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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漪光
如此坚毅且不留后路的语气着实惊出端木筝一身冷汗,眼看场面即将不受控制,她悄悄地捏了捏楚钧的手,低声道:“王爷,别……”
“你今天走了就别再回来!”
一句说完,院内静默了片刻。
楚嫣知道大事不妙,刚准备脚底抹油溜去书房请楚峥河过来,楚钧却已经吐出了沉沉的几个字:“儿臣告退。”
说完,他拉着端木筝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来,反是端木筝犹犹豫豫的,一步三回头,刻意拖慢了步伐,霍司玉见此情形顿时陷入了bào怒之中,忍不住扬声喊道:“即便我能让她进门,你又岂能容自己一生无后?”
楚钧身形刹止,英挺的背影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变得僵硬。
她在说什么?
端木筝隐约意识到这件事与自己有关,惶惶看向楚钧,似乎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他却伸出双臂缓慢地把她按进了自己怀中。
“原来你还没有跟她讲。”
霍司玉一瞬间了悟,声音却不再咄咄bī人,反而有种淡淡的迷惘。
儿子居然连这件事都瞒着她,难道真的已经爱她爱到了这种地步?
楚钧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再出声时已如料峭春日里的微风,带了些许寒意:“您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霍司玉忽然有些心虚,撇开视线道:“以我的身份想在太医院查几个医案并不困难。”
楚钧点点头,极其平静地说道:“儿臣回来之前,筝儿身子虚弱待在府里tiáo养,您不由分说就打了她一掌,如今儿臣回来了,您在这本该团圆的夜里又往她心口chā了一刀,您是痛快了,可您不知道,伤害她就是在伤害儿臣。”
说完,他摸了摸端木筝的发丝,将无声泪流的她抱得更紧了些。
“儿臣已经向陛下请旨,等拿下西夷之后就留守于当地,替陛下好好打点那片崭新的疆土,筝儿也会随儿臣一起去,来日方长,希望母妃保重身体,一切安好。”
他这是要跟她永别!
霍司玉霎时白了脸,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从不示软的她竟生出了后悔的念头,可惜楚钧并没有继续停留,甚至没有再听她说一句话,带着端木筝就离开了郡王府,坚定且决绝。
回去的路上,端木筝一直瑟缩在角落剧烈地颤抖着。
她早该明白的,自从楚钧回来之后他们日夜欢好,从未做过任何措施,可她就是怀不上孩子,太医说是平时给她tiáo理身子的药里含有麝香,不易受孕,而她居然也信了,完全不曾想过这是他让太医编造的谎言。
那个不得不舍弃的孩子一去就是永别,再也不会投胎到她的肚子里了。
端木筝死死地咬住下chún,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天都塌了下来,她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身边的楚钧,更不知该怎么跟他继续在一起。
失去一个孩子已经够了,她怎能让他此生无后?
内心撕扯之际,一盏亮晶晶的花灯忽然捧到了面前,照亮她的泪眼。
“筝儿,为夫给你买了白兔灯,喜不喜欢?”
端木筝眨了眨眼睛,那张熟悉的俊容近在咫尺,在暖光的映衬之下竟显得格外平静柔和,向来不掺任何情绪的眸底,满满当当全是她的影子。
情绪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我不想要花灯,我想要个孩子——”
楚钧搂着她,一边吮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边哑声道:“可是为夫的愿望早就许完了,我们只好就这样了。”
“什么愿望?”端木筝泪眼朦胧地问道。
“若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为夫此生俱无憾事矣。”
她愣了愣,旋即扑进了他怀里,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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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 135.会审
好看的言情本文仅在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 王都的夏季很长, 通常都会热到十月初, 在这样的天气下一般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室外活动,闲暇之余, 端木筝带着岳凌兮来到了城中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准备为她订做几套衣裙。
铺子开在城北的官宦区,占地虽不大, 装修得却极为雅致,什么水晶勾月烛台、镶百合花铜镜和一整面镂空琉璃墙, 甚是吸睛, 无怪乎这么多姑娘前来光顾。老板锦娘是位颇具风情的美妇人,待人接物十分周到, 尤其是对那些有身份的夫人, 所以她一见到端木筝就立刻迎上来了。
“如夫人万安, 今儿个怎么有空光临小店?莫不是王爷回来了要替他订几件新袍子?”
