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第223章 分手吧,我们彼此放过
* 后座上的男人抬了下眼皮,面sè没有半分波澜,却让虞宋心里陡然生出某种细微的错觉,好像男人身上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知何时被层层剥离,剩下的尽是一股云疏月淡的闲适和平静。 又好像,他所缺失的东西,都已经回到了怀里。 可是他却淡淡地开腔说:“送她回公寓。” 虞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打了方向盘回段子矜的公寓。 昏暗的车厢恰到好处的将男人眼底的遂黑遮掩住,他低头睨着女人微微凸起的肚腹,喉头紧了紧,放在座上的五指也重重攥拢起来。 嵌在手里的,是一枚小巧jīng致的u盘,一贯简约的风格,是她平素喜欢的样子。 …… 段子矜是被刹车声惊醒的。 醒来时虞宋语气抱愧地对后座上的人道歉说:“先生,刚才小区花园里……突然窜出一只猫。” 男人隐在暗处的俊容看不清楚,他也没开口,却让人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沉鹜不悦的气息。 车厢里熟悉的薄荷香让段子矜霎时间就清醒了。 江临的车? 她坐直了身体,侧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就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什么情况? 段子矜皱了下眉,“江……” “你家到了,下车。”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车子完全停下来,车内的灯也自动打开了,男人的lún廓刹那间变得清晰而冷峻,那股子冷像是要一直钻到她心里似的。 段子矜怔怔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俊朗得不可方物的男人,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段子矜半天晃不过神来,抿着chún一句话没说。 最尴尬的要属驾驶座上的虞宋了。 明明段小姐醒之前,车里的气氛还是一片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怎么醒了之后画风突变? 这车厢里气压低得虞宋都快将头埋在方向盘上了。 男人远山般淡漠的眉峰慢慢蹙起,微侧了下头,沉静的眸光掠过身旁女人的脸,微不可察的深了几分,语tiáo却半点未改,还是那般不容置喙的冷,“下车。” 段子矜的手放在车门上,转头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褐瞳紧攫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答应过你什么事?” “你的身体……” “对你而言很重要吗?”男人俊漠的眉眼间总算多了些不寻常的情绪,段子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抹很淡的讽刺。 确确实实的刺到了她。 段子矜沉默片刻,微微掀了下chún角,嗓音温软,却透着三分凉,“江临,从你回来第一天我就追着你问到现在,求你的话我也说了、赶鸭子上架跟你打赌我也赌了……你现在问我这件事对我重不重要,你还想让我怎么回答?” 男人终于转过头来,正面看向她,完全没有被她夹枪带bàng的话激怒,反而冷静得不像话,“我的身体没有大碍,谢谢段小姐关心。没什么其他事情,你可以回家了。” 段子矜握紧了车门的扶手,细软的眉间镶嵌着冷凝的冰霜,褐瞳中满满都是锐利的审视,不加掩饰地落在男人的俊容上。 江临的话没让她放下心来,反而让她更加起疑了。 如果他真的好了,nancy怎么可能放他回来? 真可笑,证明了他对她的信任,她却不信他的话了。 段子矜压着心里翻涌的巨浪,别着目光不看他,口中故作镇定地问:“听说……你病得挺严重的,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男人闻言,chún角轻微一抿,下颔绷紧了些许,却没言语。 他静静地睨着她,眸子眯成狭长的缝隙,眼神温淡无物,却又无端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过了很久,在段子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低磁冷漠的嗓音这才传来:“你先下去。” 她的神经好像一根根都绷紧了,耐心也在男人的模棱两可中耗光,有那么一瞬间,段子矜真想摔门就走。 可是驾驶座上的人却比她速度更快地开门下车又关上了门。 她一怔,抬头才发现,男人那话是冲着前排的虞宋说的。 车门被关上时,车厢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同时还有落锁的声音响起。 顷刻间,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他和她,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段子矜的眼睛长久没能适应黑暗,只觉得眨眼间面前都是一团黑漆漆。 可是就在某个刹那,欺身而近的薄荷香和一道结实的xiōng膛就把她整个人都抵在了身后的车窗上! 段子矜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 自从怀了孩子,她的警惕性变得很高。 “江临!”段子矜惊惶地喊了一句,“你干什么?” 女人的闪躲让男人在黑暗中嘲弄地弯了弯chún角。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没给她继续躲下去的机会。 深眸中镌刻着她无法辨识的yīn郁和冷厉,寸寸入骨,而嗓音,却是平平无奇的淡然,“你不是想知道吗?” 细小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传进了段子矜的耳朵里,她的手紧接着就被引到了壁垒般坚硬且线条分明的肌肉上。 温度不高不低,和攥着她的那只手掌如出一辙。 她的脑海瞬间炸开一片空白,隔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他刚刚在电光石火间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而现在,她的手就在他的xiōng前。 