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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却不想,此言一出,宝玉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贾家姊妹们的面色也纷纷古怪起来。
林如海呵呵笑道:“蔷儿,其材未必出众,其志,甚坚也。玉儿,给你外祖母念念蔷儿当初写的那两句诗。”
黛玉闻言,轻轻看了贾蔷一眼后,与荣庆堂上细声诵读道: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贾母:“……”
王夫人:“……”
便是没文化的凤姐儿,听闻这两句诗后,都对贾蔷侧目相待。
听起来就涨志气!
贾母将诸姊妹脸上的神色看了遍,就已经隐约猜到宝玉方才摔玉的缘由了……
她心中一叹后,面上淡淡道:“要我说,你这弟子也是白收。蔷哥儿马上要承爵了,宁国府那么大一座家业,还不够他忙活的?袭了爵后,想当官自然有官去做。对了,你还得替我教训教训他,身为贾家子弟,宁老国公的正派玄孙,他居然能说出不愿承爵这等混帐话来。莫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不是好事,他就可以不上了?
我素来不理外面的事,也极少听那些事,可时至今日,我仍记得你岳丈在世时,曾经教训大老爷的那句话:咱们武勋将门,从来都是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大老爷当初因为不敢接你岳丈的班,不愿去苦寒边塞之地戍卫边疆,这才被老国公一怒之下,打发到了别院……
不提这些事了,你不是说蔷哥儿是个有志气的么?那我倒奇了,连他本分的事都推诿不愿担当,他的志气又在哪里?莫非是见你这当先生的回京后要升官,要为官做宰,所以才舍了家里危难之局不顾,到你那去攀附前程?”
毕竟当了一辈子的国公夫人,果真想逼一个后辈做事时,谁又敢说她是个老糊涂?
这等诛心恶毒之言,寻常蠢妇谁能说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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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荣庆堂上 (完)
听闻贾母诛心之言,林如海和贾蔷对视一眼,便都知道,此事必是宫里压下来的无疑。
不然,贾母不会这般卖力气。
这对贾蔷这种奇葩来说,不是件好事。
可换个人,哪里还需要费这般心思?
也可见,宫里想要贾蔷做的事,有多险,多难。
只是,这满堂贾家人,谁又会真正关心贾蔷的死活?
贾母看似深明大义,口口声声贾家的担当,可她所为的,也不过是帮宫里的贾家大小姐元春铺路罢了。
至于贾蔷,乃至东府,都不过是她眼中的牺牲品。
豪门人心,冷酷至斯。
林如海看了垂着眼帘的贾蔷一眼,轻声笑了笑,道:“老太太所言,正是我先前劝他的话。只是,蔷儿不愿因一份家业,和族中兄弟相争,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再者,听说东府的正经嫡孙贾蓉也还在。他和蔷儿曾经关系亲厚,故而蔷儿不愿夺手足之家业。”
贾母哪里听得进去,摆手道:“国公府是武勋,要经过宗人府考封,蓉儿虽还活着,可腰骨断了,人瘫在床上,下都下不来。那般模样,宗人府是断不会授封的。宁国公传到这一辈子,嫡孙就这么两个,他只顾着兄友弟恭,难道忘了祖宗大义?既然你体谅着蓉儿,那也好办。虽然他不能承爵,那东府的家业,你多让他一些。”
贾蔷好奇:“东府的家业,还需要我让么?赦大老爷不是已经做主,全都分完了么?倒是听说一大半都落到他口袋里了……”
见贾母面色骤变,贾蔷摇头微笑道:“不过也没所谓,既然贾家只需要我来担这个名头,我担着就是。至于那份家业,我并不在意。只是还请老太太劝劝这边的大老爷,虽说是同族同宗,可到底不是一房,分家快一百年了。若是小户人家,大房二房都分家几辈子了,这个时候东府死的死废的废,他跟头野猪一样跑进去大块朵颐,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此言一出,贾家人无不面色臊红,贾政更是几无容身之处,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
“蔷儿,不得无礼!”
没等贾母震怒,林如海就斥责道:“东府临大难,是大老爷出面安顿下来的,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必是你听信谣言。再者,你既然已经打算不沾染东府家业财产,那边的事自有敬大老爷做主,你又怎敢在老太太面前胡言乱语?”