端木筝弯了弯chún, 没有理会她带着讨好意味的猜测,淡淡道:“我们随便看看, 你忙去吧,不必跟在后头。”
锦娘这才发觉她边上还有个人,旋即扬起笑脸道:“好的, 那夫人和小姐慢慢逛, 我先告退了, 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再唤我便是。”
说完她就识趣地离开了, 顺便使了个眼sè给店里的小二, 让她们都退到了远处,留下足够的空间给端木筝。
端木筝熟门熟路地拉着岳凌兮来到布匹的陈列柜前,放眼梭巡片刻,转过头笑吟吟地说:“虽说现在才八月,可这家铺子工序讲究,做一件衣服要个把月,所以现在订秋装刚刚好,你快去挑几块料子,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柜中的布匹sè泽饱满花纹jīng致,都是蜀锦云丝之类的料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岳凌兮随手抽了一块出来,光滑而细腻的手感竟让她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之中。
以前家中贫穷,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做新衣服,后来到了西夷,端木英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每年都会扯上几块软和的棉布给她和端木筝做新衣裳,虽然和绫罗绸缎比不得,但也是大方得体的,她都十分爱惜。
后来端木英因病去世,两姐妹的生活也变得拮据起来,再没置办过一件像样的衣裳,哪个地方破了就在上面绣块小小的图案,又能凑合再穿半年。如今苦日子算是熬过去了,吃穿用度皆不同以往,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姐姐,我还是觉得干娘给我们做的衣裳好看。”
端木筝心头一软,挽住她的手开起了玩笑:“以前是娘照顾我们俩,现在是我来照顾你,我这拿剑的手可不像娘能做那么细致的针线活,只能带你来买现成的了,你嫌弃也好穿不惯也罢,我是没别的招了。”
岳凌兮也笑了:“知道了,我挑就是。”
言罢,她扬眸扫视了一遍柜上所有的料子,指着角落里那块素sè薄缎说:“就这个吧。”
端木筝拿起来看了看花sè,直夸不错,又顺嘴说了一句:“倒是跟你平时穿的那件露水百合裙的料子有点相似。”
岳凌兮莫名愣了愣。
就在两人沉默的空档,旁边隔间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了,一位年轻姑娘穿着一条百蝶流彩烟罗裙出来了,步态婉约,身姿曼妙,仅从侧面看过去就已经不凡,谁知她又轻轻地旋转了半圈,裙幅上的所有金蝶仿佛都展翅飞舞了起来,越发衬得她顾盼神飞,楚楚动人,惹得许多从店外经过的男子都看直了眼。
边上的小丫鬟激动道:“小姐,您穿这个真好看!”
宋玉娇温文一笑,抚着袖口的金线和珠子说:“平日在外都是官服加身,这裙子恐怕也没什么机会穿,先包起来吧。”
说着她就回到隔间里面把裙子换下来了,再出来时竟是女官的打扮,绯红sè绣鹭鸶的官服,同sè镶金边的短履,腰带正中还别着一枚圆润的青玉,虽然妆发未变,感觉却完全不同,比刚才显得更加雍容华贵。
随后她和丫鬟就去了前台,与掌柜说话的时候彬彬有礼,谈吐亦不凡,看来不止是个六品女官,还是哪家的贵女。
岳凌兮习惯性地通过她的打扮去推敲这些事情,只不过片刻晃神,宋玉娇和丫鬟已经付完账离开了,而端木筝也叫人拿来了裙子款式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让岳凌兮选。
“这个掐腰千水裙怎么样?”
