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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第171章 我担心你,和你担心他是一样的
* 莱茵河畔的酒店套房里,女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旁边,一遍遍打着那个始终不通的号码,阳光从窗外压进空气,浅浅的金光落在她褐sè的发梢,几分璀璨像极了她的瞳sè。 男人坐在lún椅上,被随行的佣人从房间里推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她。 干净而英俊的眉头镌上褶皱,口气略微不悦,“你是起得早,还是一夜没睡?” 段子矜闻言转过头来,将手机握在手里,“你醒了?” 唐季迟的目光快速扫过手机暗下去的屏幕,抿了抿chún,“我担心你,和你担心他是一样的。” 她在隔壁辗转反侧,他又怎么可能整夜安眠? 他的话让段子矜有些尴尬,“唐总……” “你已经不是我的员工了。”唐季迟淡淡道,“没有必要这样称呼我。” 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计较?更何况,六年前是他亲口说,除了上司与下属,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到底是对他有愧,段子矜静默片刻,从善如流道:“唐季迟,我能不能回去?” 唐季迟眯眸望着她,“悠悠,昨晚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记得了?” 段子矜无言以对,五指间的力道,几乎能将手机嵌进手掌。 昨天晚上,在他的竭力劝说下,她最终同意先和他离开江家,等江临平安归来再回去找他。 他们谁也不能保证,在江临不在的时候,类似于被人骗进玫园的事情,会不会再来一次。 江家人城府极深,饶是她没怎么和他们打过交道,也能隐隐感觉到那些人优雅的皮囊之下,那颗心绝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纯净。 再加上,此时此刻,还有个leopold家虎视眈眈。 尚不清楚nancy就是江临的未婚妻时,段子矜就看出了江家人对nancy的喜爱和欣赏。所以在她得知真相后,就更能明白江家人的立场了——她是江临带回来的客人,他们不能明面上对她不利,但若是leopold家的人再对她出手,让她发生什么“意外”,江家人想必是乐享其成的。 江姗说,江临被leopold公爵带走了,可是带去哪里,去做什么了? 一想到他住在nancy家一夜未归,她心里就像被无数蚂蚁啃噬过。 可偏偏又束手无策。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段子矜看了眼屏幕,眸光霎时间亮了,她举着手机,慌忙要划开接听键,但却因为太激动,手指在屏幕上几次都划空了。 唐季迟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俊眉又蹙了起来。 “江临,江临!是你吗?” 段子矜就在他的注视下转过身去,万般欣喜地对手机里的人说话,似乎完全忘记了身后还有个人。 佣人眼皮一跳,不禁偷偷瞥了眼自家少爷的神sè,只见男人一贯qiáng势冷静的面容上,划过淡而无痕的落寞,却只是一瞬的事,便又恢复如常。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静静地眄着那个背对他的女人。像一缕静照了千万年的月光,冷淡而温脉。 与之相比,电话那边的声音却冷厉非常,“去哪了?” 段子矜被江临问得一怔。 她听到他的声音时,满腹的担忧和害怕都化成了委屈,“我……我没走远,就在你家附近的酒店里。” “酒店?”那边男人的嗓音冰冷了好几度,刀锋般的锐利伤人,“和谁?” 段子矜犹如被人一bàng子打在后脑上,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破碎的思维才逐渐凝成一句话:“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她可以肯定,江临必是知道了她和唐季迟在一起,才会用如此淡漠却夹杂着怒意的嗓音质问她。 男人却没再言语。段子矜轻笑一声:“江临,你问我在哪,那么你昨晚又在哪?” 确定了他没事之后,被她暂时抛在脑后的心疼和难过统统涌了上来,“你走之前连个交代都没给我,亲口来跟我说一声你要出门,我会拦着你还是会缠着你?如果不是江姗刚好来找我,我根本连你的行踪都一无所知。你的手机整整关了一晚上,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悠悠!”男人打断她,语气急切而沉重。 电话听筒里里传来了粗砺的喘息声,段子矜颦了眉尖,片刻却又笑开。 看来他真是气得不轻,否则怎么会喘得这么厉害? 她理解他的愤怒,却不能接受他自己有错在先,还不由分说地冲她发脾气。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开口,段子矜轻声开口,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里的苦涩都快要溢出来:“江临,你可以悄无声息地把我一个人丢在江家,难道我就不能和朋友一起离开?” 