段子矜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大约,是他除了斗舞那晚被唐季迟激怒以外,从来没有这么粗bào而直接的对待过她。 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却听到了男人一声压得极低的、短促的喘息。 段子矜怔了怔,手指又在她方才划过的地方,似不确定地轻轻抚过,不敢太用力。 果然,他心口处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有一道深深长长的疤,已经结了痂,摸起来很硬、很硌手。 她的手指蜷缩时,指甲刚好从那道伤口上划过。 段子矜jīng神一震,怕再没轻没重地伤到他,不顾被男人紧握住的手腕,将手生生撤了回来。 男人在昏暗中肆无忌惮地望着她的脸。 这张脸曾经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黛眉如一lún弯月,褐瞳似秋水含烟,神情慵懒,每一分都是他亲手缔造的娇宠和傲慢。 但是想起这两个月来的日日夜夜,江临竟控制不住自己,冷笑问:“这么三贞九烈,怕你男人看见,嗯?” 段子矜又心疼又恼怒,短时间却又根本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咬着chún,伸手打开了后车厢的车灯。 光线填满车厢的刹那,她推着他的身子,让他向后仰去,错开因为挡着灯光而笼罩在他xiōng前的yīn影。 男人没反抗,就被她这样按在了后座上。 他深邃的眼神透过凉薄的空气,不温不火地落在她脸上,风平浪静的海面掩藏着海底的暗流和波涛。 段子矜全部心思都在他的伤口上,哪里还有工夫去管他用什么眼神看她? 灯光下,那道伤口如一道裂缝嵌进了她的眼底。 段子矜这才敢抬手,轻轻地碰了它一下,感受到的全然都是酸涩和心疼。 她猛地转过头去,心里复杂的情绪就快要压抑不住地翻涌出来。 “怕了?”男人淡淡的嗓音从她头上传来。他还靠在后座上,徐徐长长地笑着,好像这一刀根本就不是割在了他的心口。 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千万句话在她的chún齿间绕了个圈,被她咽回去,最终只剩下一句:“很疼吧……” 真是废话。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他又怎么会不疼? 江临却出手攫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xiōng前的那道疤,低哑的嗓音像是蛊惑,可却又处处透着无情,“怎么,你也觉得残忍吗?” 段子矜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怔然掀起眼帘瞧着他。 男人手里却蓦地用了力道,捏得她的下颔骨生生的疼,“挖走一个人的心,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段子矜好像懂了他下半句话是什么,脸sè霎时变得苍白如纸,瞳孔也空洞得厉害,“江临……” “别害怕。”他深而绵长的声音绕在她耳边,明明在笑,可是段子矜感到得却是沁入骨髓的冰冷,“你为什么要害怕?你和医生做了一样的事,不该露出这种表情,嗯?” 你和医生做了一样的事。 什么事?挖走了他的心吗? 段子矜摇头,“不是,不是那样的,江临……” 男人慢慢敛起了笑意,俊脸上再也看不到什么表情,他伸出手,一颗颗将衬衫的扣子扣好,“是什么样的,我不关心。” 段子矜猛地攥住了他的衣袖,“我可以解释!” “我没时间听你解释。”江临打开了车门,门外两道挺拔高大的人影立在那里,二人正以极其沉郁的目光望着这边,“下车吧,你弟弟和你的……在等你。” 段子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公寓的单元楼下,是阿青和唐季迟二人站在路灯投下的一片灯光中。 阿青好像很恼怒,下一刻就要冲上来似的,反观旁边的唐季迟,脸sè深谙,厉sè却藏得不显山不露水。 “悠悠,下车!”段子佩几步走上来,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把她拉了下来。 段子矜甩开他的手,绕到男人那一侧,按住他即将关车门的动作,“江临,我有我的苦衷……” 男人淡淡笑了笑,“段子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段子矜一震,眼里浮上一片雾气,“明白什么?”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而你每一次都选择瞒着我。”男人道,“如果你觉得分手是你的主意,那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就算你不和我分手,我也不打算一辈子和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在一起。你记住,现在,是我甩了你,懂吗?” 段子矜脚下一个踉跄,他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击碎了她。 段子佩早已听不下去了,扶住她的身子,怒道:“江临,你少给我唧唧歪歪!你能坐在这,你能活下来,你以为是因为谁?” “因为她?”男人岑薄的嘴角稍稍牵起一个弧度,讥诮道,“还是因为你?” 段子佩怒得握紧了拳头,眼看着就要打上去,却被怀里的女人一把攥住,她的眼神很冷,也很坚定。 “阿青,你敢动他一下,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呵,好!”段子佩一脚踹在了面前价值不菲的车上,车身晃了晃,虞宋惊得赶紧跑回来,车里的男人却岿然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分,好像根本也不拿面前的闹剧当回事。 段子佩墨兰sè的瞳孔里快要烧出殷红的火焰,那sè彩诡厉得让人胆寒,“段悠,你真好!算我今天白给你出头,算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跟你投在一个娘胎里!” “段青!”沉冷的嗓音chā了进来,是唐季迟快步走上前,拽住了他,“你闭嘴,少说两句!” 