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殿下,老臣是想来告诉您,大齐皇帝将一双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多年来各国求亲都不得果,而我晋国从来轻贱外邦女子。”程先生沉重地说,“和亲一事,实在难。眼下天定帝尚且友好,若为了和亲一事惹怒他,只怕得不偿失。殿下,您在这里会得到庇护,天定帝会利用您作为政治的筹码,但他一生光明磊落,绝不会羞辱乃至枉顾您的性命,依老臣看,不如在大齐安定下来,不要再提和亲的事。”
蒙格平静地说:“若只求安定,我躲入深山,三年五载他们便会认定我死去,从此一生皆可安定,又何必大费周折来大齐?晋国的百姓淳朴善良,是皇室在正道上越走越偏,他们何止轻贱外邦女子,他们轻贱自己的子民。先生,您知道我的理想,我逃离晋国来到这里,是为自己,也是为我的臣民。”
程先生叹道:“您若直接向天定帝借兵,他或许还会考虑,您要娶他的女儿,这……殿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娶大齐的公主,我们最先只是来寻求庇护的。”
蒙格的目光越过窗棂,融入淡淡月色里,那天在城门下,惊鸿一瞥……他第一次觉得作为皇子挺好的,哪怕境遇糟糕哪怕不被正视,至少他还是皇子,至少他有资格堂堂正正地向一国之君请求和亲。
“先生,和亲的事,交给我自己来办吧。”蒙格道,“我不会再莽撞地向天定帝开口,您的话我懂。”
“殿下,您准备……”
“眼下尚不知皇兄会送来什么样的信函,亦不知天定帝会如何安排我的去留。”蒙格道,“先安定下来,我若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如何在将来保全我的妻子。”
程达颔首,又道:“大齐皇室因秋皇后废除后宫,留下一个隐患,贵妃江氏离居行宫,她的一双儿子则留在京城,听闻前阵子才起风波,待我打探清楚再来向您禀告。那位二皇子即将回京,日后难免有所往来,还望殿下谨慎。”
蒙格却道:“那年幼的四皇子,很有意思的,果然是嫡出皇子,贵气天成。”
程先生要离开时,想起一事,忙道:“殿下,天定帝有两个女儿,长女盛元公主早年就和沈亲王之子有婚约,您最好是……”
蒙格淡然一笑:“先生,我不会乱来。”
让他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冒然向大齐皇帝求亲的那个人,本就不是大公主。然而他并非胸有成竹,他还不能给自己一个未来,如何去许诺要相伴自己终生的女人。晋国轻贱女子,可他从不如此,他想要回到那片土地不难,但想带着心爱的人回去,就必须先有改变那个世界的能力。
转眼十天过去,秋色越来越浓,因皇帝取消出巡,便挪出一部分银两修缮护国寺,定于八月十五举行大祭。而这一日,晋国送来文书,让人意外的是,晋国皇帝竟改变主意,不再强行要项晔把他的弟弟遣送回晋国,竟命使臣带着厚礼前来,向天定帝请求和亲。
只是,晋国皇帝不是为他的弟弟求亲,而是为他的侄子,并将弟弟蒙格任命为迎亲使,迎接大齐公主嫁入晋国。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心中都暗暗发笑,晋国皇帝痴心妄想,简直愚蠢至极。
皇帝却是淡淡的,命宫人将文书送去给蒙格,之后再议其他国事,根本不提晋国皇帝的荒唐。
但这件事很快就散入皇宫与京城,是日项元姐妹在别院陪伴太祖母与外祖母,白夫人怎容人轻视她的外孙女,恨道:“那个晋国皇帝真是昏了头,皇上该把那个皇子也一并赶出去,免得他们天天痴心妄想。”
老夫人闭目养神,听得这话,缓缓睁开双眼,看见元元正望着她妹妹,而琴儿心无旁骛地在太阳底下绣她的手帕,安宁得好像世外之人。那后来,琴儿随外祖母去厨房,老夫人便将元元唤至面前,问她:“方才你看着妹妹做什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祖母。”项元轻声道,将这些日子的事细细说来,说沈云不叫她多管闲事,可十天过去了,她突然又觉得妹妹好像并不在乎那个人。
老夫人笑悠悠:“他走过千山万水来这里,一定会遇见和他有缘的女子,若是你妹妹,我们只求他们幸福。若不是,那么蒙格皇子自然有他的人生,琴儿的人生,更不容任何人插手。”
“是,太祖母,我绝不多嘴。”元元很正经地说,“我现在才明白,长辈们担心我和秋景宣,琴儿担心我是怎样的心情,但也因为自己经历了那一段,我绝不干涉琴儿。”
话音才落,妹妹端着茶水从门前进来,并没有听见太祖母和姐姐的话,她放下茶水便道:“该是父皇喝补药的时辰,太祖母容我回宫一趟,侍奉父皇喝了药,我便再来。”
望着妹妹离去,元元担心地问老夫人:“太祖母,琴儿那么柔弱,她会被人欺负吗?”
