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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贾蔷干咳了声,话锋一转,道:“当然,若果真能在此间落得一个心安,也是好事。”
三个脸色隐隐发绿的得道老僧听闻这一言后,总算松了口气。
要再没个台阶下,他们真要认为这小子今日是来挑山门的……
法原主持微笑道:“施主与老衲法善师弟相熟,今日不若就由法善与施主等人引路。”
贾蔷自没意见,法善大和尚年岁还轻些,也就是五十多不到六十。
可法原和另一个老僧看起来都七八十了,他心中无佛却有尊老之礼,所以告退了两位老僧。
接下来,便由法善大和尚与一行香客介绍道:“鄙寺共有四进:一进为天王殿供布袋罗汉,二进为大殿置白石香炉,高与大殿齐,供三座大佛。三进供阿弥陀佛。四进分上中下三层。一层住方丈,二层为僧房,最高层是万佛楼,共计一万一千一百尊佛。”
贾蔷回头对黛玉道:“让李婧、香菱、紫鹃她们陪你和姨娘去上香,我这心中无佛之人,先去和法善大师谈些俗事。”
黛玉目光不善的看向贾蔷,不说应也不说不应,贾蔷仔细想了想,又道:“或者,我还是陪姑姑和姨娘一道进了香,再去谈俗事?”
黛玉抿了抿嘴,认真问道:“便宜不便宜呢?”
贾蔷打了个哈哈,道:“当然便宜!既然来了和尚庙,不见见真佛总也说不过去。同往同往!”
后面,一群丫头无不吃吃偷笑。
原本心情沮丧的梅姨娘,见这一双小儿女逗趣,也不由莞尔。
一行人过了一进禅院,到二进正殿后,黛玉和梅姨娘从小沙弥手中取了燃香,拜了三拜后,交由沙弥,登着天梯,送上了与大殿等高的白石香炉内。
待沙弥退下后,二人又跪在蒲团上,与释迦牟尼佛叩首。
闭目许愿了片刻后,才算完事。
二人拜后,李婧、香菱再拜,之后,紫鹃、雪雁并梅姨娘的丫鬟锦儿再拜。
看着她们一个个沉浸在佛门大殿肃穆气氛中,更有甚者,落泪哽咽的也不鲜见,贾蔷心里那份笑意也淡了。
能有一份信仰,未必就是蠢事。
只可惜,他前世被网络上一些洪荒小说荼毒太深,看到如来金身就想到二五仔多宝道人,心里也就难生出什么信仰来了。
不过,落日的余晖洒进大殿,偌大的佛祖金身上愈发如同蒙上一层金光,令信仰之人迷醉。
便是贾蔷身边的法善大师,也是双目满含敬仰之色的看着佛祖金身。
唯有贾蔷,眼睛在一道道伏地叩首的曼妙身形上流连忘返。
他忽然想起,俗话说的好,男子二八肾气壮,莫非他是到了思春的年岁了?
久憋似乎也不好……
……
ps:这章的林妹妹写的好,求打赏!另外,昨天遇到了一个声音酷似林妹妹的女生,再三央求下,答应愿意给林妹妹配音,等磨合两天后,大家应该能听到活灵活现的黛玉读白了。真的太像了,她读时,我还以为放的87版黛玉原声……





红楼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种子
待内眷拜完佛进完香后,黛玉也不再拘着贾蔷一起了,有李婧护着,同梅姨娘并一众丫头逛起了佛寺。
佛寺内早就清的一人不见,再加上李婧的身手,等闲三五人都不是对手,贾蔷也就放心的下,去和法善大和尚说起正事来。
天宁寺后山,一排不显眼的石屋座落在山脚下,周遭大树茂密。
两个小沙弥先跑往两边两座瓦屋里,正当贾蔷纳罕,却见两边瓦屋里居然走出八名精壮和尚。
法善大和尚对贾蔷道:“施主,非鄙寺吝啬宝药,不肯救济天下。施主请看……”
说着,与两名年轻僧人点了点头,僧人掏出钥匙,打开一处石屋,露出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
不过又有僧人举着火把,拿来铁锹等物,在法善的示意下,在石屋内挖掘了起来。
一柱香功夫后出来,法善大和尚引着贾蔷道:“施主请看。”
贾蔷见之往前行去,还未入门,就闻到一股霉味扑鼻,他皱起眉头,就着火光看向内里,只见石屋的地面被挖开,露出下方一口口被封死的大缸。
其中一口是被打开了的,刺鼻的气味便从黑黝黝的缸口散发出来……
法善大和尚缓缓道:“施主请看,这缸中所放,便是芥菜。先日晒夜露,使其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来,长达三四寸后,再将缸密封,埋入泥土之中,而后,需等十年之功,方能再打开大缸。十年后,这缸内的芥菜就会如眼前这缸内一般,完全化为药水,名为‘陈芥菜卤’,便是鄙寺宝药了。
其实,此药本非鄙寺专有。前人于《纲目拾遗》中记载:‘陈芥菜卤作法,以芥卤贮瓮中,埋行人处,三、五年取用……下痰、清热、定嗽,治肺痈喘胀,用陈久色如泉水,缓呷之’,又于《本草汇言》中记载:‘治肺痈吐脓血,咳嗽,面肿。陈年芥菜卤久埋地中者,每日取十数匙,温汤炖热饮之’。之所以未能大行天下,实在是制此药耗时太久。至于药方,却并不算难得。”
贾蔷闻言,看着那散发着霉臭味的大缸,点头道:“寻常百姓家,自不会搞这些。高门大户人家,有能力来做,却因为忌讳不祥,多半不做这些。药铺里也不会做,因为时间太久,赚不到大钱。天宁寺能做这个,的确是怀了慈悲心了。”
“阿弥陀佛!”
