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云诗诗诗
他在这里进谗言,求岳拦着道:“说这些干什么,这种事情轮不着他来听!”
露生更疑惑了:“打秋风?张军长的订单你是不要钱的,打什么秋风?”
这回轮到姚斌喷酒了。
金总淡定地挖鼻孔。
白小爷歪歪脑袋,继续暴击:“你不是说要把这批绷带免费捐献给张军长吗?这有什么钱可捞呢?”
姚斌看着金大少,整个人震惊.jpg。
金大少瞄了白小爷一眼,含糊其辞道:“这个嘛,这个,我好像忘记跟姚厂长说了。”
门在他们背后哐当一声推开,三老太爷绿着脸站在后面:“不要钱?!!!!”
玲珑月 39|退股
金孝麟中午就听说厂里拿到了大订单,心中只是半信半疑, 打了好几个电话去城里问, 他儿子在一旁急得搓蹄儿:“爹, 真得不能再真了!早劝过您老人家别跟明卿置气, 你说你那天是图什么呢!”
金政远也在一旁拉个驴脸:“我说了叫爷爷别弄那么大, 我看堂哥现在没有过去好说话, 那天叫人把门锁也换了!祠堂他也占去了, 咱们又不能说什么。”
金孝麟坐着生闷气,祠堂原本就是老大家主持,他是这两年看着老二走了,老大在城里,所以自己给自己扯个旗。连带他老婆也埋怨他:“你吃老大孙子的亏是头一回?他是个成精的狐狸,以前跟我们来阴的, 现在突然来阳, 我就说哪里不对!原来人家投了将军做靠山, 那还跟你有好脸吗?老糊涂东西!”
一顿午饭简直没有办法吃, 全家老小就差没给三太爷开现场批|斗|会。
金孝麟气得打嗝儿, 拍着桌子怒道:“都马后炮!都会事后诸葛亮!那前日子还不是你们唧唧歪歪叫我去‘给个颜色’?埋怨!有什么好埋怨?股子是我的,难道他不分给我不成?”
他儿媳妇道:“爹, 您怎么迷了?这厂子是他的, 可也是姚斌管的, 钱的事上还分有亲无亲?自然谁献好谁得利!那个姚厂长两面三刀,给你几次亏吃,这时候他不趁机离间你们本家亲情?您人也不去, 话儿也没有,叫那个姓姚的不费力气得意了!”
一言提醒金政远:“我娘说得是,爷爷,好不好,咱们去一趟,到底一家人,趁着他高兴,说不定先赏我们一点也是有的。”
金孝麟好没面子,想想自己那天被金求岳一通抢白,几乎指着鼻子骂,丢人丢死了,到晚上还端着架子等他来请客,结果他妈的影都没有,还跟姚斌喝酒去!越想越生气,直着脖子向金政远道:“你会说!你去说!”
金政远怕他这个堂哥,向后一缩:“我说话又不算数,堂哥见我也没好脸色。”
金孝麟又看他儿子:“那你去!”
金瑞禾也一缩头:“我这一身是病的……我怕进厂子,呛着我还要犯病呢。”
那几个回来报信的,姨太太生的,这时候踊跃:“要不我们去说?”
儿媳妇立刻不悦了:“小妇养的,轮得到你们?这是嫡长房的事情!”
三老太太给弄得烦躁无比,生个儿子原本不弱,六七个姨太太搞成废人了,家里这么大的事,这些嫡的庶的还在这里瞎闹!把金孝麟又拍又打:“都是你个老东西混闹事!他们拙口笨舌,会说什么?明卿横竖还是给你面子的,你就去一趟吧!”
儿媳也劝:“再晚去,怕姓姚的不知说多少坏话。”
金孝麟想了又想,到底面子不如钱重要,厚着脸皮,带几个家人往厂里来。他老婆说“你带一个礼去”,金孝麟涨红脸道:“他是我晚辈又晚辈,我还给他送礼呢?往年大哥回来,都叫我们去拿礼物,这孩子没有教养,怪我侄子死得早,没爹妈就是这样!”
说归说,到底抠抠搜搜,带了一个贴金假珐琅盘子,装一个枕头面改的红绸包袱,自觉这礼很重。几个人走到厂房门口,见里面热火朝天,灯烛通明,果然传言不假,心中更喜,揣着盘子问门房的人,都说“在织厂二楼监工的屋里”。
金孝麟存个心眼,恐怕姚斌说什么坏话,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前,正听姚斌在那里嚼他的舌根。金孝麟恨道:“听见没有?快回去叫大奶奶做一桌菜,我来请明卿去家里宵夜!这个恶徒把明卿都带坏了!”
