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笑佳人
一个男人死了,他的母亲、妻子、女儿,谁最伤心?
徐老太太没有胃口,放下碗,哭肿的眼睛一一扫过儿媳妇、孙女们。
林氏刚三十一岁,旧朝官员家的小姐,在家时娇生惯养,嫁进徐家后被丈夫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更鲜妍了,细皮嫩肉,腰细如柳,丝毫不像生过三个孩子的妇人。林氏的容貌,以后的日子恐怕是安分不了,她得盯紧点,林氏改嫁可以,别想带走一分徐家的钱。
三个孙女……
徐老太太突然喘不过气来了,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林晚音边哭边骂:“望山对你掏心掏肺,你连个后都没给他留,你对得起望山,对得起徐家的列祖列宗吗?老天爷不长眼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林晚音正在喂女儿吃饭,闻言手一抖,眼泪吧嗒掉进了手中碗。
云溪看见了,疑惑地抬起头,见娘亲哭了,她紧张地不知所措,本能地往娘亲怀里钻。
玉溪脾气最大,哭着吼祖母:“爹又不是我们害死的,你骂我们做什么?爹死了,我们给他烧香磕头,怎么就叫没后了,非得儿子才叫后?”
“你知道个屁!”徐老太太一嘴吐沫星子喷了过来,绕过桌子抓起玉溪就往外扯,“你出去看看,哪家当爹的死了没有儿子抬棺?人家都有,就你爹没儿子,就你娘没用,生不出儿子!你个死丫头还敢犟嘴……”
“祖母!”清溪跑过来,一把扯开徐老太太的手,将妹妹抢到了怀里。
玉溪头发乱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清溪捂紧妹妹,听后面三妹也吓哭了,清溪看徐老太太的目光忍不住带了一丝恨:“我娘是没儿子,可她还有我们,将来祖母老了,是我们给你养老送终,祖母若想有孙女孝顺,就别再骂我娘!”
徐老太太一噎,想骂回去,只是对上大孙女隐含威胁的泪眼,她竟有点怕了。
儿媳妇以及两个小丫头她指望不上,可大孙女还有一门好亲,她真把大孙女惹急了,日后……
脸色一变,徐老太太不说话了。
一家人擦擦眼泪,继续吃饭,气氛死寂。饭后,刘管事过来,恭敬地对徐老太太道:“老太太,大爷请您、太太、大姑娘去前院堂屋商量事情。”
徐老太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起身就走。
林晚音目光微变,前几日全家上下忙碌丧事,她只远远地见过顾世钦几次,如今街坊们都不在,只剩寥寥几人,万一顾世钦哪里露出痕迹,被婆婆发现……
“娘,你怎么了?”清溪小声问迟迟不动的母亲。
林晚音回神,苦涩地摇摇头,叫玉溪照顾妹妹,她带着清溪往前院去了。
堂屋里头,徐老太太已经被顾世钦请到了上座,清溪娘俩进来,他简单看了眼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等大家重新落座,顾世钦看着徐老太太,肃容道:“老太太,徐兄横死,我痛心疾首,恨不得手刃仇人,奈何匪徒行踪飘渺,警方全部出动也没找到任何线索。但您放心,我会一直派人暗查此事,早晚为徐兄报仇。”
徐老太太抹抹眼睛:“贤侄的大恩大德,我们娘几个感激不尽,清溪,快给你顾叔叔磕头。”
清溪立即走到顾世钦面前,屈膝就要跪下去。顾世钦急忙离座阻拦,见清溪脸上挂着泪,不由将越发纤瘦的小姑娘搂到怀里:“傻孩子,你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叔叔早就把你当女儿看了,都是一家人,以后不可再行此大礼。”
林晚音始终低着头,徐老太太看着顾世钦高大的背影,心中稍安。
让清溪坐回椅子上,顾世钦继续道:“老太太,我昨晚再三思量,还是不放心留你们孤儿寡母在秀城。这样,我在杭城还有几套房产,您若愿意,我想请你们搬去杭城住,也方便以后互相照应。当然,您若舍不得故土,我会雇人尽快重修徐家老宅,保证与原来的一模一样。”
“老三,你什么意思?”好好的寿宴变成一团乱麻,顾世钦震怒,一边喊人扶老太太回房,一边质问顾怀修。
顾怀修面无表情,取出随身携带的墨镜挂到鼻梁上,转身走了,笔挺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更像阴间派来索命的鬼差。
顾世昌伸手欲拦,陆铎冷笑着举起枪,顾世昌登时让开了地方。
转眼之间,大闹寿宴的两人,就不见了身影。
寿宴肯定无法再继续,顾世钦向宾客们道歉,随即安排顾明严送客,他匆匆去看母亲。
清溪扶着祖母,白着脸回了客房。
第一次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清溪受了不小打击,徐老太太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她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顾家的隐私上。打发李妈、小兰下去,徐老太太拉着孙女坐到床上,窃窃私语:“怪不得那人自称三爷,原来也是顾家老太爷的儿子。”
对方管顾老太太叫母亲,徐老太太听见了。
清溪一点都不想提那人,冷漠无情也就罢了,送人头是什么意思?
