则背靠对面栅栏,疲惫地吁了声。
“就像你以前告诉我的,人间很好。”鸿俊答道,“可它好在哪儿,和你说的,又不一样。”
“人间之所以好,”青雄答道,“想来是因为那儿的人。相比之下,曜金宫反而如一个笼子般,你现在应当明白我为何总是不愿回来了。”
鸿俊还记得昨夜李景珑问自己,愿意陪他回长安不,而他想也不想便答道:“会。”
“嗯。”鸿俊点了点头。
说话间青雄又叹了口气,说:“重明孤独得太久了,别恨他才是。”
鸿俊反问道:“李景珑呢?”
“走了。”青雄说,“我们告诉他,让他别再等你,回长安去。”
鸿俊蓦然抬眼,看着青雄,青雄又说:“后悔去了一趟人间么?”
鸿俊答道:“不后悔。”
风流云散,夕阳西照,云海推开,现出神州大地。
青雄低声道:“鸿俊,其实你比谁都明白,是不是?”
“小时候,我与李景珑认识吗?”鸿俊反问道。
青雄端详鸿俊,彼此一问一答,甚至不必说出口,便都了然于心。
许久后,青雄神sè凝重,点了点头,眼中俱是不忍之sè。
这一路上,鸿俊几乎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答案,一个又一个答案,也都将他的希望彻底粉碎。
“青雄。”鸿俊反而十分平静,低声说,“当初封住我记忆的,是你,对不对?”
李景珑、狄仁杰、废弃的驱魔司……那场家破人亡的噩梦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的,正是青雄。
鸿俊仍留着模糊的印象,青雄单膝跪地,注视他的双眼,说了句什么话,手掌按上来,于是白光闪过,他便忘了曾经的苦痛。
“是的。”青雄没有再瞒着他,说,“你与李景珑的记忆,都是被我所封印……因为我不想你再带着苦痛活下去。心灯是鲲神给我的,他说‘解铃仍需系铃人’,我便隐约有了预感。兴许回长安时,你会遇见李景珑。却未料心灯会yīn错阳差,进了他的体内。”
鸿俊说:“也想不到你的封印消失了。”
“是个意外。”青雄沉吟片刻,而后答道,“封印乃是一句咒文,是在你小时候,我教你读的诗……闻过离魂花粉后,这句对你来说最重要的话,被你忘了,过往的回忆方渐渐浮现。”
鸿俊沉默不语,注视青雄双目,眼眶发红。
青雄又说:“忘了罢,留在曜金宫,人生在世,唯有苦痛。”
鸿俊的呼吸顿时窒住了,青雄抬起左掌,掌中发出温润的白光。
“等等……”鸿俊颤声道,“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青雄。”
青雄看着鸿俊,鸿俊全身都发着抖,说:“青雄,你不可能直到最后一刻,才来救走我……为什么你不早点来?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一切……只想……想等我死在他们手下,再带我爹……回曜金宫?”
青雄侧头,避开鸿俊的目光,泪水淌下,哽咽道:“鸿俊……对不起。”
鸿俊:“……”
刹那间,鸿俊得到了最后一个答案,内心的悲愤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出!
然而青雄的左手已蓦然一撒,按上了他的双眼!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封!”
顷刻间鸿俊脑海中瞬息闪过一段回忆。
“什么意思?”小鸿俊问。
“这是一句封魔咒。”青雄解释道,“记住,切不可忘了。”
星崖玉璧,青雄斜斜躺在那光滑的斜壁上,小鸿俊则躺在青雄的身上,一齐望向灿烂的星穹。
“天地间戾气不散,超过了天地脉所能负荷的极限,便散落人间,积怨成魔。”青雄如是说。
“戾气又是什么?”小鸿俊又问。
青雄:“是执念。”
小鸿俊:“什么执念?”
