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笑佳人
今天周二,清溪松了口气,真怕顾明严天天都来。
她一直将顾明严送出了门。
“进去吧。”顾明严走到他的福特车前,朝清溪摆摆手。
清溪礼貌地没动。
顾明严不得不钻进汽车,司机发动,清溪才折回院内。
顾明严歪着脑袋,看不见未婚妻了,他重新坐正。
福特汽车开出狭窄的老柳巷,往右一拐,开始沿着南湖东岸往前行驶。湖面开阔,顾明严放下车窗,心情因为未婚妻的到来而愉悦,只是,就在汽车准备在一个岔路口转弯时,顾明严忽的皱眉,确定什么般朝车外看去。
杨柳依依的南湖边上,一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正闲庭散步般缓缓而行,身边跟着一条毛发黑亮的大型犬种。顾明严见多识广,一眼认出那是条纯种的德国黑背,但让他皱眉的却是黑背主人,也就是,他名义上的三叔。
顾怀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车子已经转弯了,顾明严依然紧紧地盯着岸边的男人。
顾怀修仿佛不知,随口唤了声“来福”。
于是,驻足遥望福特车的德国黑背,立即放弃怀疑目标,乖乖跑回主人身边,继续陪主人散步。
主人黑衣,忠犬黑背,从后面看,竟莫名地相配。
但顾老太太的寿宴,几乎邀请了杭城所有贵妇,这么隆重的场合,一件正式的旗袍就不可或缺了。为了确保孙女第一次公开亮相就足以惊艳众人,徐老太太特意请秀城最好的裁缝给清溪做了两身新旗袍,一大早,徐老太太就亲自赶过来,监督孙女打扮。
“好了,去照照镜子。”帮孙女插好赤金的牡丹花簪,徐老太太仔细端详一番,与有荣焉地道。
清溪只好在祖母与小兰热切的注视下,走到穿衣镜前。
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镜子中,便多了一个穿红底绣花旗袍的姑娘,领口、袖口金色滚边,与暗金色的花扣相互辉映。香云纱的衣料完美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曲线,鼓鼓的胸脯,纤细的小腰,优美的收放如山峦起伏,最后再从胯瀑布般收下去,直到裙摆下面,露出两截雪白细腻的小腿。
清溪很白,娇嫩的肌肤透着美玉的莹润,香云纱本就是艳而不俗的料子,如今穿在她身上,宛如红纱裹玉,极致的艳丽中,又绽放出最纯的姿色。
鲜少穿旗袍的清溪,自己都看呆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裸.露的手臂,如果不是旗袍太红,她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白。
“别遮,就是这样才好看,我看人家都这么穿。”徐老太太拉下孙女的小手,笑吟吟地夸。
南城 38.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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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快到站了, 娘俩前后脚跨了出来,徐老太太一身紫缎衣裙,目光矍铄, 颇有几分大户人家老太太的贵气, 清溪上面穿白缎绣粉桃花的小衫, 下面配海棠红色的长裙,面容娇美仪态端庄, 十分地赏心悦目。
有位女客递给清溪一个赞美的眼神,很欣赏清溪面对匪徒时的勇敢。
清溪回以浅浅一笑,快到座位,发现制伏匪徒的白衣男子在看她, 目光纯粹并无恶意。想到这人曾经动过救她的念头, 只是被那位三爷制止了, 清溪便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陆铎对清溪, 是男人对美女单纯的欣赏, 随便看看居然得到了美人的回应,陆铎不禁一喜,大手摸摸口袋,捏出一张暗金底色的名片。找美人攀谈之前,陆铎谨慎地看向仅年长他九岁的舅舅。
顾怀修戴着墨镜, 又在看窗外。
这就是允许的意思, 陆铎乐了, 凑到清溪那桌,将名片递了过去:“清溪小姐临危不乱,陆某十分钦佩,有机会的话,希望能与你交个朋友。”
徐老太太皱起眉头,柳圆圆等乘客却见怪不怪,时代不一样了,男女之间可以自由来往。
清溪抬头,对上陆铎灿烂真诚的笑脸,她笑了笑,接过名片:“刚刚还要谢谢陆先生。”
陆铎咧嘴:“直接叫我名字吧,叫大哥也行,先生显老气,我才十八。”
清溪低头忍笑。
徐老太太嫌陆铎油嘴滑舌,找借口撵人:“马上停车了,陆先生快坐好。”
小姑娘柔美可人,老太太就惹人烦了,陆铎最后看眼清溪,退回了原位。
清溪这才翻看手中的名片,男人名叫陆铎,职位是申城东盛汽车行的副秘书。
东盛汽车行?