老夫人安然阖目,嘴上没说,但心中明白,元元看似坚强霸道,实则内心柔软脆弱,琴儿却恰恰与姐姐相反,她文静柔软的气质下,有着比姐姐更坚强的心。
琴儿带着宫人来到清明阁,周怀迎至门前,慈眉善目地说:“小公主,皇上正与大臣说话,奴才带您到偏殿等候。”
“周公公又来替父皇挡我,我不打扰父皇商议国事,汤药的时辰不能耽误。”琴儿笑道,“喝几口汤药,不费时辰。”
周公公道:“公主,您听奴才说,皇上的龙体是国之根本,当着大臣们的面喝汤药,大臣们就会胡思乱想,何况还有晋国使臣在。”
“晋国使臣又进宫了?”
“正是,那位七皇子就在殿内。”
中宫 443 谁见面不是先看脸?
周怀话音才落,有人从殿内走出,蒙格走在最前面,第一眼就看见了公主。项琴心中一窘,本有见外臣男子的羞赧,可念及大齐国威,她镇定下来,昂首迎向那些人。
众人行来,行礼道安,项琴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吩咐周怀:“禀告父皇,我求见。”
蒙格欲言又止,便要随领路宫人离去,但见四皇子含笑走来,见了蒙格道:“这几日表兄带着你游览京城,难得你进宫了,我带你看一看我大齐的皇宫可好?”
琴儿回眸,恰与蒙格目光对视,她匆匆避开,吩咐弟弟:“润儿,好生招待皇子殿下。只是皇祖母静养,长寿宫附近不要去,安乐宫是淑贵妃娘娘的寝宫,即便娘娘不在宫中,也不得随意进入。”
“是。”项润领命,便要带蒙格走,琴儿微微颔首致意,蒙格亦如是。
他们一行人走开,周怀便道:“公主,您请吧。”
项琴唯恐自己的心思被人察觉,便匆匆来殿内见父亲,侍奉他将汤药喝下,不经意看到了桌上来自梁国的文书,但听父亲道:“梁国见晋国来交好,立刻发来文书,敬告父皇不要插手他们的纷争,顺带提醒朕,晋国轻贱女子,切不可将公主嫁去晋国。”
“父皇,晋国的女子,真的那么苦吗?”琴儿的心跳得很快,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好奇这些事。
“民间女子尚可,但也多是家中的劳力,不如我大齐。”项晔解释道,“最可悲反是皇室中的女子,他们害怕女子夺权,不甘心国家落入女人之手,他们的后妃公主并不尊贵,若有僭越雷池,刑罚很重。和亲去晋国的公主得不到礼遇,他们自己的女儿嫁去他国也一样被轻视。”
项琴听得怔怔的,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世界。
项晔怜爱地问:“吓着我琴儿了?”
“是……”小公主颤颤点头,“父皇,我以为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上天赐福才能降生在皇家,受尽宠爱享尽富贵,没想到会有同是公主的人,却像是被惩罚才出生在帝王家。”
“不要胡思乱想,父皇永远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知道。”琴儿想了想,但问,“父皇,生在晋国的女子,会得到救赎吗?”
项晔含笑:“赵国出了父皇这么个反骨,也许晋国也会出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家伙。”
小公主眼中绽放出希望,终于释怀:“是,一定会有的。”
太液池边,蒙格安宁地眺望着皇家园林之景,这座静谧的皇城充满了神奇的传说,天定帝率军逼入皇城屠宫的故事,他听过无数遍,也曾渴望有一个人,能带兵血溅晋国皇城。而秋皇后,一个女人独自对抗逆臣逼宫,并散尽皇帝的妃嫔,坚强地站在天下的最高处,这在晋国完全无法想象。
蒙格永远记得幼年时,母亲受病痛折磨,可他的父亲却不闻不问,让她在痛苦中离开这个世界。
“蒙格。”项润见他出神,说道,“是不是在想,我大齐的皇宫和园林,不及晋国半分。”
蒙格摇头,笑道:“殿下谦虚了,晋国的疆土只有大齐的三分,皇城又怎会比得上大齐。”
项润却笑道:“但这皇城是赵氏建造,父皇只陆续修缮了几座宫殿,这是赵国穷奢糜烂的罪证,也是我大齐子孙将来的警醒。”
蒙格失笑:“可晋国的皇城不及大齐半分,已是奢靡颓败,烂到骨子里了。”
项润道:“所以你逃走了?”