“千万执念所生,无非生死。”青雄喃喃解释道,“妖也好,人也罢,众生魂魄,俱是这苍茫天地间,碌碌往来的过客。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不过是路上的风景。勘破生死后,便无执念,也再无心魔。心魔不生,天魔不现。记住了?”
“记住了。”小鸿俊自言自语道,继而转过身,趴在青雄xiōng膛上,闭上双眼睡着了。
孤峰之巅,青雄背后展开遮天双翼,“呼啦”一声铺天盖地抖开了去,身周白光与气流飞速旋转,鸿俊痛苦大喊。
“放开我——!”鸿俊不断挣扎,青雄左掌中却光芒万道,白光循着他的额头,朝他赤|裸的上身、腰际,在全身飞速流淌,鸿俊抬起双手,紧紧抓住青雄的手腕。
“你们都在骗我——”鸿俊的声音变得嘶哑而诡异,双目喷出黑气,背后瞬间也抖开了黑sè双翼,青雄被那黑气一冲,竟是架不住,怒吼道:“给我封!”
眼看鸿俊即将冲破青雄的封魔咒,背后那凤凰符纹发出qiáng光。
曜金宫主殿内,重明蓦然睁大了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孤峰亭台上,柱子已在青雄与鸿俊体内魔气的冲击下崩塌,砖瓦四飞,魔气顺着青雄手臂不断蔓延,轰然卷向他的脖颈。
魔气如同荆棘,纵横交错,令青雄全身金血飞溅,鸿俊的双目喷出熊熊黑火,以诡异的声音狂吼道:“我要杀了你——!”
刹那间背后一道飞火狂卷,凤凰在那金火中现身,一声长鸣,重明抖开几可遮天的凤凰之翼,喝道:“破!”旋即双手引领火羽,往中央一收,千万火羽全部贴上了鸿俊身躯,烧成一团火球,将魔气全部bī回了他的体内!
轰然巨响,山峦上亭台坍塌,鸿俊再次昏迷,倒了下去。
青雄不住喘息,重明单膝跪地,一手按上鸿俊背后的符文,沉声道:“从前魔种尚未如此猖狂,绝不能让他再去人间。”
天宝伏妖录 75.不速之客
天宝十三年, 三月初三, 关中大地入春,暖冬甫退, 长安城中桃花灼灼,开得灿烂繁华。
京师为迎六月间贵妃三十五岁寿辰, 全国各地地方官奇珍异宝流水般涌将上来, 信使快马加鞭,来来去去。大食人、sè目人、突厥人、吐蕃人……塞外各族俱知李隆基宠爱杨贵妃, 如何表忠诚, 都不如讨得杨家欢欣, 是以早早就预备下。
距寿辰当日尚有近百天,长安早已忙碌异常, 千名织娘于大明宫中制万寿锦, 夜夜灯明如昼。秦川下至洛阳、中原等地赶制灯笼、烛彩、飞绸等物。一时间大唐举全国之力,为贵妃祝寿,尽显这万国来朝气派非凡之景。
驱魔司中,春意盎然,莫日根等人未料一个冬天后, 大伙儿竟又聚在了一起, 裘永思刚回到江南, 喘得一口气, 家乡菜没吃几口便复又长途跋涉地奔波来去, 回到驱魔司住下, 反而难得地舒心片刻。
而阿泰则面临着大笔赤字, 与阿史那琼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赚钱。
“鸿俊呢?”陆许面无表情地说。
莫日根答道:“长史会把他带回来的,放心吧,今天上哪儿玩去?”
