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刘壮实转身小跑出门。
“怎么这样......”周正一口闷气吐出，摇头。
“很正常的，卫生问题要常抓，还要抓牢，......但药材绝种...到底怎么回事，要查！”
李一鸣拿起杯子，慢吞吞喝了口营养液，放下，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植物要自然灭绝可不是容易的事，这肯定是人为的。”
“人为的？”
“当然也不一定就绝种了，说不定哪还有那么点，不过不够批量生产药的。”李一鸣眯起眼。
周正坐在一边拧着眉头，原先在部队管事虽然多，却也没有像这样，跟在李一鸣边上，时时刻刻发现这么多问题。
“这事挺奇怪，你觉得他有没有说谎？”周正问道。
李一鸣摇摇头：“他这个倒是没说谎，吃一颗少一颗，那就是说没这种药，药是谁管的？就算有更先进的药，药材也不能毁掉，国外的种子，哪的？老毛子的？
不管哪的，应该不好种，所以国家不要这种药，就没人种药材了......生产承包，不好种又卖不了钱的东西，肯定都给连根铲了。”
“......真的？”
“猜的，等他回来看具体怎么回事吧！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是自己怕胖不吃。”
李一鸣淡淡一笑，“部队里头对作风更讲究，厨子要是肥头大耳的，生活会上战士们会提意见的吧？”
周正无奈地叹了口气：“有这可能，那你刚才怎么不直接说？”
“直接说做什么呢？就算是没多吃两口，厨子肯定要尝菜，天天还会吸入油烟，长胖难免。他或许是怕人说，其实......”
李一鸣瞄眼窗外：“好工作大家都舍不得，这就是人性，拿自己身体健康开玩笑这是无知，有他后悔的。”
“卫生是要讲究。”
周正点点头：“其实真打起战来伙夫挺不容易的，背锅扛米还得带着枪，冲锋也得上，不过平时，......”
“所以说越是这种好岗位，越得严格要求，降低舒适度，哪个工种都有风险，天天吸油烟，本来对身体其实很不好，但厨房又确实是个好地方，有吃有喝的......人都喜欢跟食物离得近点......”
李一鸣端起杯子走到墙边，给自己倒了杯营养液，边喝边看窗外，“照这么看，这蛔虫其实也有用。”
周正愣了下：“什么用？”
“减肥，吃点虫卵，等虫子长得差不多再吃药给打下来，这段时间怎么吃都胖不了了。”
“呵......”周正失笑，“这算什么事......”
“营养过剩也是种病。”李一鸣慢悠悠说了句，往天上看了一会。
周正走到他边上，往下看着操场上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也看看天：“你说老美的卫星是不是在上面？”
“大概吧，看我们搞生产，够他们分析的。”
“之前听说你经常骂人，这次过来基本没见...刚才我以为你会骂两句，结果就吓了两下。”
“能起作用的办法很多，我喜欢省力气的。”李一鸣轻轻呷了口营养液，“我更喜欢摆事实讲道理。”
“摆事实讲道理，挺好......”
周正笑了笑，看看李一鸣的侧脸，“咱们部队还是好用的，安排的事，打折扣的很少。特别是你在盯着，效率很高。”
李一鸣沉默了下，摇摇头：“这种事要长期看，我们一方面创造条件提高生产效率，一方面还要解决人的懒病，......”
“懒病......”
“是啊，等机器多了以后，劳动要成为基本需求，靠的只有健康和兴趣了。
以前没啥吃的，大家可能是觉得厨子工作比较好，但其实这里头风险也不小，只是为了那口吃的去工作，没有正确对工作了解，早晚会出问题！”
“确实......”
脚步沉沉，周正回头。





飞越三十年 第1043章 三道松
卢平匆匆快步走进门，手里捏着张纸气息不定开口：“知道了！”
“什么情况？”
“确实是这样，我刚才打电话到这里卫生局，初步了解了下。”
卢平喘了几口气，看了下纸上的字：“这个药原料主要是种叫除虫菊的草，学名叫山道松，原来是老毛子那边弄来的，只给了一点点种子，我们试了四个地方，只在维坊农场种成......”
“山道松？你听对了吗，是山道年蒿吧？”李一鸣皱皱眉头打断他。
“呃？松...糕？那人口音有点重，......”
卢平愣了下，他急急通了电话问了个大概，后续别人接着了解，他先来汇报，没料想才说两句就出错了。
“那他大概认错了，嵩山的嵩跟这个是挺像，但蒿不这么读，如果是草，就得读高......”