贾蔷闻言,躬身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抬头对面色阴沉的贾母笑道:“老太太,今日进宫时,陛下对我说了一事,事关宫里大姑娘。用不了几日,府上就要迎来大喜之事了。为免慌乱,还需要早做些准备才是。”
贾母到底是妇道人家,听闻最关心之事得了准信儿后,心中的抑郁怒气一扫而空,惊喜问道:“果真?”
林如海点头笑道:“若非东府之事,本该早些就传喜信儿了。”
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等闻言,皆是喜之不尽。
林如海却趁此时机提出告辞,贾母哪里允许,道:“无论如何,总要留下来吃个团圆饭才是。”
林如海苦笑道:“身子还未将养好,一日里吞下的药汁倒比饭还多许多。能入口的,也不过寥寥两三味素斋。方才大内兄也要做东道,我只说等身子养好后罢,不然滴酒不沾不说,连油星也碰不得,没的扫了大家的兴。左右不过再养半年,想来就好了。”
黛玉又开口道:“爹爹要准时用药,那方能半年就好。若总今日这般,耽搁了大半天也不曾用药,却不知究竟几时才能好利落呢。”
贾母闻言正色叮嘱道:“如海,身子骨不是闹着顽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考量考量玉儿。我老了,等我没了,她就你一个老子当靠山,若是你熬坏了身子骨,叫她怎么办?”
林如海闻言,也看得出贾母真心疼爱黛玉,便拄着拐起身,道:“岳母教训的是!”言罢,又行大礼拜下,道:“敏儿早逝,如海愧对岳父岳母信任托付,早该于府上领罪。老太太非但不怪,还十分疼爱小女,处处爱护,此恩此德……”
贾母对这个女婿也是心疼的,当年荣国公贾代善将林如海带回府,见到他一表人才,新科探花郎不说,祖上更是四世列侯,门楣极好,再加上父母高堂不在……
瞬间就成了极品东床快婿,给个王爷来了都不换!
莫要小瞧这一点,若是老子娘都在,那贾敏嫁过去后,新妇上门立规矩都要劳累不知多狠。
林家宗族也远比贾家简单,不必操持一族之事,省多大的心,少受多少罪!
当娘的,岂有不心疼女儿的?
所以林如海方方面面都极合贾母的意,贾家老一辈四个女婿,独这个女婿最得她的偏疼。
这会儿见他跪下谢恩,声音都哽咽了,心里原本对他收贾蔷为弟子的恼火也散了大半,一迭声喊贾政、贾琏将他快快搀扶起来。
随后嗔怪道:“你自己也有了春秋,身子骨也不爽利,都是自家人,何苦这般外道,没的生分了去?玉儿是我的嫡亲外孙女,心尖尖儿一样看着她长大,我疼她,难道是要你来谢我的?”
林如海恢复神态,看着黛玉笑道:“往后,要时常来看望老太太,孝敬老太太。”
进门之前,他本还打算让黛玉住在贾家,以免日后说亲时,让婆家说嘴失恃之过。
可进门后看到的那一幕,却让他顿时灭了这个心思。
贾母在哄劝宝玉时,王夫人看向黛玉眼神里的怨毒,便是以他的心性,都觉得心惊。
且他原就知道,亡妻生前与他说过,这位二嫂子和她不睦,嫉妒她的紧……
再者,将来应该也无人敢说黛玉失恃少教……
连公婆都没有,旁人谁还有资格多嘴?
只是他这话却让贾母不高兴了,尤其是贾母看到宝玉连连同她使眼色后,便不悦道:“玉儿哪里也不能走,就在这里陪我这老太婆!好不容易回来了,岂能搬出去?”
王夫人也笑道:“合该多陪陪老太太,这么多孙子孙女儿,数大姑娘最得老太太疼爱。”
贾母笑道:“和宝玉是一样的。”
黛玉却笑道:“只等爹爹病好了,不用我服侍汤药了,必还是要回来陪老太太的。只是如今,眼见爹爹又要忙于公务,我若不在,姨娘劝他不得,耽搁了进药,可如何了得?还求老太太、太太体谅我的苦心。”
林如海摇头苦笑不已,道:“也就半年光景,到时候,你还是快快来老太太这里罢,我是耐不得她的央磨喽!”