他站的最远,看得也最清楚,在场唯一的女人,也是这场闹剧的女主角,抿着嘴chún,脸sè几近透明,在听到段子佩那番话的时候,褐瞳中最后一点希冀似乎也灭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她放开了所有人的手,笔直地站在车前,削瘦的脸上抽丝剥茧般,漾开层层叠叠的冷傲。 “江临。”段子矜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沙哑,每个字却都咬得很清晰,“我接下来的问题,你想好再回答。” 男人这才侧过头来,无波无澜地睨着她。 “是不是今天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男人没说话,那表情却分明是种无声的回答。 段子矜攥紧了纤细的手指,chún梢挽着浅浅的笑,“现在是你要甩我,你确定吗?” 你确定吗。 男人俊漠的眉眼没有半分动容,还微微垂下些许,冷笑,“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你会后悔的,江临。”段子矜直言道,“你会后悔的。” “就像你如今一样吗?”男人抬头眄了她一眼,语tiáo淡淡的,可是话,却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深意,“当初所做的事,你如今后悔了?” “我不后悔。”段子矜一个字一个字宛如凿在了他心上,褐瞳中扬起的水雾,氤氲着某种悄声无息的撕心裂肺,“江临,你记住,当初我所做的事,我永远不会后悔,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那样做。” 这话不仅让江临的脸sè沉了下去,亦是让周围的二人同时怔住。 她不会后悔。 她从不后悔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让他能活下去的机会。 男人讳莫如深的黑眸落在她的脸上,薄chún动了动,最终却只留下一句:“你的决定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而我只要无条件的跟随,服从,包容就可以了,是么?” 段子矜自嘲一笑,“你不相信我?你不信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男人面无表情,“我信不信你,你不知道吗?” 段子矜如遭雷击。 是啊,他信不信她,她就算以前不知道,过了今晚,也再清楚不过。 可是,“那为什么……” “我也是人,我也会累。”江临看着前方,清隽寡淡的眉目竟真的覆着浓浓的一层疲倦,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累到了如此境地,但很快的,又恢复冷硬和淡漠,“就像我想听的时候,你不想说一样;不是你想说的时候,我就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段子矜怔然看着他。 男人牵起嘴角,却不是在笑,“你刚才说永远不会为你所做的事后悔。难道不是在告诉我……如果有下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段子矜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何必勉qiáng。”男人收起嘴角的弧度,俊脸上只剩下初次见面时,那遥不可及的疏远。 “段子矜,分手吧,我们彼此放过。” * 夜幕中,深沉大气的劳斯莱斯奔驰在郁城的公路上。 即使已经过了午夜,道路上车少得可以将速度飙上180,虞宋还是小心翼翼地慢慢开着。 这种小心翼翼是从他心底升起的,牢牢地控制着他的情绪,让他在整个回程的路上都觉得束手束脚。 “先生……”憋了很久,他终于还是叫了后座上的男人一声。 从上了车,那男人就始终在闭目养神,可是英俊的眉宇间那深深的沟壑却从未消去过。 先生有多宠爱段小姐,所有人有目共睹。 先前关于先生和她分手的传闻,无论别人传得如何如何bī真,虞宋都半信半疑。 因为他天天跟在先生身边,先生的心思,他甚至比周亦程还要清楚。 可是今天…… 他算是亲眼见证了这场“盛大”的分手仪式吗? 明明和他无关的事,他却莫名觉得心脏疼得厉害。 明明是先生甩了段小姐,他却觉得后座上那个男人此刻心中的沉郁不比任何人少。 男人听到他的轻唤,没有睁眼,却淡淡给了一个字音,“嗯?” 虞宋沉默了片刻,道:“先生,我是您的手下,我自认为不够格像邵总、商总和傅三爷那样和您称兄道弟,但是……” 江临这才睁开了眼睛,透过后视镜看过去,虞宋不禁惊愕。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眼瞳如滴了墨,眼白却满是令人恐惧的猩红。 而他的神sè又淡漠如寒山静水,波澜不惊,“你想说什么?” 虞宋低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没什么。” 江临却淡淡笑了,“想让我跟你说说心里话?” “不敢,先生。” “没什么不敢的。”江临枕着后座,只觉得xiōng口处那道伤疤火辣辣的疼,他之所以一直闭着眼睛,无非就是因为闭上眼,还能感受到她的指甲划过他的伤口那一瞬间的痛。虽然是痛,却好过这样漫无边际的空虚。 “虞宋,不瞒你说,比起亦程来,你待我更亲。”后座上的男人说着这番话,语tiáo没有起伏,却让虞宋莫名红了眼眶,“我心里的话太多,一时间说不完,但我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 “先生,您说,就算是赴汤蹈火……” 后座上的男人抬了下手,止住了他的话,“别答应得太早,这件事非同寻常,你听完再做决定。” 虞宋顿了顿,点头。 “替我去欧洲查一件事。”他道,“一件可能让你有性命危险的事,你愿意吗?”
段子矜江临 第225章 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也可以从这里滚出去
