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皇帝一贯什么都为梁若君准备周全,连瓜果茶点都无须海珠费心,这样的事一两次,海珠当然为自家公主高兴,但回回都这么做,就有一个弊端,原本掌管着玉明宫一切的海珠,没得从这些零碎的琐事里活得利益,没得摸一把好沾满手的油。
梁若君完全没察觉到这里头的问题,她都快忘了过去辛苦的岁月,自然她不至于饿着,毕竟是堂堂公主,可是那种什么都要看人脸色才能得到才能吃进肚子里的生活,海珠跟着她一模一样的承受,如今来到遍地金银的大齐,海珠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为了远在梁国的家人,早就开始算计了。那日被公主抛弃的她母亲给的陪嫁,也被海珠收拾收拾,拿去换了现银。
心里不如意,面上自然没有好脸色,这日有小宫女没把她的衣裳洗干净,气急败坏的人就要去找茬出气,不想绕到后殿,见两个宫女坐着吃果子,一人正说:“外头都这么讲呢,原来咱们娘娘从前那么惨啊,听说在梁国的时候,饭都吃不饱。”
另一人道:“你看海珠那个穷凶极恶的样子就知道了呀,连我们都见怪不怪的东西,她却当宝贝似的收在屋子里,这才来了多久,她那间屋子就见不得人啦,娘娘的东西不知道被她……”
话未完,便见一件衣服兜头盖了上来,接着背心就被人踹了一脚,那宫女滚到地上去,海珠从边上折了一根树枝,当鞭子一般抽上来,疼得那个小宫女满地打滚,边上另一个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挨打的人哭得凄惨,连连求饶,动静传到前头,梁若君正在给各宫写七夕的帖子,抬头听着也听不出什么,唤海珠不见人,另有宫女来,慌慌张张地说:“娘娘,海珠在后头打人,要出人命了。”
梁若君赶紧放下笔,跟着宫女找到后院来,只见海珠丧心病狂地抽打地上的人,她厉声喝道:“住手,海珠你停下。”
众人见贵妃娘娘发话,便纷纷上前劝开,挨打的宫女衣裳都被抽破了,奄奄一息只剩下几口气,海珠也是披头散发气喘吁吁,把手里的树枝扔在了地上。
“随我来。”梁若君没有当众斥骂海珠,她也不知道海珠会在自己身边留用到几时,她的确早就不满意了,可眼下还没有谁能替代海珠,她还没找到值得信任的人。
“娘娘,奴婢是为了您呀,您知道吗,她们在背后嚼舌头,说您虽是公主,可在梁国其实出身低微,过得比奴才还不如。”海珠一进门,就开始为自己争辩,又哭又笑地说,“奴婢是替您教训她们,您不要怪奴婢。”
“把头发理一理吧,像什么样子。”梁若君心堵得慌,为海珠的暴虐冲动,也为这宫里人议论她在梁国的悲惨,可一转身看到皇帝为她准备的东西,心里就暖了几分,不知怎么地,此刻特别相见项晔。
“我去一趟清明阁,你冷静一下别再找她们的麻烦,打出人命你担待不起。”梁若君不愿再听海珠哭哭啼啼,她想去找寻心里的慰藉,她不再是那个在风风雨雨里无所依靠的可怜人。
海珠便见自家公主,衣裳也不换,妆容也不补,就这么穿戴着常衣,简简单单地出门去了,她却在背后嗤笑:“皇帝那么忙,真能见你吗,到底是我没分寸,还是你没分寸。”
清明阁外,宫人老远见到贵妃一行,立马就进去通报周怀,周怀再一路把话送到皇帝面前,彼时几位大臣一并秋振宇都在,皇帝却突然道:“朕有些要紧的事,各位爱卿暂且退下,朕是否再宣召你们,周怀会送消息出来。”
众人领命告退,到门外时,便遇见了要紧的事里的要紧的人,美丽的人不施粉黛,越发显得清秀婉约,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带着优雅的香气。
秋振宇不等回头,身边已经有人张望之后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档子时,皇上都等不及迎在殿门外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佳人如此,也难怪他连朝政都能放一边。”
“各位大人,请。”周怀前来领路,带他们去别处暂时休息,也不知皇帝和贵妃会说些什么,但都觉得这一等,是没结果的。
清明阁里,被满足了心愿的梁若君,反而委屈地想掉眼泪,与皇帝执手相望,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上一回她来吃了闭门羹,可这一次,他竟然停下朝务来见自己。
“你急急忙忙地来,朕猜想就是有事,什么了不得的事,你的眼睛都红了。”项晔温和地说着,挽着梁若君坐下,把自己的茶端给她,“跑得一头细汗,别吹了风着凉,喝口热茶镇定一下。”