除夕雪夜中,鸿俊离开众人,策马出走,李景珑便让所有人都不要行动,自己一定会把鸿俊带回来。陆许原本也要去追,被莫日根好说歹说劝住了,大伙儿便依照李景珑吩咐,先回驱魔司等着。
没想到他们这么一去,竟是去了足足三个月,其间众人只收到一封来信——李景珑随鸿俊回了太行山。陆许无处可去,初时只因敦煌一事,生莫日根的气,几个月过去,仔细想想却也没什么值得置气的。自己更不愿独自留在河西,便跟着众人前来长安。
陆许生于北方,长于北方,从未见过长安繁华,正如鸿俊初入人间般,未及入城,刚抵达关中时便看傻了眼。及至进长安后,更是对这神州大地至为辉煌的巨大城市而震惊,一时便将不快抛到了脑后。
莫日根则一路纠结无比,究竟这白鹿是当媳妇儿伺候呢,还是当兄弟看待?原本是命中注定的爱情,到头来,老天爷竟是给他派了个男媳妇儿。可若不按族中规矩与陆许成亲,这辈子又如何着落?
阿泰:“你问长史呗。”
裘永思:“问长史啊。”
阿史那琼:“早说嘛!不要给我。”
莫日根:“……”
莫日根无论如何问弟兄们,都得不到开解的回答,但他还是很喜欢陆许的,不管陆许未来当不当自己媳妇,白鹿总该归他照顾,他也有责任得陪伴好陆许。
于是莫日根便有样学样,学着李景珑平日所作所为,安顿了陆许住处,就在自己与鸿俊房间中间。陆许进城时赞叹了一句长安的桃花很美,在北方从来没见过,莫日根便买了几株桃树来,种在院子里。
初时他还怀疑陆许会不会将鸿俊当作了心上人,慢慢地他便发现,陆许并不排斥与裘永思、阿泰甚至阿史那琼当朋友,在敦煌时跟着鸿俊寸步不离,乃是因为他只认识鸿俊,在夺回身体后,便对鸿俊有着自然而然的亲切感。
但陆许对阿史那琼的态度,则令莫日根有点儿不能接受,阿史那琼更是明目张胆地昭告自己喜欢长得漂亮的少年,且李景珑也未曾明确表态,接受阿史那琼作为驱魔司的成员。这简直是在家里养了一头狼!
虽然真正的狼该是莫日根自己,但他仍尽量避免让陆许与阿史那琼走得太近……所幸阿史那琼对陆许,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心思,虽三不五时嘴上占点便宜,行动上则不大殷勤。莫日根便成日叫上陆许出去,而阿史那琼则终日与阿泰在家里算钱,计划上哪儿搞点钱,去养远在万里外的兵马。
鸿俊则在那天亲眼目睹重明与青雄一场大战,幸而两大妖王的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炸了几座山头后便归于平静。
“回家吧。”李景珑如是说。
鸿俊知道从这天起,曜金宫便不再是他的家了,而临离开时,青雄赋予他的那眼神,仿佛也昭示了一切: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这短短半年中,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太多,接二连三的真相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夜里,他与李景珑坐在荒野上的篝火畔,他出神地说:“长史,我会死吗?”