* 可是一走进会议室里,段子矜就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除去坐在对面、容貌深沉俊朗的唐季迟外,埃克斯集团的代表席上还有两个人。 段子矜不会忘记的两个人。 唐季迟左边的工程师,不是杨子凡又是谁? 至于杨子凡身边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自是不必多说,非方雨晴莫属。 二人见到段子矜的时候具是一愣,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阵,很快落在了她微凸的小腹上。 她怀孕了? 他们看她时,段子矜亦眄向他们,因此错过了唐季迟微微沉暗的眼眸。 他抿了下chún,面不改sè地翻开对手公司的资料,明明说是个姓李的工程师负责这次的招标,怎么悠悠亲自来了? 段子矜没多看他,视线凝向方雨晴,她穿着打扮好像刻意模仿过谁,段子矜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不就是国民女神姚贝儿小姐喜欢的那一套tiáotiáo么?也正是她怀孕之前所钟爱的风格。 只是怀孕后,作为准妈妈,她更多关心的是舒适和健康。以及人们常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她的悦己者远在天边,她自然没什么心思打扮给谁看。 虽说衣装能很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可是这种风格的衣服穿在方雨晴身上,真让段子矜有种自己曾经的品味被人糟蹋了的、很掉价的感觉。 方雨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女人脸sè凉凉淡淡,神sè素净安然,秋水般漂亮的褐瞳里,眸光连晃都没晃动过一分。 不能说她脸上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情绪,可是方雨晴却莫名读出了一种独属于那个女人的傲慢和冷艳来。 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极了,忍不住就出言讽刺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段工吗?被埃克斯集团淘汰下去的人,原来在legacy能稳坐总工程师的位置。” “是啊,要说耍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谁能比得过你们埃克斯的人?不等淘汰难道还要跟你们一起同流合wū吗?” 唐季迟还没说话,首座便响起了一道低醇的嗓音,语tiáo轻慢,夹杂着冷笑,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段子矜本来也没打算搭理方雨晴的冷嘲热讽,可一听这道嗓音,她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突然微不可察地变了变,蓦地朝那边递去目光。 果然,最前排的几人中,坐着一个穿着雪青sè西装的男人。雪青sè不是什么正式刻板的颜sè,穿在男人身上,更衬出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玩世不恭。仔细看去,他的眉眼修长漂亮,绝不输给在场任何一个女人,看向方雨晴的时候,俊美的脸上那抹不加掩饰的嫌弃几乎浓得要溢出来。 段子矜从没见过比他还任性的公子哥了。 嘴角不禁扬起一丝无奈的笑。亏她还担心他被家里禁足的事,看样子他过得比谁都滋润。 不过,邵玉城怎么会在招标现场? “玉城,你太失礼了!”旁边正襟危坐的老人忽然重重地用拐杖拄了下地板。 段子矜这才循声看过去,只见那老人满头灰发,jīng神却矍铄bī人。 在邵氏敢和邵公子这么说话的,除了邵董事长之外也不作他想了。 虽然她早知道邵玉城是邵家最小的儿子,可怎么也没想过邵董居然已经……这么老了。 邵玉城翘着二郎腿,玩着手上的戒指,头也没抬一下,“你非要带我来看招标,怎么,我还不许说句话了?呵,你别忘了今天我是客户,他们全都是来伺候我的!不信我现在过去给那姓方的女人一巴掌,你看她敢不敢还手?” 方雨晴一听这话,脸sè难看的要命。 邵董事长亦是震怒,“邵玉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争吵上,唯有段子矜注意到了邵玉城手上那枚戒指。 其实不是什么稀奇货,甚至连奢侈品都算不上,因为那枚戒指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法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上面镶嵌的钻石,段子矜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可是就在顾千秋身败名裂、狼狈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个傍晚,她陪坐在她身边,亲眼看着顾千秋将路过江边时,打开车窗,将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扔进了浩渺的江水中,再转过头,泪如雨下…… 而今邵玉城将它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像个哀悼者站在墓碑前,虔诚地追思着往日种种。 段子矜在邵董事长投来的不悦的眼神中礼貌莞尔,心里却被邵玉城这副样子堵得难受。 邵玉城,你终于在一切都迟了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开始后悔吗? 那对父子身边坐的男人正是魏修远。 他低头翻着两家递上来的方案,看似认真地甄选思考着,实则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既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邵董事长眯了下眼睛,看向埃克斯代表团。 杨子凡也不推脱,拿着手里的稿子便走上前,打开了ppt。会议室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投影仪将男人的身体裁成一道黑sè的剪影,落在大屏幕上,随着他的讲述而时抬时落的手臂,和他始终沉稳自信的语tiáo,倒是让段子矜对他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感觉。 怪不得杨子凡还能留在埃克斯集团。 他在工程设计这方面所处的高度,确实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段子矜知道,留下他肯定是唐季迟默许过的。 这无可厚非,毕竟她和唐季迟非亲非故,人家也没有理由因为她受了点委屈就开除一个如此优秀的工程师,给对手公司增添优势。 她握紧了手里的稿子,又想起在g市所受过的屈辱。 这一笔债,她要自己和他们算清楚! 杨子凡的方案偏稳重,绝没有失败的可能,可也称不上是什么经典。 