梁若君捧着茶,把玉明宫里发生的事说了一些,她总觉得等皇帝听闻海珠暴虐,不如她先讲明白,免得皇帝以为是她纵容恶奴,自然言辞之间带到了她在梁国的往昔,心中卑怯,说道:“母亲一直都恨臣妾,到如今也是,恨臣妾毁了她的人生。”
项晔微微笑着,眼中满是宠溺:“可那些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你是朕的人,再也不会受欺负。海珠打得好,往后谁再敢提,就这么罚,看看有没有人胆子硬过板子。”
梁若君心里安慰了几分,项晔则问七夕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她道请帖尚未发出,项晔便大手一挥喊来周怀:“说是朕的旨意,请各宫夜里到玉明宫一聚,朕在那里去众爱妃共度七夕。”
“皇上……”梁若君惊喜万分,痴痴地看着项晔,一时又湿润了眼眶。
而皇帝这话不是说说便罢,傍晚时分,当真推掉朝务,到玉明宫与群妃共乐,更与梁若君携手,一同在竹子的最高处挂上心愿,那份恩爱宠溺,像是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
林昭仪在座下与孙修容说:“亏得淑妃娘娘借口不来,来了可要被活活气死了。”
谁想话音才落,又有客人到,之间尚功局宫正,带着几位大力强壮的太监来到玉明宫,见了皇帝先上前行礼,而后便禀明来意,他们是来捉拿海珠回尚功局问话,要问今日海珠在玉明宫虐打宫女一事。
尚功局宫正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即便是帝后,若无特别的理由,也不得随意干涉他们约束宫人,她们也不会一上来拿人就打,要照着宫规走一个过程,最后才决定被拿去问话的人,有无罪过又受什么惩罚。
玉明宫里一片寂静,梁若君弱弱地问:“要抓海珠吗?”
那宫正一脸严肃,刻板地说着:“娘娘恕罪,奴婢是照规矩办事,今日有人到尚功局举报,说您的宫女海珠虐打宫女。”
然而在清明阁里,皇帝还夸海珠做的好,梁若君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皇上,皇后娘娘说,宫规不得藐视,即便这会儿会打扰您的雅兴。”宫正低着脑袋,“皇后娘娘命尚功局尽快查清此事。”
中宫 225 您要的人,准备好了
这话一出,打破了玉明宫中的寂静,妃嫔们纷纷窃窃私语。她们今天亲眼看到帝妃恩爱有加,都想象着上阳殿那位会如何看待,果然皇后是容不下的,挑着这么好的时候,特地来扫人兴致。
梁若君往后退了几步,退在了皇帝的身后,她虽未言明,可这样的举动就明摆着,是把一切交付给皇帝做主。
“你们且退下,待朕问过贵妃与海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做定论。”项晔负手而立,冷然道,“你们尚功局也是了不得了,七夕佳节,特地来扫朕的兴致。”
宫正却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亦冷冰冰地说:“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请皇上息怒。”
“皇后?”项晔重重地念了这两个字,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宫正则又道:“回皇上的话,上阳殿的云嬷嬷,正在玉明宫外等候,奴婢将海珠带走后,云嬷嬷便会去向皇后娘娘复命。皇上,奴婢是照规矩办事,宫里向来容不得滥用私刑虐打宫人。”
项晔怒道:“把清雅叫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玉明宫门前投去,不多时果然见皇后身旁的云嬷嬷走了进来,清雅稳稳上前,向帝妃行礼,她本不是张扬的人,也不必故意做得太过分,只垂手侍立闭嘴不语,一如既往地稳重。
连皇后的人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眼下就看皇帝点不点头,是怕得罪让人把海珠带走,还是怜着贵妃替她护着奴才,皇后和贵妃孰轻孰重,今日就能见分晓。
皇帝站在那里,脸上神情纠结,要说这后宫建立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光景,似乎这般热闹才像是帝王家的后院,妃嫔们都不紧张了,一个比一个期待着皇帝的选择。