卢平恍然：“草头我知道了，我辈岂是蓬蒿人。”
“你倒是会读，可惜你听不出别人的错。你这么一说，感觉这东西是长在山道边上的松树......所以现在咱们消息传达里头，太容易出问题了......”
“我再......”
“不用，昨天送过来的书里有。”
无视卢平老脸涨红，李一鸣走到墙边那书架上，抽出本老旧的《全国中草药汇编》，刷地翻到一页递给周正：“那就是这个了，这是种有毒植物，能驱虫。”
周正眯起眼，看着上面：“山道年...蒿......是这个？”
卢平凑过来跟着看，尴尬摸嘴，呐呐说道：“大概就是它了，这个跟那字是挺像的，一般人真会读错......”
抬眼看向李一鸣：“你认得这个？”
“没见过实物，早上抽空翻了下，你说山道松，那就是这个了，正好它还有点毒性。”
卢平轻咦一声：“真的有毒......头痛呕吐腹泻......驱虫...”
周正看着这上面图文并茂，又往后翻了几页，再看看封面点点头：“七五年印的......我看啊，这种书就得多印，上课就得教这种，又能认字又了解自然，对吧？至少知道外头什么草有毒，别给乱吃了。”
李一鸣笑笑：“所以说，咱们现在那些印刷厂也都得好好管起来，天天印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做什么，那种是精神上有毒，症状是失眠厌**神恍惚......还能上瘾！”
“也是......”卢平附和了句，若有所思，“这七五年印的......”
周正笑了笑，看看卢平：“七五年怎么了？”
“我了解的情况是，七九年全民推广宝塔糖，那边推广种植量很大，好多厂都生产这种药，结果库存积压严重，很多企业亏损，有些药保存不当失效，原料变质也很严重，再.......”
卢平看了眼纸，递给李一鸣：“再就是八二年九月的时候，**部国药局淘汰了这个药，当地就把药田改种别的了，......今年很多厂跟那边药材公司要原料时，那边就说没货......”
周正看着李一鸣苦笑，这小子又说对了，脑子怎么长的？还能记下这么多东西。
卢平叹了口气，这种事越看越多越有种无力感：“这个是初步了解的结果，我已经安排联系问具体原因了，我估计......”
“不用你估计什么，这里有市场的原因也有管理的原因，肯定是有更好的药了......”
李一鸣看看两人，示意远处，“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对付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产业吗？”
“......”
“也差不多是这样，先让他们大量生产，超过市场需求，再推出新技术新产品，一下就可以把他们整条生产链毁掉。”
“......”
“我对付别人时......”
轻轻叹了口气，李一鸣回头看看两人：“特别开心！”
周正揉揉额角：“所以这事发生自己这头，特别难过....是吧？”
“是啊，药可能是不是那么好，但资源没保护后果很严重，进口种子，人家就给这么点种子，好不容易种出来那么多，......
咱们不说要不要尊重以前的劳动成果，他们怎么知道这药只能用在驱虫上？说不定可以治别的什么大病！”
卢平一激灵：“什么大病？”
李一鸣盯着书上看了一会：“这就不好说了，得研究，药物这种东西你不知道它能治多少病，别看这有毒，可有毒的东西其实都很有用，传说砒霜还能治癌呢！”
“真的？”
李一鸣抬头笑笑：“我也是听说的，民间有这种说法，癌不是绝症吗？有人痛得受不了，就服毒自尽，结果还好了，故事会上有。这次全国普查，看看能挖出多少偏方，再好好研究一下。”
“这个确实要研究，不过这砒霜用不好会死人的吧？”卢平问道。
“是啊，所以就得多了解，没什么药是包治百病的，......这个事......”
李一鸣扬了扬手中的纸：“是个很好的案例，要让大家学习分析讨论，以后这类问题要放到一起思考解决，虽然搞责任承包，下放经营管理......但绝对不是把地丢给下面就可以的！”
“要严肃处理吗？”卢平轻声问道。
周正目光从书上抬起，叹了口气：“一鸣......这个......”
“我知道，这可能不能怪农场，他们以往损失也大，毕竟如果种出来的东西没人收，又不好保存...加上这个又有毒，估计也很难处理，要是被牛羊吃了的话......”
“对！”
“所以......”李一鸣点点头，“这应该就是那边一下就把东西给弄光的原因，这被当作有害植物了。”
卢平轻呼口气，满脸无奈。
“可现在觉得这个没什么用就不种，等发现有别的用处时，就算压任务下去不也得长一年？能变出来？有些东西真想买，就算别人肯卖给你，那会是什么价？”
“确实......”
“那现在怎么办？”
“不可能真全部绝种，安排让那边去找，找到好好培养起来。”
“那药...”
