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稀释过的84消毒水一点点从上方淋下去，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氯味。
钱启仁拿着柔软的毛刷仔细地把瓷坛表面的浮土清洗干净，又捧起坛子：“换盆子。”
原来的木盆被移开，另一个干净的大木盆被推过来。
两个工作人员往新盆里头倒了两桶消毒水。
“够了......”
钱启仁拿下上面的坛盖，把瓷坛轻轻放倒，坛口处一下滚出一小堆金灿灿的钱币。
房间里悄无声息，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钱启仁没有注意这些，小心地伸出手，从坛子里往外扒拉。
金黄色的钱币在盆底堆成了小山模样，顶上的日光灯照到水面上，似乎还放大了许多，把木盆都映成了金色。
所有人都在屏气，这场面平生未见，仿佛见到了传说里沈万三的聚宝盆。
李乐钧匆匆赶来，进门就差点被盆中水里那堆金色钱山晃到了眼：“一共多少？”
“三千枚。”
钱启仁说道，
“数量没有错吧？”
“没有，我当场一枚枚点的。”钱启仁看向边上的战士。
“现场没有被另外挖过的痕迹，我们另外又往下挖了一尺多，没有发现更多东西。”一个情报员汇报。
这钱虽然是土里挖出来的，却是在坛子里隔开，很干净，现在又拿消毒水泡了。
李乐钧伸手从水里拿起一枚，颠了一下，盯着看了会，确实是黄金，比铜压手。
“是金的。”钱启仁说道。
“很像铜钱。”
“大小差不多。”
李乐钧看向另一人：“你们点数，另外...先处理一枚！我要带去给首长看。”
“是！”
几个工作人员立刻蹲下身子，开始把水里的金币叠起来点数。
李乐钧把这枚币递给个工作人员：“量一下。”
桌上有毛巾草纸，游标卡尺和小天平，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操作，把钱上的水吸干，钱启仁跟到边上核对。
“直径24毫米，......厚1.2 毫米，穿径5 毫米。”
一边报数字，一边有人记录。
“穿径是什么意思？”李乐钧问道。
钱启仁说道：“就是这个孔，原来是穿绳的，一吊一吊。”
“哦......我就说像铜钱，......”
“重12.12克。”
“背面是淳化元宝，正面佛像，......”
“应该是观音和善财童子。”钱启仁说道。
李乐钧挺好奇：“这是观音？长得一点不像嘛，我差点以为是孙悟空那个什么...斗战胜佛！”
“嘿嘿......”钱启仁笑笑，“可能是做的人手比较生，这些仔细看，都不太一样，可能是用了几种模子，铸了又雕......”
那边接着测量，拿了十枚钱币去测。
“这一枚重量不一样了，12.52克......”
不过一会，又有人报出数据：“纯度大概是96%......”
李乐钧摇摇头：“一枚12克多，这里三千枚，那就是四十公斤，值多少钱来着？”
“这是文物，比单纯黄金价值高。”钱启仁笑道。
“也对，不能卖。”李乐钧回头看了眼，一个参谋也在做记录。
转身出门，先打个电话去京西简单汇报下，让首长高兴高兴。
…...
几乎是同一时间，来自兰空乌指航运团的五架黑鹰直升机满载着物资降落在马兰基地。
跟着直升机一起过来的李遇春、吴震与王炳华很快被带进基地的一个办公室。
一人正背对着他们，看着墙上的地图。
“张将军！”王炳华叫了声，他认识这位基地首长。
张蕴玉转过身，眉头紧拧微微点头：“你们过来。”
三人默默相视，赶紧走上前去。
张蕴玉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知道这是哪？”
李遇春看了看：“尼雅吧，是什么任务？”
…...
京西附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林有谋跟赵红军对坐着，慢吞吞地吃大碗面。
碗很大，面很筋道，汤很鲜，配料也很丰富，肯定是出于国家级厨子之手，可赵红军却有点食不知味。
“还要多久啊？”赵红军低声问。
林有谋摇头，他哪知道。
赵红军筷子在汤里捞了捞，彻底干净了，拿起碗把面汤喝了个精光。
林有谋随即也喝光自己的碗中汤，把两个碗送出去又回来坐下。
摸着嘴，好想抽烟。
“有没有象棋，下两盘。”
“有......”林有谋去找棋。
走道对过的一个房间里，十名工作人员正在仔细检查着赵红军带来的物品，字典，地图，中国的还有世界地图。
地图有些老旧，有灰尘有些破损，被夹在一块有机玻璃上，玻璃下面有个灯。
“看仔细，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眼！”
“我知道......但这到处都是。”
灯光从底下照上来，地图上有些地方透着极细的光线。
从最北到最南，从最东到最西，到处都是被针扎出的小眼，密密麻麻，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镜，俯身在地图上一点一点地移动，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针眼。
找到一个，便轻轻说一声，边上立刻有人查对省级地图，把位置记在本子上。
…...
