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慈不掌兵,若不这样做,让溃兵冲乱阵型,结果就只能是一起死。
就在这时,四周尘土大作,又有大量骑兵追来,见着眼前梁国军阵异常顽强,还慢慢向南移动,便分成多股,各自靠近,以骑射袭扰。
李笠之前请教过部曲,大概知道一些时下‘流行’的骑兵作战方式,眼见着敌骑开始袭扰己方,明白这是想阻碍军阵移动。
步兵结阵才能对抗骑兵,但是结阵后为了保持队形,移动起来就很慢。
敌骑不停逼近、袭扰,军阵就得不断停下来戒备,所以,李笠看出这些敌骑打算以不断地骚扰,阻滞己方撤退。
等其主力赶到,再对他们予以痛击。
这种时候,步兵是没办法反击的,若冲出去打,不说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就说这么一冲,阵型就乱了,而敌骑只要果断反冲击,那就完蛋了。
督将下令,部分弓箭手放箭射这些骑兵,不过对方不远不近的保持距离,射出去的箭,很难命中这些移动着的目标。
李笠弯弓搭箭,瞄准当前横着疾驰而过的一名敌骑,双方距离至少有八十步,刚射完一箭的羊鹍在旁边见了,只觉很难射中。
箭矢离弦,命中目标,羊鹍看得清楚,李笠射出去的箭,插在那敌兵胯下坐骑腹部。
然而坐骑身上披着布帛,中箭后依旧疾驰,看样子是极能忍疼的良驹。
“李郎好射术!”羊鹍由衷赞叹,李笠摇摇头:“唉,没能射倒”
马蹄声起,李笠循声望去,却见己方军阵有骑兵冲出去,驱散敌骑,这些骑兵弯弓搭箭,以骑射射击敌兵,准头不错,接连射中魏军骑兵。
却没射倒,因为敌兵身着铠甲,只要不被射中要害,就不会死,甚至不会丧失战斗力,而胯下战马很不错,中箭也继续跑。
胆大、能忍疼、轻伤不退场,这就是战马和寻常代步马的区别,李笠看着一匹匹雄健的战马在四周驰骋,羡慕不已。
敌骑被梁军骑兵驱散,但对方人数多,又有‘漏网之鱼’逼近军阵,径直冲来,看样子要在阵前掠过,然后对准军阵放箭。
军阵中弓箭手奋力反击,因为步弓要比骑弓射得远,且梁军弓箭手很多,所以魏军骑兵难以近前。
眼见着梁军反击犀利,魏军骑兵掉头就跑,要引梁军骑兵来追,使得步骑分离,然后才好逐个击破。
但梁军骑兵没有上当,追了一段距离便掉头返回。
魏军骑兵不甘心,尾随而来继续袭扰,又被梁军骑兵驱赶,加上梁军弓箭手一波波的放箭,魏军未能接近军阵放箭。
梁军军阵因为有骑兵在外围驱散敌骑,弓箭手也应对得当,所以能够从容移动,向南撤退。
渐渐地,魏军骑兵放弃了这块硬骨头,转去追杀旷野里溃逃的梁军将士,以及那些规模较小的队伍。
因为两相对比之下,追杀溃兵割首级才划算。
溃逃的梁军士兵太多,漫山遍野都是,魏军骑兵忙着抓俘虏、抢首级,渐渐忽略了这支结阵南下的梁军队伍。
李笠见着旷野里到处都是屠杀,不再有魏军骑兵来冲击己方军阵,松了口气。
百余骑返回,李笠看着这些骑兵的身影,再看看结阵步行南下的队伍,以及旷野里密密麻麻的梁军将士尸体,百感交集。
他亲眼看到,羊侃所部兵马,以及随军青壮,如何在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下,全身而退。
如何组织撤退,如何组织反击,如何步骑协同、相互配合,都看见了,自己赌上性命换来的见闻,物超所值,花多少钱都学不来。
甚至这一次到寒山来现场观摩,所见所闻都让他受益匪浅
步兵为主的军队,在平原地区作战,胜不能追,败不能退,这种地形下要打歼灭战,或者平安撤退,有无骑兵很重要。
譬如这支队伍,若没有骑兵掩护、驱散敌骑,根本就走不了多远,然后被对方围住,没有吃喝,军心大乱,最后崩溃。
果然,骑兵是战场之王啊...
李笠心中感慨,看看左右,见跟着自己混吃混喝的黄?一脸惨白,问:“怎么,肚子疼?”