法善诵佛道:“我佛本以慈悲为怀!”
贾蔷沉吟稍许,缓缓道:“大师,《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陈芥菜卤是种好药,天宁寺何不广邀名家,一同研制推究药理,改良药方?若是担忧银钱不足,则大可不必,在下可为此出资支援。若果真能缩短制药时间,提高药效,一旦推广开来,当真可以恩泽天下。到那时,天宁寺之名,必将震惊宇内,百世流芳。”
可惜,他前世学的不是药学,否则若是能提前做出“青霉素”,那在这个还未被泛滥的抗生素荼毒的世界里,“青霉素”几乎可以称得上包治百病的神药。
贾蔷虽来这世间以后,便日日锻炼身体,一天也未偷过懒。
可谁知道哪一日会有个头疼脑热?
若是果真能将这陈芥菜卤再精炼一番,可靠一些,也算是以防不测。
且他虽无通达天下之志,但若能做一些于万民有益之事,也是不吝为之的。
……
自天宁寺出,天色已晚。
漫天繁星闪烁,月色清寒。
进了十一月,便是扬州也开始降温了。
最多再有十天,就会直接入冬。
尽管江南的冬季不似北地那样大雪纷飞,然其阴冷潮湿,更让人难熬。
貂皮大氅可防得住北风烈烈,却防不住江边凉风阵阵哪……
贾蔷寻思着,是不是趁着天还未寒,寻人手把锅炉给弄出来。
烧天然气或用电的电锅炉他弄不得,可原始的烧煤滚开水烫布的染坊锅炉问题却不大。
回头先把图纸画出来,再寻些经验老道的大匠来,开搞!
打定主意后,贾蔷骑马,带着铁头、柱子并一队盐丁,护着三驾马车直直前往了南城教堂。
“贾!!”
在一座哥特式教堂前,薇薇安欢快的挥舞着手,提起边裙跑了过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她小一些,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西洋姑娘,但似乎比薇薇安羞涩许多,有些踟蹰不敢近前。
贾蔷翻身下马,没有任薇薇安对他热情拥抱行贴面礼,拱手微笑道:“怎这些日子不去盐院衙门顽?”
薇薇安幽怨的看着他,道:“还不是你说的!”
贾蔷奇道:“我何曾说过,不许你来盐院衙门?”
薇薇安道:“是你说你们燕国朝廷要清查教堂,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帮着乔治叔叔把那些人通通赶走,告诉他们要是不走,就会像津门那样,被人撕碎了喂狗!”
贾蔷无语,道:“他们该不是做了津门教堂里那群混帐一样的没王法之事吧?”
薇薇安耸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说罢,迎向由婆子丫鬟簇拥而来的黛玉,张开双手欢迎道:“亲爱的带鱼小姐……哦不,亲爱的姑凉,我真的太想念你了!”
这幅做派,倒把梅姨娘唬了一跳。
黛玉笑骂道:“你这洋婆子,还是这样!”