这时候他也不说明卿没教养了,教养一定是有的,坏的绝逼是姚厂长。
又听金求岳笑了几声,好像没当回事的意思,三老太爷心中宽慰,喜得就要推门,谁知里头传出个婉转声音:“张军长的订单你是不要钱的,打什么秋风?”
金孝麟呆在原地,真是霜雪浇头!他在厂里三成的股份,年年就指望这个钱发财的!往年虽说是少,好歹有钱拿,这秃头侄孙子是什么意思?做赔本的生意跟张治中献好?这是要把他们老家人的命拿来媚上邀宠了!
早知道这个糟孩子是不能指望的!
三老太爷勃然大怒,提起老腿当门怒踹,破口就骂:“丧尽天良了!这厂子还剩几个钱给你浪!这是你一个人的家业?这是大家的公产!”
屋里人都吃一惊,纷纷站起来,唯有求岳坐着不动。
金孝麟见订单就搁在旁边高几上,手脚颤抖,夺过来看,看一眼几乎脑浆挤出眼睛来,四万块!四万块!四万块他不要了!还要折棉花!
几个家人见情势不好,抱头就溜,赶紧地回去通风报信。这里露生见金孝麟抓着订单,也不顾身份脸面,劈手夺回,就地跪下:“三太爷看清楚,这虽是不要钱的单子,上头可是张将军的印信石市长的文签!若是弄坏了,如何交待?”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金孝麟看见他了,“不要钱”三个字简直二次暴击,见他娇滴滴地仰面捧着文书,心中恶气不打一处来,别人不敢打,下人他还不敢吗?当时抓起盘子就往露生头上砸:“你算什么东西!明卿都是给你调唆坏了!一群狼心狗肺的玩意!”
求岳一把钳住他手腕:“小爷爷,你干什么?”
盘子被他掷飞出房间,直飞到楼下,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我打这个下流东西!他凭什么问着我?”金孝麟被抓得一阵剧痛,抬脚又踢:“骚兔子!贱人!”
露生躲闪不及,吃他一脚,手里死死地护住单子。金孝麟还要再打,楼下厂门洞开,丁广雄一声不吭,十来个人奔上楼来。场面活像黑道港片,丁老大骚得飞起,楼梯都不走,从下面飞檐走壁,连爬带攀冲进监工室,只吼一声:“谁想死?!”
一群人把屋子挤得水泄不通,翠儿也疾奔上楼,护在露生身前:“反了天了!这是不把本家放眼里了!”
露生在人群中向求岳身边姣怯怯地退,一手拉开求岳,轻轻攥住他的手。
极隐秘地,他将手指在求岳掌心里飞速比了一个花数。
大家怒目相视,姚斌一句话没有,在旁边黑脸站着。此时楼下虽然机器声嗡鸣吵嚷,工人都闻楼上摔东西骂人,渐渐住手,围在下面议论。
求岳站开两步,先问露生:“踢疼了没有?”
露生摇摇头,手里暗暗又比了一次。
求岳点点头。
“丁大哥出去,外面守着。”他回头向金孝麟看了两眼:“小爷爷,六十好几的人了,泼妇骂街很好玩?有什么话你就说,动手动脚,你干不过我。”
金孝麟见他和露生公然拉拉扯扯,恼怒又无可奈何,见外面丁广雄杀气腾腾,再骂这个也没有意思,脸红脖子粗道:“你要给张将军捐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祸害大家?”
求岳看住他:“我怎么祸害了?”
“这厂里我有股子,老四老五有股,家里多少人的钱砸在这个厂里,今年的棉花账还没有结款,你做这种赔钱的事情,不是害人是什么?”金孝麟怒气过去,倒越说越委屈,几乎放声痛哭:“往年卖了粗纱,才有钱给我们结账!分红!今年我不要分红也罢了!我的棉花!谁给我赔?谁给我赔?”
求岳心中越听越ok,现场结款这种人事是姚厂长干的吗?姚厂长原是一条狗,狗做事当然尊重狗逻辑啦!
成年赊账,不怪人家老给你次品棉花!
他翻眼看看姚斌,姚斌一脸无辜,在旁边装聋。
金孝麟越说越伤心,扯着嗓子向外面工人含泪控诉:“你要讨好市长将军,我们不敢说什么!你不能拆皮扒筋要我们的命啊!我金家做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啊!”
