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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珉儿便放心地说:“眼下建国四年,又才经历一场羌水关之战,战士们尚有热血,但是过了五六年,哪怕练兵再如何严苛,没有硝烟战火的熏染,战斗力意志力都会大不如前。皇上现下去和梁国赞西挑衅,要强过四五年后,而四五年里,梁国和赞西人也会继续发展壮大。再者贸易场之外,梁国国境内是一片大漠,想要带兵入侵我朝并非易事,同时对付两个国家对皇上来说,和过去群雄割据时几乎没什么差别,皇上是有经验同时对付诸多敌人的,我若是皇上,便打。”
项晔眼中绽放了光芒,如果说最初是因为珉儿的容貌被吸引,但后来让他念念不忘割舍不下的,是她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容颜气度,性情还有智慧,她堆满了一屋子的书,不是为她自己读的,是为了自己,为了能更好地成为自己的皇后。
“这个给你。”项晔没有激动的得意忘形,却从怀里掏出了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他原本并没打算真的要拿出来,想着珉儿有了身孕,难道会希望自己出去打仗?可是珉儿的回应,太让人意外,但又每一句都说中自己的心意。
“沈哲离京时,还给朕二十万大军,这是调配二十万大军的虎符帅印。”项晔道,“你放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朕会在京城安排下可靠的人来维持朝政,但是你知道,旧朝势力不容小觑,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兵权。但有兵权的那几位,又不喜欢你,不过好在他们手里的力量不足以和二十万大军对抗,万一发生什么事,你不要怕。”
珉儿愕然,捧着虎符和帅印不知如何是好,她要是方才一通撒娇,劝皇帝以和为贵,这些东西他要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吗?
“皇城会加强警戒,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而你有身孕的事也要让人知道,不然若有人要趁机伤害你,说也说不清楚了。”项晔面色凝重,原来他心里,早就有打算了。
“朕去往西平府后,宋渊会秘密归来,朕会给他旨意,比起稳固朝政,他更大的责任是保护你。”项晔郑重地说,“但你若害怕,朕就等宋渊归来再走,或是把沈哲调回来。”
珉儿垂首问:“皇上和沈哲,是真的不和了吗?”
项晔笑:“你说呢?”
“但不动沈哲更好是不是?”
“不错,一来防止羌水关外的人趁虚而入,再者,也是做给纪州看。”项晔道,“朕的敌人有很多很多,必须逐一击破,一个不留。你问过朕的,是想继续做皇帝,还是脱离尘世闲云野鹤,朕也给过你答案的。”
珉儿紧紧握住了虎符和帅印,坚强地说:“皇上安心出征,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孩子……”
“孩子会保护我的。”珉儿勇敢起来,有所向无敌的气势,娇弱的身子仿佛也变得高大,她和皇帝一样,面对波澜壮阔的人生才会更兴奋,生来就不是贪图安逸的人。也难怪最初彼此针对得那么强烈,一模一样的人,不就变成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吗。
“母后、淑妃,沣儿浩儿,还有其他妃嫔们,朕都交给你了。”皇帝自私地说着,“你背负的担子,不比朕来得轻,别叫人欺负了你。”
珉儿傲然一笑:“只要皇上回来时,别计较臣妾欺负了你的美人就好。”她问:“皇上几时动身?”