贾政哈哈笑道:“也是外甥的一片孝心!”
黛玉又道:“还想请老太太、太太和家里姊妹们到我们府上去做客。”
贾母见事已至此,只能一叹道:“你们那边这几日必是兵荒马乱的,哪有功夫伺候我们?再者,若宫里果真快传喜信儿,咱们家里也要忙起来了。”
黛玉笑道:“扬州的东西都带了来,按原处摆放就是,乱不了甚么。纵老太太、太太没时间,姊妹们想来是有功夫的。”
贾母本还想婉拒,不让去给那边添乱,也有些生黛玉不肯留在身边的气,不过看到一旁宝玉快把眼珠子给瞟了出来,便勉强答应道:“那好,三日后,我让人送她们过去。”
黛玉大为高兴,与一众姊妹相视而笑,宝玉也在上头眉开眼笑,就听贾政喝道:“旁人能去,宝玉不许去,从明日起,好生读书!”
劈啪!!
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砸到脑门上,宝玉整个人如丧考妣,生无可恋。
眼见他眼睛都要斜了,贾母大怒道:“胡说!后日我做主,宝玉和姊妹们一并前去!你再敢逼他,后日我和宝玉她们一道去,留你一人在府里单过罢!”
贾政败退……
见贾母精神头不济,林如海再次提出告辞,贾母强撑着精神又挽留一回后,就不再挽留,让人送出府去。
看着黛玉的身形随着林如海和贾蔷渐渐远去,宝玉似乎魂儿也渐渐升天了……
不过在感觉到贾政严厉的目光瞪来后,宝玉又迅速灵魂归位,低头不敢吭声……
……
出了荣国府,贾蔷骑在马上,带着二三十骑,护从着林如海和黛玉的马车东去。
一路东行,心情隐隐有些复杂。
和西府的瓜葛,到底还是无法彻底割裂。
别的不说,贾母对黛玉的宠爱不是假的。
黛玉失恃之后,被送往京城,那时不过五六岁之幼。
若无贾母偏疼宠爱,未必能长大至此。
正是看出这一点,林如海才会以大礼跪拜。
再者,贾政虽没甚能为,可是,也算不得坏人,品性也算良好。
所以哪怕看在当初荣国公贾代善对其提携的份上,林如海也不会坐视贾家彻底崩坏。
头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他相信,以林如海的智慧,不会迂腐的被贾家往火坑里拖……
……
却说林家父女并贾蔷离去后,贾母为避免贾政寻宝玉的麻烦,让李纨带着一众小姑子小叔子去顽,她则留下贾政夫妇、贾琏夫妇谈话。
李纨引着宝玉、迎春、探春、惜春回到探春院后,众人看着宝玉死人一样失魂落魄的脸色,迎春好笑道:“过两日不就去瞧林妹妹了么?怎这般模样?”
宝玉无言,两行热泪滚落。
探春肚子里差点没笑死过去,面上却绷起劝道:“二哥哥,是林姑丈身子骨不好,林姐姐要留在跟前侍奉汤药,方才不是说好了,等林姑丈身子骨养好了,就回来,还和从前那样一起顽乐么?”
小惜春今岁不过九岁,素日里和宝玉也不亲,所以不大关心这些,却巴巴笑道:“林姐姐方才在西暖阁说,蔷哥儿还送了她一个戏班子,叫小四喜班子,排了出新戏,是极好的,还是蔷哥儿和林姐姐一起写的,我想去瞧!”
听闻此言,宝玉终于再也忍不住,“呜”的一下哭出声来……
林妹妹!!