丁壮壮听得烦死了,给他头上一顿好捶,把他塞回屋里:“老实点,有话跟少爷说去!”
金孝麟捂着头哭倒在地:“打死我了!不肖的孽子!气死我大哥!还打我!”
金总被他搞得几乎要笑,这表演得真情实感春晚需要你啊!他哄开丁老大,把金孝麟从地上拉起来:“行了行了别哭了,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退股!”三老太爷呜呜咽咽:“你要捐可以,你把股给我退了!”
之前觉得老大家还有指望,所以大家只是欺辱欺辱,现在看来是走投无路,不然哪用得着赔钱去讨好人?这时候摘清自己才是要紧!
“退什么?退棉花?”金求岳冷笑道:“金孝麟,当初我爷爷注册句容毛巾厂,注资七十万,让你用棉花折价,入了三成的股。这是他照顾你们这些要饭的狗逼,你今天想要多少棉花?下去抬啊。”
金孝麟浑身颤抖,粗着喉咙争道:“我大哥明契上写了!算银洋入股!”
求岳笑了一声:“所以你他妈还想要钱?”
金孝麟绝望已极:“你不给我钱,我今天从楼上跳下去!”
可以啊,一哭二闹三上吊,黛玉兽都没你会搞,你是不是还要街上哭厂里闹棉花田里喝农药?
四围陷入寂静的空气,金孝麟抠着地,两眼血红地看着金求岳,求岳只是沉默。沉默许久,他抬起头来:“可以,我退给你。”
金孝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退!现在就退!”
求岳向外面啐了一口,楼下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硕大的皮箱连着尘土摔在门口,箱子倾倒,不尽的叮当铿锵之声——尽是锃光雪亮的银洋!
楼下一阵惊呼,许多工人爬在机器上张望,从未见过这么多现洋,真是银山雪海,早听说金家富贵,原来富贵如此!不由得大声喝彩。
丁广雄拔出短|枪,对天三鸣:“谁敢动!”
大家知道今夜必有大事,枪声震动之下,抢钱是不敢的,只是炫目耀眼,看一次也是开了眼界!都挤在机器上喧哗鼓噪。
金孝麟抬眼一望,也惊住了。
求岳拿脚踢踢他的脸:“好看吗?”
金孝麟捂着脸,说不出话。
“你的棉花不要急,欠多少,我结给你。”求岳弯腰盯住他:“股本折银二十一万,我也退给你,但我要你一件东西。”
“……你要什么?”
求岳不慌不忙:“没说错的话,小爷爷你在码头西边有个私仓,那里是你今年选出来的精棉,一千二百包,还没有卖出去,对不对?”
金孝麟害怕了,那仓棉花少说也值五六千啊!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求岳搓着手,笑了:“我想要你那仓棉,按市价给我,答应我这件事,刚才说的所有钱,你全都拿走。”
金孝麟以为他是要抢,谁知原来是要买,心中大喜:“给你!给你就是!只要让我退股!”
“把你仓库的钥匙和文契拿来换,丁老大派人去仓库守着,谁去崩谁!”求岳怒道:“不止退给你。所有你们想退的人,要退,就趁今天!给你一个小时,你尽管去通风报信!”
金孝麟连滚带爬地蹿下楼。
玲珑月 40|春雷
原来昨夜求岳和露生商议一遍,都觉乱麻就要快刀斩, 把厂子交在两个危险分子手里, 不如当机立断, 从此分家。这些趴在金家头上吸血的废物, 早一天滚蛋, 早一天轻装上阵!只是两人算来算去, 厂里的存纱只够做四千件绷带, 就是存棉也不多。
不能光看眼前的订单,还要考虑后续发展。
露生思忖半日:“翠儿和丁大哥码头买菜,说那边有三太爷的仓库,里头净是棉花,这笔棉花不知有多少?姚厂长不是也说三太爷私留精棉吗?”
金总搔着下巴道:“翠儿最近跟丁壮壮走得很近哦?”
露生懵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他们两个搞朋友吗?买个菜还带保镖?”
露生:“……”朝求岳光头打了一下:“你胡说八道的把我都说晕了!”
