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漪光
两层楼足足有六米高,说不怕是假的,她却从始至终睁着眼,在即将落地时看着自己被楚襄拦腰截过,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待力道散尽才停下来。
“胆子挺大。”
他稍稍抿chún,眼底似有悦sè随着流火一闪而逝,随后便携着她迅速奔向院门,她晕头昏脑的几乎不辨方向,到了门口,先前在心里拼凑起的沙盘忽然涌现至脑海,这一刹那,她的脊背凉至发颤。
按照这个路线,后门出去十米便有一处最佳伏击点,没有弓箭手跟来,说明他们早就在那里埋下了伏兵!
“王爷,那里不能去——”
话未说完,楚襄足下连点数下,瞬间掠至空空荡荡的大街中央,就这样踩入了夷军的伏击点,看见晦暗的角落陆续有黑影冒出头来,岳凌兮整个人都僵了。
被包围了。
她看着楚襄,眸中水雾交织,朦朦胧胧的尽是诉不尽的悔意,楚襄却不紧不慢地把匕首收回囊中,轻笑道:“莫怕。”
岳凌兮怔了怔,头一回不明白他的意思,岂料顷刻之间四下黑影丛生,竟是在埋伏的人背后出现的,紧接着便有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鲜血横流,惨叫迭起,短短数秒内倒下十几具尸体,整齐得犹如号令在先。
这是怎么回事?
岳凌兮正是疑惑之际,街巷的尽头忽然被火光染透,一群铁骑奔袭而来,身披薄甲,顶戴红缨,浩浩汤汤宛如天降神兵,她的眸光骤然亮了起来。
楚国的骑兵来了!
比他们更快到达的是消灭伏兵的影卫队,流胤领着众人围拢过来,然后屈身跪在了楚襄面前,尚未命人将岳凌兮隔开,楚襄淡淡扫了一眼,他顿时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卑职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罢。”楚襄并无责怪之意,顿了顿又道,“你带着影卫去把南边的弓箭手清理了,这边就交给骑兵,动作要快,夷军的大部队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是!”
流胤留下大部分人保护楚襄,然后支了一个小队去南边,来去如风,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随后骑兵到达,与追上来的西夷士兵交火,无数杆长、枪犹如银龙出海,直刺要害,片刻间就将其消灭得干干净净,不费吹灰之力。
来的竟是楚国的jīng锐之师,怪不得他如此有把握。
楚襄转过身来,见岳凌兮直直地瞅着他便问道:“怎么了?”
“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援军来了的?”
楚襄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你跃出窗台之时没看见远处有光?”
岳凌兮沉吟须臾,十分耿直地说:“没有,我只顾着瞄准王爷所在的方向,唯恐跳歪了摔断了脖子。”
“怕死就好。”楚襄弯chún一笑,旋即翻身跃上马背,又吩咐影卫牵来另一匹,然后默然望着岳凌兮,星目之中似有碎光溢出。
她茫然,就这么仰头回望着他,一动不动。
终于,他薄chún微张,沉沉吐出几个字:“上马,我带你回楚国。”
但他也明白这不太可能,为了打响震慑西夷的第一炮,扎城楚襄志在必得。
当然,为了安全,楚襄的身份在军中依然是保密的,表面上还是楚钧统领三军。
是夜,风声飒飒,东漓江南岸千帐连营,烽火高燃,远望唯见其中鸦影笼罩,不甚明晰,走近了才闻磨枪踏步声不绝如缕,一片铁血冷肃之象,令人心生畏惧。
不久,冰冷的铁栅栏次第敞开,玄甲骑兵冲出营地率先袭向扎城。
后方不远的山坡上,一道暗影负手而立,俯瞰着两军阵营从安静变得喧嚣,士兵似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涌向战场中央,尔后定睛望向了某处,剑眉陡然一沉。
“去把宁王给朕带回来。”
边上的影卫身形如电,嗖地一声就不见了,再回来时显然多了个人的脚步声,虽略显虚浮,脊背却挺得笔直,其人其势犹如一把利刃,划破苍茫夜sè,携着丝丝缕缕的锐气来到楚襄身旁,并屈身施礼。
“皇兄。”
楚襄冷哼:“还知道朕是你皇兄,看来没病糊涂,那为何违抗军令上战场?”
