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天夜翔
“还有一名呢?”杨国忠问。
莫罗答道:“慢慢拷问,总能问出来。”
杨国忠走进了火里,火焰溃散,石堡之中,那蟠龙般的yīn影化作人形,竟是从墙上直接走了出来,魔气聚集为杨国忠的身体,却显得十分虚弱,随时将散开。
“獬狱大人?”莫罗不禁退后半步,刹那震惊了,这尚且是獬狱第一次受到召唤,亲自降临。
“你是我们最终的埋伏。”杨国忠说,“记得我说过什么?”
“如非必要,绝不可bào露行迹。”莫罗低声说。
杨国忠走近莫罗,相隔数千里之遥,他的力量已近乎无法再支持这场对话。
“听着,莫罗。”杨国忠将黑气缭绕的一手放在莫罗脸畔,在她耳边小声说,“安禄山势大,我急需魔气,现在,最终时刻已近,将三千世界梦魇,与整个室韦族的戾气,一并为我带回来……我需要确认你是安全的,同时,瞒过所有的人,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说话间,杨国忠再次化作黑雾散尽,回归暗室内的墙壁。莫罗抬头,注视墙上。墙面赫然是一幅壁画,上头是一条黑sè的巨蛇,缠绕着一只通体白sè,身上布满花纹的奇兽。
莫罗转身走向鸿俊,鸿俊的呼吸声一时变得粗重无比,趴在地上昏迷不醒。莫罗喃喃道:“那就……来吧。”
旋即,莫罗伸出一手,鸿俊随之凌空飘浮起来,xiōng膛现出浓重的黑气,被莫罗吸入体内。鸿俊刹那醒了,发出痛苦的大喊!
喊声近乎撕碎了室韦的夜空,黑暗中,苍狼听见那痛喊,竭力支起,xiōng膛上金光则飞速驱逐着它的魔气。
鸿俊睁大双眼,只感觉到附着于身上的魔气与噩梦被面前这女萨满飞速抽走,他尚不知发生何事,艰难抬手,奈何法宝都已被搜去,莫罗面目狰狞,似乎正承受着魔气的侵袭。
“你是……”鸿俊看见莫罗背后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光影,那光影lún廓,依稀间竟在《伏妖录》上见过。
“你为什么能……”鸿俊颤声道。
“别动。”莫罗沉声道,“别动……乖乖的,一会儿就好……”
“你是……貘。”鸿俊陡然睁大双目,想起了上古时的一个传说——食梦之貘!
魔气从鸿俊身体被飞速抽离,最初的痛苦过去后,鸿俊竟感觉全身一轻,抬起双手,手中焕发出五sè神光,取而代之,身体经脉中竟是变得澄澈明净!
“为什么?”鸿俊感觉到噩梦被不断抽离,体内魔气尽数被那貘妖吸走,说,“为什么你要舍命来救我?”
莫罗:“……”
莫罗已近乎无法控制这魔气,发出痛苦嘶吼,鸿俊大喊道:“快停下!你会死的!”
莫罗咬牙切齿,注视鸿俊,下一刻,噩梦全部被抽走,鸿俊面前轰然出现一只漆黑的巨兽!那巨兽如猪又如象,吞噬了他所有的噩梦后,发出一声令人战栗的狂吼!
石堡一角,砖石刹那崩塌,现出盘踞其上的黑化巨貘,鸿俊险些被甩出来,召来捆妖绳时,巨貘已冲出了暗室,沿途冲垮石堡长廊,冲向主堡。
黑暗里,那巨貘释放出浓重的黑气,化作千万蠕动的黑蛇,阵阵狂吼,石堡之下却如同死城般,近乎无人醒来。鸿俊倏然想起,那是被梦魇彻底控制时的举动!他不住回忆当初在敦煌时,究竟是如何从心魔身上吸走这噩梦力量的,然而当他一路追去,尝试着捕捉那黑气,却无从出手。
在敦煌获得三千世界梦魇之后,陆许先是以梦境封印短暂地封住了噩梦力量,而后李景珑又以心灯qiáng行加固了封印,如今食梦之貘毫无来由地就这么吞噬了他所有的噩梦,哪怕妖力qiáng大,亦一时无法承受梦魇的控制。
只听梦貘惨叫声凄厉无比,鸿俊追到石堡正殿前,正殿近半墙壁已轰然垮塌,梦貘高居室韦王之位,凝视鸿俊,双目黑火滚滚。
“你不能这样!”鸿俊情急道,“你会被这魔气控制的!”