金总摸头笑道:“噫,八卦一下更快乐嘛。”
两人合计一遍, 到底露生精细:“你拿回来的账, 虽然保不定有假, 但姚斌和三太爷不睦, 他记下的三太爷的东西, 数字必定不错。”
他两人偷偷议定,就以这些棉花跟姚斌谈判, 他要退股可以, 须从三太爷那里讨来棉花, 钱到时候再说。
两人分头行事,求岳来厂里骗姚斌开工,露生在家里飞速扫账, 只看棉花交割这一块。
两人定了暗号,以从前商行暗花手算为记——这是旧时代保密交易的方式,马行、珠宝行、古玩行,多以暗花交手保密,乃是交易的二人互相在袖子里摸手,便知对方报数是多少。
方才露生趁机拉住求岳的手,比出大一小二,又以拇指顶他手心,是“大千”的意思,求岳便知金孝麟存了一千二百件。
有这些棉花,句容厂的后续生产,就算有了保障。
只是没想到金孝麟会真的不请自来,并且来得这么快。
夜近子时,求岳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他和露生做过预算,姚斌两成、金孝麟三成、还有各种三姑六婆的亲戚,如果要拿回句容厂的所有股份,几乎就是近四十万,还要结清赊欠的棉花账款,买入新棉。
从南京带来两万现洋,当时分装在各辆车上,今夜已经是倾囊而出,加上所有账面上盘点又盘点,能开支的不过五十万。
——这可能要赔光所有的钱。
金求岳知道自己现在是冒险,也知道自己鸡血上头了,但他不想等了——现在是过河卒子也当车,开弓没有回头箭,早也要分,晚也要分,壮士断腕,就在今夜,用四十万买一个完全自主的生产,划得来!
楼下接连不断地有人慌慌张张往楼上跑。过去没见过的亲戚,金忠明病倒了影都没有亲戚,这会儿全都雨后春笋地冒出来了。又是老二家的、老五家的、捂着帽子带着钥匙,纷纷上来站着,不说话,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着那堆银洋出神。
露生心中冷笑,没见识也就到这个份上了,那几箱银洋才能有多少?不过七八千而已。求岳叫他全带上,他思量家中不能半个钱也不留,因此变个花式,叫皮箱厚重装起,打开堆在一起,必定争光耀眼。这是戏场里虚张声势、以小做大的法子,果然这些人是连七八千的现洋都没见过,这样容易就被镇住!
金孝麟也带着钥匙赶来了。
求岳一个个扫视过去,只觉看尽了人间穷酸恶相,金忠明就是养着这样一窝耗子精!他冷声问道:“就这么多?”
大家不说话。
金孝麟唯恐他反悔,人群里挤出来:“钥匙给你!我不要现洋,我要你开支票,这现洋万一是假的呢?”
金总真给他逗乐了,郭德纲都没你会哏儿!他从屁股后头掏出支票本子:“可以!老宝贝!那边找你白爷爷按手印签字,你爹我开支票给你!”
露生微微一笑,叫翠儿端了笔墨纸砚并印泥上来,不叫他们用印章,按手印为算。
金孝麟脸红脸白,顾不上争辩,这时候也不嫌弃兔子了,着急忙慌地蹲在露生面前,交割棉花,算赊账的钱,领了二十二万的支票,喜不自胜地就要去。
金求岳叫住他。
三老太爷莫名地回过头,把支票紧紧地捂在心口,求岳懒得管他捂哪里,伸脚就踹——这一脚是散打正踢,金孝麟猝不及防,汪地一声,被踹得撞在栏杆上。
金总把目光从露生身上移到金孝麟惨白的脸上,拍拍手道:“小爷爷,记住一句话,出来混,总要还的。”转一转脖子,“滚吧!”
金孝麟顾不得疼痛,抓起支票,飞也似地去了。
金总站起身来:“还有谁?”
剩下数个本家都向后缩头,心中都道老大家果然投了张治中,未见张治中如何动作,但这套兵痞的行事实在让人害怕!
金总鼻孔里笑一声:“他是因为碰了不该碰的人,所以才挨揍,你们要退就快,不退,我今天逮也逮着你们按手印!”
众人心中虽然畏惧,可是钱在眼前,不拿岂不是生不如死?你推我我推你地拥上来,算账的算账,按手印的按手印,也不敢狮子大开口,折七折八,拿钱要紧。有的愿领支票,有的钱少,拿衣襟兜着现洋去了,熙熙攘攘十几个人,当初都是折棉入股,此时都觉捡了便宜,脚底抹油地拿钱就跑。
求岳连按了许多个手印,搓搓手指,见狗亲戚们走远了,抬头看看姚斌:“姚厂长,到你了。”
姚斌不动声色地看回来,片刻方道:“金大少,我不退股。”
求岳微微错愕,露生也抬起头来。
姚斌阴沉道:“少爷愿意效忠军方,我无话可说,但厂子里的工人,都是我聘的,他们也是要生活的,你这一捐,大家如何生活?这话必要明说!”
