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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月珰
“弄这个是为什么?”纪澄指了指那绳子。
“省得她们上来把我的雪踩坏了。”沈彻道。
纪澄一下就想起上回她们过来烤肉,将雪地踩得一片狼藉的事情来,“那上回……”
“冬日里阿荨反正是休想再进我的九里院了。”沈彻起身将那食盒取下来。
过得一会儿又有一个铁盒子送过来,取下来一看才知道是个简易铁炉。
沈彻把酒壶坐放到旁边泥炉上的水壶里烫着,又将铁炉放在亭中的矮脚石桌上,那炭火已经烧好了,纪澄只见沈彻将先前送来的食盒打开,里面铺着几屉半个巴掌大小的五花肉,十分讲究,纪澄细细数了数,还真就是肥瘦相间的五层,一头猪身上能切出品相如此好的五花肉也没多少。
沈彻用竹夹子将那五花肉一片一片地夹到铁炉上炙烤,一小会儿之后就有兹兹的油香弥漫开来。
外面寒风凛冽,鸟窝里却独成一片温暖天地,这种对比让人没来由就生出一股舒坦的愉悦来。
“尝尝吧。”沈彻给纪澄的碟子里夹了一片。
纪澄早就食指大动了,也没跟沈彻客气,在羽衣调制的蘸料里蘸了蘸,味道奇异的可口,香、辣里泛着甜味儿,还加了芝麻酱和一丝奶酱,这用料可够大胆的,但味道着实不错。
纪澄没说话,只连吃了三片,已经足以表达她的喜欢了。
沈彻替纪澄斟了一杯酒,“饮过这一杯,咱们还是从二公子变回彻表哥如何?”
纪澄脸一红,端着酒不动。
沈彻也没再劝,自己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纪澄愣了愣,也只好把杯子里的酒饮了下去。
“沈萃的事情三婶处理得怎么样了?”沈彻问。
可不怎么样,对沈萃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她刚落了胎,所以只尽心伺候着,别说打骂了,连重声说话都没有,嘴里头怨怪的不是齐正就是纪澄。
至于齐正那边么,纪澄实话实说地道:“齐家要五万两银子才肯上门来提亲,不然就让五妹妹从侧门抬进去。”
“五万两?”沈彻嗤笑一声,又问:“三婶找你拿银子?”
纪澄点了点头。
“你肯不肯?”沈彻问。
纪澄狡黠地笑了笑,“彻表哥让我拿,我就拿。”
“那我说别拿。”沈彻回了一句。
纪澄觉得沈彻这人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当初我那样对阿萃,你把我教训得惨?怎么轮到齐正,你就无动于衷了?”
沈彻啜了一口酒,“那是因为我越教训你阿萃越高兴,可我若是教训齐正,我这位五妹妹怕是要将我恨之入骨了。”
纪澄笑道:“你倒是看得挺清楚的。”
“不过阿澄既然又叫我表哥了,这五万两银子我总要替你省下来的。”沈彻道。
纪澄闻言看向沈彻,也不说话,心里却道:呵,你自己忍不住出手了,倒在我跟前来卖好,当我看不出么?
“那就多谢彻表哥了。”纪澄朝沈彻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酒是好酒,二十年陈酿的玉春白,入口微甘,后劲十足,人不知不觉就醉了。
纪澄心跳得有点儿难受,以手枕头地趴在桌上不动。
“现在你最想做什么?”沈彻问。
纪澄的脑袋扭了扭,“想舞一曲。”
“什么舞?”沈彻又问。
“可惜我的剑没带来。”纪澄有些惋惜。
“哦。”沈彻回了一声,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失望。
“你有剑借我吗?”纪澄又问。
沈彻点了点头,过得片刻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轻剑来,纪澄取了剑被沈彻轻轻一带,就落在了山崖边的石台上。
石台大约六尺见方,上面的雪被风一吹,只余下薄薄一层。
沈彻扶着纪澄的手臂让她站好,“还站得住吗?”