离家四天,清溪三次巧遇顾三爷,第一次火车上他见死不救,第二次小路上他纵容陆铎无礼占行人道,今日是第三次,他更狠……好像天生带煞。
这就是清溪对顾三爷的印象,一个令人想避如蛇蝎的男人。
“只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徐老太太心痒难耐,兴奋地跟孙女商量:“要不,咱们叫李妈进来问问?她在顾家做事的时间长,肯定知道。”
清溪皱眉反对:“李妈、小兰都是顾叔叔的人,你打听人家私事,回头她们告诉顾叔叔,祖母就不怕顾叔叔生气?”
徐老太太吸了口气,真没想到这茬。
清溪也有个想法,小声央求:“祖母,顾家出了事,咱们继续留在这不方便,要不明早就买票回去吧,或许能赶上厨神大赛。”
她们这次来杭城,是应顾世钦之邀,信中顾世钦请她们在顾家多住几日,碰巧就与秀城厨神比赛冲突了,清溪拗不过祖母,才答应后日返程的。
从人情礼数上讲,清溪考虑的很有道理,徐老太太犹豫片刻,点点头应了。
顾家那边,顾老太太已经醒了,一个人躲在房间,谁都不肯见。
门外隐约传来两个儿子与儿媳的谈话声,顾老太太心烦,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可被窝里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脑袋里立即又冒出匣子里血淋淋的人头,与顾世钧……不,顾怀修那张跟长子一样,酷似已故丈夫的脸。
孙女们都被人头吓哭了,顾老太太最忌惮的,却是顾怀修的出现。
怎么会这样?
顾老太太闭上眼睛,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顾怀修与黑匣中的人脸交替出现,慢慢的,顾老太太思绪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时老爷子还活着,她以为她是他唯一的女人,长子学业有成娶得门当户对的贤妻,次子聪明伶俐,整个杭城,她好像是过得最快乐的太太。开春老爷子去北方做生意,她守在家里教养儿子,等待丈夫归来。
端午过节,她终于盼来了丈夫,却没想到,死鬼男人居然带了一个姓陆的女人回来,还有一个八岁的野种!
什么叫从天上坠入深渊?直到现在,顾老太太都记得当时的感受,她最爱慕信赖的男人,趁她不注意,深深地插了一把刀在她心口。她疯了,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看到什么摔什么,老爷子没办法,才将陆氏娘俩安排在了外面的宅子。
南城 90.090
已购v章数≥总v章数的一半, 即可正常阅读本章, 否则需延迟一日 惊闻噩耗, 顾世钦立即放下手头生意, 与儿子顾明严一起,陪徐老太太、清溪回秀城奔丧。
徐家的宅子烧没了, 紧挨着的两家街坊房屋也有受损,顾世钦一到, 先出钱补偿了街坊的损失, 再赁了一栋宅院暂时让徐家三代女眷居住, 徐望山的丧事也将在这里举行。徐老太太、林晚音、清溪姐仨沉浸在伤痛中整日以泪洗面时,顾世钦默默派人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地井井有条,丧事办得非常体面。
“幸好有顾家这门亲,不然一家老的老小的小,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可不是, 老天爷还算长眼, 顾家父子厚道,没因为徐家倒了就悔婚, 清溪她爹在天有灵, 也可以瞑目了。”
“顾家爷俩厚道肯定没错, 不过要我说啊,还是清溪长得出挑, 你看顾少爷瞅清溪的眼神, 心疼地跟什么似的, 换个丑点的未婚妻, 他能这样?”