项晔道:“急不来的,且看赞西人什么态度,倘若他们老老实实把犯人交出来,朕当然不会挑起战争,不过他们这一次多半是要和朕死撑到底了,快的话正月里吧。”
谁能想,太后和妃嫔们,都盼着天下太平,盼着皇帝不要动不动就去打仗,这件事却因为皇后的无所畏惧,给了项晔出征的雄心,而失态的发展,正如他所预料的,赞西人在腊月里,给大齐朝廷添了堵。
在皇帝再三拒绝交付赎金,要赞西人无条件把犯人放回来的傲慢下,他们把人无条件地交给了梁国,而梁国就在元旦当天杀了其中一人,把身首异处的大齐人悬在贸易场的中央。
大齐皇帝勃然大怒,要求梁国释放剩余的犯人并发函赔罪,在梁国拒绝后,皇帝决定亲自带兵,去把自己的子民带回来,即便他们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也容不得别国插手处决。
天定五年,元宵前夕,早就得到密令随时准备发兵的十万精兵集结于京城门下。
皇帝再次御驾亲征,但并没有向百姓赋税征兵,除了朝中的一些大臣,和后宫的妃嫔们忧心忡忡,百姓们更希望他们的君王能威慑邻邦。
是宋渊的密函建议下,皇帝在腊月里就开始往民间散布传言,不知天外之事的老百姓,更容易受舆论的煽动,舆论说打仗好,他们就会觉得打仗好,让皇帝此行有了个很好的开端。
而皇帝离京前,最让后宫震动,并连宰相府都惊讶的是,悄无声息间,皇后已然怀孕数月,胎像稳固。
一如当初皇帝出征羌水关,珉儿携后宫于宣政殿前送君出征,这一次淑妃再也不敢不小心地踩着皇后的逶迤华贵的裙摆,那个人有身孕了,但凡有闪失,她都担当不起。和她一样,其他妃嫔都无心与皇帝的雄姿,而是都偷偷看着皇后,这个女人实在高深莫测,突然之间嫡皇子就要来了。
皇帝威严如天神般踏云而去,大齐的军队自建国以来,随时都在备战的状态,京城外皇帝麾下的十万大军,更是隔三差五就能看到皇帝去检阅练兵,自然是雄风更胜当年。珉儿眼里只看到皇帝,哪里会在意自己正被妃嫔们评头论足。
宣政殿前散去了,秋振宇也眯眼打量了自己的女儿,令他意外的是,皇后走了不久,就有内侍前来,恭敬地说:“秋相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到上阳殿一见。”
秋振宇一脸凝重,应了声:“是。”
而这边厢散去的妃嫔们,林昭仪咋咋呼呼地围上来对淑妃说:“娘娘您看,我没猜错吧,那天我在您屋子里说什么来着,皇后娘娘频繁宣太医,一定是有问题的。”
淑妃的头疼得厉害,嫡皇子要来了吗,真的要来了吗?





中宫 190 如有神助
一旁孙修容见淑妃脸色不好,忙将林昭仪拉开,淑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林昭仪还欲跟上前,孙修容拦着说:“姐姐,别叫淑妃娘娘一口恶气出在您身上。”
林昭仪幸灾乐祸般地说:“我等这一天好久了,倒是要看看淑妃能不能坐得住,要看看皇后娘娘又会如何排挤两位皇子,她平日里对二皇子那么亲昵宠爱,可她这么狠毒的人,一定说翻脸就翻脸。”
孙修容却道:“父亲来信说,皇上此番出征,比不得打羌水关外的南蛮那么容易,姐姐啊,先祈求皇上早日凯旋,平安归来才是正经。”
林昭仪面色一峻:“这么严重?”
此刻皇后已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上阳殿,她穿着方才雍容华贵的凤袍端坐宝座之上,不多时,内侍们就把秋振宇引来了。
让秋振宇意外的是,玉阶之下大殿的中央,摆了一张梨花木椅。
“老臣……”秋振宇欲屈膝行礼。
“父亲不必多礼,坐吧。”珉儿客气地打断了他。
秋振宇浑身一震,父亲?皇后称呼他父亲?那年初夏再见面至今,他可从没听皇后喊自己一声父亲,在府里准备大婚的三天,十八岁的姑娘几乎不说话,之后再见,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张口闭口“秋大人”。
“时下还是正月,天气寒冷,父亲可要谨慎添减衣衫,莫要为了国事繁忙,疏忽了自己的身体。”珉儿和气地说着,“日前命人送去宰相府的补药,父亲可有服用?”