“厉、厉、厉...”黄?看着外面战场,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太,厉害了!”
“莫怕,我们安全了。”李笠见便宜妻兄没事,放心了,结果黄?忽然笑起来:“原来这就是打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笠担心黄?受不了血腥场面,被吓傻了,赶紧让人看好,免得对方‘失控’。
此来建康,黄?是跟着来长见识(蹭吃蹭喝),李笠又来寒山,本来不打算带着黄?,黄?也跟着,说要长见识。
如今看对方模样,李笠不知长的是见识还是脑梗。
“原来打仗是这样的!马,要有马!如此方能打胜仗!回去后,我要买马,越多越好!”
黄?兴奋地说着,他自幼喜欢耍狠斗勇,如今亲临血腥战场,激动不已。
所以看出来:打仗没骑兵的话,恐怕会很吃力,一旦情况不对,想跑都跑不掉。
而身处战场,虽然血腥,他心惊胆战之余,是兴奋:用人头换军功,换荣华富贵!
李笠干咳一声:“黄郎,马能不能买到暂且不提,你哪来那么多钱买马?”
不是李笠看不起妻兄,实在是妻兄没本事赚钱,家里又管得紧,所以哪来的巨款去买马。
黄?一把抓着李笠的手,两眼放光:“妹夫!你要借钱给我买马啊!”
李笠把脸一板:“免谈!”
乱世栋梁 第六章 黔驴技穷
北风呼啸,涡阳城北旷野,魏军列阵,旌旗曜日,而涡阳城垒大门紧闭,未见一兵一卒出战。
中军,慕容绍宗眺望南面,不发一言,他背风布阵,将士们不会被风沙眯眼,弓箭手放箭能比平日射得更远,所以,侯景不可能迎风出击。
但是,慕容绍宗依旧兵临城下,为的是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前不久,寒山之战,中看不中用的梁军被慕容绍宗击败,主帅萧渊明及一众将领被俘,送往邺城。
侯景没了策应,只能弃攻谯城,且战且退,南撤到涡阳,手中兵马,已大不如前。
而慕容绍宗步步紧逼,绝不让侯景有机会带着军队撤入梁国境内。
因为跟随侯景反叛的兵马,都是悍勇之士,侯景带着这些人入梁国,整顿之后,会卷土重来,届时,一定会搅得河南鸡犬不宁。
看着左右旌旗招展,慕容绍宗有些恍惚,时光荏苒,距离尔朱氏败亡,已有十几年了。
当年,若尔朱荣听他一句劝,就不会死在洛阳皇宫。
当年,若尔朱兆听他一句劝,不给高欢以做大的机会,尔朱氏就不会被高欢取而代之。
奈何,天意如此,尔朱氏败亡,他也跟着完了,虽然保得性命,却再不得任用。
十余年间,慕容绍宗碌碌无为,而侯景混得风生水起,昔日那个向自己学兵法的跛子,如今和他对阵,恐怕旗鼓相当。
若不是为了对付侯景,渤海王也不会让他带兵,对于慕容绍宗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但是,侯景可不好对付。
用来对付梁军的伎俩,侯景不会上当,慕容绍宗现在即便有兵力优势,也不敢掉以轻心,决定和对方耗,耗得军心不稳,再给予致命一击。
正琢磨间,北风骤停,慕容绍宗看着渐渐静止不动的旗帜,面色一变:“快!让他们戒备,风一停,侯景就要冲出来了!”
话音刚落,却听前方涡阳城鼓声大作,城门开启后,涌出许多士兵。
没人骑马,全都是步兵,短衣短甲,戴着铁面,手持刀盾,徒步前进。
等了许久以至于等得有些无聊的魏军士兵,见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步兵?步兵在这空地里出击,不是找死么?
方才主帅下令,要大伙提防叛军出击,现在看来,侯景吓傻了,主帅也老糊涂了。
也是,十几年没有带大军出征的将领,就如同一把生锈的铁刀,能顶什么用?