清溪从来没听说过。
“东盛是申城目前最大的汽车行,老板便是那位三爷。”柳圆圆不知何时探过身子,扫眼名片上的文字,轻声向清溪介绍道,说完笑了笑,托着下巴斜睨临窗的男人:“听说这位三爷也姓顾,两年前留美归国,凭借庞大的财力狠辣的作风,迅速在申城站稳脚跟,军政商都有人脉,无人敢惹。不过三爷深居寡出不喜风头,记者从未拍到过他正脸,也挖不出三爷回国前的任何事迹,没想到横空出世的三爷,居然这么年轻帅气。”
话里话外,充满了对顾三爷的欣赏。
清溪忍不住地看了过去。
斜对面的男人姿态慵懒,宽大的黑色墨镜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上面英挺的长眉,以及线条冷硬的下巴。他肤色白皙,脸型轮廓俊美,清溪明明见过墨镜下的那双黑眸,现在却无法将男人的五官联系到一起,以至于脑海里的模样是模糊的,唯有他眼里彻骨的冷漠,强烈地印在了她心头。
顾三爷,一个事业有成却冷漠无情的人。
清溪收回视线,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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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终于停稳了,乘客们陆续下车,清溪扶着祖母往外走时,旁边的两个男人还没动。但清溪也没闲心关注两个陌生人了,距离车门越来越近,她开始有些紧张。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娃娃亲未婚夫顾明严,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徐老太太先下的车,清溪刚要迈脚,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客气的声音:“老太太辛苦了。”
那声音低沉平稳,礼貌却隐含疏离。
清溪一边下车,一边随意般朝那边望了过去,闯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挺拔的男人。二十岁的顾明严,比三年前高了一大截,穿一身做工精良的浅色西装站在那儿,鹤立鸡群,吸引了来来往往乘客的视线。
顾家大少爷的气度自然不俗,容貌更是百里挑一,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明若星辰。
如果不是他神色淡漠,投过来的视线不带任何感情,清溪或许会很满意这门婚事。
仪表堂堂又家世显赫的男人,哪个怀春少女不爱呢?可顾明严摆明了不喜欢她,清溪便也只把他当成父母之命的未婚夫,不多投入一分感情。
“清溪也辛苦了。”同徐老太太寒暄过后,顾明严继续问候未婚妻。
清溪笑着摇摇头,安静矜持。
徐老太太抿了下嘴角,不满孙女冷冰冰的态度,两家的婚事肯定是不会变了,但小两口的感情深厚将决定日后顾家对徐家的照拂程度,因此骨子里守旧的徐老太太,破例希望孙女对顾明严主动热情些,将顾明严迷得团团转才好呢。
“祖母、母亲盼望多时了,咱们先回去吧,车就在外面。”简单的客套后,顾明严引着徐老太太、清溪往车站外面走,自有跟班帮忙提行李。
顾明严开自己的车来的,是辆黑色福特,杭城有钱人多,这样的车并不罕见,在秀城却是稀罕物。徐老太太第一次坐汽车,表面上装得很平静,上车的时候却不小心撞了脑袋,“咚”的一声特别响。
徐老太太红了脸,清溪也挺尴尬的,偷瞄顾明严,还是那张淡漠的脸。
看着祖母坐好了,清溪跟着要上去,刚要抬脚,旁边忽的一黑。她仰头,却是顾明严站在旁边,一手高抬挡在车门上方,担心她撞到似的。
“谢谢。”清溪快速上了车,心跳不稳。
顾明严紧随其后,坐了倒座,对面就是清溪。
顾明严难得表现出对孙女的关心,徐老太太满意极了,笑眯眯打听顾明严在国外的生活。
对顾明严而言,徐老太太这样的长辈他见过太多,年轻人思想紧随时代变化,老爷子老太太基本都是一个样,注重规矩,讲究礼法,问起话来也是老一套,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听到一点新鲜的,便大惊小怪。
出于礼貌,顾明严一一回答,目光却落到了未婚妻身上。
两人第一次挨得这么近,清溪放不开,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看就是老派女子。
顾明严不喜欢守旧的女人,家里祖母是这样的,母亲二婶是这样的,他几乎能预见将来清溪会变成什么样,一定是穿着旗袍,没事做做针线打打牌,要么管教丫鬟要么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最多只会安静地聆听。
乏味,枯燥,毫无激情。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未婚妻,很美。
顾明严的视线,再次滑过清溪的脸,白净娇嫩,细若凝脂。
记忆中上次见她,还是她九岁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孩子,梳着两个圆髻,被长辈领过来,懵懂地喊他“明严哥哥”。后来他出国前,又去了一趟秀城,却没见到她,徐家人给的理由是小丫头病了,但顾明严仿佛看见,轩窗后她一闪而过的小脸。
是知道害羞了吗?