故友相见,她也高兴。
将薇薇安的事略略和梅姨娘说了遍后,听薇薇安道:“你们大燕的女人不能见外面的男人,所以我乔治叔叔不能出来见你们,不过我表妹凯瑟琳在这里,今天就由我和她来带你们一起,看看我们的教堂。”
贾蔷在一旁看了眼凯瑟琳,对黛玉道:“林姑姑,你和薇薇安进去看看这西洋景儿,我去和乔治神甫谈些事。不会太久,最多半个时辰,咱们就回家。”
黛玉应了声,贾蔷又与李婧点了点头后,薇薇安忽然道:“凯瑟琳,你带着贾去见乔治叔叔吧。”
凯瑟琳明显唬了一跳,灯火下,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薇薇安又道:“你要是不敢去,那就换我去!”
众人:“……”
贾蔷没好气道:“用不着,你给我说一下,他在哪就行。我还认不得道不成?”
薇薇安颇为失望的道:“那好吧。”
……
“贾公子,很高兴再见到你!”
在教堂偏殿内,贾蔷看到了西洋大帅逼乔治神甫。
被引入书房后,乔治为他上了份热红茶,贾蔷啜饮了口,四周打量了番,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副粗略海图时,登时一怔。
乔治见此,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他在大燕将近二十年了,从未听说过燕国人对海外世界有兴趣的。
见贾蔷好奇,他还特意站在海图边,讲解了些:“贾公子,你看,这里是吕宋,这里是安南,这里是暹罗,这里是万象国,这里是茜香国……而这里,就是我的故乡葡里亚了。”
贾蔷将这幅简略海图和记忆里的前世所学高中地理地图对比了下,而后缓缓道:“也就是说,西洋人种植的金鸡纳树庄园,大多在茜香国?”
乔治耸耸肩,道:“贾,金鸡纳树庄园的确大部分在茜香国,可是你想要金鸡纳树的种子,这……真的太难了。而且……”
不等他话说完,贾蔷摆手道:“乔治,一颗金鸡纳树的种子,我给你白银十两!一百颗金鸡纳树的种子,我给你白银千两!一千颗,我给你白银万两,现银!”
乔治闻言,碧色的眼珠子差点成红色,呼吸也大为急促,只是,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道:“安德拉家族在茜香国没有太大的势力,很难买到太多。”
贾蔷立刻道:“有多少,要多少!而且,乔治神甫,这只是我们的第一笔生意。接下来,我们还会有更多更大的生意要做。只要我们合作,你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你可以用这些财富经营你的家族,购买庄园和奴隶,船队,甚至是爵位。你将会缔造一个伟大的家族,一个可以流传千百年而不衰的家族。你可以传播上帝的福音,可以造大船,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要,你跟我合作。”
乔治闻言,凝视着贾蔷,深吸一口气道:“贾,在燕国的最南方,有许多葡里亚人、佛郎机人在和燕国人合作,他们做不到的事,凭什么你认为我们就能做到?”
贾蔷笑了笑,道:“神甫先生,你在大燕二十年,见过如我这般的燕国人了吗?”
乔治面色肃穆,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是我见过最了解西洋的燕国人,但这又能如何呢?”
贾蔷又笑道:“既然我最了解西洋,那么也就最了解西洋人喜欢什么。我精通染织,手里有当今天下最精美的绸缎染色方子。我还知道,符合西洋人喜好的瓷器该怎么烧……就凭这两个,就足够让我们富有。当然,这些事总要一步步来,还要寻找志同道合者,尤其是在海运方面。乔治神甫,我不会空口无凭的同你说这些,总要让你见到了实物,才会继续谈合作。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金鸡纳树的种子!”
南省的疟疾,远比贾蔷前世的危害大十倍百倍。
西南云贵之地且不说,便是两广之地,河南、安徽、两湖之地,都常有疟疾爆发。
一次爆发,就数以万计百姓死亡……
若果真能得行,只凭此药,贾蔷就能将半个江南结成一片铁桶!
……




红楼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着恼 (求订阅啊啊!)
翌日清晨。
贾蔷锻炼完身子骨,与香菱回去吃了早饭。
香菱一张俏脸一直如滴血一般不敢抬起,就是偶尔看贾蔷一眼,又飞速的挪开目光,惊羞莫名。
昨夜之事,对她来说,虽亦曾遥想过,和紫鹃等女孩子们私下里说悄悄话时也听说过…
而贾蔷神清气爽的样子,显然是昨晚成就了好事。
虽无言辞,贾蔷却读懂了,那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誓言……
前世,大概便是这个时候,她被薛姨妈许给了薛蟠那个夯货,结果也没半个月的新鲜劲头,也就成了马棚风。
到最后,几乎被夏金桂那妒妇生生凌虐而死,落了个菱花空对雪澌澌的结局……
但即使那样,香菱也不曾悔过恨过。
这个娇憨天真的女孩子,纯洁温和的惹人怜爱。
前世受过的苦难太多也太苦,所以这一世,贾蔷会用心呵护。
“对了,小婧在房间衣柜左下二阁内放着咱们的用度银子。日后,你每月二两的月例银子,爱用什么样的胭脂水粉和绸缎布料,也都同小婧说,她会去买来,同她你总不会外道吧?”