“这倒是。”
说话间,前来围观徐神厨送葬的妇人们,全都看向了仪仗中央。
漆黑的楠木棺材后,紧跟着徐家众女眷,林晚音搀扶着徐老太太走在前面,身后清溪、玉溪姐俩并肩而行,三丫头云溪太小,由一个结实的婆子抱着。
都是哭,个人又有个人的哭法。徐老太太哭得最惨最响,简直就是在哀嚎,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嘴里交替喊着“我儿怎么就狠心去了”、“我怎么这么命苦”等伤心话。林晚音走在婆母内侧,脸庞被徐老太太挡住了,只闻断断续续的哽咽。
三姐妹里,小小的云溪趴在婆子肩膀,哭了一路已经没了力气。九岁的玉溪完全是孩子的哭法,一手揉着眼睛,不停地喊着“阿爹”。大姑娘清溪刚回家那天哭得最惨,“阿爹阿爹”唤得听者落泪,现在反而哭得最安静,行尸走肉般跟着队伍,苍白消瘦的脸上泪珠不断。
虽说不合时宜,但这样的清溪,会让每个人都想到那句俗语。
要想俏,一身孝。
娇小纤细的姑娘,肤色本就白皙,如今一身白色孝衣,衬得她肌肤愈加的娇嫩,眉眼愈加的灵秀,乌眉水目,楚楚堪怜,仿佛江南几千年的钟灵毓秀都融进了她体内,精雕细琢出一个千年才遇的绝色美人。
短短几日,顾明严亲眼目睹了未婚妻的各种哭态。
规律摇晃的火车上,她面朝窗外,眼泪无声滚落,最后挡住脸,压抑地哭。
见父亲的最后一面,她扑在床上,脸埋在亡父胸口,悲恸不舍地唤着阿爹,他只能看见她肩膀抖动。
……
她哭啊哭,泪水明明落在衣襟上,却好像滴到了他心头,泪化成笔,在他心里画了她的影子。她越哭,那小影就越清晰,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清溪。在此之前,徐家清溪只是父亲为他定的娃娃亲,他误会她是常见的旧派女子,心中不喜,直到再次重逢,他才惊艳于小未婚妻的姿色,开始主动亲近,想得到她的芳心。
那些都是表面的,他对别的女人也有过,可现在,这个叫清溪的姑娘在他心里生了根,她一哭,他跟着疼,他想哄好她,想好好照顾她,这辈子再也不叫她落泪。
.
天没亮,清溪就醒了,窗外有嘹亮的鸡鸣,却不是自家的镇宅大公鸡。
父亲死了,他最宝贝的公鸡,也被匪徒杀了带走。
清溪挡住眼睛。
翠翠进来的时候,就见大小姐已经起来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大小姐低头坐在床边,手里一张一张地从绣花钱包里往外拿纸票。这钱包还是小姐去杭城前新买的,当时老爷、太太陪在身边,二小姐眼馋,央求老爷也给她买一个。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才多久,老爷怎么就……
翠翠眼睛酸了,既然小姐在清点钱票,她转身,准备待会儿再进来。
“翠翠过来,我有话问你。”清溪头也不抬,叫从小就跟着她的丫鬟回来。
翠翠嗯了声,偷偷擦擦眼睛,快步来到小姐面前,没去看床上摆着的纸票。
清溪数完钱,心里是无法形容的滋味儿。父亲的身影还在眼前,可她却不能只想父亲了,家里的财产被匪徒洗劫一空,母亲妹妹们手里肯定一分都没有,祖母最有钱,但现在恐怕也只剩带去杭城的那点了,数额多少,清溪不知道,也不敢指望向来吝啬的祖母会往外掏。
早知道,她在杭城时就省着点花了,而不是给爹娘妹妹们买礼物……
父亲的礼物……
想到她为庆祝父亲厨神比赛夺魁买的一顶洋帽,父亲嘴上嫌弃别人戴却十分羡慕的那款帽子,清溪扭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平复片刻,清溪小声使唤翠翠:“你去偷偷打听打听,父亲的丧事,顾叔叔上下大概花了多少钱。”
翠翠刚要问打听这个做何,瞧见小姐随时都可能会哭出来的样子,便压下疑惑,出门去了。
顾世钦带了一个管事来,姓刘,总管各种琐事,翠翠直接去找他了。
“小姐让你问的?”刘管事不答反问,态度和善。
翠翠扯扯袖子,摇头撒谎:“不是,我,我自己好奇,应该花了好多钱吧?”
刘管事就道:“徐、顾两家是亲家,大爷帮忙是本分,你安心伺候大小姐,不必胡思乱想。”
顾世钦底下的老油条,又怎会轻易被翠翠套话?