顾明严不懂,也不在意,毫无留恋地出国读书。国外有热情奔放的金发女郎,有思想开放的中国女学生,三年里,顾明严谈过几段恋爱,但他骨血里也继承了老派男人的某些观念,即,在外面怎么胡闹都行,家里只能有一个正妻。
顾明严不想欺骗那些女人,交往之前,他会直接表明自己已有未婚妻的身份,对方愿意就交往,不愿意便好聚好散。至于清溪,顾明严相信,她会同所有大户人家的旧派太太们一样,即便知道丈夫在外的风流韵事,即便男人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只要她们稳坐正妻的位置,就不会反对干涉。
“坐车可累?”徐老太太说的口干舌燥,趁她休息的空隙,顾明严主动关心自己的未婚妻。
清溪摇摇头,看着他脚上的黑皮鞋道:“还好。”
她明显不擅长攀谈,顾明严看看窗外,低声为她介绍路边的建筑,路过电影院的时候,顾明严心中一动,提议道:“慧芳说今晚有新电影上映,一会儿我叫人去买票,晚上一起看?老太太有兴趣吗?”
徐老太太看眼孙女,识趣地笑:“我就不去了,洋人的玩意,我看不懂,你带清溪去吧。”
顾明严再看清溪。
清溪点点头,因为上车前顾明严体贴的小动作,忽然觉得,顾明严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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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车拐了几个弯,就在徐老太太快晕车的时候,总算停在了顾家大宅前。
如今有钱人家都喜欢住洋楼,顾家家大业大,却没追这个时兴,依然住在老宅,典型的江南园林格局,里面亭台楼阁,一步一景,自有名门望族的雍容气派。
听差提了行李送往客房,顾明严陪娘俩去见家人。
顾世钦、顾世昌忙生意,白日外出,要等傍晚才回来,顾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全是女眷。
顾老太太当中而坐,身穿老式袄裙,衣料华贵,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佛珠。大太太、二太太分坐婆婆左右,穿的是旗袍,另有两个洋装打扮的姑娘,留披肩短发的乃二房独女顾宜秋,今年十六岁,一身白色纱裙容貌甜美的,正是顾明严的亲妹妹顾慧芳,与清溪同岁。
徐老太太、清溪一登场,除了顾老太太,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论身份,徐家远远不及顾家,因此顾老太太并不赞同这门亲事,架不住长子固执且说一不二的霸道脾气才同意了,但终有不满,脸上就露了些出来。换个亲家,多半就怯场了,可徐老太太才不那么想呢。
在徐老太太心里,当年若不是儿子救了顾世钦,顾家早完了,现在能坐享富贵,全是她儿子的功劳,顾家上下该感恩戴德才是。所以,就算看出顾老太太不是真心欢迎她们娘俩,徐老太太顶多暗骂对方没良心,绝不会有什么自惭形秽、识趣退婚的念头。
都是成精的老太太,谁怕谁?
顾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徐老太太就虚与委蛇,你来我往互相添堵。
大太太当然站在婆母这边,嫌弃清溪的出身,觉得小户女配不上她出类拔萃的好儿子。
南城 39.039
林晚音带韩莹过来时, 清溪刚看完大夫,说是心力交瘁, 需放松心情注意休息, 倒不用吃药。
徐老太太让翠翠送大夫出门。
清溪躺在床上, 有点不敢看祖母。
徐老太太坐在旁边, 默默地打量孙女。这阵子孙女起早贪黑,归来打声招呼就回房睡觉,她都没有仔细瞧过, 现在才发现孙女脸蛋虽然还是白白.嫩嫩的, 却瘦了一圈, 加上眼底的憔悴, 活脱脱一个家道中落的可怜闺秀。
徐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是她的孙女啊, 她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就剩孙女们是亲的了。老二去学堂读书,以后怕是要常在外头,老三还是个娃娃, 只有大孙女最懂事, 也最可怜,辛辛苦苦地要撑起徐家的祖业,还要赚钱养妹妹们。
孙女当初要开面馆, 徐老太太一百万个反对, 一来更希望孙女嫁进顾家做穿金戴银的少奶奶, 二来也是觉得孙女只是一时冲动, 根本没有那个心性与本事。可是呢,顾家的婚事黄了,孙女比她预料地能干,领着两个丫鬟,竟真把面馆开了起来,就像一颗养在花盘里的娇花,谁都觉得她离开花盆会死,可花硬是在地里扎了根。
徐老太太是不姓徐,但她的丈夫、儿子姓徐,她也是徐家的女人,经过这三个月,徐老太太在大孙女身上看到了振兴徐庆堂的希望。既然有希望,她为何还要反对?真成了大孙女的绊脚石,以后怎么去见那爷俩?