而她的方案却是剑走偏锋,成了,那便是巨作,但若是在真正将纸质方案付诸行动时出了一点意外,搞不好就会亏本到家。 这一点,显然魏修远也看出来了,而且他此时正拿着两家的稿件给邵董事长作分析。要不是先前在休息室里他早就给段子矜讲过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利害,恐怕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场公平竞争。 现在唯一的胜点就压在邵玉城身上了,如果他能说服他老爸…… 坐在最前面英俊的男人虽然低着头,很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段子矜透过微弱的光线,能清楚地看见他轻蹙的眉峰。 他这一蹙眉,让段子矜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在一片掌声中,杨子凡下了台,走回唐季迟身边。 他的老板坐在那里,脸上的神sè始终未改,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目光亦是深不可测,这让杨子凡原本自信的心突然就悬空了几秒。 唐季迟并非不想惩处这二人,只是一直师出无名,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加之总经理为他们二人竭力说情,前段时间他又身在欧洲,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 此次竞标的结果关系重大,杨子凡很清楚,倘若出了半点差池,那么唐总手里就有了可以治他们的理由。 他和方雨晴必死无疑。 魏修远就杨子凡的提案,轻声在邵董事长耳边说着什么,邵董事长频频点头,而后看向了段子矜。 她不慌不忙地从座椅上起身,“邵董,现在lún到我们了。” “不用了。”邵董事长的声音很沉,是种从岁月里积蓄下来的、含威不露的沉铸和庄重,他微抬了下手,“埃克斯集团的提议很合我心,正是我想要的,段总,你就不必麻烦了,今天的招标到此为止吧。”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除了魏修远还挂着那副持重老成的微笑外,所有人的脸sè都变了,包括唐季迟。 杨子凡和方雨晴只是愣了两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 段子矜紧紧攥着手里的稿子,脑子里的每根神经都绷得要断裂,却还是镇定地说道:“邵董事长,我们的提案您还没有看过,这话言之过早了吧?” “我看过了。”邵董事长扬起手里两家早已经给过的方案说明,“修远也给我简单说了说,我觉得埃克斯集团的提案更得我心。” 段子矜的褐瞳中微微泛起冷光,“邵董,如果单凭魏先生三言两语简单说说就能讲明白两套方案里的jīng髓,那您何必把我们和埃克斯集团的代表叫到这里来?” 邵董事长眉梢一挑,脸sè却沉下来,“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段子矜迎着他眼光里沉重的压迫,有条不紊道:“邵董事长,假如这是您听完我们的介绍,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那我自然是尊重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恕我直言,我确实在质疑您的决定。” 坐在对面埃克斯代表席上的男人,俊朗干净的眉头下,一双眼眸漆黑如墨,眸光始终未从女人的侧影上离开。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八年前最初相识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毫不畏惧的挑战着上位者的权威,浑身上下处处透着蓬勃的朝气和冷凝的傲气。 想起那时,他不禁轻轻笑了,再回过神时,女人还在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地和邵董事长争辩。 唐季迟理了理西装的两襟,坐直了身体,想要搭句话,可是上座的男人比他先坐不住了。 邵玉城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面上,“噼啪”一阵响,带着他恼怒的质问:“老头,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段子矜也怔住了,没想到这邵小公子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生冷不忌。 这真是他亲爹? 邵董事长上了年纪的脸上隐隐跃出青筋,他狠狠一拄手里的拐杖,“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段子矜,“……” 这应该就是他亲爹。 原来邵玉城这动不动就被人气得跳脚的bào脾气和他爹是一脉相承啊。 许是怕给外人看热闹,这对爷俩没吵多久,邵董事长就转头看了过来,满腔的怒意像是发洩在了段子矜身上,“段总,且不说方案怎么样,埃克斯集团拿出来的诚意就比你们多。” 邵董事长说完之后,把手里的企划书朝段子矜的方向扔了过去,正好落在她脚下,他冷哼道:“招标会是什么场合,你就给客户送来这么一堆像天文数字似的数据?你说想给我给我解释,怎么解释?照着这堆数据念吗?我听得懂吗?你的演示文稿呢?你的3d模型视频呢?你有什么手段能让我一个外行人直观感受到你的方案是我想要的?” 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像冷冷的刀锋刺在段子矜脸上。 邵董事长说的对,他是个外行人,这份方案他根本看不懂,而杨子凡却借用媒体将他们的设计化繁为简,把最jīng华的东西用最易于理解的方式呈现给了听众。 段子矜本来也做了ppt,和模型视频,可是刚才在休息室里,全都被魏修远给毁了。 她抿了下chún,“邵董事长,这只是一稿,我们后面还有二稿和三稿,您在招标会第一场就做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今天确实是我来得仓促,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后面的方案我们一定会用最简单直观的方式呈现给您。” 邵董事长顺了顺气,声音还是沉里透着微凉,“修远给我说过你们的总体设计风格,我认为风险太大。