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第九十一章 还上人情(4000字章节)(2/2)
王安风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
他僵硬抬手,朝着那老妇人行礼,道:
“晚辈王安风,见过阿婆。”
薛琴霜心脏不可遏制加速了一下,却未曾制止,也未曾开口说什么不对,老妇人看了一眼薛琴霜,复又看了一眼直起身子的王安风。
心中叹息,果然直接,果然狂妄。
这便叫上了
她出身大秦中原偏南郡城之中,并不曾知道,在忘仙郡,小辈叫年老的老妇人阿婆,是颇为恭敬而且寻常的称呼,并不如同天东郡那一带,是血亲小辈才能用的独称。此时见王安风不假思索,直接开口称呼,而薛琴霜也未曾加以阻止,心中不由升起了些许微妙的感觉。
原本慈和的眸子,落在王安风身上便多加了些许考量,如同一柄柄匕首一般,在后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视线当中,充满了审视之意,于心中不断思量。
唔……外貌虽不知十成十的俊朗,却也不丑。
武功能够以少年之身,凌驾于六品,也算是不差,虽然不能够和自己孙女相比,可薛琴霜毕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资,唯独这一点,老妇可以极为确认。
重点是,薛琴霜未曾有丝毫阻拦。
老妪心中突然感觉到了有些丧气,这种感觉,就像是二十年前,看到自己的儿子带回来了那个女子时候一般无二,就如同她看着彼时的青年对着亲族拔出兵器时候一样。
无能为力。
她知道的。
薛琴霜虽然和她的父亲关系极差,但是两个人的性子却是一般无二,几乎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当年少女父亲及冠的时候,天下第一庄三庄主察其色而观其气,曾经为他写过一联,就当作是及冠之礼。
老妪现在还记得那位老先生写下的是一对五字联。
以剑起,以月收。
剑折刚不易,月缺光不损。
说到头来便是倔强,如同出了鞘,甚至于随手扔掉了剑鞘的的长剑,那是定要饮饱了鲜血才能成,这一父一女,都是这样的性子,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旁人不管是谁,不管说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想到这里,老妇叹息一声,只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随他便随了他,看着前面面容绷紧的王安风,也再没有心气继续打量,只是道:
“起来罢……”
王安风心中微松口气,复又道:
“谢过阿婆。”
方才起身。
未曾看到那老妪眼中越发浓重的无奈之色。
严令止住脚步。
一堆身穿锦衣的世家子弟当中,唯独他穿着一身捕快朱衣,看起来颇为有些显眼。
他来此虽然没有拜帖,可是将官印给那禁卫看了一下,说道自己要来此地找一人出去,处理要紧案件,事急从权,便也进来了,腰间佩刀放在了进来时候的长桌上,只打算将王安风找到,然后‘摘’出去。
一路匆匆而行,还没有进到后院,就看到了王安风,本来打算直接过去,将他带出去,却又看到了刚刚那‘一出好戏’。
严令的视线落在王安风身上。
看到了后者的身躯僵硬,仿佛木头,看到他的手掌不自然地垂落身旁,今日天气稍寒,以其目力甚至于能够看得到王安风头发中出现的细汗,以及微红的耳垂,若是天气再冷几分,恐怕能自少年头顶看到袅袅白烟。
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嘴角浮现浅淡的微笑,视线自旁边的少女身上掠过。
那一位,便是薛家琴霜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严令放轻了脚步,朝着后面行去,未曾发出丝毫的声音,直到行出十数米之后,让盛开的寒梅和那些世家男女的将自己的视线遮挡住,方才转过身子来,大步离开。
嘴角微挑,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看来,今日是不需要他的。
