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新洛阳已经落成十余年,比起汉魏洛阳城,新洛阳城规模更加庞大,更加宏伟,尤其夜间照明,因为有了煤气灯,洛阳的夜晚,十分璀璨。
进京赶考的兰州学子令狐琦,坐在馆舍二楼的窗边,看着外面的灯光,感慨:“不夜城,果然名不虚传。”
几位学子闻言笑道:“令狐兄这话说的,兰州金城也有不少煤气灯,同样是不夜城嘛。”
“我可是听说,朝廷开西域商路后,对棉花需求极大,河西、陇右各地,许多种植园里的棉花树,都变成了摇钱树。”
令狐琦回到座位坐下,聊起来:“你别说,饶州的铜矿,报纸说今年的年产量怕是要超过四千万斤,可不得了,摇钱树,还是饶州的最高大。”
那位来自饶州的学子摆摆手:“嗨,铜矿也就那样,如今,海贸才是真的摇钱树,鄱阳城里的大户,哪个不是和海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要说有钱人,如今,哪怕是乡下,摆喜酒宴请宾客,没几样海味,那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说到海贸,话题瞬间丰富起来,另外一人插话:“听说,有司要在那马、马六甲海峡设关津,对番邦海船征税了?”
“差不多,到时候,番邦海船,就只能止步于马六甲以西了!”饶州的学子笑起来,“说不得,以后,我们之中,会有人去马六甲走走,看看!”
欢声笑语中,有学子从门外进来,挥舞着手中“晚报”,呼喊着:“大新闻,大新闻啊!”
“什么大新闻?”令狐琦问,会试在即,他虽然心中紧张,但要尽可能放松,那么,看看报纸上刊载的奇闻异事,就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那个,那个...”那学子指着报纸封面,磕磕巴巴的解释:“就是那个,有名的草原堡主于豆,有好几支商队的那个于豆,你们知道吧?”
令狐琦点点头:“嗯,边贸豪商,又有官职、爵位,当年,立下军功、击杀突厥大贵族的那个于豆。”
“嗯,现在啊,他恢复原名了。”学子把报纸放在众人面前,“原来,他本名郁久闾,是柔然汗国宗室末裔。”
“那又如何?想复国么?”众学子笑起来,“往北,官军兵马都常驻碛北于都斤山了,往西,伊丽河谷,也是都护府牧马地,西行商队的聚集地。”
“突厥人都已经势微,阿史那氏快完蛋了,如今的草原,哪来郁久闾氏复国的机会?”
“人家又没说要复国,只是想恢复本名,也好儿子考科举时,堂堂正正用‘郁久闾’这个姓氏。”
“等等,你是说,本次会试,他儿子也参加了?”
“可不是么?所以啊,今科会试,竞争很激烈呢...”
令狐琦听着议论,想着即将开始的考试,不由得斗志昂扬。
会试上榜,就能进入殿试,殿试上榜,那就是...
他寒窗苦读十余载,一路“过关斩将”,决不能在中途“败退”。
否则,不但对不起自己多年的努力,也对不起族人的期待,还有母亲的养育之恩。
。。。。。。
“王娘子啊,这谢家的女郎,出身名门不说,还知书达理,样貌清秀,说起话来,软软的,将来过了门,必然孝敬姑婆...”
“哎哟,陈郡谢氏这么高的门第,我们哪里高攀得起,我和阿琦孤儿寡母的,门不当,户不对...”
“这话说的,令郎如今可是状元及第,天子门生,一等一的人才,人家陈郡谢氏,看中的就是令郎一表人才,才托我这老婆子上门...”
“不不不,陈郡谢氏可是一等一的门第,我们实在高攀不上啊...”
房间里,王氏正和登门说媒的媒婆周旋,昨日,她儿子令狐琦“状元及第”的消息刚传来,家里门槛就被随后而来的媒婆踩破了。
“王娘子莫要担心,我是正经的官媒,绝不会扯谎,你莫要担心,且听我把其中缘由细细道来。”
“这谢翰林,是陈郡谢氏的众多分枝,虽然门第高,但是呢,也就是个清贵的官职,荫庇不了子孙,儿子考科举老是考不中,把翰林急得哟...”