邵氏需要的是水平稳定优秀的合作者、像埃克斯集团一样的合作者、只用一稿就能让我决定和他们合作的合作者,你明白吗?” 他说着,又用拐杖戳了下邵玉城的腿,后者闷哼一声没言语,邵董事长便冷声对他道:“我是给你面子才不想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如果legacy真能拿出像样的方案和诚意来,你以为我会为了修理你小子而弃贤不用?” 这话让段子矜彻底失了底气。 原来不是因为邵董事长想要惩罚邵玉城,而是他真的看不上legacy,看不上她段子矜。 方案输了,诚意也输了…… 这一局就真的扳不回来了? 唐季迟抬手捏了捏眉心,双目盯着眼前稀薄的空气,眸sè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董事长最终又朝段子矜的方向转过头,“年轻人,有脾气有性格是好的,可也别把老前辈都当傻子。你看看埃克斯的唐总,竞标第一场就亲自前来,赏足了我老头子的脸,你们的总裁呢?就派你和一群话也不会说的手下来打头阵了?” 她们的总裁。段子矜阖了下眼睑,她们的总裁消失两个月之久,才刚刚回来,手里的繁事杂事一大堆,哪里有功夫理会这么一次小小的竞标? 邵玉城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我在啊,我不就在这吗?老头子你是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吗?我就是她领导,我就是公司副总,我来了还不够?” 邵董事长瞥了他一眼,那点冷笑几乎要从jīng光矍铄的眼睛里溢出来,“我让你来,是让你看看你天天在一个什么样的公司里混日子。你给我乖乖坐下,今天lún不到你说话!区区一个副总……”他又用拐杖打了下邵玉城的小腿,“你以为副总算什么东西,入得了你爹我的眼?” 唐季迟眸光一凝,淡淡开腔道:“邵董事长,我觉得我们的一稿还算不得尽善尽美,您不如……” 他这话一出,方雨晴和杨子凡的脸sè同时僵了。 连段子矜也不由得转头看过去,可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道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逆光而来。 “副总不算什么东西,那邵老先生您看看,我能不能入您的眼?”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一贯的无风无浪,波澜不惊。 邵玉城刚刚坐下,听到这道嗓音时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朝大门望去。 男人身后跟着身穿银灰sè的西装的周亦程和另一位保镖,他边走边整理着袖口,俊漠的脸沉浸在会议室昏暗的光线里,lún廓显得更加深邃立体。 他的出现让唐季迟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就湮灭在了口中。 男人路过段子矜身边的时候,看也没看她一眼,步子却停了停,伸手递了个什么东西过去,语tiáo清冷如常,“段工,如果你下次再把u盘忘在公司,后果就不只是挨邵老一顿骂了。” 段子矜下意识伸手接过,指尖触到他的皮肤,男人很快就撤走了手。 像是迫不及待和一个陌生人划清界限一样。 手里的u盘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段子矜低头凝望,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u盘!她找了一早晨的u盘,怎么会在他手里? 而男人已经越过她,径自走到了邵董事长面前,温淡矜贵,话音低霭,如笼着一层雾气,“多谢邵老在百忙之中还抽出空闲来替我教训手下,这份心意,江临定会铭记在心。” 邵董事长眯了下眼眸,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一派温润有礼的模样,那双黑眸却深沉如月下寒江,机锋暗藏。 好一句软硬兼施的“铭记在心”! 好一个方寸有度、手段雷霆的江教授! 铭记在心的意思,就是今天你给我的人的这些难堪——江临全都记在心里了。 邵董事长慢慢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看了眼自己早已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儿子,伸出手去,“江教授,江总,久仰大名。我老头子也得谢谢你,这八年来对犬子……关爱有加。” 他故意咬重了后半句话的语气,男人却像没听懂似的,垂眸看了眼邵董事长伸出来的手,chā在西裤兜里的手掌动都没动,也没有半点要和他握手的意思,抬头,淡淡一笑,“应该的。” 这三个字差点把邵董事长气得呕血。他收回手,攥紧了拐杖,目光大不如方才那般威严沉稳了。 魏修远是第三个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刚听到“江临”二字时,他还不敢相信,离近了才发现,竟然真的是他! “江教授!”魏修远颤声叫了他一句。 男人无波无澜的眼光瞥了过来,“你是?” “我是您的学生,魏修远啊!当年您在我和段悠同学里选了我,亲自指导我参加竞赛!”魏修远看着男人淡漠的脸sè,心脏猛地一缩,“您……您是我的恩师啊!” 除了唐季迟和段子矜外,其他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男人静静睨了他几秒,薄如寒刃的chún瓣翕动,还是一脸面无表情,“没印象。” 唐季迟没忍住,突然就轻笑出了声。 江临看也没看四周人的反应,只对邵董事长道:“邵老,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我手底下的人将功补过,再给您讲讲我们这套方案?” 魏修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legacy那位幕后boss,竟然是他! 邵董事长脸sè一黑,开口就想说你面子没这么大,可是这样说又显得他心xiōng狭隘为老不尊,只好冷哼道:“修远已经给我大概讲过了,江教授,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这套方案,确实不符合我们邵氏的定位。” “真有这么糟糕?”男人淡淡问了句,顺势就在旁边的真皮椅上坐了下来,话音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tiáo,连点起伏都没有,“那就更要让她上去讲讲了,我也想看看我手底下的人拿出来的设计有多让邵老看不上眼。