楚钧默不作声,径自跪着不动。
他是荣郡王之子,因父辈渊源颇深,又自小与楚襄同进同出,感情极为深厚,便亲称他一声皇兄。楚国皇室向来子嗣单薄,到了这一代嫡系仅剩他二人,再无其他堂兄弟,故无甚冲突及避讳。
眼下太上皇、太后及荣郡王夫妻皆于咸阳行宫避暑,他二人却挥军北上,掀起轩然大波,一个掌揽全局,一个冲锋陷阵,配合得不知有多默契,但自从楚钧在蒙城被暗算之后楚襄就穿着他的战甲亲自领兵作战,只是上次出了那等事,这一战楚钧是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去了,遂又带伤上阵,谁知被楚襄抓个正着。
从君记 113.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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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烟浮荡的空地上只剩宁王和岳凌兮两人,流矢如梭, 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他扔了缰绳, 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然后迅速腾起轻功朝后方跃去,霍如射日矫如龙翔,快得难以想象。然而箭矢紧追不舍,眼看即将穿xiōng而过,他突然转了个方向, 卷着她就地一滚, 停下来的瞬间有剑光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割断了,紧接着几根巨大的柱子砰然倒下,挡住了所有的箭矢。
不知过了多久,叮叮咚咚的响声终于停止,岳凌兮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 看见周围chā满了箭,只有他们身下这片方寸之地完好如初, 多亏了这些柱子,否则她恐怕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可是战场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思及此, 她眉间微微一拢,顺着柱子倒塌的方向一路望过去, 几秒之后忽然愣住了。
这是楚军的投石机!他居然把投石机给拆了!
岳凌兮立即转过头看向宁王,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掉了, 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眉入鬓,chún削薄,那一双深眸定定地看着她,亮如子夜寒星,倒映着天光也倒映着她的眉眼,教她难以移开视线。
他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还毁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想说谢谢,却不知用楚语该怎么说。
然而眼下形势依旧严峻,宁王直起身子梭巡片刻,对她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句话岳凌兮听懂了,遂点了点头,刚迈开步子,一支冷箭嗖地划过衣角,离她的胳膊只差半寸,宁王反应极快,长臂一揽,再次将她按回了屏障之后。
神机连弩重新上满箭矢不可能这么快,这箭是哪来的?
宁王目中闪过疑sè,旋即望向城楼上方,只见方才被打散的夷军又重新聚拢在一起,个个张弓搭箭,还有一小拨人反攻了回来,笔直冲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擒贼先擒王,他们是冲着他这个三军主帅来的。
中军那边很快也发现不对,流胤正准备带兵过去支援,又是一波箭雨落下,生生将他们bī回了原处,丝毫动弹不得,紧跟着夷军便似cháo水般涌了上来,将战线一分为二,封死了中军前进的路线。
情况不妙。
虽然弓箭手不如神机连弩威力大,但在饱受攻击的情况下宁王和岳凌兮身前的屏障也抵挡不了多久了,木头断裂的声音不停响起,犹如地府冥钟在耳畔回荡,让人胆战心惊。
这种情况之下岳凌兮反而出奇的冷静,她默默拾起了宁王的头盔,然后递到他面前。
他武艺高qiáng,不带着她,或许还有机会突围。
宁王瞥了她一眼,接过头盔戴好,嘴角随之往上翘了翘,尔后突然扣住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按在身侧。
“救人救一半不是我的作风。”
语毕,岳凌兮还来不及弄明白他的意思,眼前景象忽然急速后退,而那些近在咫尺的夷军也开始兴奋地大叫。
“他们出来了!停止射箭,活捉宁王!”
一把锃亮的弯刀从斜后方chā了过来,直指宁王背心,他猛地回身甩出一道剑气,那人便如雕像般僵住了,数秒过后xiōng前骤然裂开狭长的血河,如瀑布般喷洒一地,甚是可怖。岳凌兮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水,缩头避开另一刀,拖着伤腿紧跟在宁王身旁,尽全力不成为他的拖累。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被bī到了死角。
蒙城本就位于高低起伏的山岭之间,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两人被呼啸而过的山风牵动着步伐渐行渐远,直到沾满腥味的湿气guàn进鼻尖,宁王那双幽深的黑瞳忽然一亮。
“抓紧我。”
他低声说完,长剑即从手中疾射而出,穿透了离他们最近的那名西夷士兵的xiōng膛,然后他一个利落的旋身,扣住岳凌兮就从山坡跳了下去,笔直坠入滔滔江水之中!