蒙格看着他,没说话。
项润再问:“你为什么要娶我的皇姐,你可知道在我父皇母后的眼中,天下几乎没有人配得上她们?恕我直言,你亦如是,而晋国的男人,根本不配娶妻。”
这样的话若是叫皇兄他们听见,必定暴跳如雷,必定认为受到了奇耻大辱,可这本就是事实,靠着女人的骨肉和鲜血活着的晋国男人,连人都不配做,还谈什么娶公主。
“可是……”项润一笑,年纪尚小,可傲气十足,“世事难料,但愿十年后我们再站在这里时,你已经是晋国皇帝蒙格。”
蒙格英气逼人的眼中露出笑意,他怎么也没想到,来大齐结实的第一个朋友,竟然会是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四皇子。
此刻内侍匆匆而来,对项润道:“殿下,二殿下回京了,已经在宫门外。”
项润便对蒙格道:“来,我带你去见我的二哥。”
这一边,琴儿从清明阁退出,听闻二哥归来,便想等他一见,不料却把弟弟和蒙格等来,好在二哥很快就到了,向兄长问安后,她便匆匆离去。
回到涵元殿,琴儿心中有些烦乱,宫女来问她是否还去别院,她便吩咐:“去告诉太祖母和外祖母,说我还有些事要做,不过去了,让姐姐多陪陪。”
不久后项沣来向皇后请安,项琴便陪同在侧,珉儿询问淑贵妃近况,说的也不过是客气话,眼下有云裳陪伴在身边,项沣总算能安心回来。
他行礼后便要离宫,琴儿前去相送,珉儿看着项沣在娇小的女儿身边显得更加高大的身形,想到他在行宫对自己说的话,那些话她信,但她离开后的日子里,淑贵妃日日夜夜的教唆灌输,不知会如何影响她的儿子,虽然珉儿自信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不会太差,可老三已经是个意外。她信项沣的话,可也不得不防。
“清雅,还是和从前一样。”珉儿冷然吩咐,“我要知道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的一举一动。”
清雅领命,可珉儿又吩咐她:“还有蒙格。”
门外,项琴将哥哥送到门前,项沣让她留步,但又想起什么,便道:“我听闻那叫蒙格的皇子自己向父皇求亲,可晋国皇帝却又来函为他的侄子求亲,这个国家真是乱七八糟。琴儿,你离那个蒙格远一些,之前秋景宣和你姐姐的事,被百姓和大臣们在背后说三道四,不成体统,你别再学得她一样,那蒙格既然敢说,指不定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接近你。”
“是。”虽然心中不认可哥哥的话,但兄长并无恶意,项琴还是答应了。
这日夜里,元元和妹妹一起洗澡,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池里,项琴闭目养神,忽然感觉xiong前柔软处被抓了一把,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只见姐姐在面前坏笑,轻声对她说:“小团子大了好多呢。”
项琴转身便要离去:“我再也不和姐姐一起洗澡了,只会欺负人。”
元元哪里肯放她走,痴缠着把妹妹留下,和琴儿背对背靠着,说道:“过几年我们各自嫁人,想在一起也不能了。”
琴儿心软地说:“姐姐想我了,来我家找我便是。”
元元无心说:“万一我们离得很远呢?”
这话真是无心,连蒙格都没想到,可是说出来,不仅听者有心,连说者都惦记了。
项琴道:“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屋子里静了好久,直到有宫女来张望,担心公主们泡晕了,姐妹俩才起身。之后由宫女们侍奉着穿戴打理头发,待得琴儿衣袂飘飘清爽地归来,姐姐已经捧着琉璃酒杯歪在窗下,面上酒色绯红,朝她笑:“你来尝尝,二哥带回来的果酒。”
琴儿嗔道:“了不得了,学得男儿家喝酒,小心皇祖母知道又要啰嗦你。”
元元却拉着妹妹,硬是要她尝尝,项琴浅饮几口,果香包容在唇齿间,酒却温暖了整个身体,这曼妙而幸福的滋味,竟没忍住,又喝下两口。
元元眼眉弯弯地问:“好喝吧?”
