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周志平手指一个孩子：“你有什么问题？”
“叔叔，如果做成斜的，是不是会自己滑？”
“没错！”周志平点点头，“如果是斜的，当然会从高滑到低，但这个就是看怎么安装了，地平不平这都很关键。”
“哦......”
“简单吗？”
“感觉挺简单的。”
“对，是挺简单的，那接下来，石场长，你这个香蕉园是什么个形状，有没有地图？”
“我们...地图没有。”
“记得住吗？”
“记得住。”
周志平手一挥：“好，现在教大家做地形沙盘。把那张桌子拿过来。”
“地形沙盘？打战用的沙盘？”
“对，先教你们，回头你们自己要弄一个更准确的。”
说话间，两个战士已经从车上抬下一张方桌，一米见方，桌边被扳起，五公分高。
“弄点沙子过来，土也可以。”
很快桌子上就堆起了土，周志平拿着一根直尺示意：“这个大家见过吧？”
“做衣服的尺子？”
“差不多吧，这个尺子三十公分，现在是这样，我们把土先堆平，石场长，你来指，我来弄，”
周志平抬头看了下天，“上北下南，我们先定方向。来，把桌子转一点......”
“然后，把土推平，这个是第一步，再然后，这里就是大门，”周志平一边说，一边接过张长龙手里的一个小东西插进沙里，“这个是大门。”
“这里是我们的路，石场长，你这里头有没有池塘河沟？”
“有。”
“在哪里？”
石乐志手指了一下：“这边有条河，那边有个小池塘，我们平时取水是从那里取。我们这地基本是平的，早年有小土坡都已经给挖平了......”
“好的，我们先把这些标出来，平地那就简单了。你们场里宿舍楼办公楼在哪？”
“在这边......”
张长龙已经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房子模样的东西，周志平把它插在沙上。
“往里最多是一里地。”
“一里地，那就是五百米，这个以后数字要准，宽多少？”
“宽两里地。”
“这么说，园子正好被这条河切开了？”
“嗯......因为要浇水，当初园子就是这么弄的，里面我们还有挖了一些水渠。不要紧吧？”
“不要紧。”周志平盯着沙盘，“河多宽？”
“两米多点......”
“两米还是两米九？”
“差不多两米五这样的。”
“哦......”
众目之下，周志平示范着把沙盘做好。
扬扬手：“大家不要挤，前面看完后面看，这个都要会。”
石成才回头：“大家轮流过来。”
大人孩子们排着队，带着好奇的目光轮流走到沙盘前。
大人们不怎么说话，孩子们问题挺多。
“叔叔你们打战前都会这样弄沙盘吧？”
“对！”
“我看到电影里是挂在墙上的大地图，为什么那时候不用沙盘？”
“现在更先进了。”
“沙盘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们不用？”
“做沙盘要知道地形。”
“要派侦察兵吗？”
“对！”
“这些小房子，是你们自己做的？”
“不是，是领来的。你们也可以自己做。”
周志平有些忐忑有些开心，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学文化水平的人也可以当上老师了。
等大家都看过沙盘，周志平又开口：“还有人不会的吗？”
“都会了！”
周志平拿起纸看了眼，“今天之后，上级要求你们自己回头做一个更大的沙盘，在上面标示好地形，这个不能留给你们。”
“好的，这我们找些木头来做。”石乐志点点头，看了看沙盘，这倒是不难，组织一下。
“还有村里，村委也要做。”
“好的，我知道了。”石成才也点头，犹豫了下，“就是村里做的话，要很大的吧？”
“你们自己看，做多大。”周志平看看大家，扬扬手，“现在，我们要决定这个从哪里装进去。我们这一车只能装一百米的材料，而且现在只能装直道。石场长，你说从哪装你们比较省事？”
石乐志打量着沙盘，手指游动了一阵：“那......就是从这里，这一片进去，正好从中间穿过。这边有个桥。”
“那必须从桥上过，这桥多长？”
“三米。”
“那可以，架子安在桥两头。河两边都可以顾到，那边东西可以运过来，这边可以运过去。”
周志平长长呼了口气，总算上完课了，平生第一次当老师，感觉也没什么不同，举手拍了拍：
“就是这样子，大家像我们这样拿着过去，一路往里面装。螺栓大家分一下，一人一袋拿好，每袋里头五十个。你们给大家分一下。”
战士们从车上拿下袋子分给现场工人和孩子。
“这个两边要对平，对平之后再插螺栓，来，把它立起来，对，......大家加油！”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支架拱门一路装进了香蕉园深处。
在桥那边周志平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这河不宽，如果超过四米，这就真不好连了。
“因为材料不够，我们就先装这一道。”
周志平拍拍手，“现在还要调整一下高度。为的是让这个滑轮，能向低处滑动，当然，你要是不调，那就得人扶着走。”