贾蔷吃着早饭,同香菱说道。
香菱乖巧应了声,便是荣府的正经小姐,月例银子也不过二两罢。
在这个寻常四口百姓人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二十两的世道里,二两的月例银子并不算少。
且平常吃穿用度都不用银子,这二两,多也是赏人赚体面用的……
贾蔷忽地又想起什么来,道:“小婧这些时日在外面奔波操劳,你一个人若是无趣,就多往林姑姑房里逛逛,和紫鹃她们说说话。”
不想听闻此言,素来乖巧的香菱却迟疑起来。
贾蔷见之纳罕,问道:“怎么了?”
香菱闷闷不乐道:“爷,紫鹃好像……好像不大喜欢我去,也……也……”
“也什么?”
贾蔷眉尖轻挑,好奇问道。
香菱嘟了嘟嘴,道:“也不大喜欢爷去。”
贾蔷心里有数,却还是问道:“可是她说了什么?”
香菱点头道:“她说,爷到底已经十六了,年岁不小,虽和她们姑娘有姑侄之名,可爷自己也说了,不过是出了五服的远亲,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二,不能让小人说嘴了去。”顿了顿,她抬头望着贾蔷,道:“爷,咱们要搬走吗?”
贾蔷摇了摇头,将第二枚鸡蛋一口吞下,就着牛乳咽下。
香菱眨了眨眼睛,迟疑道:“可是,可是紫鹃她……”
贾蔷笑了笑,道:“若是林姑姑或是姑祖丈有这等意思,咱们自然一刻也不能停留,早早搬出去,即使是去外面住客栈。但紫鹃不过一个丫头,还是贾家的丫头,就因为她说了嘴去,咱们就辜负了姑祖丈的关爱还有林姑姑的亲近,岂非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轻重不分?”
香菱闻言觉得大有道理,重重点了点头后,却又道:“可是,紫鹃说,别人会误会爷和林姑娘……”
贾蔷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我与林姑姑,乃君子之交,不畏人言。”
香菱不大懂君子之交是怎么交的,但她看得出,贾蔷和黛玉愈发有默契了,只纳闷道:“耶?林姑娘是君子么,她不是姑娘么?不过爷说是那就是……可以后紫鹃再说那样的话该怎么办?怪害臊的……”
贾蔷耐心解释道:“林姑姑这样的女孩子,天资聪慧灵敏,但凡我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只看一眼,她多半就能看得出来,也自会疏远于我,哪里还用得着紫鹃来杞人忧天?于我而言同样如此,认为她是一个谈得来的好友。虽然真正相识只不过一个来月的光景,但古人尝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如今我和林姑姑,便有几分古人的雅韵在,所以等闲不要破坏了去。我们若果真就此搬出去,姑祖丈和林姑姑都会不高兴的。这种蠢事,岂可为之?香菱,你只管大方的去顽就是。若紫鹃再说起那样的话,你只管拿我这番话去回她。她也是聪明的,不会不明白的。果真不明白,那也只好随她去了。”
他又不是女儿家的心肠,让人说两句就意气用事。
且不提他如今需要用到盐院衙门的虎皮,来为自己谋事打根基。
哪怕只论他和林家父女愈发亲近的关系,就不可能为了一个贾家丫头的短浅心思就断了后路。
然而贾蔷却不知,屋外抄手游廊下,一道衣着月白蝶纹束烟霞银罗花绡棉裙的身影,听完这番话后悄然离去,未曾惊动屋里人……
……
“咦?姑娘怎这样快就回来了?可是没见着蔷二爷?”