魏军士兵不以为然,判断这些出击的叛军士兵只是诱饵,弓箭手出列,对准这些傻子放箭。
箭如雨下,叛军士兵以盾护体,快速逼近,纵然有人中箭倒下,其他人也依旧前行。
魏军将士隐约觉得不对劲,骑兵很快出击,冲向这些前来送死的傻子。
手里连一根长矛都没有,就敢在骑兵面前冲锋,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无数人这么想,魏军骑兵逐渐加速,随后撞入人群之中。
血光飞溅,人仰马翻,魏军骑兵未能击溃叛军,反倒是被对方挥刀砍马腿,一个个栽倒在地。
其后跟来许多弓箭手,对准魏军军阵放箭,两边对射之下,叛军步兵已然冲到阵前,不躲不避,嚎叫着撞入阵中。
撞入骑兵为主的侧翼,依旧是不顾伤亡,低头弯腰砍马腿。
魏军军阵为之一撼,随即松动,从涡阳城内冲出的骑兵,顺着步兵撕开的缺口,冲入阵中。
很快,魏军军阵崩溃。
身处中军的慕容绍宗,没想到叛军死士如此厉害,而自己的兵马如此不中用,都说了要注意,结果还是被打崩。
他急忙指挥部将反击,奈何军心大乱,惊慌失措的士兵已经不听指挥,掉头往后跑,冲乱阵脚,全军溃散。
。。。。。。
冰雪消融,健康城内一处私第内,李笠正和张铤交谈,谈论当前时局。
去年十一月,梁魏(东魏)寒山之战,梁军惨败,主帅萧渊明及许多将领被俘,不过也有不少队伍安全撤退。
但全身而退的队伍,就只有羊侃所部兵马,其他撤回来的队伍伤亡都不轻。
李笠随着“羊家军”平安撤离战场,返回建康,随即回家过年,顺便做一些安排。
现在是太清二年一月底,李笠安排好各项事宜后,又来建康,而前线传来的消息,让他心情压抑。
去年十二月,魏军主帅慕容绍宗率军攻打侯景于涡阳,结果被侯景击败,魏军后退。
此战,据说侯景军是以步兵破阵,这一说法,李笠只觉难以置信:以步制骑?师徒在平原决战,徒弟用步兵打败了不缺骑兵的师父?
那仅就用兵而言,侯景可是不比他师父差啊!
今年一月初,侯景和慕容绍宗再战涡阳,这一次,徒弟被师父击败,败得一塌糊涂,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惨”。
据说慕容绍宗在战前发动宣传攻势,说“朝廷”对附逆将士既往不咎,留在魏境的家人们都安然无恙,只要将士们“迷途知返”,一切如故,绝不追究。
此举直接让侯景的军队崩溃,随后涡阳被魏军攻占,侯景去向不明。
不过到了前几日,朝廷得对方遣使来报,至少知道这位还活着,不过手中不到一千残兵。
而梁国从侯景手上接过的河南、淮北州郡,大部分已经丢失,可见再过数月,就又回到去年一月,侯景叛魏、向梁国称臣时的形势。
所以,梁国未能从侯景叛魏、对梁称臣这件大事之中,获得分毫好处,相反折了一支大军,还把主帅和许多将领赔了进去。
文雅一点讲,梁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粗俗一点讲,梁国就是强x不成反被日。
李笠越想越觉得无奈,甚至有些气愤,铁青着脸,此次同来建康的张铤见状安慰:
“李郎,朝廷无非是没占到便宜而已,东魏眼下,还要和西魏争夺河南西境,无暇南顾。”
“这话你自己信?”李笠反问,张铤无言以对。
侯景叛魏(东魏)时,不仅向梁国称臣,也向西魏称臣,所以,不止梁国派兵接管侯景治下河南、淮北州郡,西魏同样趁火打劫。
现在,东魏大军把梁国占据的河南、淮北州郡逐一‘收复’,现在忙着去和西魏争夺河南西境城池,但不代表梁国可以置身事外。
寒山之战前,梁国朝野内外都认为官军兵强马壮,又有侯景叛魏这一绝佳时机,必然能趁机收复淮北、河南之地。
结果,争夺彭城的寒山之战,梁军败得极惨,在魏军(东魏)面前,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不仅损失惨重,连主帅和许多将领都被俘虏了。
如此结果,仿佛一记耳光打在梁国君臣脸上。
而侯景,随后独自对抗东魏大军,还打得有来有往、有胜有败,最后是独木难支,没有后援,粮草耗尽,才被对方以柔克刚,最后击破。
两相比较之下,更显得梁军的无能。
所以,梁国所谓的强盛表象,随着去年年底、今年年初的一连串战争,已经被撕碎,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梁国,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肥猪,而不是猛虎。
后世有一个成语,叫做黔驴技穷,黔地的老虎一开始没见过驴,以为这是一个恐怖的怪物,所以不敢靠近。
后来发现这玩意没有反抗能力,老虎便不再犹豫,一口将其咬死。
梁国之前在北面两头猛虎眼中,是身强体壮、吃肉的猛虎,所以不敢打梁国的主意。
现在,寒山之战后,对方迟早发现,梁国不过是一只身强体壮、吃草的驴。
张铤当然不可能知道“黔驴技穷”的故事,但能看出来,梁国的虚弱已经暴露给北边两个魏国,而两个魏国的军力,明显强过梁国。
更别说皇帝年迈,诸子、宗室间内讧不断,迟早要内乱,届时北边两个魏国不趁火打劫才怪。
李笠分析:“寒山之战惨败,朝廷恐怕想要求和。”
“天子向来宠溺宗室,如今侄儿萧渊明被俘,那天子会不会想把侄儿赎回来?”