主楼西侧的那间会议室里。
老人们盯着电视，这是第二次播放那盘带子了，只是第一次用的是快放，这一次却是慢放。
后边有一个工作人员轻轻地抱着一捧书进来，放在边桌上，接着又是一捧，又是一捧，如此反复多次，又开始提着盒子进来，里头满满全是磁带。
这盘带子前半部分是贝聿铭堆沙盘的过程，从起山挖谷，再到安置建筑，手法娴熟，沙子还要喷上绿色胶水用来固定，象征着大地。
接着是铺路，造河。
路是专门的彩条，河也是专门的彩条。
到了最后，人全都退开，镜头拉到极近。
彩色电视上，镜头在一个个沙盘模型上慢慢移动着，从远到近，缓缓推进，就好像有直升机在城市上空慢慢地拍摄下方的街景。
耐心地展示着这庄园的布局，似乎要让人把每一个细节看清楚......
绿色的山丘顶上耸立着一排排纸风车，山间蜿蜒着淡蓝色的河流。
河流自几个淡蓝色的多级水库而出，那里应该也有发电站，河水盘流山间，上面摆着一些船只，白色的桥梁越河而架。
河岸两边是码头和道路，还有连排不绝，结构轻巧比例协调的彩色房子，房子之间有长廊相连，这样的长廊处处可见，有的越过道路，有的像是滑梯直落地面，有的更是直接越河而过......
银灰色的道路是公路与铁道并行，上面摆着玩具小汽车、火车和自行车。
楼间的绿地里分散着沟渠和小路，沟渠和小路上方是拱形的绿盖，通向一座座公共设施。
并没有特意标明这些公共设施是什么，却留给人无数的想像空间——那里可能是体育场，也可能是学校，也可能是机关单位，也可能是图书馆之类的。
而且整个庄园似乎与地势融合成为了一体，非常美观。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沙盘上的建筑做得实在有些简单，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会这是哪个发达国家的小镇......
哪个国家的小镇是这样的？
喀！
终于，画面再次停了下来。
纪朋飞从门外进来，手拿本子，夹着几张纸。
“这就是那三十万座庄园，他要把现在的村子都改成这个样子。我们国家当然不止三十万个村，我想三十万应该是第一期工程。”
纪朋飞指着电视：“按小李所说的，这一个庄园最少都要可以容纳三千人工作和生活。”
“三千人，三十万，那是多少？”
“九亿......”
九亿，那不就是国家农村人口的数量吗？
再看看这沙盘，想像着真正建成后的样子，心潮激荡......农村现代化，解决这个问题，中国就是个现代化的国家了，我们计划用多长时间实现这个目标？
五十年？
现在呢？
再想到李一鸣在香江大手笔地采购物资，源源不断冒出的新发明，让战士们汇报自己的知识，又发动沿海百姓找寻到的海水稻种......
“雄心壮志啊！”有人直接感叹出声。
“要投入的资源很大，配套建设不那么简单，.....”





飞越三十年 第1072章 乱写
三五年内建成这么大规模的工程？
这个可比三线工程大得多，三线工程用了多少长时间，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
要怎么调配资源？
这可不是单纯哪些地方增，哪些地方减的问题，按着目前对李一鸣的了解，这件事必然是全面推进。
“怎么开始，谁先谁后......”
如果国家是一个棋盘，同时要调整所有的棋子，以现在的管理能力，整个社会会不会陷入混乱？
可那画面真的很诱人！
一时间房间有点安静，没人说不建。
大家都老了，人老了难免就会考虑到死。
华发稀疏，故人凋零，每天都听到谁谁身体不行，谁谁病危，谁又去世......每年都得去追悼会上走几圈，叹往事悠悠......
今生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看到国家兴盛，能活着看到，谁想来个家祭无忘告乃翁？
“还没有看到具体的方案，他老子说的东西估计不到一半。”纪朋飞叹了口气，话锋指到李建国，那位同志可能还存在着瞒报漏报的情况。
“唔......”
“当老子的有顾虑很正常，而且他也应该是考虑到了，所以才另外录了东西交过来......”
众人其实心里都清楚李建国是咋想的：
一个小小的山区县里的采购员，因为这样一种突发的情况，来到国家决策中心，对着一堆首长作汇报，除了之前做的事，还包括了很多未来的趋势.......