扶着走也没什么，但如果自己能滑，当然更好，石成才点点头，指着铝管中段的扣：“调整高度，是这个？”
“对，那这个调有什么作用呢？一个是你们采摘时更省力，另外一个就是以后施肥，你们可以把外头调高，这边放低，那什么化肥直接就可以滑进来。”
“太好了！”
“那来调吧！”周志平晃了晃支架，“你看，这里有些高低不平。所以要等装完了再调整，另外就是地面可能会陷进去，你们这里有砖头吧？没有用石块也可以。要垫一下。”
“有的。”
“你们去拿些砖头，就用这个运进来。”
“我去，......”一个副场长带着几个人就往外跑。
周志平已经热得浑身冒汗了，解开衣服扇着风，抬眼看着这边上，满眼都是两米高的香蕉树，每一棵上都挂着绿带微黄的香蕉，很大的一串，并没有特别浓的香味，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
“那个是......”周志平指着几米外半挂在香蕉树上的笼子问道。
“那个是昨天新闻联播里放的抓苍蝇的笼子，我们组织大家做了几个，试一下，响应号召。”石乐志说道。
“已经抓了不少啊！”
“挺好用的。咱们这香蕉园里头苍蝇挺多的，特别是到这时候，有的香蕉熟得早，烂了之后特别招虫子！”
“我也看了，说是苍蝇拿去喂鸡，你们这养鸡的吧？”
“养，场子里头养鸡还有鸭子，还有养了几头猪，香蕉皮猪很爱吃。”
“你们这农场真不错。”
周志平抬手抹了把汗，走过去打量，跟部队做的差不太多。
“叔叔！”
“嗯？”周志平一低头，一个小男生看着他。
“这个东西，也可以坐人吧？”
“嗯......”周志平点点头，摸了下架子，“可以坐人。”
“那...为什么不在外面的路上都安装上？”
周志平笑了，伸手摸了下孩子的头：“会都装的，不过现在工厂还在生产，先给农民伯伯装，现在这里也没装够。”
看着几个孩子有些心动好奇的模样，周志平笑了，干脆伸手抱起他：“来，你抓着那钩子。”
小男孩眼睛一亮，伸手紧紧抓着吊钩。
周志平手一放，推了一下。
“哇！！！”
滑出五六米就滑不动了，小男生松手落地，满脸兴奋。
看着这群孩子跃跃欲试的模样，周志平手一挥：“来，你们都试一下。”
孩子们大呼小叫地在玩，周志平跟三个战士坐在树下，拿着军帽扇着风。





飞越三十年 第1046章 真好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远处广播站恰好正放着《我的祖国》，淡淡的，若隐若无的歌声在空中飘飘扬扬。
周志平伸手扯了片香蕉叶子卷巴卷巴，叼在嘴里。
三个战士也跟着扯了小片香蕉叶子咬着，脸上带着笑意出神。
香蕉树叶子又宽又大，阳光只在地面上投下一些奇怪的几何形状。
泥土味，青草香气，远处的花香，还有淡淡腐叶味，混成了一种令人沉醉的的气息。
“这里真好啊！”周志平感叹出神。
当兵快三年了，很想家，在部队里头平时军事训练为主，也练出一身本事，可一想到回家乡，很多人难免就有些茫然。
一是舍不得相处这些年的兄弟，另一个也是不知道做什么好。
按说回去都会分配工作，但那是之前，今年退的人太多了，听说分配工作不好弄，好在这次国家要大搞建设，自己这些人就是主力军，回家乡也可以发挥很大作用。
“班长，复员后......”张长龙抬抬下巴，“回老家包几亩地也种点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周志平心中一动点点头，打量着这边上的香蕉树。
新品种，还是特供出口的东西，如果能种成，那说不定很快就是个万元户。
“不知道这香蕉怎么种。”另一边刘前进低声问道，“是不是把香蕉埋地里就可以啊？”
“这一会问下。”
“周同志，抽支烟吧！”石乐志从口袋时掏出烟盒上烟，一盒中华烟。
周志平推手拒绝：“不行啊，上级特意说任务期间不让抽。”
石乐志一愣，把烟盒塞回口袋，又拿起香蕉来：“那吃香蕉吧！”
周志平依然推开：“谢谢......等做完了再吃。”
这次下任务和往常不一样，上级特意说了，工作时不能抽烟，别人给的更不能抽，但如果场里给水果，可以吃，但不能多吃，也不能带走。
不给抽烟，但可以吃老乡们给的水果......有点意思！
石成才递来茶缸子：“这是他们场里用香蕉叶煮的茶。”
“香蕉叶煮的茶，有什么功效？”周志平接过喝了口，点点头，说不出啥感觉，一股清香。
“这个不太知道，解暑去火什么的，反正挺好喝的，我们场子里头还用这个蒸饭。”
“前段时间还用这个包粽子来的。”
周志平仰头揪了揪一片大叶：“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扇好大风。”
“那做不了。”石乐志笑道。
“这香蕉全身都是宝啊......你们平时经常吃香蕉？”
“也不是经常，吃烂的比较多。”
“......场长，这香蕉怎么种来的？”
石乐志看看几人：“几位同志哪里人？”
“我是佛山的。”
“我是虎门的。”
“我是惠州的。”
石成才脸上笑如花：“哦，原来都是老乡......那我们......”