“接下来,侯景如何处置?东魏肯定是对其恨之入骨,如要和谈,必然要朝廷交出侯景。”
张铤闻言默默点头,李笠越说思路越清晰,他不记得历史上侯景之乱的详细过程,但现在,根据,隐约琢磨出侯景叛梁的原因了。
其一,寒山之战梁军惨败,魏国(东魏)和侯景看破梁国的虚弱。
其二,侯景还活着,但皇帝可能后悔和魏国(东魏)交战,想罢兵,并且想赎回侄儿,所以急切地与东魏求和。
东魏肯定趁机提要求:把侯景交出来。
那么,进退两难的侯景要如何求生,不言而喻。
东魏是猛虎,梁国却是绵羊,桀骜不驯的侯景,自然要磨刀霍霍向猪羊。
然后,一群盼着老皇帝早死的宗室、权贵或者地头蛇,袖手旁观,任由侯景这头恶狼,钻进房间(京城),把家主(皇帝,甚至包括太子)吃掉。
然后,大伙就可以愉快地争夺皇位了。
想到这里,李笠觉得无比郁闷:事情很明显,光杀一个萧正德,无济于事,梁国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侯景手下战斗力极强,穷途末路之际,还跟着他的那些残兵,恐怕都是骁勇之辈。
即便后来没有萧正德做内应,对方突破建康外围城防恐怕也不会太费力。
毕竟,建康外廓没有城墙,只有木栅栏而已。
而想要借刀杀人(借侯景之手杀皇帝、太子)的宗室、权贵,以及各种投机者(豪强、官吏、武将),多如牛毛。
“我认为,天下要大乱了,就在今年。”李笠看着张铤,一脸严肃:“一如过年时,我们商议的那样,不能旁观。”
“我们得在建康待着,随机应变。”
张铤点点头:“李郎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笠不想旁观事态发展,所以权衡利弊,采取措施应对。
他去年秋末来建康送‘孝敬’,让武祥接过珠署监作一职,而自己,则在建康任另一个监作。
值此风云变幻之际,李笠要在建康守着,做些什么,而不是闷头在鄱阳作壁上观、看热闹。
乱世栋梁 第七章 倒焰
建康,台城东南,秦淮河畔东冶,一如往日喧嚣不已,河边架起的十余座龙骨水车,在人力踩踏下缓缓转动,将河水源源不断提到岸上蓄水箱。
一旁,十余根粗硕的中空竹管竖直插入河中,顶部的立轴风车不断旋转,带动活塞,将河水通过陶管抽上来。
这些抽上来的河水,同样由水槽导入蓄水箱。
风时有时无,所以这种“风力渴乌”抽上来的水时多时少,不过配合着人力汲水,蓄水箱里的水依旧很多。
大量河水从水箱的出水口喷涌而出,沿着木槽倾泻,撞击水轮,使得水轮不断旋转。
旋转的水轮带动新颖的推拉式风箱,向几座炼铁炉鼓风,不过风箱鼓出来的风,要先经过“预热窑”预热,才会进入炉膛。
此刻,新任东冶监作李笠,正在一座炼铁炉前,查看新式鼓风设备的运转情况,几个吏员跟在左右。
东冶是一个规模庞大的作场,有各种手工作场,也有冶炼场,这里制作大量军器以及各类用品,属少府寺管辖。
而新任东冶监作李笠,给东冶现有炼铁炉装上的新式鼓风设备,在不增加太多成本的情况下,使得东冶近一个月的铁产量增加了四成。
这是个惊人的成就,于是乎,刚上任也就两个多月的李笠,在同僚前说话底气瞬间大了许多。
李笠所用的鼓风设备是水排,当然水排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然而李笠制作的水排,鼓风装置不是皮囊,是推杆风箱。
这玩意从来没人见过,也没听说过,可谓“李监作”的“首创”。
给炼铁炉鼓风的皮囊,一般都不小,所以需要大量牛皮缝制,还得注意日常保养维护,十分麻烦。
而如今使用的推杆风箱,全木制,方方正正,制作简单,养护起来很方便,修补起来也不贵。