关键是，这会影响很多的人和事......
李一鸣要动的东西这么多，又那么聪明，在没法确定中央态度前，怎么可能没有保留？
双方都有保留，有点像是跳那个什么舞，你进我退，我进你退。
心是好的，办法是不是也好，得论证吧，不是说什么是什么！
实践出真知，......有些成绩因为时间太短，还没看出普遍性。
中华大地从来不乏敢异想天开的人物，特别是这个年代，科学与迷信齐飞，在场所有人，都经常接到下面的群众来信，有提出很多意见和建议的，有说自己有特异功能，能预测未来，有希望国家做什么什么事......
信堆如山。
有办公室是专门看信的，大多数也就是看完拉倒，偶尔会回。
但没有一个人，会像李一鸣这种，让人重视和正视到这个程度，没别的原因，功劳就在眼前——几万字说不完......
可就算是如此，允许那孩子随意折腾的也只是深城那一小片地方，真正涉及到国计民生的，都需要组织讨论。
至于海外...那是中央管不了的，那小子的手伸得比国家还长，劲还大！
中银大楼不就直接给叫停了吗？谁生气了？
停就停吧，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发生了这么大变化，这么多钱就没必要在香江盖什么楼搞什么节节高升。
“对了，刚才接到两个好消息......”
纪朋飞递上两张纸让人传看。
“法门寺塔下确实有地宫，发现地宫口后就发密电回来，人在现场保护。
另外，李乐钧从南苑打来的电话，去五台的飞机回来了...任务顺利完成。”
“哦？”
“带回来一坛子金币，他们正在做处理，数量是三千枚，重量差不多都在12克左右，写着淳化元宝，刻着佛像，专家说是观音和善财童子。一会他会带一枚过来。”
“他那个......”陈去指了指头，“里头说是多少？”
纪朋飞翻开自己的本子，找到相关记录：
“这个叫佛佑钱，是宋太宗赵光义造的，里头说是87年修庙时被民工挖到，然后私分，追回数量......
有统计说1345枚的，也有说是1800多枚的，甚至还有资料说最终收缴了2875枚，书里说拿到了3999枚，还有个银盒子，没有挖到......”
在场有些人记得有些人不记得，记得的不说话，不记得的却很好奇，八七年，原本应该后年发现的东西，现在提早挖出来了，听起来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我们不应该迷信哎！
是量子力学！
“差了这么多？”有人好奇问道，既没有银盒子，金币也少了999枚，差距很大呀！
到底啥情况呢？
也是量子力学？
关于李建国提交的报告，有不少知识点都被拿去给专家分析，那个量子力学，问到了钱老那边。
工作人员带回钱老的话，这个量子力学属于量子理论......这个理论上有无数困惑，比较著名的也是只猫，猫是科学家薛定饿养的，......在盒子没打开之前，猫可能是活的也可能是死的，但你一开盒，决定了猫的生死！
好吧，更晕了！
纪朋飞表情倒是很正常：“他也说了，那些小说书写的不一定对。之前他在榕城那个庙里找到黄金也不是书里写的那样。而且咱们战士不会说假话，写书就不一定了。”
“我看呐，三千这个数字挺合理......毕竟是个整数。”
“也是......皇帝出手也应该是个整数。一吊铜钱是一千文，这算是三....吊？”
“......”
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吉利啊！
“这些值多少钱？”王真随口问道。
“据说...”纪朋飞看了看本子，“一枚到香江可以换一辆高级车。”
“这么值钱？”
纪朋飞笑道：“也可能是书里乱写的，......”
“有意思，地方对，东西有，就是数量不一定准，......那个元青花不就多了好些......”
“是啊，......”
话题到此为止，对于金币，大家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追问别的东西找到没有，一件件来吧
相较于别的，地下埋的这些什么宝啊贝的重要程度就低了许多，毕竟不能卖，也没法增强国力。
其实它们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用来“证明”小说内容的可靠程度，以及李一鸣这一脑子东西的价值。
只不过，现在看来，好消息只是锦上添花，那个小同志的厉害根本无须再用这些来证明，原本李建国带话就说李一鸣不建议现在挖，你挖了不能换钱，还得保管不是？
除非是抢救性考古嘛！
总不能说我们不太相信你，小家伙会不会生气？
哎呀，那孩子生气的样子应该挺可爱的！
陈去回身指着那些书：“这是他乱写的那些小说？”
“是的，全都是英文，直接在香江卖。”纪朋飞过去拿了几本，分送各位，“昨天晚上运到深城，检测后上午运来之后又做了一次，......”
