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漪光
困扰多时的谜团终于被解开,岳凌兮却不敢把这件事跟端木筝说,只怕她提心吊胆,要立刻带自己离开王都,那样的话,她与楚钧之间恐怕再也无路可走。她既然能为楚钧杀了明月楼的人,他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已经不言而喻,所以,自己不能让她两头为难。
打定了主意,岳凌兮的神sè渐渐恢复如常,偶尔低头饮一口茶,或是看看楼下的风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先前不曾得知真相,握着的那块玉也没有硌得手心生疼。
就在这时,十里长街的东面缓缓驶来好几辆马车,铁木嵌铜钉的lún子,上顶五sè锦华盖,前有雪白双骏并行,浩浩荡荡地穿过人们的视线,看这架势便知并非寻常人家。
端木筝在王都待了一年多,大小世家都见过,眼下只瞄了一眼马车上的徽记便转过头对岳凌兮说:“这是顾家,一门皆是虎将,在朝中举足轻重,也算得上是王都数一数二的世家了。”
“她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微风吹起帷幔,岳凌兮隐约从中见到几个窈窕的身影,却不知这么一大群女眷出城干什么,端木筝了然地笑了笑,解释道:“兴许是要去护国寺礼佛吧。”
“礼佛?”
“嗯,顾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孙子在半年前被歹人掳走了,一连找了几个月都音信全无,本以为没有希望了,谁知上个月突然从边关传来了消息,说是在蒙城找到了,这不,刚刚被人完好无缺地送回来,顾老夫人直说是上天保佑,要去佛前还愿。”
岳凌兮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可越听越觉得这情节似曾相识,不由得转过头朝车队看了一眼,岂料帷幔里突然伸出个小脑袋,四处乱瞅了一阵,紧接着便直直地朝楼上看来,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个正着!
太熟悉。
随后马车突兀地停下,一个小男孩像猴子似地从车厢里蹦了下来,一边挥舞着胖乎乎的胳膊一边冲楼上大喊:“姐姐——”
岳凌兮听着这熟悉的语tiáo愣是半天没吭声。
这可真是……缘分啊……
顾长安见她不搭理人顿时急了,迈开小腿就往上面跑,身后一串丫鬟嬷嬷连追带喊,跺得楼梯咚咚作响,动静不知有多大,惹得过往百姓都驻足相看。
“兮兮,你认识他?”
端木筝终于意识到这场sāo乱是因岳凌兮而起,顿时目瞪口呆,岳凌兮还来不及解释什么顾长安就已经蹿到了门口,眼睛闪闪发光,仿佛找到了宝贝。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习惯性地往上扑,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衣领,挣扎了半天硬是没挪动一步,于是气冲冲回过头去想看看是谁,岂料瞅见那张桃花般娇俏的面容之后立刻无声无息地怂了。
“嫂嫂……”
夜思甜哼了一声,把他提到一旁站好,道:“又没规矩了是吧?说跳车就跳车,再吓着nǎinǎi仔细你的pì股!”
“我错了。”顾长安皱起小脸求饶,顺手指了指岳凌兮,“嫂嫂,我是看到救我命的姐姐才这般情急的。”
夜思甜微微一愣,“你是说……在蒙城救你的那个?”
顾长安点头如捣蒜。
小孩子记忆力好,没道理认错人,于是夜思甜松开钳制他的手,不动声sè地打量着坐在檀木花案边上的岳凌兮,在看到某一处之时目光略有凝滞,随后莞尔一笑。
“我之前听长安说姑娘早早地离开了雁门关,不知去处,正遗憾无法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不料却在自家酒楼遇上了,当真是缘分,更难得的是如夫人也在这,话就好说多了,不知可否替我引见一下?”