…………………………………………………
亭台之中。
一直苍老有力的手掌将那顿在空中的酒盏接过,随意引入喉中,复又随手一掷。
那茶盏直接出现在了石桌上。
整个亭台仿佛瞬间塌陷了一寸,连带着整个自成一体的‘世界’都略有异样,不复原本的运转自如,这‘世界’的‘边界’和外界摩擦,出现了一些‘杂音’。
如同一碗墨汁,被人端着,怒目圆睁,抢上前来,然后右手一扬,把那墨汁儿酣畅淋漓,劈头盖脸浇在了原本自然的画卷上。
原本作画者精心布置营造的氛围和意境登时便被一种蛮不讲理的粗暴手段破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丝半点。
亭台之下的林姓老者终于抬眸,看向那一处方向。
大小不一的原石镶在地面,布置成蜿蜒的小道,左侧是一汪湖泊,冬日里也未曾结冰,映照着苍蓝色的天穹,右侧寒梅枝桠伸出蜿蜒,梅与湖之间,天与地交接,松松垮垮站着一位身着白色棉质长衫的老人。
右手斜持着一根梅枝。
那寒梅笔直。
凌厉如剑。
林先生神色平静,仿佛并未曾看到那边老者倒竖的眉毛,淡淡道:
“你来了……”
老夫子抬眸看着亭台之下的林先生,缓缓开口,他此时不像是在学宫中那般随意,也不是面对任长歌那样百无顾忌,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自千里雪原之上,滚滚而过的闷雷:
“这件事情,你在一炷香之前,应当已经知道。”
“林自在。”
他的视线落在了石桌上已经燃尽的檀香上。
看着那留下的痕迹。
他先前已经算到了这一点,但是因为某个原因,即便是知道这件事情,还是不得不过来,不得不来见这一张脸,这种堂而皇之,自作主张,让人不得不跟着他的计算走的‘明计’,令他面色有些沉肃。
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个人。
林先生神色未曾变化,沉默了下,终究只是淡淡道:
“万事和合,尽归无常,你我至多稍窥一二。”
“自以为自在,终不得自在,不过凡人而已。”
“且来饮酒。”
老夫子冷哼一声,跨步而行,手中之梅未曾放下,依旧斜持在手中,行至亭台之下,起身落座,林先生已经给其倒了一杯酒,在夫子落座的时候,那酒液恰好落下了最后一滴,不早一分,不迟一毫。
夫子看了一眼那酒。
这酒是林先生自己酿造的梅酒,埋在地下放了有一年时间,可因为是果酒的缘故,酒香固然是醇厚,天下一绝,却犹有些细微的杂志留存在酒液当中,如同绿色小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夫子抬手拈着这杯盏,嘴中低吟了一声,道:
“酒虽香,其中杂质却如此之多,如何能入口”
林先生淡然饮酒,看他一眼,道:
“些许杂质,虽有碍观瞻,却于人于体无碍,若是饮之,也独有风味。”
“夫子不妨试试看。”
夫子笑了一声,面容之上浮现感慨之色,似乎有所意动,却终究将手中的酒盏放下。
站起身来,随手将手中之梅倒插在了石桌之上。
扬长而去。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此酒,老夫饮不了。”
那枝寒梅倒插入桌,却未曾有丝毫的强压之态,也没有半点蛮力,就仿佛是这助寒梅原本就是在这青岩石桌上生长出来,在这青石上蔓延枝桠,舒展身躯,并在某一个冰冷的冬日绽放。
不知是否错觉,这花开得越发生机勃勃。
林自在仿佛未曾看到夫子离开,在这冬日当中,亭台之下,仍旧是孤身一人,淡淡饮酒,从容不迫,将那最后一杯酒引入喉中,站起身来,看着那倒插在地的寒梅,抬手轻轻抚摸了下梅花花瓣。
那开得恰好的寒梅尽数凋谢。
“因循守旧,终究也只是寻常腐儒。”
袖袍甩动,如同流云倾泻,林自在朝着背对着夫子离开的方向,缓步而行。
这一处封锁的‘世界’登时和外界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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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纠葛(1/2)