……
ps:贾母对林黛玉的疼爱,至少在前八十回里,是真心疼到骨子里的。没有贾母的偏爱,以她的敏感心思和身体情况,未必能活到八十回后……




红楼春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祸根
神京西城,宁国府。
东路院,卧房。
婴孩手臂粗的白烛大蜡照的满堂通明,只是,燃烧一根足够寻常百姓人家一月嚼用的大蜡,在这间屋子里散发出的烛光,却显得白森森的。
卧房的壁上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侞的木瓜。
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
本是一派富贵香艳的闺房秘景,在森白的烛火照耀下,也似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芒。
静谧的屋子里,听不到任何杂音,静的可怕。
然而卧榻之上,却躺着一个“人”。
一个本不过二十来岁,可此刻头发居然已经花白,面颊干瘦凹陷,一双眼睛突出,似乎连睡着时都不愿合上。
这画面……
惊怖!
“吱……呀!”
外间房门打开,未几,毡帘打起,一个周身白素身量妩媚的女子,端着一个铜盆,缓步入内。
不是秦氏,又是何人?
只是,如今的秦氏,早不复先前蓉大奶奶的尊贵了。
身边的两个丫头宝珠和瑞珠都被尤氏借故调走,贾蓉的吃喝拉撒,由秦氏一人负责。
秦家本是小门小户,更不用说秦氏本还是从养生堂抱养来的。
贾珍死后,风言风语就开始在私底下谣传,秦氏之父秦业生生气的病倒,弟弟秦钟如今连东府大门都进不来。
母族不壮,如今便只能干受欺负。
“大爷,洗洗脸罢。”
秦氏眸眼幽幽,似诉不尽的情愫,面虽不施粉黛,却仍似画中人。
对比起床榻上形容似鬼差一般的贾蓉,好似一幅红颜修罗图。
然而看着这天下第一等娇妻,贾蓉凸出的眼中却没一丝情爱,唯有最深刻的怨毒和仇恨,触目惊心。
秦氏见之,泫然欲泣道:“大爷,洗洗脸,用了药,早点歇息罢。”
贾蓉面容狰狞的看着她,口中挤出两个字来:“过来。”
秦氏闻言,面色一白,却不敢忤逆,一点点上前,刚靠近些,贾蓉猛然伸手,一把掐住了秦氏的脖颈,然后用力!
秦氏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求生的欲念让她往后挣扎。
贾蓉腰椎断裂,双臂虽还有些气力,但到底比不过正常人,就让秦氏给挣脱出去了。
这个结果,让贾蓉愈发恨欲狂,他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话,将秦氏骂的体无完肤,羞辱的连母狗都不如。
他将所有的罪孽都放在秦氏身上,似乎这一切,都是秦氏造成的。
这间世间少有的奢靡卧房内,最后只回荡着贾蓉凄厉的一言: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
布政坊,林府。
因林家下人都是从扬州府带来的老人,且盐院衙门各处书房、前厅、偏厅、客厅、正堂内的陈设,皆登记造册,收纳的清楚。
所以重新摆放起来,也十分便宜。
等贾蔷护送着林家父女归来时,虽外景上看起来相差不少,可内里布局,和盐院衙门竟有七分相似。
“就是差了不少竹子。”
贾蔷笑道:“等春暖花开时,姑祖丈再种一些?”
入了二门后,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往前行了一段,上了抄手游廊,见梅姨娘急急迎来,林如海呵呵一笑,点头道:“等春时再说罢。”
贾蔷避让开,由梅姨娘和黛玉一起搀扶住林如海后,贾蔷笑道:“等春时,怕姑祖丈忙的也顾不得这些了。”
走了半盏茶功夫,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设一假山作大插屏,又有三间抱厦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
正房当中,忠林堂的牌匾已重新挂起。
这是林家的堂号,到哪都要带着。
进了正堂,内中布景陈设与扬州盐院衙门几无分别,又有暖气烘烤着,虽久不住人,也无阴寒之气。
林如海十分满意,诸人落座,待梅姨娘带着丫鬟秀竹送上茶水,林如海啜饮一口后,面上带起笑意,道:“原当进京后,总有许多不适应之处,现在看来,也都还好?”