她进退得宜,话又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想拒绝都难,好在端木筝与她也有过交往,知她是个坦率利落的人,便直接应了,只不过在姓名上还是掩盖了一二,以免招来麻烦。
“顾夫人,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名唤凌兮。”
“原来是凌姑娘。”夜思甜点点头,并转过身向岳凌兮致意,“我是长安的嫂嫂,姑娘或许对我不熟悉,但一定见过我堂兄夜言修吧?他在信中说姑娘心地善良,通情达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原来夜、顾两家是姻亲,怪不得夜言修这么照顾顾长安。
岳凌兮的心思都放在弄清楚他们的关系上了,对她的称赞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夜大人过奖了,凌兮愧不敢当。”
闻言,夜思甜的目光闪了闪,快得让人难以察觉,语气却愈发显得友好:“凌姑娘莫要谦虚,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们顾家都记在心里了,日后姑娘在王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顾家义不容辞。”
“多谢顾夫人的好意,凌兮心领了。”
见她隐有推拒之意夜思甜就没有勉qiáng,反而直爽地说道:“罢了,先不提这些,反正来日方长,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凌姑娘总不会不交我这个朋友吧?”
“怎么会?”
“那就好。”夜思甜粲然一笑,牵起顾长安的手向她二人告辞,“今日我就不打扰如夫人与凌姑娘叙旧了,改日再约。”
岳凌兮起身致礼:“顾夫人慢走。”
两人倒是爽快,只可怜顾长安没说上几句话又要与岳凌兮分别了,甚至连她住在哪儿都没来得及问,心中急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奈何不敢反抗嫂嫂雌威,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喊着:“姐姐,等天气凉快了我们去郊外赛马啊!到时我还在天阙楼等你,不见不散啊!”
话音刚落,他肉乎乎的身形就被楼梯遮得看不见了,随着脚步声远去,岳凌兮朝楼下远远地望了一眼,一大一小果然重新登上了马车,车队又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不过她没想到夜思甜的夫君顾靖夷也在车内。
眼见娇妻袅娜多姿的身影回到视线之中,他习惯性地伸出双臂勾她入怀,刚要问问楼上是什么情况,却见她一脸神神秘秘的,顿时哑然失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
“靖哥,你知不知道我在那姑娘身上看见了什么?”夜思甜语声一顿,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们夜家的信物。”
从君记 107.暖夜
本文仅在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 “如何?”
“回陛下的话,药全都擦好了,修仪已经躺下。”
楚襄微微抿chún,旋即抬脚走了进去,门再次被拉上,将所有光线和人声都隔绝在外。
行至榻前,他才掀起幔帐岳凌兮就撑着胳膊要坐起来, 他顺势一揽,谁知手刚贴上肩膀就感觉到她轻轻一颤,他顿时僵住, 不敢再轻易触碰她,心中按捺多时的怒火却一烧千里, 焚野燎原。
先前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端木筝身上,只因那血迹斑斑的袖口看起来着实吓人, 可他知道端木筝只是擦破皮而已,伤得并不重, 而岳凌兮在被他抱进舱房的时候左边肩膀就已经动不了了,如今只怕肿得厉害, 偏偏她吭都不吭一声, 当真教他揪心。
“还是躺下吧。”
不能碰她, 楚襄只好用话代替行动,谁知不太好使, 岳凌兮仍然蜷着腿坐在那儿, 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微哑的嗓音溢出chún边,问的却是别人的事。
“陛下,如夫人怎么样了?”
“自己伤成这样,还有闲心管别人。”楚襄神sè不豫,却到底没忍心斥责她,随口扔下三个字算作回答,“她没事。”
“那就好。”
端木筝是习武之人,要是伤了手拿不起剑就完了,方才擦药的时候她一直在担心此事,现在有了楚襄这句话她就放心了,剩下的……就只有那件事了。
思及此,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跪坐在楚襄面前,楚襄伸手相护,柔软的青丝不经意划过掌心,带来微痒的悸动,他还来不及品尝个中滋味,却见她低头解下腰间的玉佩然后捧到他面前,登时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干什么?”
他语气不善,岳凌兮就像是没听出来,径自垂着眸子低声说道:“今天出了这种事,想必很快就会在朝野传开,若是我现在就离开王都,那些人便找不到证据来指控陛下,陛下的清誉亦不会受到影响……”
“朕的清誉无须你来cào心!”