万万没想到,岳凌兮压根没听懂他的意思。
混杂的声音中要辨别他说出的字眼已经很难,再加上他动作那么突然,所以她基本上是毫无准备地掉进了江里,还没来得及憋气就被灭了顶,更别提抓紧他了。
夏汛当前,水流湍急,两人被冲得七零八落,完全不受控制,宁王穿着盔甲,受到的冲击较小,速度一慢下来他便探出水面寻找岳凌兮的踪影,只可惜负重在身,不但坚持不了多久还在逐渐下沉,他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
殊不知这jīng钢打造的盔甲防护性好却不易脱,他倒腾半天才脱下xiōng甲,而沉重的腿甲还在拖着他往下沉,好在他是练武之人,气息绵长,否则真要憋死在水里了。
就在宁王一心一意解盔甲时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小腿,他以为是水草,刚要一脚踢开,却在看清楚之后倏地收了力劲,然后伸出手将她拽到了身前。
来的正是岳凌兮。
见她安然无恙,宁王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用手比划了几下,示意将她顶上去,让她先游回岸边,她却摇摇头,径自滑下去开始解他的束带,手指不停翻飞,动作极快,宁王垂眸看去,只能瞧见她海藻般的发丝和偶尔冒上来的几串气泡,那一瞬间,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时间漫长得仿佛度秒如年,宁王感觉到水流速度逐渐变缓了,他们似乎已经漂到一段较为平坦的河道上了,可盔甲还没有全部解开。岳凌兮虽然水性不错,肺活量毕竟差了些,很快宁王就发现浮上来的气泡越来越多,显然她快到极限了,偏偏动都不动,完全没有要上去换气的意思,宁王眯了眯眼,转手就把她提了上来。
她黛眉紧蹙,面sè发白,却做了个手势告诉宁王马上就要解开了,宁王仿佛没看见,双臂一举就把她推了上去。
浮出水面的一刹那岳凌兮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肺差点爆炸了,然而她马上联想到还在水下的宁王此刻该有多难受,于是深吸一口气扭头又往水里扎,谁知身子沉到一半蓦然被人从下面托了起来,没过多久,宁王也冒出了头。
解开了?
岳凌兮下意识想问,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于是默默地闭了嘴,宁王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扬chún一笑,道:“解开了,我们上岸。”
说罢,两人一同朝岸边游去。
在水里岳凌兮还不觉得,一上岸,小腿霎时疼得钻心,揭开湿漉漉的衣裙一看,伤口已经被泡得肿胀起来,惨不忍睹,她皱了皱眉,试图借力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地直往地上栽,宁王见状,伸出手臂扶住了她。
“你的腿受伤了?”
他眉峰轻拢,继而想到刚才她在战场上的窘境,怪不得没跑出多远,带着个小孩又受了伤,能逃出来已是万幸了,刚才又在水里待了那么久,搞不好伤口要感染,得尽快找个大夫给她治疗。
可看她现在的模样也走不了多远,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阵,想到这,宁王举目四望,漫山遍野的苍翠之中隐约露出一方檐角,像是个小木屋,他立即收回视线对岳凌兮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两人缓步前行,走近了才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居住,已经积了些灰尘,不过床铺桌椅倒是一应俱全,还存了少量的被褥、伤药及火石,看来这里应该是猎户冬天进山打猎的临时居所。
虽说这里是西夷的地界,但现在是夏季,不会有猎户过来,在此休息片刻也无妨。
方才经历了一场打斗,又在水中折腾了那么久,两人早已狼狈不堪,宁王去屋外拾了些干草枯枝,在内屋和外间各生了一堆火,然后将门帘放下挡住彼此的视线,这才脱掉湿透的衣服。
岳凌兮默默看着他的行为,旋即也除下外衫放在架子上烘烤,毫无顾忌之sè。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除了偶尔拨动柴火的声音再无其他,岳凌兮看似在闭目养神,思绪却在飞速运转,从他们落水的地点到江水的流向再到周围景物的变化,她将脑海中所有碎片拼凑起来,渐渐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在蒙城的东北方。
换言之,他们离楚国更远了。
她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正想着怎么把他们所处的位置告诉宁王,帘子那头忽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天sè已晚,西夷山中多有猛兽出没,不宜夜行,恐怕我们要在此过夜了。”
半晌无人答话。
宁王眼角微微一沉,以为岳凌兮受不住疼痛晕过去了,想也不想就掀开了帘子,谁知里头的人完完好好地坐在那,衣衫已经穿上,伤口也包扎好了,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就这样瞅着他,还夹杂着尚未掩去的迷茫。
他在说什么?