琴儿动了心,便转身吩咐宫人:“都下去吧。”
没想到会有一天,姐妹俩把酒言欢,元元说她一直等着妹妹及笄后,两人偷偷醉一场,她们虽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可也有为了体统和尊贵不能做的事,一直很好奇,醉酒是什么滋味。
若是从前,琴儿一定不会陪着姐姐疯闹,可这些日子她心事重重,几杯酒下肚脑袋晕乎乎,压在心底的事不小心露出来,她依偎着姐姐说:“润儿要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我能走去哪儿呢。”
元元笑:“过了这一阵,父皇会带我们出巡啊。”
可琴儿却自顾自说:“姐姐……因为那个人长得好看,就在心里惦记,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她们没醉,只是壮了胆,项元豪迈地说:“若是在我大齐,女儿家都不能为自己活着,晋国的女人还有指望吗?看中长相怎么了,谁见面不是先看脸,难道把心窝子掏出来表白吗?我要是长得丑,沈云会这么缠着我吗?琴儿,你想做什么,姐姐都站在你这一边。”
大半夜的,女儿的寝殿传来铃铃歌声,皇帝脱下衣裳,好奇地望着:“那俩丫头怎么了?”
珉儿忙道:“我去看一眼。”
但不等她走,已有宫人来报,说是公主把二皇子带回来的果酒喝了一整坛。
项晔大笑:“到底是朕的女儿。”
珉儿却嗔道:“你还笑,只管宠不管教。”
皇帝便拉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珉儿拦下:“这会子疯疯癫癫不知衣衫是否整齐,都是大姑娘了,皇上还是规避的好。”
中宫 444 你的兄长那样无耻
“是是,都是大姑娘了。”项晔朗声笑,由着珉儿去看俩闺女,溺爱女儿的父亲还不忘叮嘱,“不过是贪玩喝两口酒,你别太顶真,不要吓着她们,等明日酒醒了再教训不迟。”
珉儿睨了他一眼,便往元元屋子里来,已经有嬷嬷宫女来制止公主豪饮,正一人一口喂醒酒汤喝,见了母亲都是颤颤一笑,姐妹俩依偎在一起,知道免不了要挨训。
珉儿见她们脸蛋儿红扑扑的,又是好气又是心疼,上来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问道:“想吐吗,难受吗?”
不问还好,一问元元便撒娇,拉着母后坐下,枕在她膝头呜咽:“母后,脑袋疼。”
珉儿顺手搂过小女儿,嗔道:“跟着姐姐学坏,也不叫母后省心。”
项琴柔弱地笑着:“母后不生气。”
一双女儿在怀里甜甜睡去,嬷嬷们来帮着将公主抱去床上,之后纷纷来向皇后请罪,说她们没看管好公主。珉儿却道:“她们再过几年就嫁了,哪能再这么率性胡闹,只要不是太出格,不是出去闯祸,不必管得太紧,我自有分寸。自然这话不能对她们说,别叫她们有恃无恐才好。”
翌日,珉儿来看望祖母和母亲,也请她们尝一尝项沣带回来的果酒,淑贵妃的行宫靠近元州,果酒的滋味和元州很相似,白夫人感慨:“总觉得好像昨日才来,可一晃眼都一年多了。”
此时洹儿哭闹,外祖母便心疼地抱着去哄,留下珉儿和老夫人,珉儿说起昨夜俩丫头喝得酩酊大醉,今日被罚不许出门,老夫人听来直笑,说珉儿小时候也很淘气。
珉儿道:“奶奶,我以为走了个秋景宣,能太平一阵子,谁晓得紧跟着就来一个蒙格,我的女儿们怎么总是一见钟情,上天到底给她们安排了什么姻缘。元元是有缘无分,那琴儿呢?”
老夫人笑道:“当年你见着皇上,可有一见钟情。”
珉儿道:“皇上说他是一见钟情,我可不信,那晚我怕得要死,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都被他欺负着,哪里能喜欢得起来。”
老夫人道:“都说女儿随父亲,这不就结了?”
珉儿一愣,笑道:“奶奶真是的……这也能遗传?”