“上级怕你们听不懂普通话，派下去送东西的基本都是本地兵，我们还是尽量说普通话吧，......”
“好好...普通话好...国家都在推广普通话.....”石成才看看石乐志，“香蕉怎么种，这个让石场长讲讲吧。”
“这个香蕉啊，不是拿香蕉种的。”
石乐志拿起根澄黄的香蕉拗成两段给几人看，“你别看这中间像是有种子，这不能长的。”
“哦？那......”
“野生香蕉种子能长，我们这些都是无性繁殖的，拿地下那个根茎切块再育苗，育苗后再种起来。这是一种，还有一种就是三四月时，它这个地下会发芽，这些芽我们把它切下来，再分开种，也能种活，这里头说起来就很细了，......”
说着话，石乐志把两半香蕉分别递给周志平和张长龙：“吃吧，都弄开了，一会就烂了。”
周志平接过香蕉笑了笑，递给边上刘前进。
这边石乐志已经熟练地又拗断一根，分给周志平和另一个战士，在香蕉园想让人吃香蕉，他有一万种办法。
“这么复杂？”张长龙笑道，咬了一口，“我以为把香蕉埋地里就得了。”
“那不是，我们早年埋过，很少有长的。”
“也有长的？”
“也有，但那个太慢了，好几年都见不到长蕉的，香蕉能活三十年，但丰产就几年，所以我们每年都要新种一批接上......”
“所以要讲科学啊......”周志平抬眼看看那些孩子，扭头看向边上，“刘老师是班主任吧？”
“是啊！”
“孩子们今天是上什么课？”
“今天上午一节数学一节是语文，还有一节是美术，......”刘老师抹着脖颈的汗，“接到任务，学校临时给调成劳动课。”
“上级说，以后搞生产时经常要组织孩子来看。”石成才说道，“当个课，今天周同志您说得特别好！”
周志平老脸一红：“嗯，......我也是第一次说。”
“您是天才啊！”
“我哪是天才，这东西又不是我发明的......”周志平连连摇头，“我们就是出发前上过培训课。一个是要教大家做沙盘，一个是装这个设备。”
“只上一次课就可以当老师，周同志很厉害啦！”
“没有没有，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周志平夹着卷叶，“我们这些农村兵，总要复员的，多学点东西回老家要做的事很多。”
“部队教很多东西啊！”
“以前教的就多，现在好像更多。”
张长龙凑头过来说道，“接下来什么都要学，学了之后就下乡，一方面把上级安排要教给大家的东西教下去，还有就是也跟老乡们学点东西。”
“下乡好，下乡好，你们这带来的东西很有用，这人也可以坐着滑啊.....”石成才说道。
“可以，这个是铝合金管子的，挂一百斤没问题。”周志平看看石成才，“大人就算了，不差那几步路。”
“哦哦......刚才听你说，城里头也要架这个东西？”
“我也是听说的，不过比这个复杂，两边还要种东西。”
“种树？”
“好像不是树，是猴头果......”周志平刚说完就被边上刘长龙推了一下。
“嗯？”
刘长龙小声开口：“班长，不是猴头果，是种弥猴桃、葡萄和百香果。”
“我这是简称，...”
周志平尴尬一笑：“反正是那种能爬的，边上爬着果子，中间有这个可以滑的，人也可以走，改造工程很大......”
“这样啊......”石成才等人不由神往，“那这个什么时候能让我们村里都种？”
“应该要等等吧，”周志平仰头看了看，“你们这一棵树结多少果子？”
“一棵多的有六十斤，少的三十斤，也有大小年，以前都是推着板车进来，不过香蕉这东西，一压就容易烂，一车也装不了多少。”
石乐志拍拍树干，“出去之后要挑选，最好的直接运到车站，然后发去香江。”
“哦......”