可今日叫他前来,眼前这情形他着实有点看不懂了,放着兵部特制的军事图不要,跟那西夷女子就着一张极其简陋的白宣讨论了半天,这究竟是何意?
他心里疑惑却不敢问出来,天威浩荡,岂是他能冒犯的?可他又一想,这分明与平时议事不同,陛下在军中从未这般平易近人过,独对那女子例外,实在教人诧异。
就在他暗自揣度上意之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卫将军。”
卫颉悄然一惊,忙道:“臣在。”
“这是狮城周围的布阵图,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懂的现在问。”楚襄抬手将那张白宣递来,他立即上前一步双手接下。
从君记 114.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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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筝弯了弯chún, 没有理会她带着讨好意味的猜测,淡淡道:“我们随便看看, 你忙去吧,不必跟在后头。”
锦娘这才发觉她边上还有个人,旋即扬起笑脸道:“好的, 那夫人和小姐慢慢逛,我先告退了,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再唤我便是。”
说完她就识趣地离开了, 顺便使了个眼sè给店里的小二,让她们都退到了远处, 留下足够的空间给端木筝。
端木筝熟门熟路地拉着岳凌兮来到布匹的陈列柜前, 放眼梭巡片刻,转过头笑吟吟地说:“虽说现在才八月,可这家铺子工序讲究, 做一件衣服要个把月,所以现在订秋装刚刚好,你快去挑几块料子,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柜中的布匹sè泽饱满花纹jīng致, 都是蜀锦云丝之类的料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岳凌兮随手抽了一块出来, 光滑而细腻的手感竟让她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之中。
以前家中贫穷, 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做新衣服,后来到了西夷,端木英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每年都会扯上几块软和的棉布给她和端木筝做新衣裳,虽然和绫罗绸缎比不得,但也是大方得体的,她都十分爱惜。
后来端木英因病去世,两姐妹的生活也变得拮据起来,再没置办过一件像样的衣裳,哪个地方破了就在上面绣块小小的图案,又能凑合再穿半年。如今苦日子算是熬过去了,吃穿用度皆不同以往,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姐姐,我还是觉得干娘给我们做的衣裳好看。”
端木筝心头一软,挽住她的手开起了玩笑:“以前是娘照顾我们俩,现在是我来照顾你,我这拿剑的手可不像娘能做那么细致的针线活,只能带你来买现成的了,你嫌弃也好穿不惯也罢,我是没别的招了。”
岳凌兮也笑了:“知道了,我挑就是。”
言罢,她扬眸扫视了一遍柜上所有的料子,指着角落里那块素sè薄缎说:“就这个吧。”
端木筝拿起来看了看花sè,直夸不错,又顺嘴说了一句:“倒是跟你平时穿的那件露水百合裙的料子有点相似。”
岳凌兮莫名愣了愣。
就在两人沉默的空档,旁边隔间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了,一位年轻姑娘穿着一条百蝶流彩烟罗裙出来了,步态婉约,身姿曼妙,仅从侧面看过去就已经不凡,谁知她又轻轻地旋转了半圈,裙幅上的所有金蝶仿佛都展翅飞舞了起来,越发衬得她顾盼神飞,楚楚动人,惹得许多从店外经过的男子都看直了眼。
边上的小丫鬟激动道:“小姐,您穿这个真好看!”