岳凌兮瞥了一眼,随口道:“挺好。”
“那就这个吧,你腰细,穿起来肯定好看。”
端木筝扭头叫来店里的师傅,让她给岳凌兮仔仔细细量好了尺寸,然后指了另外几块同样素淡的料子,让她一并做成这个款式,拉拉杂杂地交代好之后又选了一件夏装成衣,结清银子就带着岳凌兮离开了。
太阳即将落山,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岳凌兮知道楚钧回来了端木筝不便在外多留,就催着她回去,端木筝确实也记挂着楚钧的伤,所以把她送回家之后就匆匆走了。
岳凌兮从袖中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锁条歪挂在边上,轻轻一推,门居然就这么开了,她微惊,还以为是家中遭了贼,冲进去一看,霎时僵立当场。
“这样也敢往里闯,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那人虽然上来就责备她没有安全意识,可话里话外都透着暖意,犹如烈阳般炙人心扉,岳凌兮凝望着他分毫未变的眉眼和身形,恍若回到了千里之外的雁门关,那天在帐中他也是穿着这件天青sè的锦袍,低声唤她过去。
可今日他是陛下,位于青云之巅睥睨众生的陛下,英明神武不可亵渎的陛下,她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只能暗自将沸腾的心绪压下,膝盖触地,双手交叠于额前,恭谨地行了个叩拜大礼。
“罪眷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傍晚时分,青石砖上尚有余热,烧得她小腿阵阵发烫,但下一刻腕间就传来更加灼热的触感,来不及细看,她整个人已经被拽离了地面,一个没站稳直接扑进了他的怀抱。
“一月未见,不但楚语jīng进了,礼数都快赶上宫里的人了。”
楚襄眸光微沉,隐隐夹着不悦,铁臂却牢牢地圈着岳凌兮的腰,没有半点儿要放开的意思。岳凌兮勉qiáng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下颌那一线刚毅的lún廓,遂犹豫了半天才问道:“陛下为何不高兴?是因为我猜出了陛下的身份么?”
“你猜不出才奇怪了。”楚襄反手拉起她往院子里走,并排坐到了凉椅上,
“那陛下为何不高兴?”
岳凌兮再次追问,一双明眸固执地瞅着他,完全不因他是皇帝而多加避讳,楚襄淡然回视,仿佛沉浸在那汪清泉之中,驱走了滚滚热浪,凉爽而舒适。
她还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她。
忍下伸手抚摸她眉眼冲动,楚襄哑声吐出几个字:“莫再自称罪眷。”
她点点头,没有多问为什么,在涉及自己的事情上总是这样的无所谓,浑然不似刚才那样在意他的情绪,这个认知又让他心头微微一滞。
随后他不动声sè地转移了视线,见到她怀里揣着一个崭新的包装盒,遂开口问道:“买了新衣裳?”
“嗯。”
这个包装太过jīng美,一看便知不是她消费得起的,何况她生性节俭,也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但楚襄并没有多问,只单手拎来边上那个浅褐sè的檀木盒子,放进她怀里说:“巧了,朕也有件新衣裳要送给你。”
岳凌兮盯着盒子上嵌着的那枚八仙鎏金锁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因西夷那边用的大多是简单的一字锁,她从未见过这么jīng巧且复杂的东西。楚襄似乎瞧出了她的困扰,一只手从背后绕过去抓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引导着她抽出了夹层的铜片,又将两颗旋钮上下一按,锁应声而开,盒盖微微弹起,露出了半截衣角。
是烟霞般的绯sè,与她今日在成衣铺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岳凌兮心中咯噔一跳,迅速将衣裳拿了出来,抖落到底之后,一只白羽红面的鹇鸟霎时出现在眼前——那是五品的女官服!
与此同时,楚襄的嗓音从背后徐徐传出,宛如林籁泉韵,淹没了她所有听觉。
“朕需要一名御前女官。”
岳凌兮只觉得浑身都僵了,因这句话,更因这件重得几乎让她手抖的衣裳——下午那般质素的女子都只是个六品女官,她一介罪眷,如何穿得起这五品官服?