梅姨娘笑道:“多亏了蔷哥儿,别的都好说,若没他弄出的那锅炉暖气,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呢。”
林如海笑着颔首,却没多夸赞甚么,没必要。
他看着贾蔷,看了稍许,叹息一声道:“我没料到,你和贾家的关系,闹的这个地步。”
贾蔷摇头道:“姑祖丈,还有林姑姑,都不必顾及我这边。说一千道一万,老太太对林姑姑的疼爱不是假的,对姑祖丈也是好的。我从来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姑祖丈和林姑姑该亲近那边,自然还是亲近那边。但有一言,我觉得还是要说。”
林如海微笑道:“你说就是。”
黛玉亦星眸明亮的看着贾蔷。
贾蔷面色有些肃穆,道:“宫里的事,我原不该妄自揣摩,只是听说宫闱中的凶险,不下朝堂。天子为何要给贾氏女加封,其中用意除了西府那些糊涂虫不明白外,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宫中与外朝息息相关,倘若贾家果真有杰出人才,能承祖荫逆势而起,做出一番事业来,那宫中大姑姑或许还能长久些……
可贾家的情况,姑祖丈也见了,连中庸都算不上。等先荣国公的余荫耗尽,贾家势败之日,宫里之人的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大厦将倾时,谁敢往里进,谁就要跟着陪葬。
这些情况,本不必我来置喙,姑祖丈必是明白的。我只是担心,姑祖丈会念及先荣国之恩,被贾家拖入火坑。”
这番话,唬的梅姨娘和黛玉脸色都发白,尽管她们听的糊里糊涂,贾家怎么就会到这个地步,但贾蔷的说辞,实在骇人。
她们不明白,林如海却明白。
他脸色凝重,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地面的四方雕花砖上。
天子欲掌兵权久矣,只是元平功臣势力太大,太上皇还在,他不能,也不敢,亲自对元平功臣下手。
唯有寻开国一脉功臣,借力打力,拿下一部分元平功臣,从而掌握部分兵权。
只是开国一脉,四王八公,如今多已不成器,唯有荣国公府,上一辈出了个惊才绝艳的贾代善,能在元平功臣霸占的军中开拓出一席之地。
贾代善旧部,至今仍有相当一部分占着军中要职。
可惜贾代善死的太早,不然,隆安帝也不至于如此不安。
而正如贾蔷所言,若荣府果真有得用之才,趁着天子扶持,效仿先荣国凭借一己之力,可与元平功臣并立。
那贾家反倒会越发富贵,元春在宫里也会愈发稳当。
可惜,贾家成年男丁里实无可造之才。
因此,隆安帝多半只会借用贾家之势,譬如王子腾之流,去火并掉一批元平功臣,空出位置来,由天子心腹去坐。
以贾家目前的情形,参与到这种事中,注定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然而对天子而言,贾家的死活无足轻重,也无关紧要。
为了皇权稳固,莫说一个妃子亲族,便是后族,便是天子母族,该舍弃的一样可以舍弃。
这是大势,所以,只要天子心意不变,贾家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这二年越红火,将来倒得只会越惨烈。
置身于这等大权更迭交替中,本就难得善终,更何况贾家目前实在后继无人。
这些,林如海都看得明白。
可是,先荣国公贾代善曾对他有大恩,他初入仕那些年能顺风顺水没被小人狙击,皆因受贾代善在朝中庇佑之恩。
直到后来贾代善病逝后,他才有了嫡子落水夭折,发妻抑郁而终的悲剧。
有这等渊源在,林如海又怎么可能坐视贾家落入必死之境,而无动于衷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一丝办法,来挽救贾家。”
贾蔷见林如海面色凝重阴沉的厉害,轻声说道。
林如海却不大相信,天心如此,谁能改变?
贾蔷却轻声道:“想挽救贾家,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提前剪除祸根!就算对手想要清算贾家,可只要没了……”
“蔷儿住口!!”
林如海闻言,第一次对贾蔷勃然大怒厉声斥道。
贾蔷的话,着实惊骇到了他。
祸根?
贾家谁是祸根?!
只一深思,就让林如海不寒而栗。
他万万没想到,贾蔷居然能想出如此“妙计”来!
然而就在梅姨娘担忧,黛玉亦是面色苍白用绣帕掩口犹豫是否相劝时,贾蔷却丝毫不退让的直视着林如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姑祖丈,你比我更清楚,妇人之仁,要不得!与其一族死,何如该死之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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