清雅只是来监督的,她不说话,那宫正则刚正不阿,见气氛僵持不下,便道:“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带海珠走了。”说着就做主吩咐宫人,“来人,把海珠拿下。”
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上前问哪个是海珠,众人纷纷指向躲在一旁的人,他们冲上前就要动手。
海珠惊叫,唬得梁若君心颤,她下意识地抓住了皇帝的胳膊,满目楚楚可怜的请求,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在无助的时候,依靠这个男人。
可是今天,皇帝让她失望了,海珠的声音越来越远,众目睽睽之下被押走了,皇帝却一言不发。宫正利落地跟着走,不多半句话,而清雅由始至终没开口,向皇帝行礼后,便要去向皇后复命。
女人们的目光落在梁贵妃的身上,她抓着皇帝胳膊的手渐渐松开,可是下一刻,皇帝却又抓起她的手,她手里还有没挂好的心愿纸笺,皇帝默默地替她挂在了最高处,而后牵起贵妃的手,缓缓走过人群回到席中。
边上周怀很机灵,朗声道:“奏乐。”
玉明宫登时又热闹起来,外头还没走远的清雅听见,不由得驻足回眸,满不在乎地一笑后,径直回上阳殿去了。
虽然宴席重开,可再热闹的歌舞,再美味的佳肴,此时也毫无意趣味同嚼蜡,梁若君平日里的大方不见了,此刻若还微笑温柔,那也太假了,也许一个宫女的命不值什么,可皇后这根本不是冲着海珠,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皇帝没能护着她的体面,她梁若君不足以与皇后抗衡,她不过是个讨人喜欢的宠妃,这样的思绪缠绕在她心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之后宴会几时结束的,梁若君都没怎么在乎,醒过神来客人早就散了,她已经端坐在内殿之中,皇帝那儿接了两道加急的折子,匆匆赶回清明阁去,只记得他临走时急急忙忙地说:“朕忙完了就回来。”
回来,回来做什么?梁若君心里揪得很紧,她忽然觉得海珠的话没错,皇帝对她再好,也始终不碰她的身体,他是有所保留的,却不知保留的是什么。
“娘娘,您要香汤沐浴吗?”有宫女来询问,十分的小心。
“大齐的规矩,海珠这一去,坐实了她虐打宫女的话,会是什么结果?”梁若君问。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说:“若是海珠姐姐自己认罪,那么海珠姐姐如何打人的,就如何在她身上打一遍,之后贬为最低等的宫女,能不能回玉明宫,且看、且看娘娘您愿不愿留下。”
梁若君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准备吧,我要沐浴。”
看着宫女退下,她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把玉明宫上上下下的人都看遍了,却挑不出几个能干精明又可以信任的人,海珠再不好,心是在自己这边的,眼下也只能让她吃一番苦头,暂时继续留在身边。
不久后,宫女们准备好了香汤沐浴,梁若君正要宽衣解带,门外有人来通报,隔着门紧张地说:“贵妃娘娘,上阳殿来人传旨,皇后请您前去相见。”
梁若君心里一咯噔,她竟然要去上阳殿了?
与此同时,清明阁里项晔处理罢了政务,正站在窗前吹风提神,周怀悄然从身后出现,低声道:“皇上,您要的人,奴才准备好了。”
项晔闭上双眼:“可靠吗?”
周怀道:“可靠,奴才办事,您只管放心。另外,刚听说消息,皇后娘娘召见贵妃去上阳殿相见。”
项晔倏然睁开双眼,眸中目光深邃难测:“知道了,朕去玉明宫等她回来。”
中宫 226 幻觉
太液池岸边,梁若君来过无数回的地方,每一次皇后都有借口不让她靠近上阳殿,那长长的仿佛通向天际的桥,她不曾踏上半步。然而随着境遇的改变,随着她把一颗心放在皇帝的身上,对于中宫的好奇渐渐淡了,甚至一度愿意放弃一切欲望,愿意屈居皇后之下,与她和睦相处,只为守住自己与皇帝之间的感情。
可现在梁若君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帝王之家,只要一天屈居人下,就一天谈不得真情。既然皇帝深爱着皇后,都能把心分给自己一半,那么将来也会有其他女人从她这里再分走一半,她最终会沦为和母亲一样的下场。所以,她要感情,权力和地位更不能少。