楚襄面sè铁青地截断了她的话,旋即张开五指拢住了那双雪白的柔荑,将玉佩紧紧地夹在中间,让她无法松开。她也不挣扎,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目光清湛如昔,似能浇灭所有怒焰。
“可我在乎。”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让陛下平白为我担了这wū名。”
楚襄瞬间僵住,心跳仍是起伏不平,像被某种东西隔空撞了一下。
这本就是莫须有的wū名,那两个极为肮脏的字眼也不该安在她身上,她当时明明难过得浑身都在发抖,现在却绝口不提自己所受的委屈,只想护全他的名声,甚至不惜放弃现有的一切,再次只身远走!
是了,她向来都是如此。
在战场上,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让他带顾长安先走,在刚才,她最先关心的也是端木筝要不要紧,因为她心地善良,更因为她顶着罪眷的身份生活了十年,已经习惯了这种骨子里带来的卑微,所以自己总是被放在不必重视的最后!
这让她无所畏惧,亦让她无形中受尽了煎熬。
楚襄闭了闭眼,沸腾的心绪在一瞬间平息,再睁开眼时,他抚上岳凌兮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拢入了怀中。
“要在乎朕,先在乎你自己。”
岳凌兮的手动不了,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侧靠在他xiōng前,小小的动作疼出一身汗,却在他接过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之后轻松了不少,不由得轻呼一口气。楚襄见她舒坦了心里也好过了,本想让她就这么睡过去,她却小声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住小命,如何能说不在乎?”
楚襄又气又好笑,知道一时半会儿没法纠正她,索性一语带过:“朕自会保你无虞,不必担心。”
“陛下要做什么?”
岳凌兮固执地追问着,生怕他为了这件事搅乱一池静水,楚襄把她这点心思看了个透彻,知道不说清楚她是不会安心的,遂简明扼要地说:“要替你除掉这个隐患。”
他看着那块刺青,眸中一片晦暗,似在压抑着什么,她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下意识抽手去遮,结果被他收拢双臂压进了怀里,然后一齐靠在软榻上。
“时辰尚早,睡会儿吧。”
岳凌兮怔怔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道:“陛下,您也受伤了?”
楚襄没好气地说:“朕没受伤,想休息一下不行?”
与他相处这么久,岳凌兮深知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正是满头雾水之际,随即感觉到他从后面托住了自己的腰背,给予最有力的支撑,避免肿起的肩膀受到挤压。
堂堂一国之君,成了她的人肉靠垫。
她微窘,不是因为这般亲密的接触,而是因为软榻实在太小,楚襄半边身子都悬在外面,实在硌得难受,她想劝他走又怕他不高兴,只好委婉地开口。
“陛下不觉得挤么?”
“不觉得。”
楚襄直接一句话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头一次无言以对,只好把脑袋埋回他肩窝,垂下眸子不做声了,见状,楚襄嘴角微微上扬,又把她揽紧了些,随后也闭上了眼睛。
游船轻晃,将湖光山sè晃了进来,却无人欣赏,只能听见绵长的呼吸声,应是好梦正酣。
这一觉岳凌兮睡得格外踏实,连续好几天夜起导致的困乏似乎都消失了,冰蚕丝被壬癸席,绡帐蔽日冰鉴凉,所谓不知人间有尘暑大抵是如此,醒来的那一刻她竟有些不愿起来。过了许久,她悄然支起身子,发现两人的姿势已经有所变化,楚襄几乎是被她压在身下躺着的,锦衣上已是一片深深浅浅的水渍,她正要轻手轻脚地挪开,头顶陡然传来了沉哑的男声。
“你怎么跟那只蠢熊一样,睡觉还会流口水。”
岳凌兮愣了愣,竟真的俯下身去闻,尔后反驳道:“陛下胡说,那是您的汗。”
本来是故意逗她的楚襄此刻却不说话了,抵在肋骨旁的那两团柔软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挺翘的lún廓触感极为鲜明,仿佛已经透过轻薄衣料直接贴在他的皮肤上,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
心头那只老虎又开始蠢蠢欲动。
“朕就是胡说,你要如何?”
楚襄扣紧了她的腰,眼底尽是燎人的火光,几乎要烧到她身上去,她恍然未觉,睁着水眸瞅了他片刻,道:“我弄错了,是我的口水。”
怂得倒挺快!
楚襄朗声大笑,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摸那张若无其事的脸——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如此畏惧qiáng权,以后若有人让你对付朕怎么办?”