言罢,林自在并未多说什么,径直推门而入。
木门闭合。
那种堪比一方世界的重压随即消弭不见,李盛体内被压抑的内气重新恢复常态,他微微直起来了下身子,筋骨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噼啪声音。
原本笑眯眯的眸子彻底张开。
双眼一片森白,倒映着前面的屋子,李盛缓缓呼出浊气,知道自己此时心气已衰,气机压制之下,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林自在质问。
他并不会如何相信这个人的说法。
因为他知道,这屋子里的老人一生至此,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因为林自在那一句话而惕醒,此时方才惊觉发现,或许是如今不在皇都,自己竟然在欣喜之下,失去了原本的谨慎小心。
未曾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的危机,未曾想到每日里在皇宫中饮酒作乐的太上皇,以及当年倾向于太子一脉的诸多朝臣。
他们不得不在当今皇上的威仪之下蛰伏。
但是面对着羽翼尚未展开的王安风,面对着当年杀子,杀主的仇人后嗣,他们有太多的手段,将王安风打压下去,将他的心气打碎,即便碍于陛下的面子,不会取他性命,可天下间比死可怕的事情有太多了。
看着仇人之子在红尘中痛苦,不得挣脱,远比将他杀死能得到更多的快感。
‘死’,有太多的方式了。
李盛心中念头纷飞,脑中突然又想到。
以林自在心性,不可能会直接压制王安风这个小辈,那他先前究竟是在做什么
为何会如此反常
那所谓还掉的人情。
究竟是对大帅子嗣的压制还是方才他对自己说的话
他早已经料到了我会过来
心念至此,不觉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复又抬眸看了一眼那木屋,此时又有无形之气,联结天地万物,自成一体,可与方才容纳万物不一样,现在这‘世界’对他已隐隐透出了排斥之感。
李盛知道,自己现在除非全力出手,否则想要踏前一步,已没了半分可能。
这一处院落修得颇为秀丽,里面有亭台,有流水,有寒梅,地方虽然小,景致却很好,颇为让人心里喜欢,可在他眼中,已经要比千山万水,更为遥远。
宗师……
李盛缓缓呼出口气,似乎隐有期冀,隐有渴望,可梅花坠落一瞬,却又全部收敛,面上神色重新变得笑眯眯地,复又看了这院落一眼,转过身来,毫无留恋大步而去。
……………………………………………
扶风学宫当中。
一身白色棉质长衫的老夫子一步踏出,便已经出现在了风字楼中。
任长歌本正坐在案几之前,察觉到了身后气息变化,内力受激而动,自身外象变化,风字楼中虽然有不少学子在翻阅典籍,却没有一人发现了此处异样。
任长歌未曾回眸,未曾开口。
却已有声音在身后老者耳畔响起,问道:
“如何了”
夫子嘴角微挑,却又抿了抿唇,随手取了一卷卷宗,做出风轻云淡的模样,抬眸一扫,却是熟悉的文字,这本书在任长歌这里都已看了数十遍,熟悉得他有些反胃,咧了下嘴,随手将这卷宗扔开,道:
“那老不死吃了个瘪。”
“嗯,老夫给他露了一手。”
老人脸上神色颇为舒爽。
任长歌闻言,视线自手中宗卷上抬起,略微挑了下眉,淡淡道:
“可你知道,你既然已经去了,便已落了下乘。”
夫子脸上笑意微微凝滞,随即变得颇为无奈。
他此时坐在这八卦阵图之上,左腿屈起,似乎盘坐模样,右腿偏要伸直,右手撑在一旁,松松垮垮,白发微有杂乱,不像是个饱读礼法诗书的学宫夫子。若硬是要说,可能和扶风街头碰瓷的老流氓有得一拼,正看着任长歌,摇头叹道:
“你就算看破,为何还要说破”
“让老夫自得一二不可吗啧,你当年啊就是因为这性子,要不然哪里有后面那许多事情”
“真的是,叫你改,几十年了没个动静。”
如此荒谬之言,偏偏还说得振振有词,仿佛一切都是任长歌的错,而且有越说越起劲的趋势。
任长歌的神色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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