“恰逢小女到了年纪,这位女郎,因为家学渊源,能作诗、作赋,又会弹琴下棋,想寻个有才学的良人,也好相敬如宾,顺便呢,帮衬一下那不成器的舅兄..”
“令郎可是新科状元,和谢家女郎是门当户对啊!”
王氏还是不敢相信陈郡谢氏会和寒族联姻:“我听说宫里...谢家女郎,也可嫁做王妃啊,为何...”
“哎哟,王娘子有所不知,这宫里,素来都是不屑于和什么世家联姻的,莫要说王妃,就是妃嫔,也看不上。”
“这么多年来,可见一个世家女入宫?士族女都没有!”
“南边的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北边的清河崔氏、范阳卢氏什么的,宫里都看不上!”
“还有,那些勋贵、新贵,都是相互联姻,不怎么找世家,即便自家女郎要外嫁,也是嫁科举中选的才子...”
“倒是那些暴富的边贸员外郎,恨不得把金山银山往世家手里塞,给自己儿子求娶哪怕是庶女。”
“可世家们再落魄,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些市侩。”
说到这里,媒婆嘲笑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许多士族入不敷出,撑不起排场,养不起交响乐队,还想着往日的架子。”
王氏不太懂什么“交响乐队”,来了洛阳之后,只知道洛阳城里,除了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物价极高。
所以,有钱人想要撑排场,开支极大。
又流行什么“音乐会”,无论是官宦、士族还是商贾,想要维持自己的“体面”,就得经常出入这种“音乐会”。
所以,靠着传统庄园过日子的士族,已经日益落魄。
他们没有多少钱维持这样的生活,却又不得不聚集在洛阳,聚集在中枢所在之地,竭尽全力接近权力,却总是徘徊在外围。
无论寒族、士族,子弟要当官,要么上战场玩命,要么靠科举,而科举考试竞争激烈,许多士族子弟总是考不中。
考不中就当不了官,若是接连几代人不当官,士族,又如何称为士族?
这才过了多少年,世家高门和士族的颓势就愈发明显了。
于是,士族们昔日高昂的头颅,不得不低下,不仅士庶之别越来越模糊,连婚嫁都没那么讲究门第。
她儿子有出息,考中状元,前途无量,所以,陈郡谢氏这种一流门第的世家,也主动来联姻。
求的就是令狐琦这个“官场新秀”以后长成参天大树,也好提携妻族,维持妻族的门楣。
这也是每次科举考试(至少是会试一级)放榜后的奇观:许多勋贵、世家专门派人在榜外候着,一旦有学子上榜,就立刻上前“谈婚事”。
所以又有“榜下捉婿”的戏称。
想到这里,她有些期盼:“这婚事,果然有戏?”
媒婆见王氏松口,大喜过望:“有戏,有戏!!”
。。。。。。
“江南的棉花,得优先保障当地百姓的需求!!你们海贸司要外贸业绩,我们州县官府,要保证冬天百姓有棉衣、棉被御寒!”
“令狐使君,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海贸司做事,从来是按规矩来,这白纸黑字的契约,说好了十月,湖州这边,要交这么多货,你现在说不够,这是打算违约?”
“今年江南雨水过多,棉花产量受影响,不是我们故意违约!”
“雨水过多?怎么桑树没受影响,棉树受影响?贵宝地能完成生丝的交货契约,怎么,棉花就不行了?”
湖州州廨,刺史令狐琦和海贸司的“督办”,以及几位大掌柜,进行争锋相对的谈判。
为今年湖州地区棉花减产后该怎么分配“配额”,吵得面红耳赤。
自从棉花引入中原,从河西、陇右开始种植,经过了将近三十年的发展,中原各地,棉花种植面积越来越大。
棉花也成了江南地区普遍种植的“经济作物”,并成为炙手可热的外贸产品。
海贸司要为海商争取权益,一定要保证今年的棉花供货,而作为父母官的令狐琦,却要以百姓利益为优先。
正相持不下,兵部来人,正好成了令狐琦的“救兵”:兵部要求海贸司暂停在江南对棉花的“提货”,由此产生的“违约金”和经济损失,由有司协调解决。
“兵部插队也不是这么插!!!”海贸司的官员急了眼,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突然要那么多棉花,想干什么?误了海贸事宜,你们觉得少府寺那边很好说话是么?”