离开?和唐季迟一起离开? 男人的心骤然一紧,似要被什么捏到碎裂。 她的前半句话让他心疼不已,后半句话却生生将他的心疼化为烈焰,毫不容情地灼烧着神经。 他厉声道:“段子矜,你哪里也别想去!马上回来!” 回答他的是女人长长的沉默。 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却听不到她的只言片语。 江临忽然慌了,忍着xiōng腔里的遽痛和空洞,急促地叫她的名字,“悠悠!”就连嗓音都因为急切而变得没有那么冷漠了,“你先回来,其他事情我们回来再说,你先回来!” 段子矜仍然沉默地拾掇着自己七零八落的心,阵阵艰涩的难过席卷而来。 她努力将它们压了回去,平静道:“好,我回去。” 回去听听他如何解释,也罢。 电话那边,江临正准备说什么,卧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nancy见到男人撑着玻璃窗站在那里,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袖口高高挽起,xiōng前只随意系了两颗纽扣,露出他麦sè的皮肤和jīng瘦结实的肌肉。 此时的样子与他平时示人的严整模样大相径庭,却透着些许不拘一格的狂野和俊美。 只是那高大的身形微弯地佝偻着,眉峰更是千沟万壑般蹙紧。 以为他身体不适,nancy连忙提着裙摆,几步跑到他身边,关切道:“lenn,你怎么自己从床上起来了?你站在这里……你在打电话?”说到最后,她已经发现了他手掌里紧攥的手机。 话音落定的刹那,她不悦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佣人。那眼神分明是在问,谁把lenn先生的手机送上来的? 听到nancy的声音时,江临微微怔了下。 电话的另一头更是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了。 段子矜窒息了几秒,重重闭上了眼睛。 她虽然听不懂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可她认得这个声音。 是他的未婚妻啊。 什么被leopold公爵接走了…… 果然是个幌子。 当江临回过神来时,电话已经被掐断了。 他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眄向旁边的女人,目光明明很淡,却压得人动弹不得。 nancy回望着他,眨了眨眼,瞬间就猜到了他在给谁打电话。 她莞尔一笑,眸子略微下瞟,正看到男人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臂上隐隐跃起的青sè筋脉。 他生气了吗? 他们……吵架了吗? 男人倨傲的下巴紧绷着,薄chún亦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察觉到他似乎打算给通话记录里的号码重新播回去,nancy皱了眉,按住他的手,出其不意地夺过他的手机,“lenn,这东西有辐射,对你的身体不好。”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岑薄的chún上下开阖,只有两个字:“给我。” 他的语tiáo寻常无比,却不知怎么让她听出了些压抑着快要爆发的不耐和愤怒。 nancy却面不改sè地笑,仿佛眼前摧枯拉朽的冷冽的目光,于她而言不过是烟云般轻渺。 “lenn,你不能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自己毁自己。”她将手机装进口袋里,“这没有意义。” 说完,nancy对他欠身行了个礼,转身朝门外走去,喜怒都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哪怕天塌下来,她也是优雅而端庄的。 江临想追上去,却有些力不从心。手掌刚从玻璃窗上撤开,便又因站立不稳而扶了回去。 nancy静静地看着,没再上前搀他,只在关上房门前,微笑道:“不用着急,我马上送你回江家,不会让你的小女朋友等太久。” 男人眸光一凛,平日里谋算量度已成习惯,可这世上,却总有那么两个人,他看不透。 一个是他的爷爷,willebrand公爵。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女人。 在他们的圈子里,leopold公爵的长女是出了名的有教养的名媛,甚至是所有贵族小姐争相效仿的对象。少年时,他亦曾被她优美高雅的样子所吸引,只觉得这样的女人像是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因为她的性格里完全没有叛逆的苗头,在她身上,永远也不会出现“意外”二字。 那时他以为这只是名媛的修养,正如他也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地有一种感觉——她不是在控制情绪,而是根本没有情绪。 没有伤心,没有愤怒,没有爱,也没有恨,她像个空壳,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nancy。”江临沉声叫她,“我早晨和你说的事情……” “我知道。”