纪澄也不应他,只将那寒光闪闪的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心跳得太快,血脉里的血似乎也奔涌过急,纪澄迫不及待地就跳起了剑舞来。
醉里挑灯看剑,雪上踏月回风,美人遗世独舞,此情此景大概再也没有比沈彻更惬意的人了。
纪澄跳得欢快,所以的怒气、怨气、浊气都随着那一剑一剑的寒光散了开去,跳到最后,她见崖下有水,水面有冰,倒映月色,将她也倒映了进去,纪澄见冰里的人可爱,脚一抬就跨了出去。
人跟落叶似地飘了下去,喝醉了酒竟然也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沈彻从背后抓住她的腰带时,纪澄还扭了扭,她这儿还没飞够呢。
虽然没飞够,但人已着实疲惫,纪澄将两手圈在沈彻的脖子上,靠在他的怀里就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沈彻的脚尖在下头的冰面上借了借力,跳回刚才的平台上,这才吁了口气。果然醉了的人都没什么脑子。
纪澄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只觉得头疼嘴干肺热,一边摸着额头一边爬起身,愣了片刻才看清楚周遭的事物,她还在九里院山顶的鸟窝里,身上披着她自己的披风,还有沈彻的披风,就这么躺在毯子上就睡着了。
纪澄扭了扭脖子,还以为沈彻已经走了,一抬头却见他正一只腿曲着一只腿直着地背靠在鸟窝的柱子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纪澄头还晕着,往沈彻那边挪了挪,却听他道:“再歇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纪澄现在的状况是睡到一半十分不清醒,嗓子干得冒烟,想喝水却又说不出来,纪澄艰难地将自己支撑起来,想去找点儿水喝。
结果纪澄的手刚伸出去,就听见沈彻道:“别碰我!”
可惜话说得还是晚了点儿,纪澄的手才刚碰到沈彻的衣角,就感觉一点灼烫从指尖传过来,她飞速地收回手,但指尖已经红了起来。
纪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沈彻已经起身在外头抓了一把雪塞入纪澄刚才灼伤的那支手里。
虽说烫得惊人,但毕竟缩得快,雪那冰凉的温度一下就纾解了纪澄指尖的疼痛,她顺手就把雪往嘴巴里塞,实在是太渴了,也需要清醒。
沈彻好笑地看着纪澄嘎吱嘎吱地咬雪吃,“你就这么渴啊?”
纪澄“嗯”了一声。
沈彻从旁边的小几上取了温着的茶水递到纪澄嘴边,“喝吧。”
大概是喝得太急了,纪澄呛了一下,水滴顺着下巴缓缓地滑到了领口里,纪澄犹自不觉。
冬日的衣裳本只求暖和,所以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睡过一觉之后衣衫就难免松散了,领口阔开,虽然领口的空隙依然小得连锁骨都看不见,但却已经给眼睛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沈彻晃了晃神,又见着那美人冬困后的腮边红痕,只是一点点颜色,便已经叫人绮思翩翩。
纪澄吃了雪喝过茶后,总算是清醒了一点,一清醒就想着要告辞,却听沈彻道:“再睡一下吧,等会儿送你回去。”
这是纪澄意识清醒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困意,她乖乖地就重新歪到了毯子上。
沈彻起身替纪澄重新盖上披风,却在靠近时忍不住低下头,沈彻的鼻尖几乎已经贴近了纪澄的唇畔,果子似的甜香钻入鼻息,让人从尾椎升起一股悸动。
沈彻缓缓抬起头,重新靠坐在亭柱上,再次调息起来。
纪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小跨院的床上,她揉着额头含了薄荷水醒神,叫人将南桂唤了进来,“昨夜你什么时候送我回来的?”
“大概是寅时初刻。”南桂道。
纪澄勉强笑了笑,“当时怎么没叫醒我呢?”
南桂垂眸道:“公子不让,怕吵醒了姑娘就难以入睡了。”
纪澄不知沈彻在想什么,她和他就算关系“不一般”,但好歹男女之妨总是要顾忌的吧?自己喝醉了他竟然也不管不顾,就那样,那样待了一个晚上,简直就是……
纪澄手指紧紧抓着被面,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他把我交给你的时候,我的衣衫是整齐的吗?”
