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是我太着急了。”梁若君扶着海珠一同站起来,后悔地说,“只因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才冲你发脾气,海珠你不要怪我。”
海珠松了口气道:“娘娘放心,奴婢和您相依为命,奴婢不心疼您,哪个心疼。”
可是,即便主仆俩言归于好振作起来,这大齐后宫的天,终究还是属于皇后的。她只是往清明阁送了一盘瓜果,就轻而易举地让皇帝的脚步走向上阳殿,周公公红口白牙地说皇帝傍晚一定会来,可是绿豆汤熬得清甜可口,放凉的刚刚好,却始终等不来喝它的人。
打扮整齐的梁若君,一直等到夜色深深,玉明宫门前始终不见人影。
“我不过是他随口打发的人,何必当真呢。”但梁若君没有激动愤怒,中午把内心的积怨都化在泪水里了,此刻退回来,卸妆宽衣,平静地看着海珠为她梳头,淡淡地说,“改日吧,我会坚持下去。”
上阳殿里,珉儿喝了药,由宫女们伺候着擦身换衣裳,大热天坐月子实在折磨人,她自己不在乎,可皇帝听接生婆和太医说得头头是道,连脚都不许她落地。
停当下来,就见皇帝抱着闺女进来,珉儿笑:“皇上可别真的太偏心,淑妃会难过的,您偶尔也去抱抱浩儿。”
项晔把孩子放入珉儿怀中:“朕知道。”
珉儿没再多说,低头喜滋滋地看着孩子,忽然听皇帝说:“朕等下要走了,去玉明宫。”
中宫 219 不能总委屈你
珉儿很平静地微笑:“皇上去吧,就是这会儿还早些,再陪我说说话。”
项晔把心一定,坐下道:“是早了些,周怀那里盯着呢,玉明宫的灯火熄了,朕再动身不迟。”
怀里的小娃娃咕哝了几声,嘟着嘴像是要吃奶,珉儿点点她的小嘴儿,孩子竟找着手指头要吸吮上来,珉儿笑道:“将来必定是只小馋猫,才刚吃饱,又惦记上了。”
项晔凑过来看着:“她想要什么,朕都会给她的,朕也不会送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一辈子捧在手心里。”
珉儿心里暖暖的:“我可替元元记下了。”
项晔欣然:“你倒是叫的顺溜,母后不喜欢呢,也不喜欢沈云这个名字,可惜拗不过朕。于是说,公主的封号要她来想,说是回头朕又偷懒,给个什么元州公主,一点也不好听。”
“以地名为封号,也是惯例,可太后疼孙女,是元元的福气。”珉儿轻轻拍哄女儿睡去,忽然想到了淑妃膝下两位皇子。
她曾愿望淑妃和王氏将来都能跟着儿子去封地,王氏和大皇子都没了,可淑妃却又多了一个儿子,真有那一日,她跟了哪个走?还是在长子和次子之间两地辗转?这么一想,难免有晚景凄凉的悲惨,珉儿心里不好受。
“怎么了?是不是……”
“没有的事。”猜想皇帝是怕自己舍不得他去玉明宫,珉儿一面掩饰了自己的心思,坚定地说,“咱们说好了,各自做各自的。”
皇帝亦是神情坚定:“我们的默契,朕从不怀疑,宫里可要热闹了。”
珉儿道:“皇上别冷落了安乐宫,孩子们会想你的。”
项晔应着,两人一道爱不释手地看着女儿,许一些未来的愿望,期待着她成为最美丽聪慧的女子,正说的高兴,清雅悄然进门来,对皇帝道:“皇上,周怀说,玉明宫安寝了。”
“皇上路上小心,黑灯瞎火的。”珉儿说着,温柔地一笑,轻轻推开了项晔,她不想拖泥带水,比起梁若君不温不火地存在于这座皇城里,她更希望她尽快消失,那也意味着皇帝的宏图大业得以展开,自然梁若君消失的去处有很多,那都是后话了。
皇帝没有犹豫,不顾清雅在身后,就在珉儿额上轻轻一吻,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珉儿看着他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可她的意志是坚定的,项晔说他绝不会碰梁若君,她信。可若皇帝不得不走出那一步,她也会坦然接受,但也绝不会因此,就让梁若君永远待在这里。
“元元,将来你不要学的娘这性子,有父皇和母后在,不用你去面对这些事。”珉儿淡淡一言,吩咐宫人立刻熄灭灯火,她该“睡”了。
玉明宫中,早已黑洞洞一片,贵妃死了心不等皇帝来,宫女太监们也得以早早歇着,宫门前只有值夜的人打着瞌睡,正睡得香甜,忽然被人踢醒了。
“皇、皇上……”几个宫人慌作一团,周怀骂道,“还不快开门,这样偷懒,回头收拾你们。”