nancy轻轻地点头,chún畔挂着疏云淡月般温和的笑,“但是解除婚约,并非我们两个人说了算。况且私心来讲,我也希望你能够再多考虑一下。在你下定决心对长辈们说出这件事之前,我会保持沉默。相应的,请你也给我留一点面子,至少别再当着我父亲和家人的面,跟你的小女朋友表现得太过亲热。那除了体现出你对她用情至深之外,也同样能告诉别人,willebrand家的嫡长子,可能少了那么些……责任和教养。” 江临的黑眸微微眯着,视线像是打量又像是审度。 她在说上次在玫园的事情,他岂会听不出来? nancy声sè未动,毫不惧怕他的审视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你为她冲动过后,受伤的是你自己。”说着,她chún角的笑容散了些,“上次爸爸为了给我弟弟妹妹做主,去找过willebrand公爵,所以你才受了这一身的重伤,我不想看你再进思过塔了……答应我,无论如何,做事之前先考虑后果。” 江临的眉宇沉了几分,“这件事,是你的弟弟妹妹有错在先。” “所以爸爸让管家赔了几份大礼给你的小女朋友。”nancy一句话将他的指控堵了回去,“一码归一码,不是吗?” “是吗?”江临抬手捏着眉心,“不管你站在什么立场上,nancy,不要chā手我的事,离她远一点,也别再放你那对愚蠢的弟弟妹妹出来惹祸。” nancy眸sè暗了暗,碧蓝化作深蓝,眼底涌过某些难以辨识的轻芒,“你就这么厌恶我?” 男人的嗓音沉得能滴出水来,“就像你会维护你的弟弟和妹妹,我自然也不能看着我的人被别人伤害。那天进屋看爷爷之前,我曾叮嘱江南过好好守着她,所以出事之后,我追究了他的责任。但那并不代表我就厌恶他,你懂吗?” “既然你不厌恶我,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nancy顿了顿,苦笑着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离她远一点?” 男人抬眼看她,目光平静中带着不容转圜的力道,“因为,我也不想做伤害你的事。”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那个叫子衿的女人出了什么差池,而责任刚好在她,那么,他会不惜十几年的情分让她付出代价。 nancy笑容更苦,却只问:“你就认定了我会害她?” “不。”男人神sè从容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能允许再出现任何类似的意外,五天前也有人对我承诺过绝对不会出事,但是她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差点丧命。nancy,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 门外的女人轻笑,“严重到足以让你血洗玫园的地步吗?” 男人看着她,蹙眉道:“在玫园的所作所为,我从来没有后悔,亦不会感到半分愧疚。至于背上挨的这几百个板子,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nancy的眼瞳微微缩紧了些,肩膀也开始颤抖。 原来他轻易妥协,和willebrand公爵一同去教堂忏悔,去思过塔里受罚,不是为了那些受伤的佣人。而是—— “因为她在你眼皮子地下差点出事,你就这样不放过自己。”nancy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你就这么在乎她?” 江临避而不答,“nancy,六年来你救过我两条命,不久后也许还有第三条,所以我放过了你的弟弟妹妹和你父亲送来的那头狮子。你们……最好离她远一点,我最不希望和你产生冲突。不过你要记得,从今往后,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nancy被他言语中的凝重和严厉触动。她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半天却一言不发地重新闭上。 她垂着眼帘盯着地板间的缝隙看了很久,忽而抬头,朝他露出清浅和善的笑。 “我让管家来为你收拾一下,你吃完药我们就回江家。”她道,“昨晚医生给你开了些注射的药物,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听说见效很快,但是副作用大。你若是不想被江家人和你的小女朋友看出什么,可以暂时用它顶一阵子,手术……我会尽快安排。” * 虽然在电话里听到了nancy的声音,让段子矜心里很难受,但她毕竟答应了江临,会回去听他把话说完。所以挂了电话之后,她转身便对唐季迟道:“谢谢你特意赶来江家找我,也谢谢你告诉那件重要的事。” 唐季迟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腕关节,瞧着她的目光极尽漠然,“这话的意思是,他回来了,你就要走了?” 段子矜抿了下chún,“这不是我们一开始说好的吗?” “是。”唐季迟侧目看向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可我总想着,也许哪一次,你能稍微让我看出几分犹豫。” 段子矜心里震了震,五指缩在一起,“唐季迟……” “想说对不起吗?”