“叫我景珑吧。”李景珑说,“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你不会,我答应你,鸿俊。”
鸿俊心情复杂地看他,自打那夜李景珑艰难地爬上山,出现在自己面前后,鸿俊仿佛明白了自己对李景珑的某种感情。一路上心中若隐若现的失落感,与李景珑对视时的怦然心动……他总忍不住去回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哪怕李景珑就在自己的面前。
然而李景珑并未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点什么,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发现鸿俊在看他时,便转过视线去。经历了曜金宫之事,彼此似乎都有些小尴尬。回程的路上,他们很少说话,李景珑甚至不要求与他骑一匹马。
但只要鸿俊开口,李景珑便会想办法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我不想骑马了。”鸿俊朝李景珑说,“骑得好累。”
李景珑便说:“我上前头镇上,雇个车去。”
鸿俊本想让李景珑带他,这时候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想待在他的身边,没想到李景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离开太行山后雇了辆敞顶的大车,随前往巴蜀的春季行商们一同西行。
鸿俊:“……”
两人便与大堆的瓷器、三彩、酒、丝绸等物坐在一起,沿途先上长安。李景珑沿途又让鸿俊看春季的关中景sè,没事尽找话来打趣他,显然是怕他郁闷。鸿俊终究是少年心性,渐渐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夜间借宿之时,鸿俊心里一有鬼,反而不敢再像从前般与李景珑玩笑,反而是李景珑仿佛隐约感觉到了些,也不与鸿俊玩闹了,两人便这么规规矩矩地躺着。
鸿俊睡着睡着,总忍不住想去占李景珑的便宜,李景珑倒与从前一般,一副不主动,也不拒绝的模样,令鸿俊着实有些抓狂。
最后一天,两人再骑上马,朝改道往蜀中的商队告别。
“到家了。”李景珑看见长安城时,朝鸿俊说道。
鸿俊驻马于山坡上,望向那八百里秦川上,巍峨大唐都城,竟是有种找到归宿的心情。平康里灯红酒绿,朱雀街庄严壮阔,兴庆宫琉璃瓦片闪着光,东西两市熙熙攘攘,驱魔司里春风吹过,吹起一池春水。
李景珑说:“看看谁先到?”说着竟是一骑绝尘,驰向长安城去,鸿俊忙大喊一声,紧随其后。
三月间长安繁华似锦,到得入城时,李景珑放慢速度。守城那龙武军士兵忙道:“李长史!你总算回来了!”
李景珑先让鸿俊进城,果不其然,离开这么久,大理寺与六军都在找他,李景珑便派人往六军送出信去,鸿俊则在旁看了一会儿,心中不免有点惆怅,说:“你去忙吧。”
“不差这几天。”李景珑环顾四周,若有所思,似乎在判断长安形势,然后朝鸿俊笑道,“走!”
两人穿过兴武桥,桥下满是桃花,李景珑又说:“过得几日,樱花也快开了。到时找仁安当讨几株,种你房外头。”
到得金城坊外,沿途更是万千树木,齐吐新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李景珑正与鸿俊谈笑风生,说到长安开春还有春猎,今年不定还给贵妃作寿等,转过一个弯,却骤见近百披甲的神武军卫士,尽数堵在驱魔司外的巷内。
“……过个生辰,这么隆重……”鸿俊正说话时,倏见这么多人,当即暗道糟糕,该不会出事了吧。
“李长史回来了!”
李景珑示意鸿俊不要说话,交给自己解决,他们穿过巷内,神武军便朝两侧分开,一名胡女手持长鞭,地上倒着几名神武军卫士,不住哀号翻滚。胡女背后则站着面如土sè、瑟瑟发抖的阿泰、阿史那琼,墙上还搁着个鱼头。
“鸿俊!”那鱼头见了鸿俊便狂叫道。
鸿俊忙示意鲤鱼妖别说话,李景珑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胡女叉着腰,怒道:“究竟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胡女肤sè黝黑,手腕上系着铃铛,只穿一抹xiōng、一长裙,头发蜷曲,睫毛浓长,双目如黑曜石般清澈明亮,腰身纤细,极其性感,转过身时一瞥,鸿俊心中便震了一震,不禁赞叹她的美貌。
“特兰朵。”阿泰马上说,“那就是我们的头儿!”
这个时候,鲤鱼妖已缩了起来,被唤作特兰朵的胡姬持鞭指向李景珑,说:“来来来,你过来。”
神武军众人马上道:“这儿就交给李长史了,我们撤了!”说话间忙不迭跑了个jīng光,将躺在地上哀号的同伴也一并带走。
李景珑打量那胡姬,问:“有何贵干?”
“我来带走我的未婚夫。”胡姬颐指气使道,“你们为什么包庇他?就他!他!泰格拉!你给我说清楚!还有你!阿史那琼!”
鸿俊:“……”
李景珑:“……”
胡姬揪着阿泰的衣领,平日里气定神闲的阿泰竟是如老鼠见了猫,抖抖索索,被拖了出来,忙以眼神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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