“不过这一次我听深井那边说，好像五丰行那边停要猪肉了，周同志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周志平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个事，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们部队下来那么多人，也要吃东西。”
“我听人说是因为那边出了个案子，......”刘老师说道，“有人杀了人卖肉......”
“这个不要乱说！”周志平沉下脸，看向石成才，“嗯......对了，你们村是不是还有个菠萝园？”
“有的，就在那后面，还有半个月......”




飞越三十年 第1047章 国情
石成才热切地看着周志平。
这设备虽然简单，但村里是造不出来的，但不要紧，有国家。
如果说能全村处处都安上，那场面，基本就实现四个现代化了吧！
还有半个月，地里就要收菠萝了，菠萝比起香蕉可不会轻多少，那玩意扎人，都是人到地里背着篓子割，然后挑担到路边，再用小板车拉。
工序简单工作量大！
如果有这种架子......那工作得多轻松啊！
“你们采完这批香蕉，如果我们没有再运来，你们就把这些拆了运过去，自己安装吧，都会了对吧，你们拆的时候小心点，那个螺栓比较特别，不要弄丢，也不要被小孩子拿去玩。”周志平沉吟着说道。
他这话让人很失望。
石乐志嗯嗯点头，心不在马，眉头也在打结状态中。
“周同志，这些设备现在都是部队在送？”石成才问道。
周志平看看天空，笑了笑：“近的是我们现在用车送，也是照顾到生产情况，你们马上要摘香蕉，有的地方已经摘完了，就放后一步......”
“那远的呢？”
“远的地方用直升机，不过那个装不了这些，太重了，是别的一些设备。”
“是全国都......”
“对，全国，支援各地生产，我们进口了很多东西。”
进口？石乐志在边了左看右看了好一会，突然扭头笑呵呵：“周同志，这些东西，我们自己能不能买得到？如果能买，我跟上级申请多买一些，我们场里很能赚外汇的。”
周志平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估计这段时间你们买不到，刚才那孩子不是问了，城里头也要装，街道边上，工厂来不及做的。”
“哦......”石乐志有点失望，这香蕉园这么大，只有一百米的快运道实在是不够用。
可看那个材料，又不是容易买到的。
几人聊了没几句，就听到远处有隆隆的声音，然后很快看到有人扶着一个个土箕进来。
土箕里头是砖头和石块。
周志平把军帽往口袋里一塞，起身：“来，我们现在调整一下。”
“很轻松啊！”石成才高兴地说道。
平时两土箕的砖头，挑进来一百米肯定也很辛苦，现在倒好，就这么边扶边走，如果不是天热，连汗星都不会出。
“是很轻松吧？”
“这个真好，这个......真好......感谢解放军同志......给我们送来这么好的东西......”石成才连连点头。
“调好之后，你们平时注意养护，这个铝管是不会锈的，但这个滑轮是铁的，会锈，平时没用的时候要收好，上点润滑油。”
“好的好的，那，周同志您休息，我们来弄，您吃香蕉...来，......”
“不用，一起弄完再说。”
…...
宝安深井万丰村，两辆解放货车停在广三宝养猪场门口，几个战士跳下来。
“万丰猪场！”
“好臭！”
“他们这里沼气池肯定没用好！”
一个肤皮油黑的中年人快步跑上来。
“您是？”
“我是猪场场长，我叫朱壮！大家快下来喝点茶，都热坏了吧？”
“还好，朱场长，你接到上级通知了吧？”
“接到了，呃，......”
“什么？”
“不知道猪出口的事......”
“这个我们不知道，我们就是来领猪，另外要看一下你们这里的生产情况，对了，你这里猪粪怎么处理的？”
“我们有个沼气池，另外还有天然堆粪。”
“朱场长，这里有一张表格，咱们去里面对一下。”
“好好，里面请！”
…...
“八三年44个台站，八四年52个，今年到现在是102个...一半是娱乐节目，故事片、体育、音乐、戏剧舞蹈和儿童节目，四分之一是教育节目，新闻和其它占到了剩下的......”
李建国提着笔，看着资料有些出神，门外隐隐约约电话铃响个不停。
“城市人口百分八十五有收看电视，跟美国六家电视公司签过协议进口电视剧，跟曰本三家电视台......难怪....”
李建国轻轻揉着额角，脑子很乱。
越是看到一些统计资料，他就越能深刻体会到为什么一鸣对这方面如此强调，抓全民教育第一步就是要买电视然后抓教材。
这里是京西宾馆一楼东侧，这里已经专门辟出一片区域，有个房间门上挂着个国情调研小组的牌子。
这个调研小组没有组长，只有十个副组长，纪朋飞就是其中之一，李建国在这个组里头任组长助理，行政级别也被硬生生地从股级调到了正处级，县长也就是这个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