只见皇帝一人,带着周公公提着盏灯笼,身边再没有第三人,不知是从哪里漏夜赶来,竟会出现在玉明宫门外,但皇帝又没让他们往里头传话,开了门后就径直走了进去,一路上惊了不少宫女太监,海珠急匆匆跑出来时,皇帝已经进门了。
“周公公,这是……”海珠穿着寝衣,不得不捂着胸口,而她的心也是几乎快跳出来了。
周怀轻笑:“退下吧,没你的事,往后伺候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他打了个呵欠,问,“可有叫我歇歇脚的地方,里头没咱们的事,不必杵在这里。”
海珠忙给周怀领路,让他到偏殿休息。
门里头,项晔就着昏暗的烛光走了进来,一直到了梁若君的榻边,难得这个人竟然睡着了,但皇帝一坐下,梦里的人就醒了。梁若君惊慌失措地看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自然这皇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敢做出这种事,即便看不清脸,她也很快镇定而来下来。
“朕吵醒你了?”项晔温和地一笑,起身去烛台旁,多点了几支蜡烛,屋子里登时亮堂起来,他说着,“这么晚了过来必定要吵醒你的,可是不来朕心里不踏实,不能回回都委屈你。”
皇帝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梁若君紧绷着神情,心里猛地一个激灵,忙在床上俯首,向皇帝行礼。
“不必了,这么拘谨做什么,朕和你之间不必如此。”项晔说着,便自行宽衣解带,见梁若君呆呆地望着自己,他含笑展开手道,“不如你来?”
“是、是……”梁若君应了,光着脚就下了床,双手颤颤地为项晔解开衣衫,只听他说着,“朕等皇后睡着了,便想来看你一看,今日说好了傍晚过来喝杯茶的,又爽约了。而皇后分娩那夜,朕那么弃你而去,惹得宫里人嘲笑挖苦你,朕一面心疼,一面见你好气度好涵养,又十分的欣慰。”
梁若君听得迷迷糊糊,他并不爱这个男人,可是哪个女人不愿被温柔相待?
“你是公主,最明白什么叫后宫,朕相信你的气度涵养是不会计较那些事的,可朕心里过不去,能补偿你的安慰你的,必然会尽力做到。”项晔转身来,握着梁若君的手说,“委屈你了。”
光线昏暗,梁若君并不能真真切切地看到皇帝脸上的神情,可想到那一晚,皇帝的手解开了她的衣襟,甚至抚摸了她的肌肤,她相信没有皇后阻挠,他们真的能在一起。
可心里总是有隐忧,总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毕竟她没爱上这个男人,一切就变得不真实,是不是真的要到了结合的那一步,才能……
然而皇帝无心情欲,仿佛只是来找她说说话的,挽着梁若君的手便一起上了床榻,很自然地将她搂在怀中,问道:“你父皇的信,说些什么?”
“是母妃的家信。”
“那必然是担心你是否安好了,尽快给她回信吧,别叫她担心。”
“是……”梁若君怕自己心跳的太快身体会跟着颤抖,可越是努力压制着,越是显得尴尬,惹来皇帝问她,“是不是那晚的事,让你不敢亲近朕了?”
梁若君双颊绯红,摇头:“不是的。”想了想,又问,“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这么晚了会来,皇上说……是等皇后娘娘睡下才来的,那您是不是还要回去?”
“嗯,睡两个时辰,周怀会来叫朕,朕就回上阳殿去了。”项晔说道,“没法子,皇后才生了小公主,坐月子辛苦心情也不大好,朕要哄着她一些。”
这话是真是假难以判断,可是任何女人听了都会心动,更何况是名正言顺的丈夫在说着这些,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言语之间的无奈满满地透出来,进宫以来,梁若君听见最多的话,就是人们背地里说皇后太强势,她那么高高在上,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真的会让男人喜欢吗?
那天皇后挺着肚子来玉明宫,皇帝尾随着就来了,皇后玩笑说是皇帝怕她欺负自己,难道是真的?
“朕累了,睡吧。”项晔道,“明日朕得闲,就让周怀来找你,平日里你若是想见朕,也可大大方方地往清明阁去,这里是你的家,朕是你的丈夫,不要太拘谨了。”
“皇上说真的?”