南桂微微吃了一惊,“自然是整齐的。”
纪澄摆了摆手让南桂退下去,沈彻这人行事让她有些看不透。若换了别的姑娘只怕早往那美好的方向想去了,可纪澄在沈彻眼里是一丝爱慕都没看到的,所以她清醒得不得了。
要说沈彻需要靠“美色”笼络自己,那也不像。纪澄便是再聪明,怕也是猜不到沈彻不过是那她当“药引子”而已。
姑且不说这些烦心事,却说用过早饭后不久,就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儿。
纪兰和沈萃全都被叫去了芮英堂,纪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事发了,被老太太知晓了。
果然纪兰和沈萃一进芮英堂,就被三老爷沈英喝斥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跪下。”
沈萃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就去拉纪兰的衣角。
纪兰扫了一下四周,安和公主和黄氏都在座,甚至沈芫和沈荨也在。好在老太太还给纪兰留了一点点颜面,除了她身边的曹嬷嬷之外,其他一应伺候的人都退了开去。
“知道我把你们两母女叫来做什么吗?”老太太寒着一张脸问道。自打老天太将府里的事儿都交给黄氏之后,可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冷过脸。
纪兰自然也猜着了,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纪澄那小贱人一准儿是告密了,就因着她不愿意出那五万两银子。纪兰现在也是懊悔,早知如此她到不该那么逼纪澄。
只是纪兰想着她这几日将纪澄管得十分严,等闲连她的丫头也出不了三房,便是又是出去,身边也得跟着人,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告的密。
“以前老三说要娶你,为着他喜欢,我也不愿伤儿子的心就允了。这么些年你糊里糊涂的,我也都只当没看见。有些事可以糊涂,但有些事不能糊涂,咱们国公府一百多年下来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丑事。子不教父之过,老三也你去跪着吧。”老太太道。
沈英撩起袍子“咚”地一声就跪下了,“是儿子不孝,叫母亲伤心了。这样的蠢妇全凭母亲处置,至于这不孝女,我只当没生过她。”
“老爷。”纪兰闻言就扑到了沈英的脚边,“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纪兰一听沈英的意思就明白,他这是要沈萃的命。
沈英耷拉着肩膀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也不理会纪兰,只给老太太磕头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子也没脸再在朝为官,明日就上折辞官。”
老太太道:“好,也枉我教养你这么多年。先辞了官也好,等你什么时候真的能立起来了,再出来也不迟。你媳妇有再多的不是,也替你生了两个儿子,也为你爹守了三年孝,我们家也不休她,将她送到家庙里静养三年。至于阿萃……”
沈萃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满脸泪水地匍匐着爬到老太太脚边,“老祖宗,老祖宗……”
“你自己选吧,要么落了发做姑子去,要么一条白绫去了也干净。”老太太道。
“老祖宗!!”纪兰和沈萃同时大哭出声。
“老祖宗,阿萃可是你孙女儿啊,她年少不懂事,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叫我一辈子在庵堂里吃斋念佛,我也愿意,求求你,求求你。”纪兰哭喊道。她当了老太太这么多年的儿媳妇,怎么不明白老太太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的,既然说出了这样的决定,就不可能再收回去了。
老太太摆摆手,“早知今日,当初作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纪兰扑过去抱住老太太的腿,“老祖宗,纪澄那小贱人究竟跟你说了什么?阿萃可是你亲孙女儿啊,她的为人你最清楚,她自己是干不出那样的事儿的……”
老太太眼睛一瞪,“到现在你还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别人都是错的,就你是对的?你就是这样子教养女儿的?难怪沈萃能做出那样的事!”
纪兰愕然,“不是她吗?”