秋振宇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膝下子女众多,子子孙孙嫡出庶出,的确有好些被疏忽的不大了解的,可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唯有眼前这一个,好像强行用血脉维系一缕关系,实则彼此是最水火不容的存在。她口中的父亲,她送来的补药,不啻是催命符。
“多谢娘娘关心,请娘娘保重凤体,娘娘如今身怀皇嗣,更是无比贵重,祝愿娘娘能为皇上生下嫡皇子。”秋振宇鞠躬行礼,但见清雅上前来,恭敬地说,“宰相大人,您请坐吧。”
秋振宇不得不坐下,而才坐下,就听皇后道:“皇上远征西平府,朝堂且靠大臣们共同维持,父亲身为宰相首辅,责任重大。还望这段日子里,父亲能与我齐心协力,维护前朝后宫的安宁。”
秋振宇抱拳:“老臣责无旁贷。”
珉儿轻叹:“奈何朝中许多大臣容不得我,皇上在京时便屡屡上奏,要皇上剥夺我的权力乃至废后,仰仗父亲在朝中显赫,我才得以周全。如今皇上远征,难保留守的几位心存歹念,希望父亲能继续保护我,也保护我腹中您的孙儿。”
秋振宇咽了咽唾沫,到底是她的女儿,赵氏死前曾说过,他们父女其实很像。不错,他们都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而现在皇后显然是在和自己打商量,挑明了说别想趁皇帝远征时颠覆朝纲。
说实在的,秋振宇还没有这个实力颠覆朝纲,一则他没有兵权,秦庄远在纪州,等他前来支援,皇帝也能杀回来了。再则,建光帝的踪迹依旧难以寻觅,他还没有放弃,只有找到了建光帝,找到了赵氏皇朝的血脉,他才有立场掀起动乱,就像皇帝此番出征前在百姓中制造的话题,而这也让秋振宇对皇帝另眼相看。他的敌人,越来越沉稳强大。
秋振宇抬头看着女儿,可笑的是,仿佛正是他的亲生女儿,催化了这一切。
“娘娘放心,老臣曾说过,秋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都在娘娘肩上,而我们也必定为了守护娘娘赴汤蹈火。”秋振宇咽下心中郁闷,他还要等,他和秦庄都在等。
这一次梁国和赞西的挑衅,离不开秋振宇的阴谋,他不能明着去窜通敌国,可是项晔镇守纪州城的那些年里,项晔还是个孩子的那些年里,秋振宇早已经代表赵国与各国有所往来,在梁国和赞西的朝堂上,亦有他的人脉。但他原本的目的,并不是掀起庞大的战争,可他完全低估了皇帝的魄力,做到第五年皇帝,项晔那个人竟然还那么血性。
可是一国之力对抗两个联合的国家,并非易事,此番出征前途未卜,秋振宇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情意动摇朝纲或是对付他的女儿,皇帝随时可以杀回来,只要能守住根基,就算丢了边关几座城池也无妨。他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女儿要求他的保护,他也只能唯命是从。
父女之间的对话说完了,秋振宇被内侍礼貌地引领出门,宫女们来收走了那张梨花木椅,珉儿冷冷地说:“劈柴烧了吧,不要留下了。”
清雅一笑,搀扶皇后起身,却见她捂着胸口似乎犯了恶心,忙问道:“娘娘害喜了?”
珉儿摇头道:“你几时见我害喜过,我是喊了几声父亲,才恶心得慌。我是我娘生的,没有父亲的。”
说来,皇后不害喜不难受,腊月除夕和元旦,大宴之上和平日无异,她的酒壶里永远装着温水,旁人瞧着的确想象不出一个孕妇敢喝酒,如今终于公布这一消息,难免人人惊讶,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像是注定了全天下的好事都在她一人身上。
而上阳殿屹立在太液池之中,皇后深居简出,皇帝又派了无数人层层保护,不是谁想对皇后怎么样就能轻易下手的。且就在皇帝离京半个月后,西平府的宋渊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让几位正欲在朝纲上做文章的大臣吃了一惊,他手持皇帝的密旨,奉旨协助宰相秋振宇扶持朝纲。
明眼人看得出来,说是协助,其实是监视,而且如今的宋渊已不是区区一个编纂史书的文官,他竟然还带了一万兵马回京。
珉儿再见宋渊,那个从前时不时露出文人酸腐的人,晒得黝黑又健壮,连清雅都认不得了,而他再也不会说些酸溜溜的话语,特别是亲身经历之后,才明白到皇帝治国的不易,皇帝的强权虽有弊端,无论如何也好过昔日赵国的腐败懦弱。
“皇上带去西平府的将领,皆是随皇上出生入死的悍将,臣一介文官出身,资历尚浅,不足以和几位将军比肩,留在西平府只会碍手碍脚,让将军们心生不悦。”到底是文官出身,心思细腻缜密,宋渊很平静地对珉儿说,“待战事过去,臣还将返回西平府。”
珉儿道:“将你的妻儿一并接去吧,长年累月不在家中,他们会想念你。”
宋渊看着皇后的目光,稍稍有了异样,方才还意气风发的,此刻弱了几分,只应了声:“是。”
珉儿没有在意,有些话清雅已经对她说了,自己摆正位置和姿态便好,毕竟别人的心是无法控制的,珉儿自信容颜和气质,会有皇帝之外的男人倾慕很正常,正如他的丈夫,不也被无数女人爱慕着吗?