不耽误您的时间,就是借用一下您的宝地,您若是不想听,可以先去忙您的。” 邵董事长咬着牙,这小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还能走得了,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他用拐杖重重戳了下地板,坐回了椅子上。 男人见他坐下也没多大表示,还是那副鬼神不惊的做派,“谢谢邵老赏脸。” “大哥……”邵玉城仿佛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江临眄他一眼,淡声道:“先坐下。” 邵玉城生生憋下了心里的惊愕和疑问,长长地舒了口气,握着拳头依言坐了下来。 段子矜攥着u盘站在男人身后,心情很是复杂,显然还没能反应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遽变。 男人没回头,淡漠的嗓音响了起来:“段子矜,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也可以从这里滚出去。” 他难听的话让段子矜心中一刺,她握住u盘,看了眼那边同样怔愣的方雨晴和杨子凡,大步跨上前去,将u盘chā入了电脑里。 打开文件夹时,她不禁一怔。里面全套的演示文稿和模型视频都在。 明明不是她做的,可是段子矜随意翻了几张,设计理念和方案,几乎和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若不是段子矜肯定她昨晚绝对没做过这些,她自己都要以为这是她自己做的了! 事实上,连方案都是她今天上午现补的!这男人究竟是有多了解她,才能在没有沟通商量的情况下,为她的方案做出一套严丝合缝的解说来? 有几丝水雾像从心底漫上了眼眸,她闭了闭眼,转过身来,开始了这场毫无预备的演讲。 越往后讲,她就越是心惊。 设计虽然是她的,可是这套解说用的辅助材料却好像把她领入了一个新的天地,给了她更加广袤的视野,她完全陷入了他的节奏里。 而他的节奏又是那么完美,在她的设计上巧妙的润sè修改,扬长避短,把她的方案的所有优势都衬托得淋漓尽致,至于原有的缺点,也被他全部考虑进去并加以改善。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心思缜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所有微小的修改都像是刻意针对了埃克斯集团的弊端。 高下立判。 男人坐在演讲台下面,坐在昏暗里,段子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却能想象,他大概是像六年前一样,像个老师看着自己亲手tiáo教出的学生一样,带着欣慰,赞许,自豪,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笑意望着她。 可是,他会吗? 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已经不要她了。 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结束,会议室里静默了许久许久。 是唐季迟最先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慢慢大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鼓掌的队伍里。 杨子凡的脸sè灰败,所有人都看见了,所有人也都明白,他的脸sè有多灰败,就说明演讲台上的女人有多成功。 无论有多少人给她掌声,段子矜的眼神始终都在最前排的男人身上。 一直到会议室的灯光完全亮起,他还是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淡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欣慰、赞许和自豪。 男人吸了口气,从座椅上站起来,徐徐地呼了出来,莫名慵懒闲适,好像才睡醒一样。 他的双手还chā在兜口里,转身,向来时那般,步tiáo沉稳地往外走去。 魏修远语速极快地对邵董事长说了什么,邵董事长立刻起身,“江教授,留步!” 男人站住了脚,没回头,“邵老,还有事?” 被他这样无视,邵董事长的表情沉了下来,“你不是要跟我谈合作吗?” 男人淡淡一笑,“没有,您别误会,我只是借您的宝地,视察一下我手底下员工的工作情况。至于合作……您不是已经选了埃克斯集团,还不允许我们质疑您的决定吗?” 他有礼有节的话像化骨绵掌,拍在邵老身上,招招都是内伤。 邵董事长梗着脖子道:“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男人又是一声低低地笑,“行啊,那您就要问段总了。这个项目我全权交给她,她才是负责人,她愿意,那就合作,她不愿意,我也没什么意见。” 方雨晴在销售部干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哪个供应商敢和客户这么说话的。 怎么,现在是客户要上赶着去求供应商把技术卖给他吗? 邵董事长的脸已经黑得没法看了,他转过身来瞧着这个半个小时前还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女人。 真是风水lún流转啊。 邵玉城在旁边憋笑憋得都快抽筋了,想不到自家老头也有吃瘪的一天。 不过,眼看着那俊漠的男人已经快要离开会议室,邵玉城笑容一收,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邵董事长尴尬地咳嗽了几声,“那个,小段……” 段子矜还是最初的态度,不冷不热,不卑不亢,“您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想不到你竟然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设计。” 魏修远动了动嘴chún,欲言又止。 他抬眼看着早已走远的男人。 他和段悠同窗几载,又一直视对方为竞争对手,对彼此的水平再清楚不过。 魏修远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他才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名!