老太太冷笑一声,“好,也好叫你清楚,我们沈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我的阿芫、阿荨都被沈萃给连累了。你以为是纪澄说的?我却是别人从齐正嘴里听来的。还说咱们家的三夫人为了能把不知羞耻的女儿嫁出去,上赶着去求齐家!不然人家连正头夫人都不肯给。”
“他怎么敢?!”纪兰目眦尽裂地握紧拳头。
齐正自然是不敢的,不过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头将事情告诉了老太太而已。
纪澄被拘在小跨院里出不得门,也猜不到老太太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过了好半晌,外头才有消息传来。
“姑娘,老太太要将三夫人送到家庙里去,又要让五姑娘当姑子去。这会儿曹嬷嬷正守着三夫人和五姑娘收拾东西。”榆钱儿慌慌张张地道。
这样的处置法子虽然在纪澄脑子里出现过,但是她没真觉得老太太会做到这一步。这会儿听了,纪澄心里是既敬服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老太太这番处置,自然是正了家风,将来后辈里只怕再没有人敢做出沈萃这样的事情来。她瞧不上纪兰,大概也是觉得纪兰不会教孩子,只会一味宠溺,才出了沈萃这样的性子。
可是从另一方面想,为了家风就这样毁了沈萃一辈子,难免又失了血脉亲情。
纪澄叹息一声,“把咱们的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去给老太太辞行。”既然闹了这样一出,纪澄也没脸在沈家待下去了,不用说她才猜到了这事儿一定是沈彻捅出去的,借着沈萃开刀敬猴,虽然一时间折了沈家的名声,可是从百年大计看来,只有家风正了,后辈有出息,沈家才能绵延不绝。
纪澄揉了揉眉心,心里把沈萃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到底还是怪自己,当初她若是没有任事态发展下去,给纪兰多提几次醒,沈萃和齐正的事儿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当然沈萃那个蠢货跑去见齐正,也是个关键,闹得齐正开始坐地起价。不过沈彻也不忒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两面三刀,你觉得他对你好吧,转身就能被捅刀子,然后再转身又来哄你。
如果纪澄知道什么是“蛇精病”的话,这三个字她肯定会送给沈彻的。
话说沈萃和纪兰刚被送走,沈家门前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云阳伯府的大公子齐正居然跑到沈府门口长跪,只为求取沈家五姑娘。
这会儿沈家门口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齐正虽然不是什么红人,但沈萃今年可是炙手可热,中坛献艺的那一场至今还被老百姓记在心里呢。
人生得美不说,嗓子又仿佛天籁,出身又那般显赫,简直满足了老百姓心中的一切幻想。
其实许多人都想像齐大公子一般归到沈家门口来求亲,可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身份肯定配不上。所以大家就跟看戏似的,只等着看沈家的反应,也不知道齐大公子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老太太听见这桩闹腾事儿,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疼,靠在床上朝沈彻抱怨道:“娶妻娶贤,你将来娶媳妇儿的时候可千万擦亮了眼睛。若是像你三婶这样的,一家子都拿给她毁了。亏得当初阿径没有交给她带。”
“你老人家放宽些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沈彻道。
正说着话,云锦就进门回话,“老祖宗,纪姑娘在门外想要见你。”
“不见。”老太太回了一句,等云锦出去,老太太才开口道:“我素日以为她是个好的,结果纪家都是一丘之貉。她同阿萃那么亲近,若不是她帮着藏着掩着,阿萃敢做出这些不要脸的事?”
沈彻道:“老祖宗看人从来没有走过眼。纪家这位表妹倒是冤枉的,你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阿萃的性子,纪澄能管得了她?她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阿萃做出这样的事,她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七星彩 第108章 尘埃定
老太太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但到底气不过纪兰,连带着也就气不过同样姓纪的纪澄。
“她既然知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来同我说?听你三婶的意思,她早就知道的,她是怎么知道的?”老太太问。
“这你可问着了。我查过了,腊八之前是纪澄带着阿萃去的长春堂把脉,只怕在三婶知道之前纪澄就知道了。阿萃肯定是先告诉了纪澄,后来拖不过了才被三婶发现的。”沈彻道。
“三婶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就算没纪澄什么事儿,这件事既然出了,肯定会怪到纪澄头上。三婶去找齐正,齐正张口就要五万两银子,三婶也是逼着纪澄出。”沈彻道。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彻,“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门不幸,去了这样的儿媳妇。”
“纪澄这会儿来找你,只怕是要辞行。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夹心包子,不过你老人家说的是,她认不清事理,只帮着阿萃和姑母隐瞒,对阿萃也没有起到帮扶之用,纪家的人心性只为图利,少接触些好。”沈彻道。
老太太这下可闷不吭声了,她信佛到底是慈悲心肠,“这会儿将她撵走了,外头人怎么想她?也是个可怜的,她怎么敢越过她姑母来告诉我这件事,自然只能尽力帮阿萃遮掩。马上要过年了,先让她住着吧,等翻了年再论。”
老太太和沈彻的谈话里压根儿就没提起齐正。
三老爷沈英坐在屋子里直叹气,纪兰虽然糊涂,可毕竟和他伉俪情深,当年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进门的,要说没感情怎么可能?至于沈萃,那也是他的骨肉,他比任何人都心疼。
这会儿齐正跑到大门上跪着,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虽然沈萃不检点,可若是两家结了亲,这件事就成了小儿女之间的情难自禁,也不是不可转圜的。
沈英思量许久,又去了老太太的芮英堂前,给老太太下跪。
过得一会儿,沈径在东山书院得了消息,也赶了回来,陪着沈英在院子里跪下。偏偏天公不作美,不多一会儿就雪风呼号,鹅毛般的大雪就撒了下来。
老太太就算再恨纪兰,难道还能不心疼自己儿子和孙子?