“老兄啊老兄,这事情不是你我能质疑的。”兵部官员一脸淡定,“这么说吧,朝廷要收复故土,其他所有事情,都得靠后。”
“故土?什么故土?”海贸司的官员觉得莫名其妙,“朝廷重设日南郡都有十年了,南中的爨氏又吃了大败仗,老实了,哪来的故土没....”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在场的人们都意识到,这个“故土”指的是什么。
对于令狐琦而言,兵部临时“摊派”的棉花份额,远低于海贸司要兑现的份额,所以,满足了兵部的“摊派”后,剩下的棉花,能够满足湖州地界正常的民间需求。
所以,他就不吭声了,而兵部来人口中透露的消息,让他颇为期待。
故土,对,汉四郡故土。
收复了汉四郡故土,从此以后,楚国的版图,就不会有缺漏。
。。。。。。
“东都”开封,皇帝按例驻跸于此,要到冬末才回洛阳。
上午,散朝归来的令狐琦,见儿子不认真读《千字文》,看《水产志》,气得抄起竹条就打。
才刚刚开蒙的“小令狐”滑头得很,一边抱头躲一边大声嚎,很快,母亲谢氏赶来,挡在父子之间。
随后,祖母王氏赶来,夺了竹条,质问:“你怎么无缘无故打大郎!”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令狐琦看着这祖孙三人“沆瀣一气”,气得咳嗽起来:“大郎不做功课,看这《水产志》做什么!”
“做什么?五年后,科举从州试起,加考《自然》,是加分题,怎么,你觉得大郎不需要这几分?”
“什么?这从何说起?”令狐琦蒙了,王氏把做鬼脸的孙儿挡在身后,说:
“今日晨报都刊了,你说你,一个当朝大员,成日里出入尚书省,怎么就不知道?”
这下轮到令狐琦尴尬了:“这..我是吏部侍郎,科举,是礼部...”
“哎哟,好像会试不是吏部主持的一般...”王氏嘟囔了一会,考虑到要护着儿子“做父亲的脸面”,便把孙子带到别处玩耍。
谢氏见令狐琦消了气,想起听到的风声,便问:“那件事,定下了?”
“是啊,定下了。”令狐琦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朝廷收复辽东,灭了高句丽,设州县,但叛乱不休,如今要设都护府,我得走一趟。”
“这一去要多久?”谢氏为令狐琦倒茶,令狐琦接过茶杯:“至少四年,回来后,资历也就够了...”
“你知道的,要选参议,这资历必须过硬。”
参议是跻身宰辅之列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台阶,谢氏便不再问,换了个话题:“金城那边,托人来打听消息。”
“什么消息?列了密级的消息,我是不可能说的。”
“妾知道,他们只是想打听,少府寺的新式棉纺、织布机,那销售份额...毕竟,到处都在争购。”
新式棉纺机、织布机,可以大幅提升棉纺织制品的产量,可以让“从业者”的利益大幅提升,所以各地都在争购。
但是,这机器十分复杂,只有少府寺的作场能制作,所以...
“这事自有河陇织造司向朝廷争取,我怎么帮?”令狐琦摇摇头,“棉花的利益,牵扯太大了,不是一两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除了自用,南方的棉花,要走海贸,北边、西边的棉花,要走边贸,到处都在扩大棉田面积,扩大纺织作场产能,朝堂上,神仙们打架,别人可不能掺和。”
这道理,谢氏明白,不再多说,令狐琦准备休息休息,却想起一件事,吩咐:
“明日,我要入宫面见陛下,陛下肯定会问几件事,你帮我准备的资料,准备好了?”
乱世栋梁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这一生(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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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蓟城,刺史官邸,匆匆赶回来的李妟,刚进后院,见小妾们一个个都苦着脸,只觉得头疼:“怎么了?太妃又生气了?”
小妾们点点头,一个脸上青了一块的美人,见李妟回来,委屈得眼眶都开始发红了。
李妟摸了摸那嫩滑但又青了一块的面颊,明白一定是太妃发火时倒了霉,安慰了几句,问:“如今,谁在太妃那里?”
