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云裳便催着孩子们走,叮嘱道:“可别掉水里去。”
秋景柔心中好不欢喜,忙带着沈晴去找两位公主,之后年轻的姑娘们在太液池边穿梭嬉戏,谁也没在乎涵元殿里后妃之间会说什么话。
不过珉儿和淑贵妃之间,当真没说什么了不起的话,没有人提这十几年的分别,也没有人讨论孩子们的事,珉儿像是完全无视了过去发生过什么,好像淑贵妃一直都在宫里。
皇后只字不提,淑贵妃岂会自讨没趣,只是她本十分紧张的再次相见,变成了不断地听云裳絮叨着琐碎的话语,而云裳来得这么巧,又如此不合时宜地说那么多话,显然她和皇后之间是有默契的。明明她们才是同姓同族的亲姐妹,淑贵妃心底一片悲凉。
太液池边,秋景柔看着公主小姐们嬉戏,她们生来富贵无忧无虑,前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换来这辈子的安逸?这世道,女子富贵只有两种,一则出身好,再则便是嫁得好,她秋景柔也算是嫁得好,但个中辛酸,又岂是外人能看得明白。
“皇子妃娘娘。”一把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景柔转身,但见是夏春雨出现在这里,她客气地含笑,“你怎么来了。”
“身体好了后,太医便叮嘱要时常散散步。”夏春雨妩媚温柔,眼眉间俱是孱弱可怜之态,说话轻声细语,“方才听三殿下说您和公主们在这里,奴婢就在不远处,就想来请安了。”
她一面说着,见沈晴跑来,忙躬身行礼,道了声:“郡主。”
沈晴不怎么人的这个人,只拉着秋景柔道:“嫂嫂快来看看,那里有好漂亮的话,我们摘了送去给皇祖母。”
活泼的女孩子,拉起秋景柔就往前走,夏春雨至今还只是个宫女,秋景柔倒也不必太在乎她,便把人撂下,被沈晴拉着走了。
可是拉拉扯扯的,她怀里最要紧的东西竟掉了出来,泥土松软落地无声,更有夏春雨眼睛尖,小走几步跟着相送,把皇子妃掉落的东西藏在了裙子底下。
那边的人进了花丛,她便把手帕一松落在地上,边上的宫女嬷嬷可没那么殷勤来帮一个尚无名分的人捡东西,她悄无声息地,就把秋景柔丢下的东西捡走了。
待得一行人带着花往长寿宫来,秋景柔站在门前整理衣容时,才赫然想起藏在怀中的玉佩。然而再伸手一摸,什么都不见了,她恨不得当下就解开衣衫找一找,慌乱地将腰带衣襟都摸了一遍,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嫂嫂,我们进去了。”项元姐妹喊上秋景柔,却见她脸色苍白,琴儿好心来问,“您没事吧,不舒服吗?”
秋景柔很想沿途回去找,可是……她把心一横道:“戒指不见了,殿下送我的戒指,像是掉在哪里了。”
“我陪嫂嫂去找。”琴儿好心说,让她姐姐和沈晴去见祖母,自己跟着秋景柔折返,照着来时的路找了一遍,连花丛里也找了,却是哪里都不见那玉佩的踪影。
远处,隐在树丛后的夏春雨,却把这一切看在眼中,而她也早就看到了玉佩上那个“何”字,她记得在皇子府里,下人们就称呼皇子妃哥哥府中的护院,叫什么何忠。
“嫂嫂,要不要再派一些人来找,戒指是什么样子的?”琴儿心思单纯,一心想帮嫂子找东西,可上前说话,却见秋景柔泪光莹莹,她忙道,“嫂嫂别着急,一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秋景柔呢喃着,眼泪竟是顺着面颊就滑了下来。
中宫 375 几时回去?
见皇子妃如此伤心,单纯的姑娘只以为她是珍惜那不见了的戒指,便好心要安排多些人来找寻。可秋景柔如今最怕的却是玉佩被别人找去而自己不能认,宁愿那玉佩平静地躺在什么地方,好过被其他人拿去。
怪只怪淑贵妃,今早她本是兴高采烈要去哥哥府里,淑贵妃却突然把她找来,倘若她在把玉佩藏得更安稳些该多好。
“嫂嫂别伤心,二哥不会和你计较,他会送你更好的,我去和二哥说可好?”琴儿温柔善良,扶着秋景柔安慰,“您这样掉眼泪,二哥才要心疼呢。”
多好的姑娘,多天真的姑娘,是不是以为这天底下只要是夫妻,都会像她的父亲母亲一样?