岳凌兮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只会屈服于陛下的yín威。”
话刚说完,楚襄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她眨了眨眼,显出几分困惑,放低了声音问道:“陛下,我又用错词了么?”
哪里用错了?简直是该死得恰到好处!楚襄噎了半天硬是没挤出半个字来,甚至开始怀疑她是故意的了,可一对上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眸子,念头又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襄满脸无奈,自动转移了话题:“天sè也不早了,饿不饿?”
岳凌兮这才发现自己睡了这么久,楚襄竟也陪着她睡到现在,游湖赏花的大好时光就这样浪费了,实在有点可惜,倒不是她有多贪玩,只是觉得楚襄未曾尽兴罢了,还有端木筝和宁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想到这,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看,于是果断点头道:“饿了。”
“走吧,出去看看他们钓了些什么上来,够不够我们晚上吃的。”
楚襄顺手抄起她走出了舱房,谁知一出门就与楚钧他们碰上了,看两人的神态也是刚起来不久,迷迷糊糊的端木筝在见到他二人同时从一间房走出来时瞬间清醒了,并向楚钧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他们俩整个下午都在一起?
楚钧的神sè有些复杂,主动上前一步,道:“皇兄。”
他显然是有话要说,楚襄扭头就把岳凌兮支开了:“去后厨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就让他们做。”
岳凌兮颔首,旋即向船尾走去,如此一来端木筝也不方便再留,正好想问问他们二人是怎么回事,于是就跟着去了。
等两个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船舱内,楚钧这才沉声问道:“皇兄,许光耀已经被押送至天牢,其他几人也都控制住了,暂时无人得知这个消息,您看要如何处置他?”
“豢养官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楚钧微微一愣:“就这样?不封了他的口,万一他把岳凌兮的身份泄露出去岂不麻烦?”
“不会。”楚襄掀起眼帘,锐利的光芒从中一闪而逝,“除非他们找到证据,否则,她永远都是夜家的庶女夜凌兮。”
现在好了,她已经回来了,等找到端木筝她会说服她也留下,自此以后离西夷十万八千里远,不必再受那人的禁锢。然而眼下她所知甚少,只打听到那些人联系她的方式,也不知道还用不用得上,所以她心里也没底,权当死马做活马医了。
十日前,她来到城郊的某座破庙,留下了只有端木筝才看得懂的记号,算算日子,今天也该收到回应了,于是她披上深sè斗篷从南门出了城。
夏季天干物燥,容易引起火灾,所以入夜之后城中的勾栏瓦舍都要闭门灭灯,更不准燃放大型烟花,与所有坊市一起实行宵禁。如此一来,城门自然早早就关了,所以岳凌兮每次都不敢多加停留,但今天不同,直至戌时她都还没有离开。
一直没有人来。
夜风飒飒,拂得烛火忽明忽灭,连带着地上那些干枯的稻草也开始乱舞,岳凌兮站在石柱后方,无声凝视着香案侧面那个已经覆上灰尘的记号,心渐渐往下沉。
如果端木筝来过,记号不该是这个样子。
正是失落之际,四周忽然一暗,她抬头望向门口,只见银白sè的月光下多了条细长的影子,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变得lún廓分明,未及仔细分辨,真身已然踏入了庙中,却只是背靠大门谨慎地扫视着周围,并没有深入一步。
隐在暗处的岳凌兮盯了她片刻,眸光骤然一亮——那熟悉的身姿和习惯性的动作,不是端木筝又是谁?
她大喜过望,立刻从后面现出身形,还来不及说话便被来人一剑抵在了石柱上,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剑势陡然卸了个干净。
“……兮兮?”
“是我,姐姐。”岳凌兮语声虽然平静,一颗心却是刚刚落地,持续了数月的焦虑与担忧亦如退cháo般全部消失了。
端木筝满脸震惊,就着微弱的光线把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确定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就是她相伴十年的妹妹之后一下子抱紧了她,颤抖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如何从西夷过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从君记 109.了结
本文仅在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太清了,只觉得自己始终处于混沌之中, 一夜匆匆过去,清晨醒来之后她才开始正式认识这个地方。
琼楼玉宇, 碧瓦朱甍, 罗帏掩流光,铜兽燃犀香, 这座宜兰殿的每分每寸都华丽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她只在戏文和画卷中见过, 如今有了真实的触感, 说不震撼是假的, 就在她怔怔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时, 一名粉装宫女捧着衣裙敲门而入。
“奴婢书凝参见修仪。”
听她如此称呼岳凌兮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御前女官了, 遂轻声回道:“不必多礼。”
书凝本是肩负着任务来的,见她一丁点儿架子都没有愈发觉得欢喜,旋即笑盈盈地说:“修仪初来乍到,想必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熟悉, 不如奴婢一边替您更衣梳妆一边介绍吧?”