“是王妃。”
原来是王妃赶来救火,李妟心定了些,整了整衣冠,向前走去。
母亲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差,儿妇之中,也就只有他的内人才能哄得住姑婆,所以母亲才和他同住,跟着到幽州。
转过小门,来到花园,却见凉亭处围了不少人。
李妟走上前,来到凉亭内,向母亲问安:“娘,孩儿回来了。”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太妃冯小怜问,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昔日容貌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如今已经韶华不再。
她看着儿子出现在眼前,已经被儿妇消了大半的气,彻底消失不见。
“孩儿思念母亲,加上公廨没什么要紧事,所以回来了。”李妟撒了个善意的谎,冯小怜拉着儿子的手,让儿子坐在身边。
坐在另一边的王妃彭氏,见“援军到了”,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离开,免得姑婆又借题发挥,便陪着说话。
冯小怜很享受这样的待遇,有儿子、儿妇陪着聊天,心情好了许多。
可一想到张丽华的小儿子,竟然得了好差遣,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弟弟的前程,你这个做兄长的,都不上心?”
李妟从收到“急报”时起,就想明白母亲今日发火的缘由是什么,赶紧解释:
“娘,澳州太远了,四季颠倒,和中原相异,孩儿这是怕阿弟去了水土不服,才没有争取。”
“可报纸上都说,澳州是个好地方,干是干旱了些,但气候宜人。”冯小怜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儿子,被张丽华的儿子比下去。
争的,就是那口气。
现在,输了一场,也不知张丽华此刻在徐州,有多得意。
冯小怜和张丽华争了几十年,两人最美好的时光,都是一起陪着李笠度过,所以“竞争”很激烈。
比才艺,比“贴心”,甚至到了晚上,一起侍寝,都一定要比对方多得一次恩泽。
养育儿女,小时候也要比成绩,长大了比前程,比婚姻。
争了几十年,冯小怜还是稍逊一筹:比张丽华少生一个儿子,哪怕她已经为李笠生了六个儿子。
现在,她的幺子,被张丽华的幺子抢了澳州刺史一职,当然一肚子火。
李妟继续劝:“娘,河中也是不错的,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又能种水稻,有塞外江南之称,撒马尔干可是个大都会,阿弟去河中任都护,不比去澳州好?”
“这不一样,不一样...”冯小怜说着说着,面带忧伤:“澳州,是你父亲最看重的地方,那么大的一个大岛,他一直念叨的...”
澳州,是楚国在海外所设最大的一个行政区,此地为三十多年前,探险船队于南海以南的海域发现,面积很大,但大半为荒漠。
冯小怜知道李笠一直很重视对澳州的开发,特地派皇子出镇,定期轮替,目的就是鼓励民间百姓到澳州定居。
所以,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皇族担任的澳州刺史一职,意义非比寻常。
李妟见母亲有些黯然神伤,赶紧转移话题:“娘,辽北那边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冯小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探险队回来了,极北之地,果然是一望无际的冰洋,有白色的大熊,毛色纯白。”李妟有些激动,“还带了几头幼崽回来,这白熊,和父亲说的一样!”
最后这句就不该说,果然,冯小怜一听,瞬间眼神一暗:“当然、当然一样,你父亲是何等样人,不会说错的...”
她这一生,最好的年华,是李笠陪伴度过的,所以留下的是最美好的回忆,让她永远无法忘怀。
结果,说好的相伴一生,向来不食言的李笠,食言了。
彭氏在一旁见姑婆哭起来,心中叫苦:哎哟,我这好不容易劝得姑婆心安,你又...
。。。。。。
“娘,莫要伤心,对身子不好。”
李?轻声说着,搀扶着白发苍苍的母亲,看着眼前的陵墓。
这是他外祖父的陵墓,故梁文皇帝萧纲之墓,历经多年风雨,依旧得到妥善看护。
秋风中,萧妙淽看着父亲的陵墓,想着这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百感交集。
儿子李?任蒋州刺史,坐镇建康,她作为太妃,随着儿子上任,含饴弄孙,有儿妇侍奉,日子过得无忧无虑,按说该心满意足,可是...