“难道你父亲,动不动就骗人?”项晔笑着,躺了下去,手正好够在了梁若君的腿上,轻轻一拍说,“睡吧。”
时辰不紧不慢地过去,门外头,海珠虽然不得不陪着周怀,心却记挂着门里的事,但愿公主能把我机会把事情给办了,不然夜长梦多,何况进宫那么久了还是完璧之身,本就是个笑话。
“别看了,日子长着呢,着急一晚上不管用。”周怀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对海珠道,“你是聪明丫头,我就把话挑明了,前些日子宫里都传言,说你对屋子里的人动辄打骂,像半个主子似的。”
海珠紧张不已,支支吾吾道:“奴婢只是……见不得她们偷懒。”
周怀道:“你教训人是应该的,可你别给贵妃娘娘脸上抹黑,外头只当是贵妃娘娘纵着恶奴,脏水全往娘娘身上泼。你要明白,皇上对娘娘是另眼看待的,你和娘娘照顾皇上死里逃生,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你现在这么厉害,怎么着,要和上阳殿叫板不成?”
海珠大骇,不知该如何解释,忙道:“周公公,奴婢一心伺候娘娘和皇上的,求您给指条明路。”
周怀道:“踏踏实实伺候好娘娘,别管外头的事,不要多嘴多舌惹是生非,皇上不爱多事的女人,娘娘这般温柔如水,最合脾胃,你放聪明点,多给娘娘张一双眼睛。”
“多谢周公公。”海珠道,“奴婢给你沏茶去。”
周怀却起身道:“不必了,时辰差不多了,该请皇上回去了。”
“回去?”
“你以为呢,皇上是从上阳殿来的,明儿一早皇后娘娘见不到皇上,还了得?”
中宫 220 夜夜奔波
说着话,两人已行至寝殿门外,周怀隔着门提醒皇帝时辰不早了,门里头项晔缓缓睁开眼,不知不觉竟也小睡了片刻,反是梁若君在一旁始终睁大眼睛,辗转难眠。
这也好,自己能在她这里“安心”入睡,看起来更真挚一些,项晔淡淡一笑:“朕来,却扰得你不得安生。”
梁若君摇了摇头:“皇上能来,臣妾很高兴。”
项晔温和地握着她的手,问道:“你当初跟着使臣去军营,是想看看朕吗?”
梁若君心里一颤,果然这件事早晚要被翻出来说的,垂下眼帘羞愧地说:“是的,当时梁国节节败退,父皇命我先行到边境,随时准备和亲。不想瘟疫爆发,虽然三国休战,可父皇仍传来消息,命我准备和亲。当时想着,从没见过皇上圣颜,想一睹风采,就跟着使臣来了,没想到……”
项晔道:“倘若躺在床上的不是朕,你那样不辞辛苦地照顾,之后你父皇再要把你送给朕,你觉得朕能接受吗?”
“可是……”梁若君抿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躺在病榻上的事朕?”项晔给她铺了台阶。
“是,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是皇上。”梁若君松了口气,柔声道,“当时就一心想着救活皇上,救活我的夫君。”
项晔朗声而笑,拉着梁若君的手一同离了床榻,他拿起衣裳要自己穿戴,自然贵妃立刻就动手来伺候,她低头在身前系腰带时,项晔道:“你身上好香。”
梁若君双颊绯红:“不过是香粉的俗气,叫皇上笑话了。”
“这个味道好,朕喜欢。”项晔温和地说,“再过些日子,过些日子皇后心里能接受这一切了,朕就能常常来看你,光明正大地来看你。你也不要记恨皇后,她并不是针对你,她生来性情孤傲,曾经因为生母的遭遇而在心里留下阴影,她很看重和朕的感情,自然容不得她人介入。她年纪也轻,不过长你两岁,慢慢的成熟些便好了,而你远比她稳重。”
梁若君惊愕地看着皇帝,而项晔坦率地说:“朕怜你喜欢你,可也在乎皇后,在你到来之前,朕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可是生死之间握住你的手,那份感觉永远也忘不掉。”
项晔将梁若君的手捧在掌心,心里定了定,捧起手背轻轻一吻:“若君,朕不会亏待你。”
梁若君的心扑扑直跳,她的人生里,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这个人还是她的夫君。
此刻,周怀却大煞风景地在外催促,项晔苦笑一下,不得不离了。梁若君一路送到门前,项晔要她留步,带着周怀顶着夜色匆匆便走了。
海珠从门外回来,欢天喜地地拉着自家公主,压着声音问:“娘娘,做了吗,您和皇上做那事儿了吗?”