唐季迟靠在lún椅上,面无表情地睨着她,在她说完话之前便出口截断,“我想听的三个字不是对不起。” 段子矜亦是压下不忍,坚决道:“可你想听的那三个字,我只对一个人说的出口。这些年我欠你的东西很多,但我并不想用旁人所谓的‘最简单的办法’来还。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唐季迟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心里的某个角落裂却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你等了江临六年,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吗?” 段子矜凝眉不语,唐季迟继续问道:“我才追你一个多月,你就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了?” 的确,六年前在学校里,他们始终是君子之交,唐季迟不纠缠也不打扰,若不是每次她有了江临解决不了的难处,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段子矜几乎察觉不到这个男人也喜欢着她。 他是在一个多月前的校庆典礼上才正式开口说要追求她的。 段子矜有些头疼,“唐季迟,江临对我而言,不是不可能的人。” 意思是,她对他而言就是不可能的人吗?唐季迟心上的伤口越发裂大,他却刻意忽视了这个点,反问道:“他真的不是吗?” 段子矜的眸光陡然一僵,褐瞳深处似有什么东西,随着他提问后陷入沉默的气氛而缓缓倾塌。 她的贝齿咬住嘴chún,“就算他是不可能的人……” “我和你一样。”唐季迟接过佣人递来的外套披在身上,语tiáo寻常得像在谈论天气,“就算你是不可能的人。” * 轿车驶入江家大门时,段子矜听到自己的心跳比第一次经过这里跳动得还要剧烈。 她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缓缓周移出她视线的雕花门,月眉颦得很紧。 唐季迟在她身边,将她紧张的神sè收入眼底。想伸手去握住她轻颤的手掌,最终却只是攥紧了自己的五指。 从town家的车一进门,里面的人就接到了消息。 没过多久着,一个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黑眸一瞬不眨地攫住刚刚挺稳的轿车。锐利的视线仿佛在刹那间穿透了防弹玻璃,钉死在谁的脸上。




段子矜江临 第173章 狩猎(二)
* 语毕,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他。 江临几不可察地轻抬了下俊眉的尾梢,嘴角挽着寡淡的弧度,乌黑如泽的眸子里却半分笑意也无,“唐总,你在开玩笑吗?” 不止江临一个人这样想,连段子矜都觉得唐季迟大概是疯了。 坐在lún椅上怎么打猎?且不说山路难走,就算是平原森林,夹着这两个lún子,行动也会比正常人迟缓许多,更何况还要cào使着猎枪…… 比起旁人的惊愕,唐季迟本人就显得冷静许多了,他淡淡对上江临的目光,沉声反问:“江教授,你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笑吗?” 江临的眸sè陡然深了些。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他的敌意,就算唐季迟表现得再从容得体、优雅淡然,他还是能一眼洞悉到那份平静背后的挑衅。 江临收紧了搂在女人腰上的手臂,嘴角的笑意愈发冷峭,下颔的线条隐隐显出几分非同寻常的倨傲来,随着两瓣薄chún轻轻相撞,冷淡得没有温度的嗓音就这么流入空气里:“既然唐总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推辞了。” “江教授千万不要推辞。”唐季迟亦是迎上他犀利的bī视,言语铿锵有力,毫不退让,“十天前在 门前,是唐某技不如人,这一次……我们枪杆底下见真章。”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在空气中猛地碰出了火花。 这凌厉的交锋让段子矜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挣开了江临的怀抱,看了眼唐季迟,又转头来瞪着身后的男人,“江临,唐季迟现在行动不便,你就算赢了他也是胜之不武。” 江临的目光从唐季迟那处收回,落在女人瓷白jīng致的面容上,认清了她表情里的控诉和指责,他收回了要去抱她的手,站在原地,一字一字地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的视线紧紧攫着段子矜,仿佛要扼断她的脖子,让她在一瞬间呼吸困难。 江南和江姗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不知道江临的身体糟糕到了何种地步,可那天他在思过塔里挨的几百个板子,他们却是清楚的。 nancy忽然上前一步,眸光流连过段子矜复杂的神情,抬头对身侧的男人道:“lenn,你背上伤得这么重,狩猎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段子矜猛然一震,不解地望向江临。 背上的伤?