且说项元和妹妹被关了一天,次日宗室里有老太妃过寿,请皇后公主享宴,珉儿叮嘱女儿不许嘴馋喝酒,便让她们带着贺礼代替自己前去。王府里高朋满座,公主自然是上上宾,歌舞升平衣香鬓影,坐久了便腻歪的很。
巧的是,一向不爱热闹的项润,今日也来赴宴,只是他并非一人独自来,身边带着近来为人茶余饭后念叨的晋国七皇子蒙格。
“京城就这么点儿大,转个身就遇见了。”元元自言自语,可又是故意说给妹妹听,拉了琴儿道,“我们去园子里逛逛,这里闷得慌。”
“可是……”琴儿欲言又止,她还想多看一眼蒙格,不过这里人这么多,又是最爱嘴碎的皇亲宗室,她忍耐下了。
王府的园景比不得宫里,四处走走也无甚意趣,何况姐妹俩都心不在焉,纵然有红叶如霞也入不得眼,琴儿见有一池鲤鱼,命下人送来鱼食,但见水边佳人衣袂飘飘,五彩锦鲤雀跃翻腾。
项元四处张望,终于见到蒙格从树丛里走来,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一旁项润的身上,姐弟俩心领神会,元元悄悄离去,将妹妹身后的宫人都带走了。
项润则在来时就开门见山地对蒙格说明,他想娶自己的皇姐,就要先问问皇姐是否答应。
元元赶来,拉着弟弟闪到树丛后,担心地问:“不会有人来看见吧,回头叫她们乱嚼舌头就不好了。”
弟弟胸有成竹:“不会,表哥都安排好了。”
“沈云?沈云也掺和进来了?”
“姐姐,我现在还是个念书的孩子。”润儿摇了摇头,“想要做什么事,当然要靠别人。”
“哦……”项元道,“那你有没有对沈云说清楚,这次是你的主意,和我不相干?”
“沈云会在乎吗?”弟弟瞥了她一眼,“姐姐把天捅个窟窿,他都会默默地去补吧。”
“你!”项元被噎着,但忙捂住嘴,怕被妹妹发现,姐弟俩躲在树丛后,并没有偷看那边的光景,他们更在乎别叫闲杂人撞见。
而池塘边,撒尽了手中的鱼食,琴儿拍了拍手,转身想对姐姐说:“这池子里的鱼,比咱们太液池的大多了……”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赫然见蒙格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琴儿一瞬间就明白,这是姐姐的安排,前夜酒醉的她对姐姐说,她对城门下的那一眼念念不忘,才明白姐姐当初对秋景宣的痴恋。
“公主。”蒙格欠身,“冒昧前来,还请公主见谅。”
“七皇子有礼。”琴儿定下心,亦颔首致意。
蒙格道:“四皇子知我期盼皇上应许和亲的心意,告诫我,应当先尊重公主的意愿。所以,四殿下安排了今日的会见。”
没想到,姐姐之外还有润儿,是弟弟猜透了自己的心意,还是……现在想这些没用了,人都来了。
琴儿侧过身道:“儿女婚事,乃父母之命,何况我贵为公主,还望七皇子谨言慎行。”
蒙格道:“是。”
琴儿心中一叹,便想绕开离去,可蒙格偏偏站在必经的小桥下,无论如何都要从他身边走过,琴儿无奈,唯有昂首走来,蒙格虽然让开路,也是擦身而过。
“公主。”就在项琴要走过的一瞬,蒙格又开口了。
琴儿停下脚步,问:“七皇子还有什么是?”
蒙格神情郑重:“我求皇上答应和亲,之后会带着我的妻子重返晋国,回到那里,和她一起改变晋国。而今日我借大齐的金银武器,他日必百倍奉还。”
琴儿长眉紧蹙,心中无名燃起一团火,一贯温柔的姑娘,竟怒视蒙格:“尔晋国之人,皆痴心妄想,你的兄长那样无耻,还以为七皇子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是蒙格料到的答案,可琴儿比她想象地更怒:“娶了我和我的姐姐,又或者是皇族里的郡主小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我大齐的兵和武器,去实现你的理想了吗?你以为我大齐的女子,和你们晋国一样卑微低贱?七皇子,我父皇绝不会借给你一兵一卒,你还是早早回你的故土,梁国正在蚕食你们的国家,若是连国都保不住,该想改变什么?”
蒙格惊愕地看着公主,而项琴失望极了,提起裙摆走过竹桥,甚至连藏在树丛后的姐姐和弟弟都没发现,怒气冲冲地赶回席上去。
“润儿,你二姐怎么了?”元元很少见妹妹这么生气,她忙去追妹妹,派弟弟去问蒙格。
项润却好像什么都明白,走来蒙格身边,他们的个头差那么多,润儿总是要仰着头看他,他在蒙格的眼睛里看到了失落,少年清冷地笑:“我姐姐生气了?”
蒙格亦笑:“在晋国,从没有女子会有这样的气魄,在那里,最可悲的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压迫,而是女人们自己从一开始就逆来顺受。项润,我不配不上你的姐姐,我可能会死在我哥哥的刀下,我不能给她没有未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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