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更是出了事就会麻烦的事,珉儿在心里掠过一瞬,再不多想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二月中旬时,西平府外的战火已经点燃,大齐的将士经历累年战争,就是前年还在羌水关打了一仗,身上的硝烟血腥尚未散尽,而梁国和赞西人休养生息多年,纵然也有着相对雄厚的国力,没有实战的经验,在大齐铁骑之下必然相形见绌。
加之皇帝御驾亲征,气势如虹,同时挑衅两个国家,不仅不露疲态,更已把梁国军队逼退至大漠之中,较为勇猛的赞西人尚在纠缠。
捷报频频传来,百姓们越来越叹服他们的新君是战神临凡,相信大齐国运必然胜过赵国鼎盛时期,民心所向,皇帝虽远在境外,威望却震撼江山。而其中少不得宋渊的手腕,熟知历史的他,很擅长利用民心,连秋振宇也没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史官也能成为他的眼中钉。
皇帝打胜仗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皇后腹中的胎儿也日益长大,如今珉儿已经能明显得感觉到胎动,太后屡屡提起要将秋老夫人和白氏接入京城安抚皇后待产的忐忑,都被珉儿婉言谢绝。
而这两个消息,也明着暗着送到了纪州,秦庄每每看信后,都故作不语,秦文月在门前徘徊,也不是次次都敢来打扰兄长。
事情没有照着秦庄和秋振宇计划的发展,项晔这个人,如有神助,所有的事总是会朝着利于他的方向去,试问天底下能有多少人,可以披荆斩棘打败所有敌对势力,成为帝王?可是秦庄不信命,更不信他做不到。
三月初,赞西人已露出疲态无力纠缠,梁国也是艰难地徘徊在大漠中不敢出境,而项晔此番不是去入侵他国,自然不会轻易打入他们的边境,他要的是两个国家低头,老老实实地赔罪道歉。
可是三月阳春之际,谁也意想不到的一场灾难在三国交界之处降临,一场不该出现在春天的暴雨过后,瘟疫开始肆虐横行。




中宫 191 扶持沣儿继承皇位
瘟疫使得大齐与赞西两国的将士呕吐腹泻,继而高热不醒,一人得病周遭倒下一片,连战马都不能幸免,两军皆无力应战,而想趁虚而入的梁国一旦走出大漠,也接连出现染病的将士与战马,无一幸免。
三国休战,各自退入国境休养整顿,令人揪心的是,此番仅有大齐是皇帝御驾亲征,眼下大齐的皇帝是否染病,成了最大的谜题和诱惑。然而三国之间仿佛由上天划下了结界,任何一方也不得僭越,不论是梁国还是赞西人,但凡想趁机对大齐不利,一走出他们的国境,便大批的人马染病乃至死亡,不战已败。
经过多次交涉,三国达成了休战协议,也是大齐国建立以来,与梁国和赞西人所订立的第一份合约,可带兵亲征的皇帝,却没有出席露面,难免有人猜测,皇帝已身染重病。而为了控制瘟疫不向国内蔓延,协议签订后,大军仍留守在西平府没有撤退,皇帝已数日没有出现在人前,传言纷纷。
事实上,项晔的确病倒了,健壮的男人已高烧三日不醒,将士们忠心耿耿守护在帝皇身旁,可见他毫无痊愈的迹象,帝王的生命影响着整个大齐国的将来,几位没有染病的将军合计后,还是一道加急密信,送入了京城。
收信的人,则是中宫皇后。
此时已是三月下旬,珉儿的肚子早已显了形,她站立在殿门前展开密信阅读,看到皇帝可能命不久矣这句话,脚下一颤,若非她自己扶着门框咬牙站立着,必然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摔下去。前几天有传言时,她还站得住脚,她只信项晔一人的话,皇帝不发话,她绝不听信谣言。
今天才明白,不是皇帝不发话,是重病的人发不了话。密信送到京城,纵然八百里加急,也要四五天,前后将近十天了,项晔他醒了吗?
“娘娘?”清雅一脸凝重,她且看皇后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传说边境瘟疫肆虐的事,果然不假,而能让皇后如此失态,必定把皇帝也牵扯进去了。
珉儿觉得自己的心被掏走了似的,因为嫁了天神一般的男人,她早已想当然的把一切都靠在他的身上,纵然还握有追求人生理想的自由,至少到这一刻之前,项晔是她的全部。
可皇帝若死了,她才努力与心爱的人建立起的世界,就要轰然倒塌了。他是留下肚子里这个孩子给自己,就要不管不顾地走了吗?