什么时候伤的? nancy故意用英文讲出这句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而她此时正站在段子矜方才的位置,仿佛……是种无形的取代。 段子矜迅速扫视了一遍在场众人,除了唐季迟与她同样不明所以之外,没有一个人露出了惊讶的神sè。 他们好像都知道江临受伤的事,却独独瞒着她。 油然而生的不仅是担忧,还有巨大的恐慌,和微不可察的迷惘——她该是他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他的境况,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从进了江家门开始,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深刻。他们有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文化背景,甚至同样的童年经历,那都是她不曾参与的,他的人生。 段子矜走回他身边,每一步都像坠了千斤重,她伸出手,想去拉男人的衬衫衣袖,却被他冷冷避开。 她望着自己抓空的手,舌尖都尝到了从心里泛出来的苦涩,“你什么时候受伤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江临薄chún轻抿,背上的伤就算好了,疤痕也不是一两个月能消干净的,以他和她的关系,她迟早会发现,他亦没有打算瞒着她。 让她回来,不就是为了解释给她听吗? 想不到,最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竟是以这种方式。 见江临不言语,chún角微沉,俊容冷得仿佛能结出一层冰霜来,段子矜的目光转向了nancy。 从猜出她的真实身份开始,段子矜一直不敢面对这个女人。可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着她方才的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nancy眼波微凝,chún畔的笑意温婉,“你不知道吗?” 她的温婉,仿佛一把无锋的剑,chā入段子矜的xiōng腔,无端让她觉得疼痛。 江临冷漠的嗓音却突然打断了她们的交流:“唐总,狩猎一事,你还可以再做考虑。” “我的决定不会变。”唐季迟亦是接口,似乎他完全没被刚才那些谈话所影响,“既然江教授也有伤在身,对我而言,这场比赛不是更公平了?我还需要重新考虑什么?” “公平?”江临冷笑着咀嚼他给出的两个字,如玉的寒眸眄了眼段子矜的方向,目光yīn沉却不失锐利,“恐怕有人不这么想。” 说罢,他也不等周遭所有人的反应,转身离去。 段子矜被他一眼钉死在原地,chúnsè苍白,脸sè也难看得很。 nancy笑着行了个礼,随江临一同离开。 唐季迟看到段子矜失神的模样,心里一紧,“悠悠,你是不是误会他了?” 不用他说,段子矜自己也明白,这里面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方才nancy那一个温柔婉约的笑,一句理所当然的询问,都极尽讽刺之意。 江临背上的伤,和他被leopold公爵接走,在nancy家住了一夜……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让她快要崩溃了。江姗见她这样,冷声解释道:“昨天中午,堂哥因为玫园的事被爷爷关进思过塔里责罚,他受的伤,不比你这个坐在lún椅上的朋友轻多少!” 段子矜想起来了,那天中午江姗确实告诉过他,江临被他爷爷带走了。她以为只是谈什么事情,却没想到…… 思绪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眼神微冷,“你当时为什么要瞒着我?” 江姗讥诮地笑了声,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傻子,“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段子矜哑然失语。 “姗姗。”江南有些听不下去了,抬手挡了江姗一下,又望向段子矜,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这是,家里的事……不能说。” 原来是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简单的道理。段子矜低下头,看着地上雕纹细致的砖块,脑子也像被人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每个念头间都隔着壑堑,连接不成完整的一片。 她没有资格知道的事,nancy却都知道。这就是她们眼中家人和外人的区别吗? 她发怔时,江逢礼绕过她,对唐季迟道:“唐总,你想吃什么山珍野味,我让下人去打。你现在行动不便,万一再因为狩猎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实在不好和town家交代。” 唐季迟淡淡道:“开枪用的是眼睛和手,我的眼睛无碍,手臂也可以活动。江二爷又何必用这种理由来搪塞唐某?” 段子矜闻言,本来迈出去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皱眉道:“唐季迟,你非要这样为难自己不可吗?” 唐季迟的眸sè深得无底,他一阵见血地笑问:“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 段子矜顿时语塞。 她的迟疑,完全不出唐季迟的意料,“既然担心他,还不快追过去?” 仿佛一根卡在嗓子的鱼刺忽然被她咽了下去,瞬间舒畅了许多。段子矜在他鼓励的眼神中,朝着江临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在江临卧室的门外,刚好撞见nancy端着伤药和纱布,正准备敲门。