“药当然要生产，虽然可能比别的药效果差，可能成本也高，但这药还要是有，其实它的缺点无非就是虫子没有杀死，都是活着出来，农田里头粪水带着虫卵，直接泼洒到叶面上，来回都会感染。但这个药有个好处......”
“好吃？”
“不是好吃，而是效果吓人。”
李一鸣轻轻一笑，“你们想想，虫子活生生拉出来这感觉什么样？拉过虫子的人你再给他上卫生课，效果能好几倍！”
卢平周正恍然。
“病毒病菌那么多，良好的卫生习惯可以挡掉很多病。我们看待一种药，视角要广一点。疾病是长期的，很多药只是治症，不能治病，......”
“治症不治病是......”
“这都不理解？治病那就是终身不会再得，治症就是你现在好了，以后不担心还会得病！”
“种痘就是治病？”
“差不多吧，不过疾病也会进化，所以我们这方面绝对不能大意。”李一鸣拿起杯子仰头喝干，走去又倒了一杯：“其实像虫卵感染的问题可以解决，一个是粪便无害化处理，另一个就是我们现在采用根部排管施肥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当然这个还是要上电视教教大家。”
“也是......”
刘壮实已经带着个医护兵到了门边：“报告！”
李一鸣点点头：“进来！”
“首长...”
“药吃了吗？”
“吃了.....”刘壮实瞄眼边上，“要等明天才能拉......”




飞越三十年 第1044章 下乡
医护兵有些紧张地补充：“快的话是晚上。”
“我不急，......该什么时候拉就什么时候拉，......”李一鸣笑了笑，看着那医护兵，“你叫苏有田对吧？”
那医护兵一挺胸：“是的首长！”
“哪的人？”
“梅县。”
“种过田吗？”
“种过！”
“农活都会吗？”
“会！”
“会开车吗？”
“会开，开不好！”
“农用机械说几个来听听。”
“拖拉机，打谷机，碾米机、还有...水轮泵......”
“田间工作要注意什么？”
“防蛇虫叮咬，防水蛭血吸虫，防止农药中毒，防破伤风感染......防止食物中毒......”
“这个有没有看过？”李一鸣拿起《全国中草药汇编》亮给他看。
苏有田盯着那封皮，摇摇头。
李一鸣又走到书架前抽出另一本丢到他怀里：“这个呢？”
苏有田伸手拿起，轻哦一声：“这本《常用中草药手册》看过，图书室里有这书。”
“就是这本，你借过三次，还在上面作了笔记，在蓖麻这一页你打了个大问号，是什么意思？”
苏有田满面惊骇，赶紧翻页，翻到那页后盯着看了一会，抬头看向李一鸣：
“看这个时我想起小时候吃过蓖麻子...差点死掉......不过有战士说他炒来吃就没事......我觉得很奇怪就...打了个问号......”
“那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还...还不知道.......”
“居然还不知道？”李一鸣摇摇头，“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可能是那人抵抗力比较好。反正有毒的东西最好别吃！”
“虽然不求甚解，但你这话也有点道理，那是因为蓖麻子加热后里头毒性成分会被破坏，但别吃是最好的办法，......”
李一鸣看看众人，“现在到处都有种这个，小孩子又贪吃，有的学校还让小孩子每个人要交一斤蓖麻子才能去上学，也不知道每天多少人中毒......”
众人默然，周正看向李一鸣：“有这事？”
“有啊。”
李一鸣看向苏有田：“你觉得是部队卫生管理好，还是农村卫生管理好？”
“部队！”
李一鸣点点头：“你是明年九月复员对吧？”
“是！”
“现在国家搞建设，很多战士复员后都会回家乡，我们要带去新设备新技术，还有你们脑子里的那些东西，知识和纪律性。现在开始我们就会陆续挑人下乡出差，愿意吗？”
“愿意！”
“协助改造农田这个事，你俩都去，挑一个班的人，志愿报名，今天组织学习一下。
你们去的时候给村里带一套生产设备过去，削皮机切块机这种都带去，另外班组里头配一个宣传干事跟着，一起劳动一边记录。”
“是！”
“这次下乡搞实验是重要任务，你们该怎么做，...招集人员后去一楼总务处领条例！”
“是！”刘壮实结结实实应了一声。
“首长，我能问下去哪？”
“就是附近，具体地点还没定。”李一鸣扬扬下巴，“你们先去准备。”
两人转身出门。
卢平望着门口无人，低声问道：“这个人有问题吗？”
李一鸣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普通人一个，性格比较保守。”
呼呼呼~
直升机动静自窗外传来，周正搭眼远眺：“又来了直升机......”