宋玉娇温文一笑,抚着袖口的金线和珠子说:“平日在外都是官服加身,这裙子恐怕也没什么机会穿,先包起来吧。”
说着她就回到隔间里面把裙子换下来了,再出来时竟是女官的打扮,绯红sè绣鹭鸶的官服,同sè镶金边的短履,腰带正中还别着一枚圆润的青玉,虽然妆发未变,感觉却完全不同,比刚才显得更加雍容华贵。
随后她和丫鬟就去了前台,与掌柜说话的时候彬彬有礼,谈吐亦不凡,看来不止是个六品女官,还是哪家的贵女。
岳凌兮习惯性地通过她的打扮去推敲这些事情,只不过片刻晃神,宋玉娇和丫鬟已经付完账离开了,而端木筝也叫人拿来了裙子款式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让岳凌兮选。
“这个掐腰千水裙怎么样?”
岳凌兮瞥了一眼,随口道:“挺好。”
“那就这个吧,你腰细,穿起来肯定好看。”
端木筝扭头叫来店里的师傅,让她给岳凌兮仔仔细细量好了尺寸,然后指了另外几块同样素淡的料子,让她一并做成这个款式,拉拉杂杂地交代好之后又选了一件夏装成衣,结清银子就带着岳凌兮离开了。
太阳即将落山,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岳凌兮知道楚钧回来了端木筝不便在外多留,就催着她回去,端木筝确实也记挂着楚钧的伤,所以把她送回家之后就匆匆走了。
岳凌兮从袖中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锁条歪挂在边上,轻轻一推,门居然就这么开了,她微惊,还以为是家中遭了贼,冲进去一看,霎时僵立当场。
“这样也敢往里闯,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那人虽然上来就责备她没有安全意识,可话里话外都透着暖意,犹如烈阳般炙人心扉,岳凌兮凝望着他分毫未变的眉眼和身形,恍若回到了千里之外的雁门关,那天在帐中他也是穿着这件天青sè的锦袍,低声唤她过去。
可今日他是陛下,位于青云之巅睥睨众生的陛下,英明神武不可亵渎的陛下,她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只能暗自将沸腾的心绪压下,膝盖触地,双手交叠于额前,恭谨地行了个叩拜大礼。
“罪眷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傍晚时分,青石砖上尚有余热,烧得她小腿阵阵发烫,但下一刻腕间就传来更加灼热的触感,来不及细看,她整个人已经被拽离了地面,一个没站稳直接扑进了他的怀抱。
“一月未见,不但楚语jīng进了,礼数都快赶上宫里的人了。”
楚襄眸光微沉,隐隐夹着不悦,铁臂却牢牢地圈着岳凌兮的腰,没有半点儿要放开的意思。岳凌兮勉qiáng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下颌那一线刚毅的lún廓,遂犹豫了半天才问道:“陛下为何不高兴?是因为我猜出了陛下的身份么?”
“你猜不出才奇怪了。”楚襄反手拉起她往院子里走,并排坐到了凉椅上,
“那陛下为何不高兴?”
岳凌兮再次追问,一双明眸固执地瞅着他,完全不因他是皇帝而多加避讳,楚襄淡然回视,仿佛沉浸在那汪清泉之中,驱走了滚滚热浪,凉爽而舒适。
她还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她。
忍下伸手抚摸她眉眼冲动,楚襄哑声吐出几个字:“莫再自称罪眷。”
她点点头,没有多问为什么,在涉及自己的事情上总是这样的无所谓,浑然不似刚才那样在意他的情绪,这个认知又让他心头微微一滞。
随后他不动声sè地转移了视线,见到她怀里揣着一个崭新的包装盒,遂开口问道:“买了新衣裳?”
“嗯。”
这个包装太过jīng美,一看便知不是她消费得起的,何况她生性节俭,也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但楚襄并没有多问,只单手拎来边上那个浅褐sè的檀木盒子,放进她怀里说:“巧了,朕也有件新衣裳要送给你。”
岳凌兮盯着盒子上嵌着的那枚八仙鎏金锁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因西夷那边用的大多是简单的一字锁,她从未见过这么jīng巧且复杂的东西。楚襄似乎瞧出了她的困扰,一只手从背后绕过去抓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引导着她抽出了夹层的铜片,又将两颗旋钮上下一按,锁应声而开,盒盖微微弹起,露出了半截衣角。
是烟霞般的绯sè,与她今日在成衣铺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岳凌兮心中咯噔一跳,迅速将衣裳拿了出来,抖落到底之后,一只白羽红面的鹇鸟霎时出现在眼前——那是五品的女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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