她舔了舔干涩的chún,试着开口推拒:“御前女官向来是由吏部从在朝七品以上的女官中甄选出来,陛下这样……不合规矩。”
“你漏了个主语。”楚襄如往常一般纠正她的语法,“他们甄选,朕来定夺。”
换言之,他要谁就是谁,旁人无从置喙。
岳凌兮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陛下,我是罪臣之后。”
“朕知道。”楚襄凝视着她,眸光亮得灼人,“但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朕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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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 137.血崩
好看的言情本文仅在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 楚国, 她终于回来了。
八岁那年离开的故国到如今几乎变得全然陌生, 风格迥异的建筑, 格外热情的百姓,一切都让她心cháo起伏, 还有燕州大营里的女医官,说得一口极好听的吴侬软语,她隐约记得那腔tiáo却再也说不出口。
十年了,该忘的不该忘的都挡不住时间的侵袭,她是楚国人,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岳凌兮按捺住内心的叹息,掀被起身梳洗。
昨夜进城之后她就被影卫领来这个小帐篷了,没去难民营的原因大概是楚军昨日攻下了蒙城, 难民大幅度增加以致营中满员, 没有她可以住的地方了吧。
来这之前, 楚襄没有再与她有过任何交流, 他被众人簇拥着去了中军主帐, 那边是军营重地,守备森严, 不许任何无关之人进入,她站在高处远远地望了几眼, 看见两名身形挺拔的男子在门口相迎, 一个似乎身上有伤, 楚襄亲手扶了他一把, 随后三人就进帐了。
那句未说出口的谢谢就一直存到了现在。
岳凌兮放下布巾,冰凉的洗脸水让她清醒不少,她想了想,决定到外面去看一看,新到一个地方把周围环境都观察透彻已经是她多年来的习惯了。
走出帐篷,眼前豁然开朗,上有碧空赤晷交相辉映,下有青山伴着关隘城墙连绵起伏不知尽头,营砦林立其中,sètiáo冰冷,肃然生畏,四面八方皆设有校场,一片乌压压的全是玄甲军在cào戈演练,场面十分壮观。
她所在的地方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伤兵,应该是在医疗队这边,想来昨夜刚到营帐便有女医官来给她看腿伤,中间缺了一味药,回去拿来不过半刻的工夫,原来是就近安置。
岳凌兮默然回想着,身后冷不防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
“言修哥哥,你不会又让医官姐姐给我熬那又苦又呛的汤药喝吧?我真的没受伤,你相信我好不好?”
男孩瘪着嘴,步子迈得极小,像个小尾巴似地拖在夜言修身后,显然对看病喝药这件事极为抗拒,夜言修啼笑皆非地瞅了他一阵,见他实在不愿去,索性停下了步伐。
“长安,你被人掳去西夷大半年,且不说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路奔逃就吃了不少苦头,倘若不好好tiáo理一下,出了问题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
“可我真的没事……”
顾长安辩解着,声音渐趋低弱,最后尽数消失在夜言修温柔却坚定的目光中,他耷拉着脑袋,认命般牵回他的手,正要往医官的帐篷而去,谁知不经意地一瞥让他刹住了脚步,旋即神采大放地朝前方那抹丽影跑去。
“姐姐——”
岳凌兮能听懂这两个字,又辨得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回过身去,一看之下眸光亦亮了起来。
那是她前天在蒙城救下的小男孩!
岳凌兮立在原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顾长安已经蹭蹭两步扑进了她怀里,她向后趔趄了一下,被疾闪而来的夜言修用手臂托住,这才止住了跌势。
待她站定夜言修立刻礼貌地收回手,然后转过身轻斥道:“长安,不可无礼。”
顾长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唐突了,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对不起姐姐,我忘了你的腿还有伤,你没事吧?”
岳凌兮听得一知半解,但看他神sè已猜出了大概意思,遂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顾长安开心又激动,小嘴像连珠炮似地滚出一串话,“当天在战场上跟你分开之后我就担心得不得了,后来又听闻你落水,我只想去东漓江寻你了!幸好有宁王殿下在,我就知道,凭他的本领你们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他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岳凌兮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夜言修却明白了,清湛的眼眸溢出洞悉之sè,旋即看向岳凌兮。
她就是陛下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昨夜楚钧与他私下聊天时提到此事便沉了脸,对害得楚襄陷于险境的岳凌兮有诸多不满,还让他尽快把人安排到难民营去。他身为监军,自然也知道岳凌兮待在营中是名不正言不顺,遂同意了此事,谁知她和顾长安竟然还有这等渊源,这下可就难办了。
夜、顾两家素来交好,他的堂妹夜思甜嫁给了顾家长子顾靖夷,顾长安是其yòu弟,也等同于他半个弟弟,岳凌兮既在危难之中伸与援手,他理当替顾家还她这份恩情,别的不说,难民营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又怎能让她去?