鸿俊直至如今,还未明白梦貘究竟为何这么做,但这妖怪业已失控,释放出的黑蛇弥漫全城,随时可能展开一场大屠杀!
鸿俊运起体内魔种,欲与它争夺魔气,梦貘却纵声嘶吼,释放出冲击波,将鸿俊摧得朝后摔去!
城内一片死寂,室韦人皆已入梦,黑蛇潜入千家万户,缠绕着置身梦乡中的百姓。苍狼踉踉跄跄,挤出房外,来到垮塌的长廊前,呜咽着发出狼嗥。
“呜——嗷——”
平原大地上,狼吼声近乎此起彼伏,声浪越来越大,紧接着苍狼全身毛发颜sè已褪,化作闪烁着绸缎光芒般的靛蓝。它猛吸一口气,从xiōng腔出发出一声震彻夜空的狂吼!
狼嗥震响,鸿俊挣扎着站起,甩开捆妖绳,注视那梦貘,只见天地间四面八方的黑气不断聚往这梦貘身躯,鸿俊驾驭体内魔种,想将其吸过来时,梦貘则蓦然扑上,疯狂攻击,令他无法集中jīng神。
“莫日根——!”鸿俊破声喊道,“快来帮忙!”
苍狼瞬间掉头冲来,与此同时,群狼纷纷冲进了室韦石堡城中,如cháo水般散入挨家挨户,冲过街道,按住四处游移的黑蛇,低头啮咬。
鸿俊双手cào控捆妖绳,奈何那梦貘速度竟如闪电一般,越来越快。紧接着,鸿俊抬起陌刀,抵挡梦貘,梦貘朝他扑来之际,鸿俊背后大门一声巨响。近两百斤的木门被莫日根一脚踹倒,随即莫日根吼道:“躺下!”
鸿俊当即仰天一式躺倒 ,莫日根左手一抖,金光绽放,现出蚀月弓,紧接着空拉弓弦,扣弦,“嗡”一声弹弦,射出一道气劲,背后钉头七箭刷然破开箭囊,朝那黑sè梦貘射去!
梦貘被钉头箭射中,顿时一声狂吼,滚到一旁,鸿俊再翻身跃起,抖开陌刀,莫日根追来,喝道:“这是什么?!“
“那是什么?”鸿俊却注意到莫日根所用的金弓。
“别问了!”莫日根喝道,“怎么办?”
“抓住它!”鸿俊说,“它把魔气全部吸走了!”
鸿俊自己一时也是云里雾里,未明白前因后果,但这家伙吸走了魔气,明显不知道怎么用,也未变成多qiáng大的妖怪。
“什么?”莫日根见那梦貘再次破墙,撞出了石堡,便疾追而去,朝鸿俊喝道,“哪来的魔气?!”
“我身上的!”鸿俊说,“我的噩梦全被它吸走了!”
莫日根:“……”
鸿俊:“……”
短暂错愕后,两人似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有这么好的事儿?”莫日根难以置信道,“那你的魔气,岂不是没了?”
“对啊……”鸿俊还想着要怎么用魔种将噩梦重新吸回来,说,“我不知道它想做什么……”
莫日根瞬间仿佛想起了无数前因后果,短暂沉默后,鸿俊道:“得将魔气取回来,否则被带给安禄山就糟了!”
“杀了它。”莫日根说,“无论如何,不要将魔气再吸回你的体内了!”
鸿俊:“可是……”
莫日根:“没有可是!这里我说了算!”
莫日根旋即出手,摸了摸鸿俊的头,转身一跃,化作苍狼,载着鸿俊朝梦貘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宝伏妖录 167.灯明灯灭
() 众人议定, 这次搦战的主要目的,乃是解决掉梁丹霍, 至于安禄山, 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能力范围, 然则到得如今, 至少就驱魔司所知,心魔还从未有过真正出战的机会。
往昔全是化蛇、熊妖、酒sè财气与梁丹霍等妖怪,为他搜罗粮食也即活人或死人进贡, 安禄山不曾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战场上, 大张旗鼓地抓住人大嚼。李景珑也曾思考过这问题——为什么安禄山不出战?