可是今天段悠拿出来的设计,却仿佛是一双眼睛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俯瞰着他。 这种熟悉的感觉,也只有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才有过。 他很确定,这不是段悠的设计,至少不是她一个人的设计。 这深沉大气的手笔,这线条和结构中扑面而来的张力,非那个男人不能做到。 他忽然有些不懂,他的恩师究竟将这场竞标当做什么?若说他在意,一开始为什么不拿出这么夺人眼球的设计? 若说他不在意,又何必亲临现场,亲自出手? 魏修远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在学校里的传闻——冷漠沉稳的江教授被段悠没皮没脸地追到了手,从此宠得无法无天。 后来他因为把段悠锁在器材室里那件事被校领导tiáo去了偏远的分校,直到毕业也再没机会回来,可是这桩传闻,他在分校也听过。 段悠是个傲慢的女人,魏修远连她“没皮没脸”的样子都想象不出来。 然而比起她的没皮没脸,他更想象不出来的是江教授那般人物,会被那种“没皮没脸”的小伎俩搞到手,还会宠女人宠到无法无天。 可是眼下看来,那男人简简单单地一去一回,好像根本不把合作的事放在眼里。 那他真正放在眼里的又是什么? 魏修远看了眼正在和邵董事长攀谈的女人微微凸起的小腹。 她这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 思及至此,魏修远扶了下额头,骤然间觉得,这真是个他这辈子都惹不起的女人。 最终邵氏还是通过一稿就选定了合作伙伴。 却不再是埃克斯集团。 唐季迟非常有风度的接受了这次失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杨子凡和方雨晴唯唯诺诺地跟在他后面,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很明白,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却没想到最终却败在了这个女人手上,实在是不甘心! * 邵玉城在电梯前追上了男人。 他怔怔看了眼刚从这一层降下去的电梯,和站在电梯门口的男人。 所以大哥是知道他会追上来,故意站在这里等他? “大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男人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第一个问题,你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第二个问题,我不知道。第三个问题,也许会,也许不会。” 邵玉城瞬间有种想伏跪在地上的感觉。 他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的身体怎么样? 第二个问题是,你和段悠分手了,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真不是你的? 第三个问题是,你这次回来,还会走么? 他倒不认为这男人是在炫耀自己傲人的洞察力,可是大哥根本没给他把话问出来的机会,好像是……怕被谁听见一样。 邵玉城眸光深了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男人身后、一身灰sè西装的周亦程。 沉默片刻,应道:“好,我知道了。你见过商伯旸和傅言他们了?” “伯旸出差了,傅言有点私事,最近都不在。”江临的视线落在邵玉城的手上,清隽的眉眼里露出一抹嘲弄,“怎么,穷疯了,结婚也不买个好点的戒指?” 邵玉城下意识用右手挡了一下左手的无名指,目光四下一瞟,“我……” “你女人呢?” “她……”邵玉城的声音突然黯淡,整个人的情绪都好像黯淡了,“她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江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要守身如玉一辈子了?” 邵玉城紧抿了下chún角,没言语。 “腿长在你身上,你是瘸了还是残了?”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却带着莫名令人心悸的魄力,“她走了你不会追吗?天天窝在家里缅怀过去算什么?你觉得你窝囊一点,忧愁一点,苦闷一点,她就能自己回来了?既然爱她就去找她,她追了你二十年,难道还不够给你从这栋楼里迈出去的决心?” 邵玉城一怔,“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爱的是谁?” 他有提过叶楚和顾千秋的名字? 江临冷笑,“全世界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邵玉城,“……” “有个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江临道,“错过这一个,下一个你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了。” 邵玉城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缝隙,过了好久,却还是摇了摇头,“千秋不会原谅我的,她说她不想再看见我了,要我成全她,别再打扰她。” “邵玉城,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邵玉城瞪了瞪眼睛,猛地伸手护住了脖子,“大哥,你别冲动。” 江临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终于忍无可忍,“滚!” 邵玉城叹了口气走了,江临望着他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 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温软而凉静的嗓音:“江总,今天谢谢你,我能不能请你吃个晚饭?” 江临回过身来,不知何时,段子矜已经拿着签好的文件站在他背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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