梁若君目光痴痴的,半晌才回过神,却没有动气,柔声嗔道:“你一个姑娘家,胡说什么呢,夜深了,都散了去睡吧。”她推开海珠,独自回房去,床榻上还留着皇帝的温存,她的手轻轻抚过那些被褥,总觉得心里头,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被勾出来。
夜色深深,皇帝回到上阳殿,这一晚上来回折腾,实在疲倦的很,在珉儿的屋外张望了几眼,见里头没有动静,便去他的屋子睡了。这一觉也不过一个时辰多些,很快赶着天蒙蒙亮,就要去上朝。
一清早,清雅就送来参茶给皇帝提神,问起珉儿,道是皇后还在安睡,他穿戴齐整要走时,却见乳母抱着小公主来,才吃饱的小娃娃闭着眼睛也能笑得眼眉弯弯,皇帝心情大好,神清气爽地往宣政殿去了。
那之后几天,皇帝都在大半夜赶去玉明宫和贵妃说话,一次两次的,难免被人撞见,渐渐就成了一阵风,吹得宫里各处都知晓,妃嫔们都不敢相信,皇帝竟然能把心,从皇后身上挪开,还为了安抚另一位,不辞辛苦夜夜疲于奔波。
女人们聚在安乐宫,淑妃询问各处夏日用度和入秋的打算,一板一眼井井有条,于旁人却是无趣烦闷的事,终于有人忍不住,撺掇着林昭仪问:“贵妃娘娘那儿,到底是怎么个光景?”
淑妃抬起眼眉,满面的冷漠:“你们想知道,去玉明宫问便是了,怎么来问我?”
众人尴尬地笑着,林昭仪则说:“就怕皇上误会臣妾们故意打扰贵妃娘娘,如今皇上想去玉明宫,那是见缝插针恨不得一得闲就去,咱们杵在那里……”
淑妃冷然打断了这些话:“我这儿没事了,你们散了吧,入秋后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我,我这儿难免有顾不到的,别在背地里说我刻薄你们。”
众人起身称是,见淑妃脸色不好,便只能告辞,倒是在门外遇见客人,沈夫人一袭桃夭满身喜庆,见了众人便笑:“我来的不是时候,娘娘们怎么走了?”
如今的江云裳,已经能大大方方应对这些人情世故,妃嫔们客气几句便就散了,云裳跟着尔珍进门来,正见堂姐揉着眉心,一脸疲倦。
“娘娘辛苦了。”云裳道,命宫女将东西放下,“这是太后叫我拿来的阿胶糕,让您天凉后补一补。”
淑妃懒懒地应了,见云裳独自一人,便问:“云儿呢,怎么不抱来。”
明摆着孩子在长寿宫,淑妃是多此一问,云裳自然不答,反关心地说:“姐姐,您没事吧,瞧着气色很不好,着太医来瞧瞧才是。”
淑妃目光黯然地看着堂妹,见她比刚回来的时候气色好多了,虽然瘦可精神好,白皙的脸上满是血色,年轻的人儿穿一身桃夭,娇媚又明朗。她现在被沈哲一心一意地爱护着,在太后跟前吃得开,在丈夫身边受宠爱,与皇后又是闺中密友一般的关系,连皇帝都待见她,用她的名字给侄儿起名。
“你现在,多好啊。”淑妃心里的话,不知不觉地就漏了出来。她早就因为云裳而失落过,原本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不如意的,可云裳的境遇突然就好了。再原本,那个新来的贵妃瞧着不怎么被皇帝在乎,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事全是别人的,轮也轮不到她?
淑妃心中一个激灵,问妹妹:“见过皇后了吗?”
云裳点头:“也送了阿胶糕去。”
“皇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姐姐想问什么?”
“皇后娘娘的精神怎么样,有没有不高兴,有没有……”淑妃停了停,直白地说,“皇上这几天,每天半夜都从上阳殿跑去玉明宫,皇后不可能不知道的,宫里都传遍了。”
“有这样的事?”云裳当真不晓得,而她方才见皇后,亦不曾察觉什么异样,照实说道,“皇后娘娘和平日里一样,我们说说笑笑挺好的。”
淑妃有些失落,她似乎是觉得,皇后若黯然伤神,自己心里多少能平衡一些。而云裳的心果然也向着皇后,担心那位贵妃真的得宠而皇后把心酸藏在肚子里,她担心地问:“皇上真的每天半夜去见贵妃?”