给首长们的书也不能随便给，谁知道上面有没有危险物，这每一本运来的书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工作。
傅恭拿着本翻开看了看，摇头：“英文，我可看不懂，这空白这么多，就是专门为了给人写感想的？”
“是的，这个东西还申请了专利。”
翻看到书最后封底。
“九块九？”
“美元。”
王真点点头：“能赚多少这个？”
“成本也就是一块不到，港币，港币七块八相当于一美元，一本算下来能赚九块八美元，不过听说他们还搞了代理，打了折扣，那就不知道赚多少了。”
“卖了多少？”陈去扬着书问道。
纪朋飞摇头：“不清楚，这个没有汇总数，天天都在卖。香江那边十几家工厂都在印书，就没停过。如果一天印五万本，那就是差不多五十万美元这样子。”
“嗳！”
看着薄薄一本书，听纪朋飞说一天能赚五十万美元，还是一家厂，众人无不啧啧有声。
重点是，这是乱写的！
正经小说卖不出几本，乱写的就这么来钱，看来我们还真是不懂资本主义。
“我们外文局有没有赚这么多？”
“肯定没有。”
希贤同志搓了下纸张，翻了几页就摆到了一边，笑道：“拿这个赚外汇，也真是厉害，他这么能写，难得的是别人还爱看。”
“写得非常快，”纪朋飞伸出手掌，“提笔五分钟就一本，还是左右开弓。”
“......”
“具体写的是什么？你看过？”王真问纪朋飞。
“我知道一些，他这个的内容不适合在内地印。”
“哪方面不健康？”
难道这里头还有流氓的内容？
“会让人沉迷，里头主要还是好逸恶劳的思想比较多，......”
纪朋飞翻开本子，李建国说了些，他之前也了解了些，划了重点做了提炼：
“比如说这人突然脑子里头多了点东西，特异功能，可以听得懂动物说什么，然后就让动物帮他发财出名，......
还比如说，捡了个东西，里头有块地，种什么都很快，养什么都是又肥又壮，别人一吃还上瘾......差不多就是这类的。”
“哦......”
“哦......”




飞越三十年 第1073章 遇事不决
果然是很有意思，确实也不太健康，肯定不能在国内卖，这要是人人都等着天上掉东西让自己发财，谁还肯参加劳动？
“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王真操着浓重的口音笑道，重新翻了翻手中那本书，依旧是看不懂。
没错，自己要是看得懂，那估计半个外汇都赚不到了。
“按着李建国的说法，这里头的词汇量都不是很难，很多是常用词。很照顾那些一般的老百姓......”
“普通美国人月收入差不多是两千美元吧？”
“差不多，但他们是拿周工资，一周发一次。”
“也就是一周五百块，那这...个...”
“而且还都只是第一册，后面还会有，不过可能就会组织别人来写了。”
“也是，他不用天天写这些。”
这是用英文写，以后说不定还会翻译成别的外文，外国人的钱这么好赚...看来还是方法问题。
赚外汇这么轻松，我们......得继续！
都不用纪朋飞多解释什么，在场谁都明白，相对现在对外贸易商品来说，卖书真是一本万利。
“可惜，如果能顺带推广我们中华文化就好了。”
“一步步来，这也没几天，他应该有这个计划的。”
“等下，不是说他真的写了些给动物的书？”
“对....”纪朋飞走到书堆前，“肯定是有给猫和狗的，说国外养猫狗当孩子的人不少......”
“......”
“这....”纪朋飞找到那本喵喵喵，翻了下就递了过去，“这个应该看得懂......全都是喵喵喵......”
“你看得懂？”
纪朋飞苦笑：“说错了，只是会念，会懂的只有猫。哦，这里头还有夹着一首歌，还写了曲谱......”
“哦......”
“怎么唱？”
“这些书都有配磁带，在......”纪朋飞扶着老花眼找了好一会，找到了，“这个，要不要听？”
“算了，我们又不是猫。”
“......”
资本主义社会的猫日子过得也不错，还能受这样的教育！
“其实这些书里头都有夹着歌，也都配了磁带，录这个的人是工委的。相当于一个东西做两道菜，......”
“一份红烧一份清蒸......”
“一盒磁带能赚多少？”
“这一盒十九点九美元，差不多能赚个十八美元吧，一不用给歌手付钱，二来也不做宣传，......”
“卖这些东西不用交税的？”
“香江那边，进口出口都是免税的，至于别的一些费用，也算是正常开支，用工量也是很大，但这个好处也多，相当于让那边的工厂帮我们做事，通过生意把很多资本家和工人都拉到我们这边......”
“统战！”
“统战！”
“好厉害！”
“又写书，又写歌，又设计，还不吃不睡.....身子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