“我没事了,妹妹,反是我想求你,不要让他们张扬这件事。”秋景柔收起泪容,声音颤颤的,“原本我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应该,可婆媳之间,真正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不容易,这事儿殿下是不会计较,可只怕母妃她会嫌我不知爱惜。”
项琴多体贴,忙道:“方才也没对大姐说咱们找什么,一会儿皇祖母问起来,就说是我的簪子不见了,免去嫂嫂的麻烦。”她指了指随行而来的宫人,“嫂嫂也不必担心他们,有我在呢。”
秋景柔很感激,之后便拒绝再寻找,为了不再折腾出太大动静引人注目,姑嫂俩便一起回长寿宫去了。
此时皇后已经用罢了早膳,清雅带着宫女上茶,惹来云裳嚷嚷:“娘娘吃的什么茶,怎么比我们的香?”
珉儿嗔道:“给你的是今春雨前茶,我这里是陈年的普洱消食,怎么就亏待你了?”
云裳笑:“娘娘当我小孩儿哄,雨前茶虽好,普洱不是越陈越香?”
边上淑贵妃冷幽幽道:“那也要看是什么茶,看如何保存,不是所有的普洱都值得存放,更不能说什么越陈越香。”
云裳不以为意,反像是故意道:“过去在纪州城,家里喝的都是茶叶沫子,我一个乡下人哪里懂这里头的门道。”
“你怎么……”淑贵妃噎住,恨道,“你好歹是王妃,尊贵何在,就不知护着沈哲的体面?”
“这里也没有外人,还不能说几句真心话,我就是乡下来的,皇上和太后也是,姐姐也是啊。”云裳朗声笑道,“便是如今,纪州依旧是个边陲小城,难道娘娘您已经忘记那里了?”
淑贵妃气得不行,捧起茶碗喝茶,不愿再理会江云裳,珉儿便温和地说:“你和她生气就没意思了,到这个年纪,儿子闺女都那么大了,依旧大大咧咧没半点心事,说的话做的事,常常还不如孩子稳重。太后说她不管用,我说她也不管用,谁叫人家在家里被宠上天,这还是被女儿分去一些的,待小晴儿出嫁,还了得?”
云裳笑得合不拢嘴,眼眉里透出的幸福甜蜜,叫人看着羡慕又嫉恨。当年初来京城站在安乐宫里,对于和沈哲的婚姻战战兢兢甚至有些不情愿的乡下丫头,成了大齐最尊贵的夫人,也是最幸福的女人。
淑贵妃心中有恨,一样的生儿育女,一样的付出青春,为什么自己却什么都没换回来?若是秋珉儿从未出现,若是当年秋振宇从家族里选一个侄女送进宫,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了皇后的身上,珉儿喝茶时也感受到这刺目的眼神,索性放下茶碗,迎着这样的目光微微一笑,反叫淑贵妃尴尬不已。
此时清雅进门来,道是元州城为贺喜二公主及笄,送来礼物。云裳便让她们拿来,说是要瞧一瞧,不只是无心还是有意,但问淑贵妃:“洹儿满月之喜,娘娘给孩子送了什么,我竟是没瞧见。”
珉儿在一旁嗔道:“叫你瞧见,我还留得住吗?”
云裳笑靥如花,还盯着淑贵妃问:“娘娘您送的是什么?”
淑贵妃尴尬极了,当时她把大部分钱财都给了秋景宣作人情,一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且心里更有怨气,毫无恭喜之情,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比计划得更早见到皇后,没想到会突然回到这宫里。
刚要开口,云裳竟是问:“娘娘几时回去?”
亭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淑贵妃冰冷的心,冰冷的神情,念着堂妹的名字:“江云裳,你……”
中宫 376 另有目的
珉儿轻咳了一声,命清雅再送普洱来,笑着撇开了方才的话题,只嗔云裳:“给你喝了,你看看是不是好的?”