他不等求岳回答,猛然推开丁广雄,直奔二楼栏杆,向楼下工人放声疾呼:“工友们!兄弟们!有件事我要说清楚!今天是我姚斌对不住你们!有眼无珠!你们今天的活儿是白干了!金大少把我们都骗了,他要做四千件绷带,这些绷带是不给钱的!”
楼上楼下,俱是震惊,没想到他安静如鸡地蹲了半天,此时突然发难。
丁广雄揪着他捂住他的嘴,姚厂长演技欠奥斯卡,又挣又扭像条活蛆,一脸悲痛欲绝像烈士就义:“杀我可以!我要为工友们说话!金家年年压榨股利,本家以次充好,现在蒙骗你们白做工,这件事情我拼死告诉你们!你们说这能行吗!”
金总目瞪口呆。
这他妈真的很会演,刚才打人的不是姚厂长,战天斗地的也不是姚厂长,姚厂长秒变工人之友党的光辉,为民请愿感天动地!
你的脸是钛合金宇宙钢吗?
露生一想便知他意思,娇喝一声:“拉他进来!”
已经晚了,楼下工人群情涌动,刚才大家亲眼看见金大少对三太爷又踢又打,一群亲戚也是如避虎狼地逃走。他们干了一天,已经饥困交加,此时一说原来没有工钱,谁不气愤?丁广雄又开枪示警,楼下大声怒骂:“说清楚!说清楚!”短工们更是急得捶胸顿足,他们只拿了一半的钱,另一半明早才算,一时叫骂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无数碎砖瓦片向楼上掷来。
露生起身道:“姚厂长,你想做什么?”
姚斌胸口起伏:“白小爷,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今天家里闹分家,我这个外来人,没身份插嘴。但是厂里的事情,我就要管!这笔订单不要钱是不行的,我少拿钱那是我的事,只怕这么多工人,不是你一句话能打发得了!”
求岳和露生皆是心中一寒,早料到姚斌做事阴毒,未想到真能阴毒到这个地步!
他看看姚斌:“你想让我改口不捐,在张治中面前反悔,是吗?”
姚斌不料他直说出来,心中惊讶,镇定神色道:“金大少,我是忠言相劝,张军财费充足,不缺你这丁点东西,可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请你放下面子,在商言商,只要把绷带做好,赚钱也不亏良心啊。”
露生冷笑道:“所以你早不说晚不说,等到少爷把厂子里的股全退了,翻脸亲戚孤立无援,此时你再来逼宫,他四面楚歌,自然只能听从你,是不是?”
姚斌被他道破计策,脸上不禁发青。
求岳无声地站起来,走到姚斌面前,将他看了又看,工人们那边要交代,这是他早就想到的,但是没想到姚斌会把这个局面弄得这么难看!人模狗样,佛口蛇心,说的正是眼前这种人。与他共事一分一秒都是恶心,奈何此时他是狗皮膏药,甩不掉他!
他缓缓转过身,猛然一脚,将姚斌踹出尺远,姚斌已有防备,只是吃不住他这一脚带着暴怒,撞在桌子上,头上流血,口中也吐血。
此时打也无用,楼下怒声震天,这种关口怎样说服?如何说服?就是说了别人也未必肯信!
求岳忍不住转头望向露生,未料露生也正望向他,求岳不知露生是否看破了他的心虚,又或者明白他的畏惧,露生什么话也没说,只拿一双极清澈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这眼睛真是美,含情藏梦,一丝退缩也没有,浩浩不尽期许之意,金总几乎听得见这眼睛在说话,它说你要铁锁横舟金沙滩,我为你擂鼓来做梁红玉,你要破釜沉舟做霸王,今日我提剑为你做虞姬!
求岳心中忽然全是勇气,他理解杨过了,也理解张小凡了,理解一切武侠以及爽文小说的男主了,因为他眼前就是小龙女,他眼前就是碧瑶和雪琪,金总简直觉得自己就快开大招了!耳边就要响起拔剑神曲了!
金总的智商争相恐后地上线了!
金求岳头也不回地推门冲上栏杆,他夺过丁广雄手里的枪,连开两枪,待众人寂静,他大声道:“别吵了!老子有话要说!你们要我解释,我现在就解释!”
工人们停止了骚动,都涨红了脸仰视楼上。
求岳疾步下楼,丁广雄慌忙跟着下去,金总推开他道:“不用保护,老子说这件事问心无愧,现场站的这些也不是傻逼,没理由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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