其中定有原因,只因内情他们尚不清楚, 曾经李景珑在洛阳驱魔司中翻阅古代文献时,倒是从中得到了某种可能的解释:天劫。天地间的冤魂变化,死一个,活一个, 生灵诞生, 死去, 转化,化妖, 成魔,都与天地脉息息相关。
传说妖怪大肆杀戮,将引来上天降罚, 也即雷劫, 若无法渡过雷劫, 将灰飞烟灭。而蛟欲成龙,突破了某种禁制,也将引来天劫。曾经獬狱在长安谨慎布局,步步为营,亦正因此。
但谁也没见过天劫,不知要怎么做,才将逾越雷池,于是李景珑据此推测,獬狱也好,安禄山也罢,为了避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在不断地尝试,尽量不去触碰到某根线。
这根线就是:直接杀死大量的凡人。
至于大量是多少,无论驱魔司还是敌人,乃至狄仁杰,都无法估出准确的数字。于是安史联合叛乱,利用凡人屠杀凡人,再吸食戾气,总是安全的。换言之能让凡人去杀的,就绝不会让妖怪杀。妖怪能杀的,安禄山就绝不会亲自动手。
“我们的目的是bī和安禄山。”李景珑分析良久,最后说,“除掉梁丹霍,大军撤回潼关,叛军能撤往洛阳更好。”
“梁丹霍的弱点是什么?”阿史那琼望向阿泰,数人中,只有阿泰算正式与她交过手,而且,这家伙当真是最难搞的,画皮就画皮吧,还会释放血雾杀人,杀人也就算了,还会飞,哪怕当年对乌绮雨也未曾这么棘手过。
“当年血池是怎么破的?”阿泰突然想起了过去,制服乌绮雨的战争中,琼与陆许都未参与过。
李景珑突然从两者之间找到了某种奇怪的联系,乌绮雨制造出的血池,会不会与梁丹霍有关?眼下之事,仿佛成为了无形的一张巨网,错综复杂,彼此关联。
“五sè神光。”李景珑答道,“后来用心灯破的。”
“绽放为血雾时,她就隐藏在雾气里。”陆许说,“如果能觑见她的本体,配合法宝也许能给她致命一击。”
“希望赵子龙能带回有用的消息。”李景珑无奈道,“就这样罢。”
李景珑始终想等待夜晚的来临,好让陆许将自己带往塞北,但高仙芝下令急行军,他们若不跟上,很快便要掉队,外加李景珑身体仍未康复,骑马速度本就落后。
“心灯能除掉它。”陆许说。
黑夜里,大部队经过短暂歇息,再次开拔。
“对。”李景珑已十分疲惫,连日行军,令他全身疼痛难忍,缺乏睡眠更让他心情烦躁。陆许策马,与阿泰跟上,一左一右地保护他。
陆许忽然说:“心灯还在你的身体里,景珑。”
李景珑苦笑道:“陆许,不要再安慰我了。”
陆许又忽然道:“为什么不相信呢?因为你内心的动摇么?”
驱魔司中,唯有陆许知道李景珑心中藏着的一切,阿泰听在耳中却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跟着。
“不是我不相信。”李景珑突然说,“就算我现在相信,对咱们打胜仗,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心灯还在我身上,我连弓也拉不开,拿着这把破剑,冲到安禄山面前去送死,那个时候,心灯就会出来守护我了么?”
陆许不吭声了。
“我也希望奇迹会出现。”李景珑说,“但事实上,每一次当我寄希望于奇迹来临时,它从来就不会眷顾我。后来我想,不奢望有奇迹了,我靠自己总行了罢?”说着苦笑道:“但哪怕该算的全算了,终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遭到最致命的一击。”
黑夜里只有马蹄声响,阿史那琼突然说:“我去前头探下路。”
阿史那琼远去,暗夜里,阿泰慢悠悠地说:“说到血妖,又说到血池,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李景珑沉默不答,阿泰又道:“心灯第一次释放时在的人,现在都不在这儿,但我记得,过后你们都说起,当初脱困,都靠你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
陆许曾听鸿俊约略提及,却不详细,闻言便屏息静听。
“是的。”李景珑沉声道,“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他纵马不疾不徐地前行,望向黑暗的远方,那仿佛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通往无边的绝望与深渊。
他想起那一天,心灯突然爆发的原因,心下明了。
鸿俊当时被妖怪扼住了后颈,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耳朵上,自己则沉入血池之中,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妖怪割开鸿俊的耳朵。鸿俊痛苦无比,眼里带着泪水,似在求饶,又似在呼唤着他的守护神,回想起当时的情绪,李景珑只觉得有股力量在内心深处爆发。
“我只有一个念头。”李景珑说,“守护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陆许迟疑道:“那……让他回来以后,耳朵再被割一次?”