可云裳却又道:“哪里敢喝那么多茶,怕夜里睡不着。”
淑贵妃心中一片寒凉,江云裳真是被宠坏的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像她这般对皇后撒娇?就算皇后是打圆场的话,在她听来也像是在显摆她和云裳有多亲密。十几年前这样,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她忽地一下冷笑,不知是悲哀自己,还是在鄙视她们没有新花样可玩。
可云裳再不懂事,也不至于乱说话,平日里嬉笑的都是无伤大雅的话,更从不会刻薄别人,但方才字字句句都刺激着淑贵妃,怎会是无心之举,但也的确不是珉儿吩咐她做的事。
那之后,淑贵妃硬撑着又坐了半个时辰,前头宣政殿传来消息,说皇上为了查昨日公主遇刺的事,今天的朝会怕是没完没了。淑贵妃便道:“可惜沣儿不能为皇上分忧,而他在家里养伤,景柔也不宜在宫里久留,臣妾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她,先告辞了。”
珉儿含笑应了,目送淑贵妃离去,江云裳则稍稍送了几步,分开时,淑贵妃含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可云裳一张满不在乎的笑脸,更勾得她怒气冲天,什么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
云裳松了口气,慢慢走回亭子里,见宫女已经又送来了一套茶具,皇后正在侍弄茶水,知道她归来,头也不抬地说:“喝吗?”
“您还是送去给皇上吧,好让皇上提神。”云裳说,之后见皇后专心致志不言语,她憋不住继续道,“您看见了吗,我堂姐她……变成老婆婆了。”
珉儿笑道:“我们到这个年纪,也一样逃不过白发和皱纹,人都会老的,也都会死。”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云裳叹气,“我故意问她几时回去,也是真心希望她回去,不是刻薄她更不是欺负她,她在这里能有什么好,耗尽所有心血,飞蛾扑火吗?”
“小点儿声。”珉儿比了个嘘声,“润儿在自己屋子里念书呢,我们别吵着他。”
涵元殿宽阔宏伟,皇子公主的寝殿根本听不见这里的声音,云裳知道皇后说的是借口,她是不乐意提起淑贵妃,可云裳不得不说:“娘娘,我夹在中间,心里不好受。”
珉儿递过一杯茶,香气沁人心脾,她笑道:“你怎么就夹在中间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不想和她见面尴尬,才把你一清早叫进宫来。但今日过了往后就不必这么麻烦,我也不会再烦你做什么事。“
“怎么是烦呢,不能帮您,我心里才愧疚呢。”云裳说道,“其实沈哲叮嘱我少开口的,但思来想去,她离开皇城继续回行宫去才是最好的。”
“是吗?”
“倘若你们都还是如花似玉的年轻美人,围在皇上身边争风吃醋,我倒不会这么想,指不定她哪天就把皇上勾走了,那又何必断了人家的前路。”云裳说得头头是道,并非被皇后灌输太多六宫无妃的信念,而是有她自己的主意说,“可现在这情形,她留下能图什么,眼睁睁看着您和皇上恩爱,她是想毁了你们,还是想毁了孩子们?算了吧,她能做什么,不过是拿刀子往自己心口上扎,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珉儿自己端了一杯茶,看似平淡的神情,眼角却含着冷和媚:“她有她纠缠不休的理由,可我却没有快刀斩乱麻的魄力,是我和皇上容忍她走到这一步,也许错不在她,而在我们。”
云裳听不明白,呆呆地看着皇后,忽然听见婴儿的啼哭隐约传来,她才恍然明白:“因为孩子?”
珉儿已然无心喝茶,目光远望,可惜涵元殿没有昔日上阳殿那无边宽阔的湖景,但很快就把心一定,对云裳笑道:“皇上会解决,我信她,你我就耐心地等一等。”
这边厢,淑贵妃火气冲冲地回到安乐宫,被突然叫回来的秋景柔进门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好在婆婆啰嗦了几句就撵她回去照顾二皇子,她才得以脱身。
但离开时,又在庭院遇见夏春雨,她恭敬而亲切地笑着,却笑得皇子妃心里一阵毛躁,走出皇城时,她才恍然记起在太液池边遇见过夏春雨,一时慌得心要炸裂开,该不会该不会……
“娘娘,您没事吧?”随侍的人见皇子妃脸色苍白,纷纷上前搀扶问候,七手八脚地把她塞进了马车里,还有人贴身跟在一旁。
有人在,秋景柔就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而她也不该把自己吓成这样,莫说夏春雨不见得会捡到那玉佩,纵然捡到了又如何,她死不承认就是了。
“主子,您会不会是有喜了?”