正在屋内收拾房间的紫鹃见将将出门没一会儿的黛玉转回,面露喜色,问道。
不过很快看出黛玉面色不豫,心中愈喜,忙道:“可是小蔷二爷又惹姑娘着恼了?要我说,小蔷二爷旁个都好,就是不如家里宝二爷体贴小意儿,处处让着姑娘。再者,我听说小蔷二爷前些日子还说要搬出去另住。其实搬出去住也好,他如今……”
话没说完,紫鹃终于发觉不对之处了。
自打五六年前服侍起,就没红过脸甚至也没说过狠话掉过脸子的黛玉,此刻却面沉如水眸光如雪山冰泉般清冷的看着她,紫鹃心里“噗通”一沉,心慌起来,忙赔笑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怎地……”
黛玉见她如此,想起多年服侍之情,心中到底一软,只是又想到方才听到之言,终还是绷紧了俏脸,沉声喝问道:“你在香菱跟前说了甚么不记得了?你倒来问我?”
紫鹃闻言,面色一白,低头讷讷不敢言。
黛玉见之愈怒,气道:“你是撞客还是魔怔了?天下可有把亲戚往外撵的道理?!我上回都与你说的明白,莫要胡思乱想,旁人还没怎么样,你倒想先逼死我不成?”
紫鹃闻言,立刻跪倒在地,落泪道:“姑娘且莫恼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我……”
见她哽咽难言,黛玉仍是不理解道:“蔷哥儿是子侄辈哪,虽离的远了些,他也口口声声说出了五服,可你何时见过他对我有过不敬?原在西府时,我和姊妹们一起玩耍时,宝玉不比蔷哥儿同我更好?那会儿你怎不说着咱们搬出西府去住?爹爹不是他救的么?若爹爹没了,我便是这世间的一条孤魂,你乐得如此?”
紫鹃磕头泣道:“姑娘可冤死我了,实是担心……实是担心姑娘渐渐大了,和年幼时与宝二爷相处不同,小蔷二爷又是那样一个出众的,万一……万一……”
黛玉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无奈叹息道:“我今年才多大点……想来你原也没这么多心思,也不懂这些。如今是到了年岁,才明白了这些,倒早早拿这些烦恼来扰我,我何其冤也……再者,你就不想想,那蔷哥儿果然如琏二哥他们那般,他房里的香菱和小婧,又怎还未……”
捏着眉心,以遮掩晕红的俏脸,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已不是一两回了,我实不愿再多提。好在蔷哥儿心怀气魄宏大,不与你一个丫头计较。他若果真恼了,告到父亲跟前,你这会儿已经上船准备回都中过年了。你可想想,到那时你还有好果子吃?你我主仆一场,莫让这份情意毁在嚼舌根上。”
紫鹃闻言,臊的满面通红,懊恼认错。
只是她有一句话,始终哽在喉头未曾吐露出口:
姑娘啊,如今你虽尚小,可天资如此聪颖过人,正是情窦初开之时。
就算眼下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可今日磊落光明,明日又如何?
明日心无杂念,难道后日也能这般?
这小儿女间的事和情,不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所起的么?
真到了那一日,再后悔就迟了呀!
只是,虽这些话已经哽到了嗓子眼儿,可紫鹃也知道,今日不能再说了。
黛玉知道了她对香菱说的话,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若非尽心尽力的服侍了她好几年,今日这一关怕都难过。
如今,她也只盼黛玉能始终保持心中宁静,只要坚持半年,等回了京城,想来多半就无事了。
只是紫鹃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若非她三番两次的折腾,黛玉心中,其实未必就会起涟漪……
……
扬州城西北有一寺,名曰大明寺。寺内有一堂,堂名平山堂,乃前朝名臣欧阳修所建,专供士大夫、文人吟诗作赋的场所。
坐此堂上,江南诸山,历历在目,似与堂平,因而得名。
壮丽淮南第一。
因寺内多受盐商香火供奉,所以特意辟出此地,专供信众子弟闲暇时一坐。
只是到底女眷不好入寺,尤其是风尘女子……
所以平日里用的倒少。
不料今日,平山堂内却来了不少人,多了几分烟火气……
昨日在梅园出了好大风头的徐臻此刻临栏杆而倚,脸上挂着懒散不羁的笑,一双桃花眼让人一看便知,是个风流的种子。
临入冬时,手里依旧摇着一把名家折扇,对堂内余者笑道:“昨儿个梅家出了大乐子,有眼无珠展现的淋漓尽致。冯家更是让人笑掉大牙。咱们弟兄出了一回风头,好不爽利!今儿咱们会宴京城来的那位贾蔷,也不巴结他,就让他见识见识咱扬州府的人杰地灵,待他回京后,好替咱扬扬名!别让人家以为,扬州府尽出些梅家、冯家之流的夯货。对了,还有那白家的白子清,哎哟喂,真是笑死大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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