“清溪啊,酒楼只做中午、晚上的生意,那面馆也这样,往后别起早了,你还小,把身子拖垮了,往后谁接你爹的刀?”就祖孙俩在,徐老太太替孙女拉上被子,语重心长地劝道。
清溪想说话,嘴唇才动,就被徐老太太按住了,然后用一副她是因为疼爱孙女才做了一个违心决定的语气道:“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咱们不缺那点早饭钱,往后哪里需要花钱了,尽管跟祖母提,只要别动祖母的棺材本,其他的祖母都舍得。”
清溪眨眨眼睛,嬉皮笑脸地问了一个她早就好奇的问题:“祖母手里有多少钱?”
徐老太太嘴角抽了抽,别提钱,一提她就心肝肉疼。徐家几辈子积攒的家底都由她把着,有了银行后,儿子劝她存银行,徐老太太不放心,非要藏在家里。藏在家里,徐老太太也怕贼惦记,保险起见,将一箱黄金埋在她房间的地底下了,占总积蓄的五分之一吧。
来杭城给顾老太太过寿,徐老太太不方便带金子银子,除了一些随身首饰,她便把方便拿的大额纸票带在了身上,一是怕搁在家里出事,二也是防着到了顾家有出钱的地方,不想叫人看低,那次带的纸票加首饰,也有总积蓄的五分之一。
家中出变故,儿子横死,匪徒也卷走了徐家足足五分之三的家底,虽然剩下的五分之二足够她们祖孙四个几辈子吃穿不愁,可徐老太太还是心疼被抢走的大部分家财。
“不告诉你,免得你有恃无恐败家乱花。”徐老太太点了点孙女鼻尖儿。
清溪就道:“那我不要祖母的,还是赚早饭钱吧。”
徐老太太误会孙女真是因为钱才宁可辛苦,撇撇嘴,朝孙女伸出一个手指头:“你听话,祖母先给你一千,但花大钱时必须跟我商量,不能自己瞎做主,你还小,容易上当受骗。”
清溪大惊,向来小气的祖母居然肯一下子掏出一千块,那祖母手里,少说少说也有万八千呢!
小姑娘杏眼亮晶晶的,好像看到了金山银山,徐老太太没好气地捏捏孙女脸蛋,哼道:“不许告诉你娘,祖母对你掏心掏肺,你敢合着你娘搜刮我的棺材本,小心我一分都不往外掏了!香水也不给你买!”
清溪就又想到了火车上祖母将她护在怀里的那一幕,她这个祖母啊,重男轻女是真的,嫌弃母亲是真的,但疼她也是真的。
清溪埋到祖母怀里,偷偷地哭了,有家人关心真好。
祖孙俩先交了心,在清溪停止早餐生意上还没达成一致意见,林晚音、韩莹就到了。
韩莹是贵客,徐老太太叫孙女继续躺着,她笑成一朵花似的出门迎接。
韩莹没见过徐老太太的其他面目,见老人家这么热情,就把徐老太太当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林晚音见婆母表面上只是把韩莹当小辈疼爱,并没有什么过分撮合玉溪与韩莹当朋友的明显举动,也就放了心。
韩莹开心地公布了喜讯。韩莹母亲去世早,韩戎怕女儿在外上当吃亏,保护的过于周全了,以致于韩莹没有结交多少真正的朋友,但十二岁的小女孩,非常渴望多几个伙伴,所以见到花般娇柔的清溪、活泼热情的玉溪、小绵羊似的奶娃娃云溪,韩莹别提多满足了。
清溪捧着报纸,满眼的难以置信。
看到“古有豆腐西施”的标题,清溪第一个想到了高远,高远对她做出那种事,清溪只想与他撇清所有关系,报纸也不需要对方帮忙,但看完整篇文章,清溪突然不确定面馆登报的事到底与高远有没有关系了。
根据文章内容,清溪很肯定,笔者是多次带双胞胎儿子来面馆吃饭的那位短发太太,女人文静知性的气质很符合编辑、作家的身份,稿子里夸赞她的内容也与高远的稿子完全不同,但,怎么会这么巧呢?