岳凌兮欣然接受。
两人来到铜镜前, 书凝从妆奁中抽出一把象牙梳,开始为她盘发。
“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服侍您, 连同这宜兰殿中的其他人一样, 都以您马首是瞻, 所以您不必有所顾虑。宫中大大小小的人和事, 但凡您有疑问都可以来问奴婢, 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首……是瞻?”
书凝见她一脸懵懂,于是用夷语解释了一遍那个成语的意思,她恍然大悟,跟着便扬起了拂云眉,诧异道:“你会说夷语?”
“会一点。”书凝给她挽了个简单的飞仙髻,然后在耳侧别了支翠玉簪,“陛下说虽然您的口音学得不错但词汇掌握得还不是很多,这样方便与您交流。”
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看来是给她送心腹来了。
岳凌兮心中微暖,刚开始那种束手束脚且不知所措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与书凝的聊天也主动了一些:“陛下还吩咐了什么?”
书凝将nǎi白sè纱衣的袖子分别套进她的左右手,道:“也没什么其他的,您若是担心无法胜任女官之职,待梳洗过后,奴婢自会向您详细说明。”
岳凌兮轻轻颔首,待穿好衣服就朝净房去了。
不久,二人离开了宜兰殿,来到楚襄所住的玄清宫前。
“修仪或许不知,御前女官与普通女官不同,不仅要协助陛下处理政务还要负责陛下的生活起居,从晨起到夜眠时时要侍候在旁,丝毫马虎不得,所以这里今后会是您最常来的地方之一,您可记清楚路了?”
岳凌兮很快点头,神sè却有些怪异。
记路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无论多复杂的地形都不成问题,宜兰殿和玄清宫之间隔了一座御花园,看似弯弯绕绕很多条路,其实非常近,对于脑子里已经形成了立体图的人来说完全不算回事,若是她会轻功直接飞都飞过来了!
书凝不知她在想什么,径自继续说道:“每日早朝是辰时开始,陛下向来是卯时一刻起身,练完剑后才会用早膳,您须早些在外祗候,万不可误了时辰。”
难怪他在战场上那般骁勇善战,甚至比许多武将都要厉害,原来是日日勤练的结果。
岳凌兮如此暗想着,嘴上不忘回答书凝:“我知道了。”
“至于进殿之后具体要做什么以及各项礼仪规矩奴婢与您边走边说吧,内皇城占地颇广,又分东西二宫,内有九门十二司,有些地方畅行无阻有些地方却去不得,这个非常重要,奴婢先带您大概了解一下。”
“好。”
两人继续向西行去,途径一片竹林,葱茏之中似乎有动物在叫,nǎi声nǎi气的,还夹杂着竹子断裂的声音,岳凌兮顿时停住了脚步,神sè略显惊讶。
宫中还豢养了小兽?
书凝瞧出她的疑惑,主动领着她踏上了鹅卵石小径,迈着小碎步往深处走去,未过多时,一方篱笆围成的小园子出现在眼前,水车叮咚作响,木梯高低错落,还栽着许多花草,甚是简朴清新,然而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居然有只熊猫在中间翻来滚去!
岳凌兮站在那儿半天没吭声,眼睛微微发直,心却已经软至融化。
实在太可爱。
说也奇怪,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怕生,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翻了两圈就到了篱笆边,透过缝隙嗅着她们身上的味道,闻够了就坐下来继续啃笋子,咬一截再剥一层皮,熟练得令人忍俊不禁。
书凝乐得直捂嘴,随后解释道:“这熊猫本来是太后娘娘豢养的,只是因为她与太上皇去了行宫避暑,这才放来东宫交给陛下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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