侍女忽然这么问,叫秋景柔唬了一跳,苍白的脸因为羞涩而红润了几分,轻声道:“没有的事,殿下伤了那么久。”
“可是……”侍女用帕子为皇子妃散热透气,一脸为难地说,“可殿下和那几位,有过好几次了,殿下伤着腿不好走路,也不是……”
秋景柔淡淡一笑:“我知道,殿下高兴就好。”
侍女叹道:“娘娘真是大度贤惠,便是其他府上,不见得有您这么好的正主。”
不在乎的事,当然大度,秋景柔巴不得二皇子爱上全天下的女人,从此把她丢在一边,从此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她的大度和贤惠,不需要半分做作,自然是谁都会夸她的好。
至于何忠……想到心上的人,就不免痛苦。秋景柔暗暗告诫自己,为了那块玉佩,这些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做任何可疑的事,来日方长,只要他一直跟着哥哥或是二皇子,这辈子相见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
可当皇子妃已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她的哥哥却一步步陷入情网,就在秋景宣因为自己爱上了元元而对自己失望时,一直沉默的沈云又给了他强有力的刺激。
他当面将项元带走,更带着他在外遭遇危险,秋景宣没有亲眼看到那场面,可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出英雄救美的景象,心里那翻江倒海的酸意,让他惊愕自己的人生里还会有这样的情绪。
但这两天他没有空闲来梳理他的儿女情长,那些被淑贵妃聚拢,却又不听命轻举妄动的人,是眼下最大的麻烦。皇帝要大刀阔斧地查这件事,他必须把任何可能的瓜葛都撇清,这日冗长的朝会散去后,便奔走在各大宅邸之间,等他见过所有要见的人回到家门前,夜幕已至,空荡荡的家宅里,零星几个仆人站在门边等候。
而就在不久前,他白天回家,时不时就会元元笑容灿烂地在这里等他。
“可笑。”秋景宣自嘲,习惯了孤寂的人,怎么会期待有人等候。
夜色里,跟踪尾随秋景宣的人见他进了家门,便有人飞速回王府禀告,沈云一如既往地在老地方见他们,吩咐了一些事,又另作了安排。
不想转过身,却见母亲姗姗而来,更是满脸奇怪地问自己:“云儿,你站在暗处和谁说话,我也不是头一回见着了。”
“都是我在各处的眼线,来向我禀告一些事。”沈云大方地回答,反问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爹也没歇吗?”
云裳怔怔的,她知道儿子能干,没料到他爹连眼线都给他布置下了,他还不满二十岁呢。可转念一想,他爹十五岁就跟着皇帝去打江山了,若是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年纪无所事事,一定会讨厌得很。
“罢了,你小心些,也别累着。”云裳不再多问,拉起儿子的胳膊摸了摸,“还疼吗?”
“就是擦伤没事,明天我就进宫去见皇祖母,您别担心。”他顿了顿,笑问,“元元可好?”
“好着呢,今天和你妹妹玩了大半天,我冷眼瞧着也没什么事,那丫头心大吓不着。”云裳笑道,“不过这次你可露脸了,元元该知道你有多了不起了吧。”
沈云嗔道:“娘,这话您可别到别处说,只怕伯母听了也不会给高兴,谁舍得让她身犯险境,我露脸不露脸的,有什么要紧。”
一面又说:“娘既然出来了,去晴儿屋子里坐坐,我有几句话想和爹单独说。”
“别说得太晚了,我在你妹妹屋子里歇不打紧,可你们爷儿俩别熬夜。”云裳答应了,便与儿子分开,之后沈云来到父亲的卧房,说的便是跟踪秋景宣的事。
沈哲一贯是淡淡的,只是提点了两句,沈云则道:“这一次查,要查到淑贵妃和他的身上不难,但皇伯伯似乎没这个意思。”
“你看出来了?”
“是。”
沈哲啧啧:“真看出来,还是胡乱猜的,你自己心里明白。但事实如此,所以你要有分寸,皇上不让你做的事,千万不要多走一步,杀不杀秋景宣,他有没有资格留在元元身边,不是你说了算。”
沈云应诺,心思稍稍一转,还是决心道:“爹,元元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我怕她在秋景宣身边,另有目的。”
沈哲眉头紧蹙:“她知道了什么?”
中宫 377 玉佩该放在哪里?