“清溪姐姐,我敢打赌,今天去面馆的人肯定特别多!”韩莹眼睛亮亮地道。
清溪猛地醒了过来,其他先不考虑,她今天必须营业啊!
“娘,祖母,我真的没事,精神不好是因为生意没有起色,现在生意要火了,我没什么发愁的了,明天保证就会彻底恢复。”清溪一骨碌坐了起来,希望长辈们同意她今天营业。
林晚音请示地看向婆母。
徐老太太瞅瞅报纸,知道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勉强答应了,然后决定再给孙女请个会按摩的丫鬟,待在家里伺候孙女,每天为孙女消累解乏,另外孙女的一日三餐也不能再在面馆糊弄,得叫厨房做好了送过去,补汤什么都喝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溪睡了一个多小时,起来便去了面馆。
然而与预期的不同,晌午生意确实比昨日好了点,但差别不大,而且新增的客人多是男客,吃着吃着要么去厨房要盐要么要香菜,或是主动跑厨房附近找小兰结账,想方设法往厨房里瞄,分明是冲着报纸上的“面条美人”来的。
清溪很沮丧,不想靠脸拉生意。
小兰劝她:“长得美又不是小姐的错,以前殿试封状元,同样才学的两个考生,皇帝还会自然偏向长得年轻俊俏的呢,也没见新状元傻乎乎地把名头让出去啊。再说了,小姐不露脸,他们第一次来是为了看热闹,第二次还来,那肯定是喜欢小姐的面了,您就安心数钱吧,别胡思乱想。”
清溪看看小兰,好像也有道理。
晚上客人又多了一波,九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都是男客,男人们看不到清溪,就盯着小兰打量,饶是小兰这种大宅子里出来的丫鬟,面皮都有点受不了了,但又必须忍着,不能给客人们使脸色,一个人就等于一毛钱呢。
“哎,我这面里怎么有只蟑螂?”六点多,面馆里坐满了客人,大多数人都安心地低头吃面,却有位一看就像混混的光头男人突然咋胡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
小兰刚送上来一碗面,下意识地辩解:“不可能,我们面馆干干净净,何况这时节也没蟑螂。”
“没蟑螂?那你过来看看,我碗里的是什么。”光头男瞪着眼睛站了起来,一脸狰狞。
小兰绷着脸走过去,就见大海碗奶.白的清汤中,果然飘着一只……
她脸色难看起来,鼓足勇气回视捣乱的男人:“这么大的蟑螂,假如真是面里的,那我送上来时怎么没看见?”
光头男用手指剔剔泛黄的门牙,往地上呸了一口:“埋在面底下的,我一挑面就露出来了,废话少说,叫你们老板出来,一毛钱一碗的面,不能这么糊弄人。”
光头男还带了一个小弟,这会儿跟着拍桌子吆喝。
面对两个身强体壮的混混,小兰又怒又怕,浑身都颤抖起来。
“既然你不叫,那我们去厨房找她!”光头男邪笑,一把推开小兰,就朝厨房走去了。小兰想阻拦,光头男的小弟一转身,张开双臂挡着她,一脸淫.笑,小兰白了脸,不得不退了几步。
“谁找我?”厨房门口,突然多了一道纤细单薄的身影。她穿着最普通的黑裤白衫,不显腰不显胸,毫无美感,脸也被口罩挡住了,唯有一双清亮的杏眼露在外面,额头白皙光洁,底下睫毛长长,眸若秋水,平静地扫视了一圈面馆。
什么叫美人?
光凭这双眼睛,这把雏莺似的嗓音,便让在座的众人相信,报纸所言不虚,面馆老板确实是美人。可人都是贪婪的,看到了眼睛,就还想再看看脸,看看她究竟能有多美。大多数人有心没胆,克制着花花心思,光头男天不怕地不怕,摸着下巴从头到尾地端详清溪一番,挑衅地道:“我找你,我面里有蟑螂,你说怎么办吧?”
“我敢保证今晚除了先生的那碗面,其他客人以及后面的面都干干净净,先生如果还想吃面,我会退还你的饭钱,再免费赠您一碗,如果先生不想吃面了,我也会退还先生的饭钱,另赔一毛作为补偿。”清溪不卑不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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