“航空燃油要保证，这段时间空运密度很大。”李一鸣走到窗口看了看，“水上飞机的资料图让他们快一点过来。”
…...
走道里。
“这首长挺和气啊？”苏有田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会挨批评，结果就是安排下乡出差。”
刘壮实叹了口气：“下乡倒是好事，可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是说搞个实验？”
“好了，我们去叫人，怎么叫？”
“去那边问一下吧！”
“要不要先问一下条例是什么？”
“找全人再去。”
…...
“省里还未采摘的香蕉园表已经全做出来了。”
花城农业厅，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电话声说话声响成一片。
“通知他们准备接收设备。”
“向四号营地传真资料。”
…...
一条土路蜿蜒曲折，两边杂草农田，解放货车稳稳开着。
“班长，你能讲好这课吧？”
“能啊！”周志平拿着纸看了看，嘴里喃喃有声。
“是这条路没错吧？”
“没错，诶看，前面有路牌。”
宝安乐丰香蕉种植园。
十几个大人男男女女都蹲在路口大榕树下，有的戴着草帽，有的拿着草帽在手中扇着，有的手搭凉棚望着远处。
再过去一点停着板车和自行车，其中一辆板车上还放着个老旧的大钢精锅，边上摆着几十个茶缸。
还有黄澄澄的两串香蕉。
再后面，是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孩子，叽叽喳喳说着小话，时不时有人偷瞄一眼那板车上的香蕉。
远处尘烟滚滚，没过一会，解放货车开近，叭叭按了两声，停下，两个战士站在车上，看到车停，行了个军礼。
“解放军叔叔好！”
那些孩子们举手叫道。
“你们好！”
副驾驶座上的周志平探出头：“同志，这里是不是乐丰香蕉园？”
“对对......”
石成才仰着头伸手：“同志您好，我是村长石成才，这位是场长石乐志，这些是场里的职工，这些是村小学的刘老师和他带的学生。”
“大家好......”
周志平推门下车，伸手匆匆一握：“我叫周志平，按上级命令来给你们送东西，你们接到通知了吗？”
“接到了，说是有运东西的设备，还要上个现场教学课，......”
“对，在车上，东西有点多，能不能再往里面开？”
“这车开不了了，”石成才回头看了看，“我们用板车来运吧。”
“这园子多大？”
“这里是两百亩地，主要种的是香蕉一号，是农业厅以前从高州那边引进的品种......按计划下周就要采了。”石成才手一挥，后面就有人送上来一串鲜黄的香蕉。
“同志尝一下，来来......”
“先不用......”
周志平顺着石成才的视线往里头看：“你们以前都是怎么往外运香蕉的？”
“就是板车拉到这里，然后再装拖拉机运去采购站，我们这里的香蕉是供香江的，给国家创了不少外汇。”
“我知道了，......”周志平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张纸看了看，“那就从这边装吧。”
“来，大家帮着拿下来。”
周志平拦了一下：“不用急，先拿几个下来。”
车子熄火，司机和车斗上的两个战士配合着下面的人把车上的铝管什么的先搬了一部分下来。
周志平叫过石成才和石乐志：“按上级指示，我们要现场教授你们如何安装，你让大家站开一点。”
石成才赶紧回头：“大家站站好，前面坐下，后面站着，解放军同志要讲课。”
“那个孩子们坐近一点。”
这边石乐志递上水：“周同志，先喝点凉茶。”
“好......”周志平接过水缸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看了一圈。
面对这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不由得有点小紧张，赶紧拿出纸又看了眼。
“这个是国家新发明的快运装备。”
“这是铝管支架，这一个是滑轮，这个是螺扣，来，我们给大家示范一下怎么装，装起来你们就知道了......张长龙，刘前进！”
“到！”
“你们安装示范！”
“是！”
石成才带头鼓起了掌。




飞越三十年 第1045章 上课
掌声里，两个军人配合着作起了演示。
这玩意像是拱门的框，横一根竖一根，从口袋里摸出金属螺栓往洞眼里一插一转，就固定住了，连扳手都不用
放倒，再安一个框。
再放倒，两个框中间接上一根四米长的横杆，立在地上。
石成才带着一班群众瞪着大眼认真看：这个就是新发明的快运装备？
周志平拍拍手：“看懂了吧？这支架中间这个横杆上面，像不像是铁轨？”
“像！”
周志平接过战士递来的一个滑轮，举高给大家看：“这个叫滑轮，我们把它卡在上面，然后下面有钩子，你们采了香蕉，就可以拿绳子绑了挂在这上面，然后滑出来。”
一边说，他一边把滑轮扣在支架上，左右拉了两下：“是不是非常省劲？”
掌声更加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