翠翠灰溜溜地去回小姐,刘管事站在原地,目送翠翠走远,他立即去客房知会主子。
听说清溪派丫鬟询问丧事花销,顾世钦看了一眼儿子。
顾明严很是意外,但稍微想想就懂了,他的小未婚妻非常客气,没把顾家的钱当成自己的。
刘管事退下后,顾世钦叹道:“清溪这孩子,心思敏感,以后你待她要更上心。”
顾明严点头:“儿子知道。”
.
早饭摆好了。
四四方方的桌子,徐老太太坐北,林晚音跟三岁的小女儿云溪坐东边,亲手照顾女儿吃饭,清溪、玉溪占了另外两侧。刚办完丧事,祖孙三代穿的都是素淡衣裳,还是顾世钦派人从成衣铺子新买的,以前的旧衣服,都毁在了火里。
一个男人死了,他的母亲、妻子、女儿,谁最伤心?
徐老太太没有胃口,放下碗,哭肿的眼睛一一扫过儿媳妇、孙女们。
林氏刚三十一岁,旧朝官员家的小姐,在家时娇生惯养,嫁进徐家后被丈夫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更鲜妍了,细皮嫩肉,腰细如柳,丝毫不像生过三个孩子的妇人。林氏的容貌,以后的日子恐怕是安分不了,她得盯紧点,林氏改嫁可以,别想带走一分徐家的钱。
三个孙女……
徐老太太突然喘不过气来了,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林晚音边哭边骂:“望山对你掏心掏肺,你连个后都没给他留,你对得起望山,对得起徐家的列祖列宗吗?老天爷不长眼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林晚音正在喂女儿吃饭,闻言手一抖,眼泪吧嗒掉进了手中碗。
云溪看见了,疑惑地抬起头,见娘亲哭了,她紧张地不知所措,本能地往娘亲怀里钻。
玉溪脾气最大,哭着吼祖母:“爹又不是我们害死的,你骂我们做什么?爹死了,我们给他烧香磕头,怎么就叫没后了,非得儿子才叫后?”
“你知道个屁!”徐老太太一嘴吐沫星子喷了过来,绕过桌子抓起玉溪就往外扯,“你出去看看,哪家当爹的死了没有儿子抬棺?人家都有,就你爹没儿子,就你娘没用,生不出儿子!你个死丫头还敢犟嘴……”
“祖母!”清溪跑过来,一把扯开徐老太太的手,将妹妹抢到了怀里。
玉溪头发乱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清溪捂紧妹妹,听后面三妹也吓哭了,清溪看徐老太太的目光忍不住带了一丝恨:“我娘是没儿子,可她还有我们,将来祖母老了,是我们给你养老送终,祖母若想有孙女孝顺,就别再骂我娘!”
徐老太太一噎,想骂回去,只是对上大孙女隐含威胁的泪眼,她竟有点怕了。
儿媳妇以及两个小丫头她指望不上,可大孙女还有一门好亲,她真把大孙女惹急了,日后……
脸色一变,徐老太太不说话了。
一家人擦擦眼泪,继续吃饭,气氛死寂。饭后,刘管事过来,恭敬地对徐老太太道:“老太太,大爷请您、太太、大姑娘去前院堂屋商量事情。”
徐老太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起身就走。
林晚音目光微变,前几日全家上下忙碌丧事,她只远远地见过顾世钦几次,如今街坊们都不在,只剩寥寥几人,万一顾世钦哪里露出痕迹,被婆婆发现……
“娘,你怎么了?”清溪小声问迟迟不动的母亲。
林晚音回神,苦涩地摇摇头,叫玉溪照顾妹妹,她带着清溪往前院去了。
堂屋里头,徐老太太已经被顾世钦请到了上座,清溪娘俩进来,他简单看了眼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等大家重新落座,顾世钦看着徐老太太,肃容道:“老太太,徐兄横死,我痛心疾首,恨不得手刃仇人,奈何匪徒行踪飘渺,警方全部出动也没找到任何线索。但您放心,我会一直派人暗查此事,早晚为徐兄报仇。”
徐老太太抹抹眼睛:“贤侄的大恩大德,我们娘几个感激不尽,清溪,快给你顾叔叔磕头。”
清溪立即走到顾世钦面前,屈膝就要跪下去。顾世钦急忙离座阻拦,见清溪脸上挂着泪,不由将越发纤瘦的小姑娘搂到怀里:“傻孩子,你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叔叔早就把你当女儿看了,都是一家人,以后不可再行此大礼。”
林晚音始终低着头,徐老太太看着顾世钦高大的背影,心中稍安。
让清溪坐回椅子上,顾世钦继续道:“老太太,我昨晚再三思量,还是不放心留你们孤儿寡母在秀城。这样,我在杭城还有几套房产,您若愿意,我想请你们搬去杭城住,也方便以后互相照应。当然,您若舍不得故土,我会雇人尽快重修徐家老宅,保证与原来的一模一样。”