“可不是吗,被撞见好几回了,几乎夜夜如此。”淑妃冷笑,“我真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真没想到……”
然而这一晚,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皇帝照旧半夜来会贵妃,梁若君也渐渐习惯了和皇帝亲密相处,并且在皇帝的关怀体贴下,她反而不执著于床笫之事,亦觉得这么偷偷摸摸的难免屈辱,她也想能正大光明地成为皇帝的女人。
每夜短暂的相聚,闲话天下之事,甚至两国之交,这也让梁若君意识到,在这些话题上,中宫那一位未必能和皇帝谈得来,有了这样的自信和自恃,梁若君在皇帝面前的笑,更自然地大方从容起来,比起最先假装的美好,开始无意识地表露出真实的自己。
虽然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可上阳殿孤立在太液池中央,只要皇后身边的人不多嘴,这些事是传不到她面前的,前几日梁若君就问过项晔,皇后会不会察觉了,可皇帝自信地说:“皇后身边都是朕的人,你且放心就是了。”
是夜,梁若君正为白天骑马辛苦了的皇帝捶腿,项晔许诺她入秋后到城外狩猎,彼此都心情甚好时,殿外一阵喧闹传来,叫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门外头,本黑洞洞的玉明宫门前,被灯火照得通亮,看门的太监被逼退在一旁,清雅带着十来个宫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来,周怀和海珠出来看见,海珠立时变了脸色,颇有几分胆量,冲到前头说:“云嬷嬷这么晚了,来玉明宫做什么。”
清雅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海珠不配与她讲话,看了周怀一眼,嗤笑:“怪不得这些日子,白天都不见周公公,夜里头当值辛苦了,白日里自然要补眠才好。”
周怀干咳了一声:“清雅,皇上在里头,你也该知道分寸,这么闯进来做什么?”
清雅道:“不做什么,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将皇上的朝服冠冕送来,皇上日夜来回奔波实在辛苦,明日一早直接从玉明宫走就是了。”
话音落,两位宫女捧着衣裳上前,周怀紧绷着脸,不想海珠却得意起来,让她身边的宫女上前接下,趾高气扬地说:“辛苦云嬷嬷了,您放心,奴婢们也会伺候好皇上,让皇上精精神神地上朝去。”
清雅依旧不理睬她,含怒瞪了周怀一眼,带着宫人就扬长而去。
玉明宫里一时静下来,便听见门里传来贵妃的声音,她问着:“海珠,外头出什么事了?”
中宫 221 撕破脸皮
海珠几步就走回门前,喜滋滋地说:“娘娘,是上阳殿的人送来皇上的朝服冠冕,请皇上明日一早从玉明宫去上朝。”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梁若君站在门里,曼妙的身上仅松散地挂了一席亮缎绸衣,月华洒落,反射出旖旎光芒。她紧张地问:“上阳殿?”
海珠却一副公主你何必紧张,早些晚些都要捅破这层纸的神态,眼睛眨了又眨,像在暗示她家公主什么,说道:“娘娘,上阳殿的人已经走了,奴婢拦也拦不住的。”
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梁若君忙回身去了,海珠顺势把门关上,见周怀在身后,笑悠悠道:“公公,今夜您也能睡个整觉,您这边请,奴婢给您拿新充的茶叶枕。”
屋子里,隐约能听见海珠的声音,梁若君担心皇帝察觉她的嚣张,好在很快就静了,而她进来告诉皇帝外面的事,便见项晔一脸惊愕。
皇帝是真的惊讶,珉儿并没有与他说定要这么做,但是他们又说好的,各自做各自的,能不能顺理成章地展开,就凭默契了。
梁若君是聪明人,会察言观色,皇帝此刻发呆的样子一点都不做作,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算计着该如何回过头去安抚皇后,怪叫人难过的。不知从几时起,她开始在意皇后的存在,比仅仅是她高傲霸道的存在于中宫,而是她存在于皇帝的心。
梁若君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她还不知皇帝对自己情深情浅,可她好像先爱上了。
十八年来,纵然双亲就在身边,纵然上有祖辈,也轮不到她受半分宠爱,兄弟姐妹隔着肚皮就隔着心,难有亲近。唯一一个亲哥哥,矜矜业业读书习武,连她这个妹妹都成了前程的垫脚石,而她这位不受宠爱的公主,也不会有贵族千金来攀附交好,亲情友情梁若君从未体会过,她努力念书学琴作画跳舞,把女子该有的好都学来,以为自己越来越好,境遇就会改变。
空等了十八年,父亲和母亲,还有亲哥哥,毫不留情地把她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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