一步一步这长桥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梁若君已经觉得不耐烦了,然而不经意地朝岸上看了一眼,各处殿阁还亮着灯火,黑夜中辉煌耀眼,比起站在岸边仰望上阳殿的璀璨,原来岸上的宫殿也从不曾失去光华。
可想而知,皇后天天站在上阳殿看着这样的光景,每一处灯火都是对她的威胁。
“贵妃娘娘。”将至上阳殿门前,清雅殷勤地引上来,不似之前去玉明宫监督的冷漠,谦卑又和气,为梁若君引路道,“娘娘您这边走,皇后娘娘正在等候您。”
梁若君原想先问皇后有什么事找她,可一想到皇后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她放弃了,端着自己该有的骄傲和尊贵,一脚跨入上阳殿,而她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无数回上阳殿的光景,乍一眼见到,还是被震撼了。这根本不是妃嫔们玩笑的,什么只摆一张椅子空空如也,跨进这道门后最真切的感受,就是自己太渺小。
“娘娘这边请。”清雅察觉到了梁若君的震撼,只当做没看见,一路将她带到了内殿,皇后正抱着小公主靠在美人榻上,与一旁的乳母说话。
原本贵妃之尊,不必见到皇后就跪拜行礼,但初次踏足中宫,梁若君也懂规矩,她周周正正地行下礼,珉儿淡淡一笑:“往后再来,可不要这样了,大家好好坐下说话,哪里来这么多规矩。”说着让乳母把小公主抱走,也没说请贵妃看一眼。
清雅摆了椅子请梁若君坐,之后就退下了。
“瞧着就要夜深了,上阳殿夜里不喝茶,所以她们也没给你上茶。”珉儿笑着解释道,“你若是渴了,再喊她们来便是,在我这里不要拘谨。”
“臣妾不渴,怕是叨扰娘娘休息,娘娘有事只管吩咐臣妾,好让您早些歇息。”梁若君依旧低着头,而她从进门起就管好了自己的眼睛,其实她很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不敢到处乱瞟,不想让人觉得她对中宫有所向往,特别是皇后。
珉儿看似没在乎这些细节,只和和气气地说:“不为别的事,原本让清雅传话也好,就怕她说不清楚,反逆了我的心意。就是海珠的事,方才尚功局那么大张旗鼓地去你那儿拿人,当着皇上和众妃的面,叫你难堪下不来台,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故意那么做,也是想给宫里立规矩。”
梁若君起身来,垂首告罪道:“是臣妾治下不严,令海珠张狂,还请娘娘恕罪。”
珉儿笑道:“没有的事,反是尚功局小题大做,她们问我该怎么办,彼时小公主正哭闹,我也没听清楚到底什么事,急匆匆地就应下了,回头知道了细节,才觉得对不起你。”
“娘娘不该说这样的话,是臣妾不是。”梁若君紧绷着脸,她摸不透皇后的用意。
“你那么好的涵养气度,纵然海珠脾气急躁些,也不会是什么刁奴恶奴。”珉儿笑悠悠道,“我已经知会尚功局不要为难海珠。”
可是,皇后分明拍了心腹的清雅去玉明宫监督,她怎么会是没听清什么匆忙做的决定?她明明……
“生了公主后,我精神一直不怎么好,闷在上阳殿里不知外头的事,对你也诸多怠慢。”珉儿轻叹,“今晚这事儿一闹,宫里宫外的,越发要当我们不和睦了。”
“没有的事,娘娘宅心仁厚,臣妾对娘娘亦是万分仰慕。”梁若君口是心非,心更是早就乱了,皇后到底想做什么?打了人一巴掌,再强塞一颗糖?
珉儿眼眉弯弯,和气又亲切:“你虽年轻,可比我当年还强些,皇上喜欢你也是应该的。而太后常常念叨,希望皇上能对后宫雨露均沾,若是从你这里开个好头,往后宫里就太平了。皇上总以为抛下后宫,就是对我的情真意切,却不知我身在中宫之位,也有为难之处,又凭什么一切的好事都归我呢,该是姐妹们一起分享。”
梁若君心乱如麻,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珉儿自顾自地说着:“说这样的话你未必乐意听,但是为了后宫能长长久久的太平安宁,为了皇上的子嗣香火,也往你能常常提醒皇上,不要忘了后宫里其他的人。林昭仪孙修容她们,模样品格都没得挑,不该被皇上冷落。”
梁若君神情紧绷,抬眸看着皇后那不做妆容的清素面庞,清澈的眼眸里是深深的笑意,凭她怎么看,也看不透。
“自然,要你开口就是为难你,我也不是逼着你非要这么做,是想我们姐妹好歹要有这份心。”珉儿轻轻一叹,“这么大的家不好当,如今你圣眷正浓,我不会勉强你,但时日且长,将来冷静一些了,再想想我说的话,咱们即便是这后宫里最顶端的人,也该好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说是不是?”
“娘娘所言极是。”梁若君除了答应,还能怎么样?