清溪很白,娇嫩的肌肤透着美玉的莹润,香云纱本就是艳而不俗的料子,如今穿在她身上,宛如红纱裹玉,极致的艳丽中,又绽放出最纯的姿色。
鲜少穿旗袍的清溪,自己都看呆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裸.露的手臂,如果不是旗袍太红,她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白。
“别遮,就是这样才好看,我看人家都这么穿。”徐老太太拉下孙女的小手,笑吟吟地夸。
“是啊,小姐穿这件特别美,我都舍不得移开眼睛了。”小兰一眨不眨地盯着未来大少奶奶。
南城 91.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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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前面就到了。“小兰指着斜对面道。
清溪望过去, 在密密麻麻的大小商铺中, 艰难地找到了她的目的地,张家菜刀铺。铺面不大, 两侧橱柜、墙壁上摆满了菜刀, 中间空地只能容三四个成人并行。掌柜是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清溪看到对方的大肚子,眼睛不由一酸。
这位掌柜的身形,与父亲有些像。
菜刀铺的生意似乎很冷清, 即便如此,有客登门, 张师傅也没表现出什么热情, 扫眼小兰怀里抱着的蒙布篮子,便继续坐在小木板凳上, 低头磨菜刀,擦擦擦的声音并不悦耳,传到清溪耳中, 却十分亲切。
从小兰手里接过篮子,清溪走过去, 慢慢蹲到张师傅旁边, 见张师傅没有停下的意思, 清溪就安静地等着。
张师傅一边磨刀一边又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眼中的专注叫他愣了愣,那么认真,仿佛在看电影。
“有事?“张师傅停了手,终于有心情搭理客人了。
清溪点点头,掀开篮子上的粗布,垂眸道:“家父是厨子,这是他生前惯用的一套刀具,烧成这样,您看能修好吗?“
早在清溪掀开粗布时,张师傅的眼神就变了,一般的厨子手里留两三把菜刀就够用,这篮子里大大小小、厚厚薄薄十几把刀,凭刀断本事,小姑娘的父亲绝非无名之辈。
张师傅无心问东问西,捡起菜刀一一看过,直接报价:“一柄五毛,十六柄一共八块,三天后来取。“
小兰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贵?我一个婶婶来你这修过菜刀,你才收她两分!“
八块钱,她一个月工钱才十五块!
张师傅没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清溪。
清溪取出钱包,抽了一张十块的纸钞递给张师傅。
“还是小姑娘识货。“张师傅去柜台那儿翻出两块钱,连着收据一同交给清溪,笑呵呵道:“放心,叔叔保证让这些刀焕然一新。”
“多谢您了。”清溪郑重道。
张师傅继续磨菜刀,清溪领着小兰离开了刀铺。
小兰好歹是顾家出来的,联系徐望山神厨的称号,知道那套刀非普通菜刀可比,便不再心疼修刀钱,尽职尽责地为小姐充当向导。清溪出门不是为了玩,经过绸缎铺子、胭脂店,她看都不看,只对两侧酒楼、饭馆有兴趣,每到一处,必会驻足观察一段时间。
秀城、杭城,流行的都是南菜,徐庆堂如果开在杭城,肯定也会生意兴隆。
一条街逛到头,清溪脚底有点酸,对徐庆堂的前景却充满了信心,剩下的,就看她何时能学会所有菜式来撑起酒楼了。
“小姐,咱们原路回去,还是换条路?”此时已近黄昏,御桥街越来越热闹了,不少酒楼前客人都得排队等着,小兰担心人来人往挤到清溪,更倾向换条路走。
清溪却要原路返回,刚刚她研究了杭城时兴的菜式,这次,她想看看有没有商铺出租,当然,这条街如此繁华,清溪没有抱太大希望,碰碰运气罢了。
“小姐你看!”
重回御桥街中间地段,小兰突然抓住清溪胳膊,兴奋地指着左手边叫道。
清溪扭头,看到一家老面馆,牌匾上“一碗仙”三个字仿佛被烟薰过,黑漆漆的。面馆左侧是家新潮的西餐厅,电灯明亮,右侧是栋两层的大酒楼,廊檐下挂着一溜大红灯笼,左右夹击,越发显得中间的面馆陈旧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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