这种风箱靠水轮带动推杆往复运动,给冶炼炉鼓风,风量很大,但鼓出来的风,不是直接进入炉膛,而是要经过“预热室”。
这就是李笠‘首创’的一项技术:预热鼓风。
推杆风箱鼓出来的风,进入一个闷热的土窑,隔墙燃烧木炭,使得土窑内十分灼热,风在窑内经过,自然就热起来。
经过预热的风进入炉膛,使得炉内更加灼热,还有节省燃料的效果。
几项改进,使得东冶的铁产量大增,而李笠给大伙的惊喜,还在后面。
李笠从鄱阳家乡请来炉工,在东冶建造新式炼钢炉,以改进后的‘宿铁法’炼钢,其法有些类似‘搅钢法’。
搅钢法,汉时就有,但是工艺复杂,掌握不易,需要极有经验的炉工来操作,才能炼出钢。
而李笠建造的新式炼钢炉,有个名号,唤作“倒焰炉”。
具体什么是“倒焰”,东冶的工匠们搞不清楚,只是知道这种炉和一般的炼铁炉不同:一般炼铁炉是竖着立起,而“倒焰炉”是沉入地下。
确切地说,是在地上挖坑,两个靠在一起的圆形深坑,相互间有火道相连,所以应该叫做“地炉”。
然后在坑壁铺设耐火砖,这种耐火砖是用来自鄱阳新平的耐火泥所制,号称比常见耐火砖更耐火。
左坑放提前经过闷烧的石炭以为燃料,然后以耐火泥所制盖板封顶,右坑放一定比例的生铁和熟铁。
右坑同样封顶,却留数个有活动盖子的开口。
两坑之间,有火道相连,又有烟囱排烟,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埋在地里的葫芦。
准备好后,左坑点火,然后水排鼓风(通过预热窑),封闭炉口。
于是左坑的火焰,经过火道对右坑里的生、熟铁进行加热。
左坑里石炭燃烧的火焰很猛,居然能把右坑的熟铁都熔化做“半铁水”,然后炉工从右地炉的开口处,伸铁棒或者木棒进去搅拌。
有经验的炉工都知道,熟铁熔融后不是水状,而是胶状,所以无法浇铸,搅拌起来很费力,想以此搅拌出钢来,一部分看经验,大部分看运气。
然而,李笠的“倒焰炉”,可以把熟铁熔化成水状,搅拌起来不费力(相对以前),还可以很方便的调整生铁用量。
于是,能够稳稳的“搅”出质量不错的钢。
一开始没人信,但事实就是:这种“倒焰炉”,真的能大量炼出钢(相对而言)。
相比东冶现在在用的“宿铁法”炼钢,耗时短,成本低,成品质量稳定。
现在,就有一座“倒焰炉”开始出钢,李笠及一些吏员站在不远处,看着炉工进行下一步操作。
当中,有几个操着鄱阳口音的炉工分外显眼,指挥着其他人进行各项操作。
经过一个月的运行,以及一次次的出钢,现在没有人怀疑眼前这“倒焰炉”所出的产品,是铁不是钢。
早就等候多时的锻工们,就等着将这些钢锻打成刀剑等器具。
几个鄱阳炉工当中,贾成正在做‘通事’,方便东冶炉工与其交流,李笠见这几位忙得很,便不去打扰,带着左右转到别处去。
自汉时出现的“搅钢法”,其大概原理,是在炉里将生铁熔化,然后在不断搅拌的同时,加入适当精铁矿,让生铁的含碳量下降。
凭借经验控制搅拌进程,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让生铁的含碳量降低,却不会低到成为熟铁,而是成为含碳量介于生铁和熟铁之间的铁合金,即钢。
这个过程很难控制,一看经验,二看运气。
现在所用“宿铁法”,大概原理是在炉里加热熟铁片/块至通红,然后浇入生铁水(渗碳剂),以此对熟铁进行渗碳。
或者在熟铁棍/条上缠绕生铁,亦或是生铁片、熟铁片夹在一起,一同放入炉中加热,原理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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