可是,她想陪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建康,是她长大的地方,豆蔻年华在这里度过,数十年过去,她老了,回到建康,虽然有儿子陪伴,但是,但是...
苍天,你为何,为何那么急着把三郎带走呢?
我们几个都好好地,独独三郎...三郎先走了...
萧妙淽不明白,李笠人这么好,为什么比她们先走。
李笠是个好人,履行了诺言,对萧梁宗室以礼相待,虽然把人软禁在鄱阳,但并未举起屠刀。
萧氏子弟在鄱阳繁衍生息,她的异母兄弟,在鄱阳平安走完余生,儿孙众多,枝繁叶茂。
李笠无愧于她父亲的恩遇,不仅善待了萧梁宗室,亡国的高齐宗室、宇文周宗室,也都得了善终。
李笠做得这么好,为何不能长命百岁,丢下她,先走一步?
萧妙淽心中哀伤,李?见状,赶紧扶着母亲到一旁坐下:“娘,莫要伤心,父亲若知道,会难过的。”
“唉,我真想再看他一眼,看一眼...”萧妙淽喃喃着,王妃王氏见状,赶紧让几个儿子上去安慰祖母,免得太妃多想。
小孩子朝气蓬勃,围着慈祥的老祖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同春天回巢的燕子。
果然,萧妙淽心中的忧郁,被这些活泼的“小燕子”给带走了,笑容再次浮现。
李?见状松了口气。
母亲时常看着父亲的画像,然后是发呆,他劝过许多次,都不行。
却见佐官在一旁,似乎有事要禀报,便交代王妃几句,走了过去:“何事?”
“大王!好消息,好消息!”几个佐官面露激动之色,仿佛买马中了头奖:“船队回来了,船队回来了!!”
“什么?什么船队?”李?一下子回不过神。
如今海贸司的船队纵横四海,大量船队扬帆远航,又密集靠泊建康。
建康作为江海交汇之处,海贸港口,常年聚集大量海船、被称为“海都”,仅在建康市舶司登记船籍的船只就有近万艘。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船队回来了”,他如何知道是哪只支船队。
“大王,是往东去的船队,是往东去的船队!!”佐官们的说话声都有些变调,“新、新大陆,先帝说的新大陆,他们发现了,发现了!!”
“什么!!!当真!!”李?一把抓住佐官的手,“船呢?人呢?”
“刚到广州番禺,这不,下官刚收到捷报!”
“回来了,回来了!!”李?收回手,激动地来回走,“父亲说得没错,果然,果然有新大陆。”
“果然,果然是从北去,南边回来,这就是,就是洋流...”
说着说着,李?心中有些惆怅,抬头看天
父亲,父亲...你看到了么?
。。。。。。
洛阳北郊,邙山南麓,帝陵,皇帝李?,站在神道入口处,良久,轻声对儿子们说:“去,给曾祖陵寝除草。”
太子和皇子们应了一声,挽起袖子,拿起铲子,开始除草。
李?慢慢向前走,看着前方陵墓,有些恍惚。
昨晚,他又梦到祖父了,梦到祖父抱着他,给他说“新大陆”的故事。
新大陆,在很远很远的东方,和中原隔着万里重洋。
祖父说新大陆有各种神奇的动物、植物,譬如玉米、红薯、烟草、向日葵、辣椒,譬如会吐口水的羊驼,喜欢吃蚂蚁的食蚁兽。
神奇的新大陆,有许多神奇的风土人情,让年幼的李?听得入迷。
但他慢慢长大,心中疑惑越来越多:祖父说的新大陆,真的存在?那玉米、红薯、烟草、向日葵、辣椒,还有各种神奇的动物,真的存在么?
莫不是瞎编的?
这疑惑,一直萦绕在李?心头,随着时光流逝,一直萦绕不去。
但是,祖父说过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有错。
祖父说,南海以南,有一座大岛,面积怕是要有河南、河北加起来那么大,事实证明,没错,朝廷随后设澳州,将这大岛纳入治下。
祖父说,辽北以北,极北之地,有冰洋,那里,有浑身白毛的白熊,事实证明,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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