沈云道:“她曾问我刺客的事,她可能认出当日刺杀伯母的人就是秋景宣,若当真如此,她还继续让自己留在秋景宣身边,要是对此无所谓也罢了,就怕她想做些什么,甚至不惜让自己身犯险境。”
“她是聪明的姑娘,也是有主见的孩子。”沈哲冷静下来,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元元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你即便不放心,也只能守护在她身旁,不要去干扰她的人生,不要阻挠她的决定,她的母亲从不为谁而活,元元亦如是。”
“是,儿子明白。”沈云郑重地说。
沈哲又道:“刺客一事,不要再对别人提起,皇后虽明智聪慧,可牵扯到孩子的事,她总会有几分冲动。她若能有一日察觉也罢了,若不然没必要让她先担心起来,也好给元元更多机会自己思考。你们都是衣食无忧生来顺遂的孩子,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长大,年轻人就该无所畏惧,不论遭遇什么挫折总还能从头再来。傻小子,没什么可怕的,元元也是。”
沈云答应下,但问:“您会告诉伯父吗?”
“他们眼下自己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你伯父才是最头疼的一个,还是少给他添麻烦吧,元元的事,你我父子来保护她。”沈哲做出决定,在帝后解决与淑贵妃和二皇子三皇子之间的纠葛前,把元元的安危揽下,只怕安乐宫也够他们纠缠一阵子了。
沈云又道:“爹爹,不知我猜的对不对,总觉得淑贵妃和秋景宣之间想要做的事,二殿下并不知情,他或许明白淑贵妃想要让秋景宣为他所用,但淑贵妃在筹谋什么事,二殿下似乎被蒙在鼓里。他们母子之间不信任,我是这么感觉的。”
沈哲道:“你以为天底下的母子,都像你们娘儿俩似的?他们分开了十几年,早已没有感情可言,淑贵妃当初若把他们带走,也强过把两个孩子丢在这里。可咱们这些事外之人,有什么资格评判对错。”
沈云却说:“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若是让二皇子知道淑贵妃要做什么,您认为他会顺从淑贵妃,还是背叛淑贵妃向伯父检举,若是后者,岂不是什么麻烦都没了?”
沈哲一时不语,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儿子脸上,那小子倒是没那么紧张,好像心里很明白他要做什么,而在此之前,面对元元和秋景宣的形影不离,他也是一贯淡定得很,只有他母亲天天干着急。
“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来带着元元来接我们?”沈哲问。
沈云坦率地说:“那天在路上遇见她和秋景宣,想到元元问我刺客的事,就担心她另有打算。我不愿她身犯险境,突然就冲动了,只想把她从秋景宣身边带走,当时随口说要带元元来接驾,其实什么都没准备。”
“所以你们临时起意。”沈哲冷笑,“可却有那么的多人,好像早有准备等着杀你们。”
听得这话,沈云身上竟是蒸腾起了杀气。
沈哲道:“衙门里的人道是受到胁迫,才让那个人混在里头,可见他们为了能达到目的,已是不择手段,连朝廷衙门都无所畏惧。那晚元元说看到刺客,也必然是真的,所幸那夜逃过一劫。云儿,眼下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你要好好保护元元,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把刀指向她。”
这一晚,云裳从女儿屋里回来,正遇上儿子离去,本想上前说几句话,可摇曳的灯火里,儿子那高大的背影透着令人心颤的气息,叫她好生慌乱,连忙回房找丈夫,焦急地问:“你对儿子说什么了?”而后便描述了她看见的儿子的模样。
沈哲故意做出一脸茫然,把云裳从这样的情绪里带出来,费了半天功夫,才把云裳哄好。
同时沈哲也意识到,弦已经越绷越紧,不论是帝后,还是淑贵妃与二皇子,更或是元元和自己的儿子,任何一处绷断了弦,一切矛盾都会浮出水面,那时候就不是这样互相猜忌提防的消磨耐心和时光,正如他对哥哥说的,见血的时候,他一定会做出抉择。
夜色深深,难眠的淑贵妃孤坐在窗前,她不睡,侍奉的宫女们也不得睡。而她离开安乐宫十几年,这里照顾一双儿子的人换了又换,年轻的宫女们从前根本不认得贵妃,如今贵妃突然归来,让他们原本清闲的活儿变得繁重起来,特别是淑贵妃这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害得她们也不能休息。
这会儿有人去请了尔珍嬷嬷来,把人送进去,剩下的就聚在门外说闲话,夏春雨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如今她身份尴尬,不算宫女也不算三皇子的人,但碍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众人还是客气相待。
夏春雨倒是好心:“姐姐们去睡吧,我来替你们守着。”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可不敢做这种事,便指派了一人送夏春雨回去,但那人再回来时,却对其他人说:“你们歇着去,留我一个就足够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何必都杵在这里。”
这下其他人便不客气了,打着哈欠散开,只留下一人,安乐宫里静谧无声,她起初还站在台阶下,渐渐地不知不觉地,就挪到了窗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