段子矜心里一沉,顾不上对这个女人的怯懦,阻拦道:“nancy小姐,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我来就好!” nancy莞尔浅笑,潋滟的眼波像是要从碧蓝sè的眼眸里溢出来,“你现在才开始担心,可能有些晚了。” “那是我和他的事。”段子矜道,“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理应我来照顾。” nancy依然笑着,和段子矜严苛肃穆的表情一比,显得和善许多,“子衿小姐,你不必和我qiángtiáo他对你的好。我和lenn从小就认识,这些年来,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不可否认的是,lenn对你确实很好,可就算再好,也比不上当年的一位。” 当年的一位?段子矜微微怔住。 见到段子矜如此反应,nancy的笑容更深,却温柔优雅得让人讨厌不起来,“怎么,他没和你说过吗?八年前他去了中国,在那里有了第一任女朋友。他们在一起两年,他很爱那个女人。就连她被大火烧毁了容貌,lenn也对她不离不弃。如今他为你做的事,和那个女人相比其实不算什么,换作是当年那个女人,他只会做的更多。” 她继续笑着,“所以,你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觉得自己必须要对他受的伤负责。” 她这话说的真漂亮,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劝她宽心,实则却是拿江临过往的“情史”来压她。 段子矜面sè平静,嘴角扬起了几丝意味不明的笑。 不用nancy来说,她比谁都清楚,江临是如何深爱着那个女人。 原来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往事,感觉竟是这样的。 眼前宛如重新浮现出了当年烈焰灼烧着空气的样子,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滚烫的橙红,火舌就那么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她的皮肤,将她一张引以为傲的脸蛋烧得面目全非。 那场大火……如今想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尖颤抖。 当年谁不知道江教授对工程物理系的小霸王段悠宠溺到了何种地步。 可那场大火之前,她并不清楚,原来他爱她那么深。 然而转念一想,心里却又掀起了波涛——看来nancy还没有察觉到她就是段悠。 这个认知让她悬了一整晚的心稍稍落下些许。 “nancy小姐。”段子矜还是挡在她面前不肯让开,“我想照顾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为我受了伤,我对他有愧。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男朋友,只要他一天不跟我说分手,这些事……就是我分内的职责。” nancy扬眉浅笑,“说得也是,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托盘递了出去。 段子矜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轻易地退出了战场。 那感觉像是她厉兵秣马,严阵以待,而她的敌人,却根本从未将她当做敌人。 她怔然接过托盘,nancy亦是有礼有节地对她欠身,也不等她说什么,转头就走,chún边,笑意深不可测。 房间的门墙隔音效果很好,可屋里的男人还是隐约听清了门外女人的声音。 他侧过头,黑眸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 直到屋外都安静下来了,也没等到有人敲门。 男人远山般淡漠的眉峰蹙成了深壑,忍下身体的不适,走到门边。 打开房门却没见到一个人。 不禁冷笑,她从nancy手里抢过东西来,口口声声宣告着主权,结果人却又去了哪里? 走廊的楼梯处,段子矜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端着药盘抬头时,正见到男人如山般伫立在门口,一手还握着门把手,双眸冷冷地盯着她,她连忙跑过去,“江临,你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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