“这能一样吗?”李景珑忍无可忍道。
阿泰道:“有一天夜里,特兰朵告诉我,她猜测心灯之所以不再出现的原因……”
李景珑不住回想血池中的一刻,鸿俊在他面前受苦之时,最终唤醒了心灯,但就在获得这力量之前,电光石火的短短数息间,他仿佛默认了某个事实,即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鸿俊的守护神。
仿佛宿命注定了他正是某个神将,来到凡尘间的目的则是为了保护鸿俊,然而他们未曾见着彼此,所有的记忆都被封印住了。当某一幕呈现于面前时,这封印终于被彻底冲破,心灯也因此成为自己灵魂中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李景珑答道。
心灯出现的刹那,乃是因鸿俊而生;心灯消失的刹那,也因鸿俊而寂灭。
李景珑终于想通了这一刻,心灯是不是承认自己,这已不再重要,事实上,心灯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这道驱散黑暗的光芒,只因鸿俊而生。
他需要他,于是刹那间,qiáng光便澎湃而出。
“失去心灯的原因是……”李景珑说,“我觉得,鸿俊也许不再需要我了。”
这是他从始至终,最为痛苦的事,也是他的心魔。
“怎么会呢?”阿泰说。
“怎么会呢?”陆许答道。
李景珑驻马不前,沉默地注视着前方。阿泰说:“找回你当初的感觉吧。”
“很难。”李景珑说,“你不知道我……”
“因为我们努力的未来,是为了让他成为天魔,彻底消散于这世间吗?”陆许说,“正因如此,才需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不是么?大狼也这么说过,他不能替这世上的苍生受苦,没有谁生来就必须这么做。”
李景珑深深呼吸,阿泰又说:“你只要想,若无法再召唤出心灯,鸿俊便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为咱们送死,这就够了。”
鸿俊虽不在身边,但李景珑一刹那想起了无数往事,熟悉的情绪在xiōng膛之中涌动。
“也许他会恨我。”李景珑说,“但我仍希望他好好活着。”
陆许与阿泰对视一眼,没有再回答,李景珑依旧策马前行,漫长沉默后,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的长夜。
阿史那琼手中举着火把匆匆赶来,说:“前方看见扎营了!”
黑夜中,行军队伍发生了一阵不易察觉的sāo乱,双方以河流为界,安禄山扎营地竟是比斥候所探还要近了将近十里地!
情报错误导致了行军失去先手,幸而叛军未曾发现他们踪迹,前方高仙芝已传下军令,全军以攻击阵形,前锋队稍作休整,以枭声箭为令,集中攻击,放火突袭敌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鲤鱼妖**地爬上岸,冻得不住哆嗦,它扯了块方布包在头上,四处张望,刚走出几步便随之一惊,看见了妖怪们的扎营。
这次营地居然驻得这么近?!鲤鱼妖仿佛明白了什么,靠近些许朝帐篷间窥伺。是时只见林立营地中央,有一巨大帐篷,防守严密无比,四处俱是巡逻卫兵。帐中一时灯火通明。
“这是什么?上回还没见过呢。”鲤鱼妖自言自语道。
鲤鱼妖尝试着接近帐篷,它缩起两脚双手,侧躺在地上,轻轻挪动,刚下过一场春雨,地面十分cháo湿,鱼身上全是淤泥,看上去便与地面无异,又是黑夜,来往巡逻卫士丝毫没注意到脚下。
鲤鱼妖便这么慢慢地,一步一步接近帐篷,挨到帐篷边上,沿着大帐篷与地面的缝挤了进去。鱼鳞被帐篷边不小心一挂,刮掉了两三片,痛得它差点叫出来。
梁丹霍手握一把古木匕首,站在一只巨鸟前,那巨鸟全身覆盖着人皮,半透明的皮下,则是青筋满布的血肉。
梁丹霍手上匕首画满符文,符文中现出绿光,她口中念诵咒文,忽然间那巨鸟全身亮了起来,随之一动。鲤鱼妖瞬间骇得心中大叫,梁丹霍施展过法术之后,竟是疲惫不堪,裸|露在外的全身殷红sè血肉,亦随之干枯下去,明显消耗了太多的法力。
身后马上有妖怪过来,谄媚地扶住梁丹霍,梁丹霍踉踉跄跄,走出帐篷外,临离开前说道:“守好此处,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人不可以进来,但是没说妖不能进来,鲤鱼妖心想。梁丹霍离开后,帐中空无一妖,鲤鱼妖小心地走向那巨鸟,绕着它转了一圈,只见妖鸟上覆了人皮,翅膀半张着,鸟头则狰狞无比,鸟骨上覆以人皮,就像个巨大的皮风筝一般。