看来只能跟楚钧撂挑子了。
思及此,夜言修冲岳凌兮拱了拱手,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挂起一缕浅笑,看起来甚是平易近人。
“多谢姑娘救长安一命,此恩我等铭记于心,他日姑娘若有所求尽管来找我便是,眼下就安心住在这里养伤吧,缺什么让人来禀报一声即可。”
谦谦君子突然施礼自有原因,岳凌兮看着那张俊脸,心中暗自琢磨着刚才听到的几个字眼,诸如救命养伤之类,还没推测出大概意思,远处号角被突兀地吹响,她满脸疑惑地看向夜言修,他却淡然地安抚着她。
“没事,只是准备出发攻城了。”
攻城!
这次岳凌兮听懂了,脑海中瞬间浮起许多事情来。
蒙城既破,楚军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西边的扎城,恰好她来时经过那里,对周围地形及关押难民的地方都有些印象,若能画成一张地图给楚襄,说不准对他有所帮助,想到这里,她冲夜言修飞快地福了福身,然后便转身入帐了。
夜言修只道她是害怕了,隔着帘子回了一礼,尔后哄着顾长安走了,
半个时辰后,岳凌兮站在了中军帐前。
她的帐篷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不过在西夷时用的是鹅毛笔,突然让她用回狼毫难免不适应,所以这图纸画的时间就长了些,所幸离营的只是先锋军,楚襄尚在帐中,她还有机会把这个交给他。
若是能有帮助,也算还了他的恩情了。
岳凌兮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又将手中的宣纸攥紧了些,直到影卫来到她跟前低声传唤,她才霎时醒神。
“岳姑娘,你可以进去了。”
她点点头,缓步踏上石阶,到了蜀锦织成的暗纹卷帘前两旁的士兵自动为她掀起一条通道,她向前迈了两步,卷帘应声落下,帐中却明亮如昔,她抬头望去,楚襄逆着光站在正中央的沙盘旁边,手臂半屈,正捏着一枚旗标寻找合适的落点。
仿佛是他,又仿佛不是他。
今天他穿着一件天青sè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水浪山石,极为jīng致,腰间束着祥云宽带,缀一枚无甚雕饰的白玉,简单而又不失华贵,行止之间随着他修长的身形晃动,衬得人格外英挺潇洒。
忽然,白玉停止不晃了,她微微扬眸,恰好与那双星目对上,深邃如渊,墨sè浓郁,几乎将她吸了进去。
是了,确实是不同了,卸去一身狼狈,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气势凛人,不可bī视。
岳凌兮勉力回想着小时候学过的楚国礼仪,然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并轻声道:“民女参见王爷。”
因为之前一直不曾开口,声音始料未及地带了丝沙哑,楚襄眉间几不可见地沉了一下,旋即凝声唤道:“过来。”
她老老实实上前,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楚襄面部似有微妙情绪波动,却快得让人瞧不清楚,左脚一迈,直接来到她跟前,低眼瞧见她手里攥的东西,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是扎城的地形图以及关押难民的……”
岳凌兮的话毫无征兆地断在了空气中,原来她走近了才发现,沙盘后方的花梨木长案上赫然摆着数张地图,无论是山峦河道的走向还是城郭要塞的布防均在其中,无一有缺,十分详尽,比起她手里这张不知qiáng了多少倍。
她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楚襄眼角微微一扬,伸手就扣住了那双皓腕,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宣纸扯出来,并摊平在桌案上用青龙镇纸压好,也不管她是个什么表情,背过身去径自端详了许久才道:“画得不错,就放在我这里吧。”
岳凌兮愣了愣,脸sè有些发黑,直想把那东西抢回来,楚襄却往后一推,直接推到她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抱臂看着她,眼角溢出三分悦sè,她碍着他的身份不敢僭越,只好使劲忍下伸手去勾的冲动。
“行了,回去吧。”
楚襄几个字就打发了她,然后转身去取衣架上的盔甲,似要更衣出发,门口的影卫耳朵比谁都尖,立刻就进来请岳凌兮出去了,岳凌兮默默地看了眼那张地图,咽下所有的不甘愿,旋即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忽又回过头来。
“刀枪无眼,王爷小心。”
楚襄动作一顿,侧过身来远远地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声线清澈如流水击石,逐渐扩散至她耳畔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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