“娘娘?”清雅担心不已。
“清雅……”珉儿泫然欲泣,可她死死地忍住了,皇帝生死未卜,她不能哭,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大腹便便的人,被搀扶着坐回殿中,珉儿手里紧紧拽着那封密信,信上有皇帝的御印,很显然不是造假,信中也说得很明白,皇帝昏迷不醒,他们就用了皇帝随身的御印来证明真伪。也是皇帝出征时对他们言明,但凡出了什么事,但凡皇帝不能清醒时,第一个要告知的人,是中宫皇后。
清雅送来安胎的药,请珉儿服下,珉儿摇头推开了,深深呼吸后,吩咐清雅:“请淑妃来见我。”
“您要告诉淑妃娘娘吗?”清雅问。
“若真是到了那一天,其实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就是天塌下来也和我不相干了。”珉儿眼中含着泪,“可我不能,他交代过我,这里的而一切都交给我了,他把兵权都留给我了,虽然他一定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可是去打仗,谁不是把脑袋揣在手里的,他心里很明白。我不能辜负他,若有万一,哪怕我要随他而去,也要替他守住最后一刻。”
清雅抿着嘴不敢哭,可是太心疼皇后了,从未见坚强的她如此绝望过,越坚强越叫人心疼,皇上他真的要丢下娘娘了吗?
可眼下,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除非皇帝平安归来,不然坚强起来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混乱,此时唯一的出路。清雅很快就打起精神,去安乐宫邀请淑妃,偏偏遇上二殿下正缠着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淑妃走,清雅便做主说:“娘娘,不如带着二殿下一起去上阳殿,皇后娘娘本就疼爱殿下。”
淑妃尴尬不已,又舍不得儿子哭闹,便勉强答应了。
沣儿来到皇后面前时,小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珠,珉儿温柔地替他擦了去,让清雅和宫女们带着在门前玩耍,淑妃在边上无奈地说:“自从浩儿出生后,这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差,天天缠着臣妾不放手,连来见您都不得不带着他。”
珉儿道:“他哪里知道,多一个弟弟自己的母亲会被分走一半呢,他还小,你多陪陪他。”
“是。”淑妃应着,但她察觉到了今日皇后气息的异样,她也在日前听过谣言,不免心中惴惴,试探着问,“娘娘召见臣妾,不知有何要事?”
珉儿道:“我接到边境密函,皇上病重昏迷,怕是不好了。”
淑妃浑身一震,眼泪瞬间涌出,整个人浸透在悲伤之中,更虚弱地跌坐了下去,仿佛此刻皇帝已经抛下她们母子,仿佛母子已是孤儿寡母。
“但愿皇上能平安归来,你一定也这么想吧,可眼下我们不能被动地等消息,不论最后是什么结果,都要打起精神,守住皇上的江山。”珉儿冷静地看着淑妃,甚至对她的哭泣和悲伤毫不动容,她稳稳地说着,“沣儿居长,该由他来继承大统,我腹中的孩子尚有几个月才出生,且不知是男是女,皇上能不能撑到三个多月后,你我都不知道。要稳住朝纲,就必须要有人继承大统,万一皇上不幸离世,你我就共同扶持沣儿继位,之后垂帘听政,与大臣们一同扭转乾坤。”
淑妃已是泪水涟涟,这番话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浑身抽搐着哭得很伤心,猛地听见皇后呵斥她:“你哭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一个比自己年幼十岁的人,正威严地质问着自己,淑妃散开的魂魄战战兢兢地归了位,她僵硬地答应:“是,臣妾听见了。”
珉儿轻轻一叹,伸手搀扶淑妃,而她本是身怀六甲之人,淑妃到底是主动站了起来。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淑妃又忍不住哭泣了,珉儿明明白白地对她说:“一旦扶持沣儿继位,即便我生下嫡皇子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你不要一心二用,更不要多疑,这种时候我们不齐心,就只能等着江山易主了。赵氏并未灭族,余孽尚存于世,他们虎视眈眈想要夺回皇权,邻邦敌国也眼馋我大好江山,我们乱了,就什么都完了。”
淑妃哭得泣不成声,只能说出一个“是”字,珉儿严厉地问她:“你真的听明白了吗?”
却惹得淑妃掩面嚎啕,脆弱地跪坐在地上:“皇上不要死,不要死……”
珉儿俯视着这个女人,她知道自己放不开手,真有了那一天,她要忍着悲伤一直等待沣儿长大成人,不然把江山留给淑妃,大齐就完了。
这件事尚是秘密,不得宣扬出去,太后也惊动不得,不然老太太一病不起,又是麻烦,珉儿再三叮嘱淑妃一定要稳住,她若脸上藏不住,这些日子就守着沣儿在安乐宫不要出门。
分开时,珉儿道:“皇上是天定的帝王,他不会这么轻易抛下我们,我告诉你,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
淑妃咬着朱唇,几乎要沁出血来,僵硬地点头:“臣妾听您的。”
人走了,珉儿也累了,几乎瘫坐在美人榻上,是腹中的孩儿一阵翻滚,给了她生的信念。项晔还没有看一眼他们的孩子,他怎么能死,他绝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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