沈彻一直守在老太太身边,适时地道:“三叔的膝盖以前就不好,这会儿再这么跪下去,估计年纪再大点儿就起不来床了。”
老太太没啃声,直接拿起床头的龙头拐杖就往沈彻身上招呼,沈彻躲也不躲,由着老太太打,还出声道:“你老人家可千万当心,别闪着腰了。要不然让曹嬷嬷来帮你打吧?”
“你个混账,现在连你祖母也敢摆弄了是吧?”老太太打累了才才喘着气儿地收了手。
沈彻扶了老太太在榻上坐下,“怎么样,出气了没有?心里是不是爽利许多了?”
老太太不说话,扭过身背对着沈彻,就跟赌气的小孩子一般。
沈彻没奈何地笑了笑,“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不告诉你老人家过不了我心里的坎儿。我给了三婶机会,结果她处理得太不像样子,阿萃做出那样的事,她只懂包庇,如此下去阿萃将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
沈彻见老太太还是不说话,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老人家的心性,肯定会像今日这般处置。只不过人老了,最怕的就是离别。你素来又疼爱孙女,这会儿你是在气头上,可过了一年半载的,你敢说若是阿萃真一条白绫去了,你想起来的时候不后悔不伤心?”
“三叔是个孝子,这会儿依了你,可过几年他想起阿萃来,心里该多难受?再说了阿萃这副样子,姑母和三叔固然有错,也是我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没有看顾好,说起来都有错,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所以我去找了齐正。”
老太太听到这儿就又去拧沈彻的胳膊,“你个混小子,所有人都被你摆布完了。”
沈彻笑着又再三赔了不是,“只但愿三婶和阿萃经了这次教训,能长个记性。将来阿萃教养自己的儿女时,能记住今日的事情。”
其实老太太老了,早就不像年轻是那般果决了,人老了就怕生离死别,她处置了沈萃,其实当时心里就痛得不得了。这会儿有沈彻给她送梯子,她扭捏一番之后道:“阿萃的事情可以依着你的法子办。但你三婶必须在家庙里待几年。”
“这是自然。”沈彻道。
“去叫你三叔和阿径进来吧。”老太太道。
沈彻立即应了“是”。
最后这件事自然是处置得皆大欢喜,沈家允了齐家的求亲,三书六礼虽然还没走全,但日子已经基本定下,就在沈芫后头一个月。中间虽然隔着沈荨,可这会儿就显出老太太当初的睿智来了。
老国公去世后,老太太力主分家,如今三房已经分家,虽然沈荨是姐姐,但各自婚嫁也没什么太大相干的。
沈萃被接回了沈府,却是被关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抱厦里住着,由老太太亲自请了两个嬷嬷教导她。
纪兰还是进了家庙,现在三房的事情暂时由三老爷屋里的方姨娘代管。
榆钱儿坐在纪澄屋里感叹道:“这可真是一出是一出的,比那戏本子里的戏还来得让人惊叹。姑娘,你说那齐大公子怎么突然就跑来咱们大门前跪着啊?”
“因为有人想圆了此事儿。不然若阿萃真去当了姑子,齐家肯定也会从此毁了的。”纪澄道。
齐正当初拿捏纪兰是看准了她要遮掩这桩事,不敢闹出去。而老太太那般处理,则是壮士断腕,割肉疗毒,要将沈萃和齐正一同处置了。
这件事沈家固然是损失了一个孙女儿,但沈萃对沈家的作用又哪里比得了齐正在齐家的地位,齐正根本不敢赌,只能乖乖地上门求亲,演了一处今年京城里最热闹的痴情戏码。
一如当年的三老爷绝食三日求娶纪兰,如今则是齐公子雪中痴跪三日三夜只为求娶沈家五姑娘。
这下可好了,当日的纪兰和今日的沈萃这对母女都成了传奇人物。但是内里情形,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个中滋味了。
当日也有人质疑这里头的真实,可如今沈家和齐家已经定亲,便是从蛛丝马迹上找出了什么猫腻,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过是饭后碎嘴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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