“你真是通透的人儿,难怪皇上喜欢。”珉儿笑悠悠,和气地说,“海珠的事,是我疏忽了,给你陪个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会儿尚功局该是把人放了的,回去好好安慰她,赏些金银给她压压惊。”
说这话,皇后便是下逐客令了,梁若君有自知之明,主动福身告辞,自然她现在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珉儿没有拦着,应允后含笑目送梁若君离去,而这抹笑容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消失,只是变了一种意味。
珉儿悠悠合上双眼,不知此刻玉明宫里,皇帝是怎样的神情,而她本算计的是,皇帝在玉明宫就强行把海珠留下,结果皇帝却让人把海珠带走了,珉儿才不得不把梁若君找来说这番话,但愿一切能顺利地继续下去,即便事先没有任何商量,她和项晔也一定会配合默契。
此刻,梁若君还未走出长桥,玉明宫里,皇帝早早就到了,他负手立在窗下,灯火旖旎的寝殿内,一位中年宫女正站在他的身后,周怀也在一旁,朝那人使了眼色后,就默默退下了。
“周怀说,你能有本事?”项晔干咳了一声,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能保证贵妃不怀疑吗?”
那宫女道:“这原是民间青楼里妓子们惯用的伎俩,只要用药的时候不被发现,之后醒来一定分不清真假,这与春梦不同,是幻觉,自然刚开始,还要、还要请皇上温柔相待。”
项晔道:“朕明白。”他停了停,又问,“可会伤人身体,或伤人性命?”
中年的宫女道:“过去赵国后宫,建光帝年幼,却建立后宫。深宫寂寞,常有妃嫔以此安抚自己,所以才会流到禁宫之内,奴婢所见没有出过什么人命之事,自然也不会有人天天都用。”
“你掌握好分寸,既不要让贵妃察觉,也不要伤了她的性命。”项晔淡淡地说道,“一年半载都离不得你,即日起就跟在朕的身边,你守口如瓶,不会有人为难你,但若漏出去半个字……”
那宫女伏地道:“奴婢不敢,周公公把一切就交代给奴婢了。”
“退下吧,贵妃就快回来了。”项晔摆摆手,当做什么也没说过。
不多时,海珠被尚功局的人送了回来,虽然没有被为难也不曾挨打,但这一下把她吓得不轻,跪在皇帝面前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待听得门外通传贵妃归来了,才捂着脸哭了起来。
梁若君得知皇帝先到了,急匆匆进门来,见海珠跪在地上哭,她呆了呆,但听皇帝说:“是她自己哭的,朕可没有为难她,朕派人去跟皇后把人替你要回来了,可没想到皇后还是把你叫去了。”
项晔走上前,挽着梁若君的手问:“她有没有为难你,你若有委屈,一定告诉朕。”
梁若君泪眼朦胧,摇了摇头,果然是皇帝为她着想,皇后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给她自己找台阶下,她也会怕惹怒帝王不是吗?
“多谢皇上。”梁若君垂首哽咽,“是臣妾不好。”
项晔温和地笑着:“不要说傻话,七夕佳节,朕不愿辜负良宵。若君,今晚朕哪儿都不去,只在你身边。”
中宫 227 心头好
梁若君在上阳殿被皇后压抑得喘不过气,一路回来心中翻江倒海不是滋味,意外地见到了皇帝,听得他说这些话,心内的幽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红着眼睛露出了她最美丽的笑容。
海珠跪在地上,见二人含情脉脉,立刻止住了哭泣,悄悄从边上绕了出去,而一出门,就见周怀在外头,冲她一笑示意她走远些,另安排了宫女进门去侍奉,说道:“你不是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吗,不用你伺候着,皇上的习惯你还不知道,让她们伺候就好了,要紧的是别委屈了娘娘。”
海珠急于解释:“周公公,奴婢当真不是故意虐打那丫头的,是她们先……”
周怀却打断了说:“皇上不追究,哪个还敢追究?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有娘娘在有皇上在,谁也伤不得你。皇后娘娘那儿总要立威的,过去了就好,我跟你说,要紧的事娘娘和皇上好,只有皇上在别处如何甚至在上阳殿如何,别乌眼鸡似的盯着人家,不值当。受点委屈就当是替娘娘挡灾了,有娘娘的好,才有你的好不是?你想想今天这事儿,皇上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保你,换做别人经了尚功局宫正的手,还想自己走回来?”
只见寝殿内灯火次第而亮,他们便离得更远一些,进出侍奉的都是清明阁的宫人,年纪皆在四十岁上下,听说是皇后入宫后才都换成这个年纪的宫女,可见皇后防得多厉害,连让皇帝多看一眼美色都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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