皮上还满是刺青符文,其中有几张皮鲤鱼妖认得出,乃是梁丹霍从前替换过的皮——看上去像是叛军准备的什么qiáng大妖怪,若能把翅膀上的皮戳破,兴许它就飞不起来了。
黑夜中,唐军窸窸窣窣,掩到树林前,面朝溪流,溪流对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陕郡平原,平原上则是安禄山的五万驻军。
高仙芝勒令埋伏,预备偷袭,这一趟来了足有上万人,倾军而出,外加放火烧营,兴许能袭敌人个措手不及。但就在溪流对面,营地间一片黑暗,甚至没有篝火,大营犹如择人而噬的怪兽,在黑暗里传来呼呼风响。
“应当不会失败罢。”陆许低声说,“这样都失败的话,唐军还是别打仗了。”
自打洛阳西撤的数月中,唐军简直是屡战屡败,一路上不是投降就是大溃,陆许以前跟随哥舒翰行军,从来没见过这么废的军队。
“没办法。”李景珑烦躁皱眉,答道,“都是临时从市井上征tiáo过来的民兵,连铠甲都凑不齐,与你们边疆军不能比。”
“嘘。”阿史那琼从河中出水,说道,“东路没有埋伏。”
“换你去。”李景珑朝陆许说。
陆许身轻如燕,展开双臂,跃向河道,落向水面时阿史那琼掷出一根树枝,恰好落在陆许脚下,陆许便踏着那树枝一点,飞身过了河。
“一苇渡江。”李景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双眼所见,低声说,“简直神技。”
陆许在河对岸平原上绕了一圈,不敢离敌营太近,很快便返回,朝阿史那琼道:“你是瞎还是傻?那么大八只怪物杵在平原上没见着?”
“什么妖怪?”阿史那琼一脸茫然。
黑暗里,当初在洛阳吞噬人尸的八只吞地兽守在兵营外,一字排开。
“这要怎么打?”阿泰又问。
“你们没脑子吗?”李景珑简直忍无可忍。
“这是尊敬你!长史!”陆许说。
李景珑一时竟是忘了安禄山下面还有这妖怪,当初却没想到克制之术,想了又想,说道:“阿泰用火球轰,轰它们的嘴。陆许,你将它们一只一只地引过来解决。琼,你去通知封将军,暂不袭营,待解决了敌人再说。”
阿史那琼便前去报信,李景珑观察对岸半晌,突然道:“实在不行,待会儿打不过就召唤龙出来吧,保命用的龙鳞呢?”
阿泰:“我的在特兰朵手里。”
陆许:“我的交给大狼了,他们去了北方。”
李景珑:“……”
数人身上都没有龙鳞,阿泰突然想起,说:“赵子龙那里有一片。”
“谁让它去敌营的?”李景珑说。
陆许:“不是你吗?”
众人面面相觑,唯一保命用的龙鳞居然在鲤鱼妖身上,而鲤鱼妖则被李景珑派出去了。
阿泰说:“琼那里应当还有一片,别紧张,希望他没交给鸿俊。”
李景珑:“……”
天宝伏妖录 168.人仰马翻
() 陆许拿了十|字|弩,渡河过去引妖怪, 阿泰与李景珑站在河边, 不多时, 远处传来震动声,一只吞地兽追着陆许,朝河边冲来。
那吞地兽正要张嘴吼叫时, 李景珑马上喝道:“就是现在!”
瞬间阿泰爆出一枚照亮河道的火球, 两岸埋伏的士兵同时看见了火球悍然射出, 射进了那吞地兽嘴里, 吞地兽吼叫声尚未发出便戛然而止, 突然闭上嘴, 腹部射出红光,爆出一声闷响,掉进了河里。
紧接着其中泥石疯狂滚出,填满了大半截河道, 流水刹那改道, 李景珑万万没想到吞地兽吐出的东西竟有这么多,河流便浸入了树林。前锋士兵初见妖怪,又被河流一冲, 瞬间紧张起来。
“稳住!”李景珑朝后喝道,“给我稳住!陆许!下一只!”
然而就在此时,背后树林中突然传来枭箭声响!
“谁发的令!”李景珑顿时勃然大怒。
“杀——”
“不要冲锋!”数人瞬间手忙脚乱, 阿史那琼策马冲来, 吼道, “边令诚催促发兵!”
“他疯了吗?”李景珑吼道。
“他以为咱们在拖延时间!”阿史那琼喝道,“要bī咱们出战!”
李景珑第一个想杀的不是敌人,而是回去将边令诚这自己人给宰了,奈何八只吞地兽刚收拾了一只,前锋唐军亦误以为将妖怪杀了,泥石又堵塞了河道,当即纷纷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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